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却又忍不住要开口了,道:“也许,他们早已准备好别的船在那边等着,把人一带过去,立刻就乘船走了。”

张三抚掌道:“有道理。”

胡铁花道:“也许这里根本就不是蝙蝠岛,他们这样做,为的就是要将我们甩在这里。”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不管这里是不是蝙蝠岛,看来我们都得老死在这岛上了。”

张三苦着脸道:“不错,这条船幸好被礁石嵌住,所以才没有沉,但谁都没法子再叫它走了,也没法子在船上住一辈子。”

胡铁花叹道:“岛上若有树木,我们还可以再造条船,或者造木筏,只可惜这见鬼的岛上连根草都没有。”

张三忽然道:“你等一等。”

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他飞也似的跑下船舱,又飞也似跑了上来,手里还捧着个罐子。

胡铁花皱眉道:“你替我找酒去了么?现在我简直连酒都喝不下。”

张三打开罐子,道:“这不是酒,是盐。”

胡铁花道:“盐?你弄这么大一罐盐来干什么?”

张三道:“有人说,盐可以避邪,还可以除霉气……来,你先尝一点。”

胡铁花半信半疑的瞧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尝了一点。

张三道:“来,再来一点。”

胡铁花皱眉道:“还要尝多少才能除得了我这一身霉气?”

张三道:“最好能把一罐子全都吃下去。”

胡铁花又叫了起来,道:“你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想把我咸死是不是?”

楚留香也笑了,道:“也许他想把你腌成咸肉,等将来断粮时吃你。”

张三笑道:“他就算吃一麻袋盐,肉也是酸的,我宁可饿死也不吃。”

胡铁花怒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三悠然道:“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我也听人说过,老鼠吃多了盐,就会变成蝙蝠;我想试试人吃多了盐,是不是也和老鼠一样。”

话未说完,胡铁花的巴掌已掴了过去。

张三早就防到这一着了,跳开了三四尺,笑道:“我本来想自己试的,只不过我又不想老死在这里,所以就算真的变成蝙蝠,也没什么意思。”

胡铁花的手忽又缩回去了,盯着张三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地方就是蝙蝠岛?”

张三道:“这里若不是蝙蝠岛,我就不是张三,是土狗。”

胡铁花道:“这里若是蝙蝠岛,昨天晚上的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张三道:“山洞里。”

胡铁花的眼睛又亮了,失声道:“不错,石山里一定有秘窟,蝙蝠岛上的人一定全都住在山窟里,所以外面才瞧不见别火。”

他用力拍着张三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果然比老子聪明,我佩服你。”

张三已被他拍得弯下腰去,苦着脸道:“求求你莫要再佩服我了好不好?你若再佩服我,我的骨头就要断了。”

楚留香突然道:“英先生呢?”

胡铁花道:“英万里?……我好像已有很久没有看到这个人了。”

张三道:“也许他还在下面换衣服吧?”

胡铁花道:“好像不在呀,在上来的时候,瞧见他的房门是开着的。”

他笑了笑,又道:“老年人都饿不得,也许他到厨房去找东西吃了。”

张三道:“也不在,我去拿盐的时候看过,厨房里没有人。”

船上的水手都挤在后艄,有的在窃窃私议,有的在发怔,到了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情吃东西?

楚留香皱眉道:“你们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胡铁花道:“好像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

张三道:“不对,船触礁之后,我还瞧见过他。”

楚留香道:“以后呢?”

张三皱着眉,道:“以后我就没有注意了。”

那时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谁也不会留意别人。

楚留香的神情更凝重,突然道:“他只要还在这条船上,就不会失踪,我们去找。”

三个人刚奔到舱口,就发现金灵芝站在那里,挡住了门。

张三赔笑道:“请金姑娘让让路好么,我们要去找人。”

金灵芝道:“找谁?”

她不等别人说话,又淡淡的接着道:“你们若要去找英万里,就不必了。”

胡铁花悚然道:“不必,为什么不必?”

金灵芝根本不理他。

张三又赔着笑,道:“莫非金姑娘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金灵芝冷冷道:“他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不过,我知道他已不在这条船上。”

胡铁花又叫了起来,道:“他已走了么?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没有瞧见?”

金灵芝还是不理他。

在她眼中,世上好像已根本没有胡铁花这个人存在。

张三只好赔着笑再问一遍。

金灵芝冷笑着道:“我也不比你们多一只眼睛,为何我瞧见了,你们瞧不见?”

她觉得气已出了些,这才接着道:“他就在蝙蝠岛的人来接原随云时走的,从船舷旁偷偷溜了下去,那时我就站在船舷旁。他走时还要我转告你们,说他已有发现,要赶紧去追踪,等到了蝙蝠岛后,他再想法子跟你们再见。”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好,有胆量,看来这老头子的胆量比我们都大得多。”

楚留香沉吟着,道:“英先生乃天下第一名捕,耳力之明,更非常人能及;有些他能做得到的事,的确不是我们能做得到的。”

张三道:“不错,昨天晚上那种情形,眼力再好也没有用,因为灯根本就点不着,无论什么事都得要用耳朵去听。”

胡铁花道:“何况他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名捕,追踪就自然有特别的本事,只可惜他无论听到什么,现在都没法子告诉我们。”

张三道:“我们是现在就到岛上去呢,还是等人来接?”

胡铁花冷冷道:“既然已等了一个晚上,再多等会儿又有何妨,也免得被人注意了……老臭虫,你说对不对?”

楚留香好像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忽然问道:“那位白猎兄呢?”

胡铁花怔了怔,道:“对,我好像也已有很久没有看到他……”

张三道:“吃过晚饭我就没有看到他。”

胡铁花道:“莫非他也跟英万里一齐走了?”

张三道:“撞船的时候,他好像没有在甲板上。”

金灵芝道:“不错,英万里是一个人走的。”

胡铁花皱眉道:“那么他到哪里去了?难道躲起来不敢见人了么?”

张三道:“我们去找,无论他在哪里,我们也得把他找出来。”

左边的第一间舱房,本是原随云的居处。

房中没有人。

所有的陈设,自然全都是最精致的,但颜色却很零乱,简直可以说是:五颜六色,七拼八凑,看得人眼都花了。

瞎子的房里,本就用不着色泽调合的,只要用手指摸着柔软舒适,就已经是他们的享受。

第二间,就是楚留香他们住的。

现在房里自然没有人。

金灵芝和英万里他们的屋子自然也没有人。

再找右边,最后一间的门还是拴着的。

张三道:“勾子长想必本就住在这里,会不会是他将白猎杀了,再将尸体藏在床下面?”

他说得逼真极了,就好像亲眼看到了似的。

胡铁花的脸色已不觉有些变了,立刻用力撞开了门——屋子里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床都没有。

胡铁花恨恨的瞪了张三一眼,张三只装作看不见。

高亚男和华真真的房里仿佛还留着种淡淡的香气,只不过,幽香虽仍在,人已不在了。

再过去,就是枯梅大师的遇难之地。

走到门口,张三就觉得有些寒毛冷冷,手心里也在直冒冷汗,勉强笑了笑,道:“这间屋子不必看了吧?”

胡铁花道:“为什么?”

张三道:“她老人家遇难后,里面已洗刷过,又有谁敢再进去?”

胡铁花道:“为什么不敢?”

张三勉强笑道:“她老人家死不瞑目,鬼魂也许还等在里面,等人去为她超生。”

说到这里,他自己又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要想吓人的人,往往都会先吓到自己。

枯梅大师活着时那么厉害,死了想必也是个厉鬼!

金灵芝的脸色已有些发白,咬着嘴唇道:“这间屋子不看也好。”

胡铁花心中也有点发毛,她若不说这句话,胡铁花说不定也要放弃了。但她一说,胡铁花就偏偏要看看。

门是从外面锁着的。

张三还在劝,喃喃道:“门既然是从外面锁着的,别人怎么进得去?”

他话未说完,胡铁花已扭开了锁,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