小伙子道:“到……到哪里去?”

  翠浓柔声说道:“随便到哪里去,只要是你带着我走。”

  说完了这句话,她眼泪已流了下来。

  “今天真是他们家办喜事?”

  “当然是真的,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请这么多的客人来?”

  “但这些人脸上为什么连一点喜气都没有,就好像是来奔丧的。”

  “这其中当然有缘故。”

  “什么缘故?”

  “这本来是个秘密,但现在已瞒不住了。”

  “究竟为了什么?”

  “该来的人,现在已经全都来了,只不过少了一个而已。”

  “一个什么人?”

  “一个最重要的人。”

  “究竟是谁?”

  “新郎官。”

  “……”

  “他前天到城里去吃人家的酒,本来早就该回来了,却偏偏直到现在还连人影都不见。”

  “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

  “他的人呢?到哪里去了?”

  “也没有人看见,自从那天之后,他这个人就忽然失踪了。”

  “奇怪……”

  “实在奇怪。”

  看看喜宴中每个客人都板着脸,紧张得神经兮兮的样子,并不能算是件很有趣的事。

  但叶开却觉得很有趣。

  这无疑是种很难得的经验,像这样的喜宴并不多。

  他留意地看着每个从他面前经过的人,他在猜,其中不知道有几个人是真的在为袁家担心?

  有些人脸上的表情虽然很严肃,很忧郁,但却也许只不过是因为肚子饿了,急着要喝喜酒。

  有些人也许在后悔,觉得这次的礼送得太多,太不值得。

  叶开笑了。

  丁灵琳坐在他旁边,悄悄道:“你不该笑的。”

  叶开道:“为什么?”

  丁灵琳道:“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新郎官已失踪了,你再笑,岂非显得有点幸灾乐祸?”

  叶开笑道:“不管怎么样,笑总比哭好,今天人家毕竟是在办喜事,不是出葬。”

  丁灵琳嘟起了嘴,道:“你能不能少说几句缺德的话?”

  叶开道:“不能。”

  丁灵琳道:“不能?”

  叶开笑道:“因为我若不说,你就要说了。”

  丁灵琳也板起了脸,看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很愉快。

  因为她觉得叶开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而且没有失踪。

  午时。

  新郎官虽然还没有消息,但客人们总不能饿着肚子不吃饭。

  喜宴已摆了上来,所以大家的精神显得振奋了些。

  丁灵琳却皱起了眉,道:“我那些宝贝哥哥怎么还没有来?”

  叶开道:“他们会来?”

  丁灵琳道:“他们说要来的。”

  叶开道:“你希望他们来?”

  丁灵琳点点头,忍不住笑道:“我想看看路小佳看见他们时会有什么表情。”

  叶开道:“路小佳若真的把他们全都杀了呢?”

  丁灵琳又嘟起嘴,道:“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起我们丁家的人?”

  叶开笑了笑,说道:“因为你们丁家的人也看不起我。”

  丁灵琳冷笑道:“马家的人看得起你,所以把儿子女儿都交托了给你。”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道:“早知道马芳铃会忽然成亲,我就该把小虎子也带来的。”

  现在他已将小虎子寄在他的朋友家里。

  他的朋友是开武场的,夫妇两个人就想要个儿子,一看见小虎子,就觉得很欢喜。

  叶开有很多朋友,各式各样的朋友,做各种事的朋友。

  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朋友的人,朋友们通常也很喜欢他。

  丁灵琳瞪着他,忽然冷笑道:“你叹什么气?是不是因为马大小姐嫁给了别人,所以你心里难受。”

  叶开淡淡道:“丁大小姐还没有嫁给别人,我难受什么?”

  丁灵琳又忍不住笑了,悄悄道:“你再不来我家求亲,总有一天,我也会嫁给别人的。”

  叶开笑道:“那我就……”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因为这时他已看见了傅红雪。

  傅红雪手里紧紧握住他的刀,慢慢地走入了这广阔的大厅。

  大厅里拥挤着人群,但看他的神情,却仿佛还是走在荒野中一样。

  他眼睛里根本没有别的人!

  但别的人却都在看着他,每个人都觉得屋子里好像忽然冷了起来。

  这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身上,竟仿佛带着种刀锋般的杀气。

  叶开也感觉到了,皱着眉,轻轻道:“他怎么也来了?”

  丁灵琳道:“说不定也是路小佳找来的?”

  叶开道:“他为什么要特地把我们找来?我本来就觉得奇怪。”

  他语声又忽然停顿,因为这时傅红雪也看到了他,眼睛里仿佛结着层冰。

  叶开微笑着站起来,他一直都将傅红雪当做他的朋友。

  但傅红雪却很快地扭过头,再也不看他一眼,慢慢地穿过人丛,脸也仿佛结成了冰。

  但他握刀的手,却似在轻轻颤抖着,虽然握得很紧,还是在轻轻颤抖着。

  他走得虽然很慢,但呼吸却很急。

  丁灵琳摇了摇头,叹道:“他看来更不像是来喝喜酒的!”

  叶开道:“他本来就不是。”

  丁灵琳道:“你想他是来干什么的?”

  叶开道:“来杀人的!”

  丁灵琳动容道:“杀谁?”

  叶开道:“他既然到这里来,要杀的当然是这地方的人!”

  他的声音缓慢,神色也很凝重。

  丁灵琳从未看过他表情如此严重,忍不住又问道:“难道他要杀袁……”

  叶开的表情更严肃,慢慢地点了点头。

  丁灵琳道:“就在这里杀?现在就杀?”

  叶开道:“他杀人已绝不会再等。”

  丁灵琳道:“你不去拦阻他?”

  叶开冷冷道:“他杀人也绝没有人能拦得住。”

  他目光忽然也变得刀锋般锐利,只有心怀仇恨的人,目光才是这样子的。

  丁灵琳此刻若是看到了他的眼睛,也许已不认得他了,因为他竟像是忽然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但丁灵琳却已在看着傅红雪的刀,轻轻地叹息道:“看来今天的喜事只怕真的要变成丧事了……”

  苍白的脸,漆黑的刀。

  这个人的心里也像是黑与白一样,充满了冲突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