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妹多妩媚(重生)上一章:第6章
  • 表妹多妩媚(重生)下一章:第8章

  前几日的一次校场比试,霍贵妃的儿子靖王遇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一场陷害,偏偏当今圣上是个喜欢好颜色的,被那狐媚子迷得七晕八素,竟折了皇后的面子,大罚太子。

  想当初,皇帝与皇后也是少年夫妻,曾琴瑟和鸣过,如今过得却像陌生人。

  老夫人与皇帝纵然有几分姑侄情谊,又曾扶持皇帝登基有功,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人总是善于淡忘。

  太子的荣辱与国公府一体,若太子倒了,这国公府……等老夫人一死,皇帝殡天,靖王登基,国公府肯定落不了好。

  若将郭娆送进宫,夺得皇帝宠爱,那……

  想到这里,她走到老夫人身边,耳语几句。

  她能帮的,也就这些了,若老夫人不听,那这郭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郭娆刚到松风堂,就感觉到一股沉闷之感,不知为何,她有些心慌。

  “表小姐,老夫人等您很久了,快进去吧。”出来的是画眉,同往常一样,笑着开口。

  她仔细观察了画眉,画眉眉眼带笑,和以往一样。她努力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点点头,抬步进去。

  屋子里燃着甘松香,透过镂空雕炉,安静地吞云吐雾。老夫人正靠在软榻上,闭着双眼,张嬷嬷垂立身侧,看不清表情。

  郭娆的心不知缘何地,突然跳得很快。

  “阿娆见过外祖母。”她上前几步,像平时一样,微微笑着行礼。

  半晌没有听到老夫人回话,郭娆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抿着唇,静静等着。

  “听说你昨日在佛堂念了一天经,现在感觉怎么样?”终于开口,却声音平淡。

  郭娆听不出喜怒,只以为老夫人在关心自己的身体,于是微微笑道:“外祖母不用担心,阿娆已经没事了。”说着她走到老夫人身边,关切开口,“母亲走了后,您大病了一场,现在可好些了?”

  不知什么话刺激了她,老夫人倏地睁开眼,言语轻蔑:“母亲?你喊得不心虚吗?”

  郭娆心头一跳,忽然明白那股沉闷从何而来。

  她的身份,季瑜还是告诉老夫人了。

  偷来的,终究要还,她始终只是个小麻雀,穿上金衣也变不了凤凰。只是她不知道,这一日,竟然来得这样快。

  她开口,想要解释。老夫人很好,待她一片真心,她不想让老夫人误解她只是因为贪图荣华权贵才来的京城:“外祖母,阿娆不是故意瞒您的,母亲说……”

  “闭嘴!你是什么身份?跟本宫攀亲戚,你配得起吗?”解释被打断。

  一句本宫,将平时的威严一览无遗。

  也是,朝歌尊贵的平魏大长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姑母,身份贵重如斯,不是谁都可以攀附。这里包含了太多轻蔑与不屑。郭娆倒退一步,面色惨白。

  香云香叶脸带忧色,连忙上前扶住她。

  张嬷嬷唏嘘,却无法安慰。固然三姑奶奶疼郭娆如宝,可这却与老夫人无关,她和郭娆没有相处十年之久的感情。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老夫人会喜爱郭娆,也不过是因为她以为郭娆是三姑奶奶的亲生女儿,是她的亲外孙女,而现在,却不是。

  老夫人失了女儿,正哀痛难当,又听闻女儿在凤阳所受的委屈,心中早已怒气翻腾,只缺一个发泄口。而郭娆,正好撞了上来。

  老夫人起身,从榻上下来,张嬷嬷就要去扶,老夫人抬手阻止,径自走到郭娆面前,声音冷淡无情:“若不是本宫派人去凤阳走了一趟,你还想瞒本宫到什么时候?区区一贱婢之女,你嫡母却给了你十多年的荣华富贵,无限尊宠,如今,你也该回报她了。”

  郭娆听着她的话,面露不解:“回报?外……老夫人,您这句话什么意思?”

  郭娆眼眸清澈,如琉璃般干净,失措模样楚楚可怜,带着几分无辜与不谙世事。这落在老夫人眼里,老夫人沉默半晌,忽然笑了。

  “本宫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郭娆听着老夫人的笑,突然有些冷:“交易?”

  她如今无父无母,只身一人,京城里再也没了依靠,凤阳那边的人如狼似虎,她回去无疑狼入虎口,她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老夫人淡淡开口:“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做了十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从未体会过贫贱的生活。如今若本宫将你赶出府,凤阳那边你也必是回不去,你想过日后怎么办吗?”

  看郭娆垂眸不语,她继续:“本宫可以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答应,那你依旧可以过着现在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也依旧是本宫的外孙女,别人不会知道真相。”

  郭娆双手颤抖,紧紧攥着衣裙,声音发颤:“什么交易?”

  出了国公府,她的确无路可去,她从未体验过贫贱生活的艰苦。

  “很简单,进宫伺候皇上,夺得皇帝宠爱,让霍贵妃再无翻身之日!”

  郭娆不敢置信,抬头看向老夫人。

  香云香叶同样难以置信,一向温言慈语的老夫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那皇上如今的年纪都足以当小姐的祖父了,且这朝歌谁人不知,今上沉迷女色,独宠贵妃,后宫不知多少人遭过贵妃毒手。那样一个充满阴谋诡计的地方,小姐如何能去?

  老夫人云淡风轻:“你如今才十四,正是年轻貌美的年纪,本宫打算等你十五及笄再送你进宫。这些日子,你留在国公府,本宫会派专门的宫嬷调.教你,教你一些后宫之道。”说着又笑起来,调侃,“譬如,闺房之术。”

  看着老夫人戏谑轻蔑的眼神,郭娆心下大恸,又觉这一幕似曾相识,恍如梦中。

  头脑发涨,迷迷糊糊地回想。

  是了,当初她的祖母胡氏听信族长挑拨,也是这样说的。

  “阿娆啊,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他又没留个儿子,这留下的财产怕是大半都要被族里拿去,日后你们孤儿寡母还要带着我个老太婆可怎么活哦?祖母就想,你姿色不错,当地好些大商贵人也看中了你,等你年纪一到,给他们做个妾,我们这吃香喝辣的日子还少?纵然他们年纪有些大,但你就委屈委屈,男女不就那档子事儿,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听祖母的,祖母这是为你好,没有什么比拿钱享福更重要!”

  她当时面无表情地听着这番话,突然那些刻意忘记的恶心嘴脸全浮了上来。

  如今这场景……她突然想笑。

  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在父母庇护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人心险恶,所以总有不成熟的想法,认为亲人不会害亲人,认为别人对你好,那就是善人。

  原来有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她突然记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传记,上面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曾经她还笑,笑说这世上怎么可能只有利来利往呢,现在想来,当时只是她未经世事,自己蠢而已。

  或许有不为利者,但那种人少之又少,譬如季月,她的嫡母。

  那样一个纯粹无暇的人,但上天却没有善待她。

  “怎么样,想好没有?”老夫人居高临下,眼神睥睨。

  郭娆苦笑。

  宫中霍贵妃,朝歌谁无耳闻,她作为棋子进宫去,孤身奋战,稍有不慎,一朝命丧,有谁在乎?

  她有自知之明,蚍蜉撼树之举,她不会轻易去做。

  罢了,京城不过一场梦,就这样离去也好。

  回到凤阳,纵然郭家人待她只是利益,也许她会活得行尸走肉,但好歹活着,不会轻易送命。

  没了母亲,她毫无顾忌,可以慢慢筹谋,所有欠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坚定了决心,郭娆拂开两婢,倾身跪下,就要开口自请出府。

  却就在这时,忽然瞥到老夫人身后,张嬷嬷摇头暗示的眼神。

  郭娆有些奇怪。她与张嬷嬷不算熟悉,但可能因着她母亲的关系,张嬷嬷每次对她都和颜悦色,对她很好,所以此刻,张嬷嬷也没必要害她。

  张嬷嬷对她摇头,这是让她不要拒绝老夫人吗?

  但她并不想入宫。

  可张嬷嬷这样暗示她,也肯定有她的道理。

  郭娆想着老夫人的强硬态度,一时间手心有些出汗。

  老夫人见她跪着不说话,好像是在犹豫,她嘲讽道:“当皇帝后妃风光荣耀,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得的,怎么,你还不愿意?”

  说得如同恩赐一般。郭娆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她垂着眼睫,嘴唇动了动,最后道:“……请老夫人让我考虑几日。”

  见她没有立刻答应,老夫人眼中闪过不快,她开口:“最多三日,必须给本宫答复,不然……你就去陪她吧。”

  郭娆猛然跌坐在地,背上冷汗岑岑。

  ……若刚刚,她没有看到张嬷嬷的暗示,拒绝了老夫人,那……

  她现在终于明白,她的出路在老夫人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便注定只有两条:死或者进宫。

第22章 她的选择

  郭娆回到菡萏阁,失魂落魄。

  她在凤阳时就听说过皇宫里的霍贵妃,那是皇上微服出巡时遇到的女子,带回宫后十几年圣宠不衰,后来生下五皇子靖王,荣宠更盛当朝皇后。

  但传言那霍贵妃心狠手辣,私底下暗害后妃无数,自她入宫,后宫除了已有子嗣的皇后,再无一人怀上龙嗣,可想而知此人心机之深。而皇上,对霍贵妃之事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所为。

  郭娆想,若是她进宫,凭容貌能获得皇上喜爱,定会招惹霍贵妃记恨。踏错一步,那便是万丈深渊。毕竟,她对后宫一无所知,更遑论对皇上,但霍贵妃,与皇上有十几年的情谊,对皇上的性情想必也了如指掌。

  凤阳回不了,她若不进宫,那便只有死了,老夫人出手,怕是没几个人敢违抗。

  可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脑海中划过在凤阳的场景,那晚她想去祠堂陪父亲说说话,却看到父亲灵位前,大伯父与三叔伯眼里阴冷得逞的笑。

  她胆战心惊。

  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也不敢告诉,凤阳她与母亲无依无靠,若她说了出来,也不会有人给她撑腰做主,说不定还会事极必反。

  她随母亲来京城,除了要逃离凤阳的婚事,便是想有朝一日,能调查父亲遇害真相,为他报仇。

  父亲之事还没有开头,她怎么能死呢?

  但如今掌控着她命的,是老夫人。若不想进宫,又不想死,除非……有人能与老夫人抗衡,说服老夫人退步。而这样的人,她所熟悉的的,好像只有……季瑜。

  那人是魏国公府嫡长子,将来的魏国公,最重要的是,他是深得老夫人器重的长孙嫡孙。

  季瑜。

  郭娆垂着眼,想起他在府中待她的种种,还有那晚……

  ……

  郭娆从妆奁盒里拿出翠玉镯,放在雕花盒里,对香云道:“将它还给老夫人。”

  香云面有不忍,嘴唇动了动。

  那手镯老夫人送给自己亲外孙女的,但她不是。不属于自己的,带在身上也不会安心,郭娆释然一笑:“去吧。”

  郭娆去了小佛堂,在里面很久才出来。香叶端着托盘,早已候在门外,此时见人出来,立马走过去,脸颊带着些红:“……小姐,东西都备好了。”

  郭娆看着那托盘里的银红薄纱,抿着唇:“拿去房间吧。”

  夜湛星疏,风吟虫鸣。长廊暗处隐约传来脚步声,匆匆不停。孟安步履生风,急急赶往书房。

  书房灯火通明,案前男子手执书卷,宁静如画。

  孟安行了礼,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缎布,上面斑斑脏污血迹,他弯腰呈上前,道:“世子,这是赵祥所供名单。”

  季瑜放下书,接过缎布打开,却是一封血书,上面字体歪扭粗壮,召示着所写之人临死之前的痛苦挣扎。

  季瑜垂目看完,问:“他人呢?”

  “死了。我们的人赶过去时,赵家已被大火烧成灰烬,上下十六口无一生还。”

  季瑜右手随意搭在案上,屈指轻敲,半晌才道:“发现他们的踪迹没有?”

  孟安点头:“赵祥手中握有一块檀木牌,影四正在查,看天色,他也快回来了。还有,奴才猜想,这次杀人灭口,林立定是主谋之一,因为……”他还待说什么,季瑜抬手阻止。

  孟安警觉,不久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匆踏无内力,是府内小厮。

  门口传来敲门声。

  “世子,表小姐来见。”

  孟安诧异,这么晚了,表小姐过来做什么?

  季瑜放下手中东西,开口:“请她进来。”

  孟安更诧,以往主子办公时,便是老夫人来找,也是要等的,现在表小姐这里,却……

  他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纱灯下,青石板上站着的表小姐,他走过去,笑请:

  “表小姐,世子请您进去。”

  郭娆轻轻点头:“谢谢。”

  她踏进书房,一眼就看见书案前站着的挺拔身影。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他少了几分距离感,清冷矜贵的气质有几分温润如玉。

  郭娆微低了头,开口:“……大表哥。”

  她今晚穿的是一身银红长裙,腰束丝带,垂至裙裾,下面是隐露未露的软缎鞋,低着头时光滑细腻的脖颈露出半截,有着小女子的含羞带怯,我见犹怜。

  季瑜负手在后,眼眸微暗。

  “怎么这么晚过来?”

  郭娆咬了咬唇,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季瑜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手握得泛白,也静静陪她站着,等她开口。

  屋子里只有晕黄的灯辉在闪耀,偶尔吹进一阵风,投在墙上的暗流光影也跟着闪动,到处一片安然寂静。

  良久,郭娆才走到季瑜面前,抬起头。

  季瑜这才发现,面前的人上了淡淡的妆,一双浅黛柳眉,双眸含秋水,双颊泛着桃红,唇如朱丹。

  三姑母头七刚过,她便脱下了素衣,换上锦衣华裙,上妆描眉,这若在外人看来,是大不孝。

  季瑜终于发觉了她的不对,就要开口,面前的人却已手到了腰间,扯开丝带。那衣服料子甚好,轻轻一扯,丝带便光滑的全部解散,垂落在地,郭娆手按两襟,褪了外裙。

  影四查到今晚之事,施展轻功快速回府,要进书房却忽然被外面的孟安拦住,孟安:“待会儿进去,表小姐在里面。”

  此乃要事,岂能被一个表小姐耽搁,影四不顾阻拦就要开口提醒世子,却猛地感觉一阵迅风驰过,接着“嘭”的一声,书房门窗皆重重关上。

  他们都熟悉主子的武功招式,这内力发自谁,他们再清楚不过,一时两人面面相觑。

  屋子里,季瑜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银红纱衣薄如蝉翼,里面姣好身段隐约可见。

  春日里还有一些冷,尤其是晚上,凉风吹过,透过门缝窗缝进来,带着彻骨的冰凉。郭娆身子微微发抖。

  “郭娆,你这是做什么?”

  他咬着牙,声音有不稳和克制,她听得出来。

  郭娆不答话,眼睫轻轻颤动,犹如蝴蝶扑动双翼,随后挪步上前,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偎靠在他怀里。

  他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清冽竹香,就像他的人一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是,他没有推开她。郭娆想到此,得寸进尺,望着季瑜:“……阿娆……心悦表哥。”

  季瑜感觉到钻进怀里的温软身子,听着她的话,僵在当场。

  对上她水雾盈盈的眸子,他眼中幽暗,情绪难辨。半晌才抬手,轻捏她的下颌,俯身逼视她,一字一句重复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郭娆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就是在勾引他。

  老夫人给她的选择,她一个也不想选。

  虽然进宫夺宠,她可能更快为父亲翻案,但她不想侍奉那个年龄足矣当她祖父的男人,也不敢冒这个险。

  即使那个男人是天下之主,权利至高无上,引得无数女子趋之若鹜。但在她的眼里,他与凤阳那些权贵富商一样,爱美色,大腹便便的油腻。若真的去伺候皇上,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那种反感的表情。

  而季瑜,他是国公爷的长子,身份贵重的魏世子,容貌俊美,年轻有为,最重要的是,她不排斥他。

  既然有这个更好的选择,那为什么不选?

  她想,若她跟了季瑜,日后得他宠爱,让他替她父亲平反,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想着日后要与他同床共枕,她没有像要入宫侍奉皇上的那种抵触与厌恶。可能因为他救过她,维护过她,他看起来冷漠无情,她却觉得他是如玉君子。

  有了他的庇佑,老夫人一定不敢对她轻易动手。

  但现在的事实却是,季瑜除了是她名义上的表哥,她与他毫无交情。而要让他们之间变得有关系,就如此刻,勾引季瑜,成为他的女人。

  她眼中含着泪,水光盈盈:“……表哥,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郭娆长得不仅漂亮,这漂亮里还蕴着几分天生媚色。她说话时,含泪时,楚楚望着别人时,流光媚色全无意识散了出来,纯粹干净得让人拒绝不了。

  季瑜不是柳下惠,那温软的身子紧贴着他,还是曾经肖想过的,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他并非毫无原则,抑制着身体的躁动缓了半晌,那股情绪才平息下去。拨开她环着他腰的手,他捡起地上的衣裙替她披上,轻轻开口:“不管发生什么,不要轻贱自己,穿好衣裳再说。”

  季瑜平静说完,转过身去。

  郭娆盯着他的背影,死死咬着唇,眼眶温热。

  一阵窸窣响动,衣料摩擦的声音渐消,郭娆穿好衣服,声音沙哑:“表哥转过来吧,我穿好了。”

  季瑜给她倒了杯茶暖身,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

  郭娆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失神。

  她不知道季瑜对别人有没有这样细心入微过,但每次她在他面前,他好像总是话少却体贴。

  她捧着热茶抿了口,身上寒意驱散了些,不由想起那日在老夫人处,老夫人怀疑她的身份时,她第一个怀疑是他说的,直到老夫人说是自己派人所查,她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你怎么了?”

  旁边传来询问,郭娆回神,转头就对上他清润的凤眼,她心里突然一跳,慌忙撇了开。

  郭娆手紧握着茶杯,平复心神将老夫人的逼迫说了出来。

  季瑜看了眼烛火下侧脸精致的女孩,思忖一会儿,才道:“三姑母之死对老夫人打击很大,她现在正在怒头上,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出去避一段时间,等她怒气过了,再接你回来。”

  郭娆早就猜到他会帮她,但她还是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季瑜垂眼,声音平淡:“因为三姑母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没有别的么?”

  “没有。”

  “你喜欢我吗?如果你想……我愿意。”

  季瑜一顿,道:“不喜欢。”

  撒谎。

  郭娆看着他,对于他的否认一个字不相信。那天晚上,她躺在他怀里快要睡去时,意识虽然模糊,但明显感觉到他的靠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

  他吻了她。

  若是不喜欢,那为什么要吻她?

  那个雨天走廊相遇,她逃避着他,不止是因为她无意识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更因为他的亲昵暧昧,让她不知如何面对。

  而她今晚会过来,也是仗着那晚的记忆,还有以前他对她不知缘和的好。她想赌一赌,赌季瑜心里有她,会帮她,但她没想到,他能忍住不碰她。

第23章 静水庵中

  郭娆一早起来,张嬷嬷便过来了,说老夫人让她搬到静水庵,自此青灯古佛,为嫡母一生祈福。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季瑜,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竟能这么快说动老夫人。

  绿枝知道昨晚郭娆做什么去了,她心里五味陈杂,收拾好去静水庵的行李,就进了郭娆房间。

  郭娆见绿枝过来,弯着眉:“绿枝,有事吗?”

  绿枝斟酌着用词:“昨晚……世子对您说了什么?”其实她想问世子对她做了什么,但这话她始终问不出口。

  郭娆如实道:“他说等老夫人气消,会接我回来。”

  “没有其它的吗?”

  郭娆摇头。

  绿枝松了口气,但也不算太惊讶。早在灵堂那晚,她就觉得世子对自家小姐不一般。她心里还存着一点妄想,于是也试探着说出了口:“小姐,世子对您与别人是不一样的,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嫁给他?”

  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前那么金娇贵养的一个人,现在身处国公府,却谁也依靠不得。若是小姐的身子给了世子,却不能嫁给他,那她的命运就只能是做妾。

  妾,没有人比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更懂这是什么意思,她就是主人家发泄欲念的玩物,低贱没地位。若将来世子娶妻,主母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她不敢想象小姐被磋磨的生活。

  现在小姐既然决定委身于世子,搏一搏又何妨?

  嫁给季瑜?郭娆扯着嘴角笑起来,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身份,给他做妾都是高攀了。

  不管季瑜喜不喜欢她,她仗着他对她的宽容利用了他是真,她觉得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

  静水庵坐落在灵山山腰,与山顶的广源寺直通一条盘曲折回的绿意羊肠小道。

  山腰群树环绕,绿叶成荫。郭娆掀开车帘,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翠绿景色,心中很平静。

  马车停到庵门前,香云扶着郭娆下了马车。

  庵门口早已有人在等着,二十岁左右,见她们过来,笑着请她们进去,道:“贫尼法号静心,老夫人派人通知了庵主,说有人要来,所以一大早就叫贫尼在这儿候着。”

  一阵风拂过,郭娆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不远处树丛旁传来些微骚动,郭娆循着声音望去,不经意瞥见黄色衣料一角。但静水庵的尼姑,衣服都是皂蓝色的,她皱了下眉。

  静心没有察觉,带她们进庵,边走边介绍:“庵里统共有二十二个人,加上庵主,二十三人。”说着拐过一条小径,往前指了指,“这西边无人居住,你们以后就住在这西边。”

  她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房间有很多,五个人一人一间也够。路贫尼已经带到了,你们打扫一下就可以入住,贫尼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退后几步,继而头也不回地跑了,像是有人在追她一样。

  郭娆看着逃也似的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院子里萧条枯败,落叶满地,新冒芽的梧桐树下,有一口井,石盖上也满是残枝落叶。明明是春天,却仿佛比秋天还萧瑟凄凉。

  香叶放下包袱,去推开主屋的门,顿时灰尘簌簌往下掉。香叶咳了咳,捂着鼻子进去,里面蜘蛛网遍布,桌椅上灰尘厚厚的一层,这里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

  她跑出来,有些愤怒:“小姐,她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让您住这么脏的地方,不行,奴婢找她们评理去!”

  郭娆却很冷静,拉住她:“不要冲动,她明显受人指使,便是找到她,也评不出什么来。”

  香叶又气又怒:“可是小姐――”

  “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什么能不能的。”郭娆打断她,“与其找人评理浪费时间,倒不如趁着天色先将这里打扫好。”

  她与静水庵的人素不相识,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受人指使,而这个人,除了老夫人她想不到别人。到了静水庵还这样逼她,不是发泄不痛快,就是别有目的。

  郭娆抿着唇,她倒希望是第一种。

  若是第二种,老夫人还没放弃想让她入宫的念头,以打压她逼她就范,那她在这里的这段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绿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她提议:“……小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世子?”

  郭娆几乎没有考虑地摇头,若是这点小事自己都解决不了,日后想留在季瑜身边,面对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她又该怎么办?

  主仆四人将一切收拾好,已经到了夜晚,夜里寂静如水,一盘银月悬挂。

  郭娆沐浴完,穿着单衣上床休息,盖上被子,潮湿的气味却让她皱了皱眉。

  抓着被子细细闻了闻,一股子霉味,这是积压了多久的被子?

  想着要用这样的被子盖一晚,郭娆突然有些不舒服,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掀开被子下床,从包袱里翻出一件披风,打算在桌子上趴着凑合一晚,明天就将被子拿出去晒晒。

  黑黑的夜里,枕在硬邦邦的木桌上,时间长了脸压得有些疼,手臂也有些发麻,但白日里累了一天,郭娆一动不想动。于是就这样趴着,最终沉沉合上眼。

  ……

  夜已深,虫鸣窸窣,庵堂的灯火渐熄,最后隐没于无边月色。忽而,阔天黑幕下风声乍起,迎来暗流涌动,带着凛冽的肃杀之气。

  暗处蛰伏的两道黑影手握大刀,见时机已到,互视一眼,下一刻如猎豹迅猛,掠出树丛。

  木格子棱花窗有些旧败,看上去不堪一击,黑影面拂冷笑,举起大刀挥手劈下。

  “咣――!”

  刀剑相击,声音脆响。

  突然不知从哪里跳出另一帮人影,如鬼魅移行,挡了黑影大刀。接着腕子一偏,精准反击,刀剑刃口相撞,摩擦出电光火花。

  人影动作迅速,立即反客为主。

  窗外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屋内女子沉睡,恬静无声。

  不消片刻,打斗声去。

  “六哥,都处理干净了。”

  “撤退!”

  几道暗影霎时腾跃消失,徒留空荡月色,仿佛刚刚的激烈厮杀从未存在。

  郭娆趴在桌上,睡意朦胧,隐隐约约中好像听见了兵器打斗声,但抵不过渐来的困意,阖眼安睡。

  国公府。

  “老夫人,您既然还想让郭姑娘进宫,又何必答应世子呢?”张嬷嬷替老夫人脱了外裳搭在屏风上,不解道。

  老夫人淡淡一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郭娆既然都敢求到琅儿那里,便是铁了心要和我反抗。”

  她睨向张嬷嬷,“她在府里住了那么久,你也应该了解她,瞧着虽然软绵绵,却心思细腻,是个极有主意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逼得太急,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将她关到静水庵,磨磨性子也好。”

  “那世子那边怎么交代?”

  “琅儿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为她说话情有可原,但是……他从来就是个冷情性子,这郭娆能说动他过来,那手段也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