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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府中,有谁能想象到,向来外表清冷不苟言笑的世子爷,有一天会将个女子柔情体贴地抱在怀里?

  当时她和香云,还有绿枝都惊呆了。

  季瑜抱她回来的?

  郭娆竭力回想,隐隐约约脑子里闪过什么——

  热气氤氲的宽大浴桶。

  “……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今日是我生辰,我是自愿的……”

  “嘘……你这个小东西,脑子里总是喜欢想太多。”

  “娆儿,我固然喜爱你的身子,但更爱你这个人。在我面前,你不必总是小心翼翼,我想要你的心甘情愿……”

  “……季瑜……”

  “别用这种眼神勾我,真当我是真君子能坐怀不乱了?现在我也要补偿的。”

  ……

  阵阵热浪侵袭,肌肤相贴,谁的温热呼吸缠绵入心,吟吟低笑萦绕耳畔。

  郭娆全想了起来,耳根剎时辣红。

  香叶见小姐面上有罕见的女儿家羞态,抿着嘴笑,也不多话了,利索地替她穿衣打扮。

  不久外面香云领着丫鬟端了膳食进来,饭菜摆好,她特意替郭娆盛了碗鸡汤。

  郭娆盯着那冒着热气的红枣乌鸡汤,沉默良久后抬头瞥了眼香云,后者满脸的担忧与欲言又止。

  郭娆褪去的燥意顿时又涌了上来。

  红枣乌鸡汤是补身体养气血的,可是,昨晚季瑜并没有真正要她,但这话她如何说得出口?

  左思右想后,还是觉得让她们继续误会好了,于是默默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刚吃完饭正要上榻看会儿书,却见香叶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小……小姐,医馆的小童上门来了,他说……说林姑娘被柳公子带走了。”

  郭娆愣住,想起那日大街上脸色苍白,绝望无助的女子。她知道季瑜和柳玉廷是知交,闲暇时也央着季瑜给她说过一些他们之间的事情。

  听说柳玉廷幼时住在信阳,曾有个青梅竹马,两人相知相许。就在柳玉廷回京禀父要去提亲时,那姑娘得了喜讯去寺里还愿,却被数人强.暴,最后在禅房自尽。被人发现时,那姑娘衣不蔽体,眼睛大睁,血流了一地。

  那些强.暴柳玉廷青梅的人,就是林姝棠父亲林立的属下,那时他们正在寺里埋钱销赃,却没想到被人撞见。

  林家欠了柳玉廷血债,柳玉廷为青梅报仇,亦是除了一大贪官,林家覆灭,这两人之间,如今倒不知到底是谁欠谁的。

  她想,柳玉廷该是喜欢林姝棠的,不然不会让她怀上他的孩子,让他们之间有牵绊。

  郭娆揉了揉额,人生如戏,红尘场里,纠纠缠缠中早已注定了因果,他们之间的纠葛,她是想管也介入不了的,如今只能顺应天意了。

  ……

  同一时间,宫中。

  “姑母,您要替思宁做主啊,表哥……表哥他……嘤嘤嘤……他太过分了,昨晚那么重要的日子,他居然一句话不说,扔下思宁就一个人跑了……嘤嘤……”

  霍贵妃近日被皇上冷落,心情不佳,好不容易躺在榻上假寐,侄女又跑过来诉苦啼哭,嗡嗡嗡的声音比苍蝇还难缠,直吵得她心头火大。

  “行了,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再吵就给我滚回霍家去!”

  呵斥一出,华丽堂堂的内殿顿时噤了声,只是还隐隐可闻女子吸着鼻子的细声抽嗒。

  霍贵妃招来两个宫女揉肩按腿,兀自抿了口香茶,身体放松了点,才稍平心中厌烦。

  她斜睨着卑躬屈膝的女子:“你说你还会干什么?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心思还是这么短浅,竟跟个低贱的庶女处处比,也不怕降低自己的身份!若你不是我大哥的亲生女儿,本宫真想让人将你扔出去!”

  霍思宁惶恐,吓得拭泪的帕子都差点掉了,跪着的身子忙不迭移近霍贵妃,扯着她的衣角。

  “……姑母,是思宁错了,思宁只是看到韩宋为季连柔奋不顾身抢花灯,又想起自己和表哥这些年的相处,思宁羡慕嫉妒他们的感情而已,请姑母原谅思宁的一时气性,思宁以后再也不敢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霍贵妃一嗤,放了茶盏,居高临下轻挑起霍思宁的下颌:“感情是这皇宫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宁儿要是真想当这靖王妃,日后的一国之母,可得记着姑母今日给你的忠告。”

  霍思宁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姑母,难以置信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霍贵妃见她一副呆住的模样,一看就是没经过宫里明争暗斗的小白花,她眼神颇为不屑:“你是想说本宫与皇上么?要是本宫跟皇后一样,真的与他讲感情,只知道默默站在他身后等着他发现,那本宫现在就不会有这一身荣宠,早不知死在冷宫哪个旮旯角落了。”

  她松开霍思宁,躺回榻上,悠闲玩弄着手上精美的玫瑰红护甲套:“本宫的儿子本宫知道,有野心,桀骜不驯。京城才貌双绝的女子比比皆是,心存仰慕想做靖王妃的亦是数不胜数,延儿不搭理你也正常。既然现在你的仰视得不到他的怜惜,那就强硬点试着去征服,让他对你刮目相看。宁儿,告诉姑母,你能做到吗?”

  霍贵妃话说得不紧不慢,如果不看她带着压迫意味的眼神,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温言教导。

  可霍思宁一向了解自己的姑母,心狠手辣又不计一切,若是她被姑母放弃了,回了霍家,那曾经那些被她欺压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她。

  光是想象被那些人羞辱的场景,霍思宁都忍不住一个激灵,赶紧点头:“姑母,能做到的,思宁一定能做到!”

  “做得到就好,希望你记着今儿的话,别让姑母失望。”

  霍思宁从地上起身,到榻边替她按摩着肩,信誓旦旦:“思宁一定不会让姑母失望!”

  霍贵妃美艳红唇一勾:“光说可没用,每年一次的秋狩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抓着那个机会,表现给本宫看看。”

  瞥了眼面前的人,她摆摆手,没了兴致再多言:“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

  平夏见霍大小姐出了宫殿,才对霍贵妃道:“娘娘,思宁小姐性子浮躁,又争强好胜,怕是不适合宫里。霍府里比她沉稳知进退的小姐也有几个,您为什么不另选其她小姐进宫培养?”

  霍贵妃揉了揉额:“若不是我大哥只有这一个嫡亲女儿,本宫又怎么会选这个蠢货进宫?长得一张娇花儿脸,却配个猪脑子,看着就让人不痛快!”

  “至于府里那几个庶出的,不是上不得台面就是心思太深,若是本宫一个是识人不清,将来反被她们拿捏,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55章 心思极深

  郭娆亲自动手,将季瑜送来的茶花盆栽精心浇养,还挑了几盆紫袍出来放在闺房。

  紫袍颜色红艳张扬,味道却清雅怡人,犹如清晨带露的河池花苞,自带沁人芳华。

  郭娆忖着下巴欣赏这些娇花,瞧见一丛花儿里藏着片颓败绿叶,立马拨开枝桠,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将它剪了下来。

  外面香云进来就看见小姐满心欢喜地修剪着世子送的花儿,她掩了帕子一笑,脚步轻快地过去通报:“小姐,妙涵姑娘过来了。”

  郭娆正闲着无事可做,闻言一喜,放了剪子就奔出门去。

  外面廊檐下站着一个人,一袭青衣,身段袅娜,正背对着门看满园美景,不是宋妙涵是谁?

  郭娆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声音雀跃:“妙涵。”

  宋妙涵正陷入回忆,闻言霎时回神,转头就对上女孩浅笑嫣然的脸,她一笑:

  “阿娆,好久不见。”

  郭娆在这京城,除了处着有些亲切的宋妙涵,没有能说心里话的好友,此时她拉了宋妙涵入闺房,心情很好。

  宋妙涵接过郭娆倒的茶水,抿了口,带着歉意开口:“对不起,七夕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情,这几日……也耽搁了,所以才没来找你。”

  说着她从衣袖里抽出一个细长的雕花锦盒,递给郭娆,“你的生辰我一直没忘,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你不会怪我送得太迟吧?”

  郭娆接过锦盒,嗔了眼宋妙涵:“你能记得我的生辰我就很高兴了,又哪里会怪你。”

  又迫不及待询问:“我现在能拆开看看吗?”

  宋妙涵莞尔,点了点头。

  锦盒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支雕着紫袍的流苏银簪,紫袍以艳丽血玉琢成,雕工细致,精巧绝伦,虽然它的样式简单,但古朴典雅。

  郭娆父亲从商,她从小耳濡目染,见过的金银珠宝无数,一眼就看出了这流苏簪的价值不菲。

  她很感动:“谢谢你,妙涵,我很喜欢!”

  ……

  孟安第xx次瞥向一本正经翻阅书籍的男人,考虑半晌,终是开了口。

  “主子……书拿反了。”

  书案前就这样坐了半个钟头的某人,手一僵,淡定朝他扫了眼,而后若无其事翻转了书本,接着翻页,看,翻页――

  孟安:“……”

  他觉得主子最近有些不对劲。

  譬如,在亭子品茶看景,看着看着,忽然摸向唇角,眺望远方的眸子莫名其妙就染了笑。

  再譬如,在书房批卷宗,批着批着,就转上了宣纸,凌厉笔锋下的字迹变成了柔婉的女子倩影。

  再再譬如,刚刚小厮进来换茶,不经意瞥见世子笑了,惊得一个手抖,于是世子最最钟爱的紫歙砚台悲剧了。

  但是,世子居然没有发怒!只淡淡瞥了眼地上壮烈牺牲的瓷盏与砚台,一挥手,大度让小厮走了……

  如此种种,事件虽小,却数不胜数。

  他想了很久,最后将这一切归功于七夕那晚,表小姐成功拿下了世子的身心。

  一朝识得情滋味,终于让寡情内敛的世子也有了些人情味。

  啧啧,沉溺情爱的男人!

  “世子,表小姐今日见了淮阴王府的宋大小姐。”屋子里悄无声息潜入一名暗卫,低声禀报。

  他一身黑色劲装,剑眉星目,英姿飒爽,正是一直负责保护郭娆的影六。

  季瑜放下书,凤眸眯了眯:“又是她。”

  孟安听出他的声音带着冷意,似乎对此女很是不喜。

  “她来做什么?”

  “给表小姐送生辰礼。”

  “呵。”

  ……

  宋妙涵边拉郭娆到镜前坐下,边说起自己最近的事情,样子云淡风轻,郭娆却听得胆战心惊。

  她在宋妙涵身上环视了一圈,担心道:“你现在没事了吧?”

  宋妙涵点点头,浑不在意:“这点小事还打不倒我,再说,为他那种人伤心难过哪里值得。”

  她自重生醒来之后,就一直想退了与楚风离的亲事,只是不甘心就那样放过那些曾伤害过她的人,才没有动作。

  上一世这个时候宋云倾已经嫁进楚府了,现在他们又滚到了一起也不足为奇,她看在眼里,只是一直装聋作哑罢了。她一直在寻一个好时机,想给他们重重一击,让他们互相敌视,这辈子都过不安宁。

  直到有一天,她查到宋云倾怀孕了,计划就展开了。

  昨日她略施小计,与楚风离故意暧昧了两分,那宋云倾就坐不住了,也不顾自己已珠胎暗结的身子,过来就与她纠缠要打她。

  她与楚风离生活了两世,自然知道他骨子里的风流本性,于是装了弱者倒向一边,一个眼神抛过去,他就推了宋云倾过来扶她。

  宋云倾摔下了廊下的小石梯,身下的血流了一地,在场的丫鬟小厮哪个不是看呆了眼,喜欢拉杂碎的都将这当茶余饭后的笑话说出去,还没两个时辰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明明只是普通的小姨子私通未来姐夫之事,楚风离又推了宋云倾一把,却不知为何最后流言越传越凶,成了宋云倾迷恋自己的亲姐夫,想借种上位,并刁蛮威胁楚风离退婚,楚风离对她这个未婚妻痴心不改,不肯答应,两人越闹越凶,最后楚风离将宋云倾打流了产。

  虽然当时场景看上去的确就像那么回事,但她还是深深体会了一番人言可畏。

  奸情败露,宋深自是怒不可遏,狠狠甩了宋云倾两巴掌,嘴都打歪了,唇上流的血都成了连绵不绝的丝儿。

  她在一旁冷眼看着,前世被宋云倾与姚素馨联手送上富商床的画面,与意外怀孕被宋深掴了一掌的画面不断交织。

  看,这一切多么的似曾相识,都是轮回报应啊。

  最后她的婚事当然是退了,却退得比前世太光彩。

  宋云倾未婚先孕,虽楚风离也有错,但楚府却不会接受婚前不知检点的女人做儿媳,折中一退步,过几日就一顶浅红轿子侧门抬进楚府做妾室。

  她觉得现在自己就算什么也不做,楚风离与宋云倾之间,那个流掉的孩子也会是个疙瘩,还会伴随终生。

  宋妙涵想到这里,唇角勾起,将流苏簪插在郭娆发上,朝铜镜中看了一眼,心中明阔了些,由衷赞道:“它很适合你!”

  镜中的人双眼潋滟,我见犹怜,一头青丝半挽,斜插的银簪流苏轻轻摇曳,倒不知是人衬簪美,还是簪衬人娇。

  但郭娆却无暇顾及,她曾听宋妙涵说过自己不是宋深的女儿,但宋云倾却的的确确是。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一定还是偏向宋云倾的,妙涵也一定受了委屈。

  她的语气虽然漫不经心,但郭娆总觉得她是有些失落孤独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从小在淮阴王府长大,那里是她的家,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看着别人都偏袒宋云倾,她又怎么会不难过?

  郭娆坐在绣墩上,抬头望向身后的人,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妙涵,一切都会好的。”

  宋妙涵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笑得柔和了些。

  她总是懂她的。

  宋妙涵回着:“一定会的。”

  对于府中的那对父母,她的确是有感情的。而且宋深,对她的确疼爱,甚至胜过宋云倾,但梁氏……

  昨晚梁氏去找她,一句话不说就打了她一巴掌,还要再打时,是小隐站出来,推倒了梁氏。

  想起小隐,自七夕那晚他总是魂不守舍,宋妙涵左右思量,最后看了眼郭娆,忽然开口:“阿娆,你和林姝棠熟悉吗?”

  “有过两面之缘,虽然交情浅,但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女子。”郭娆点头应她,见宋妙涵表情有些凝重,她问,“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宋妙涵笑着:“我与她也不算熟识,只在宫宴上见过几回,点头之交罢。只是我二妹云倾流产之事,突然就让我想起了前些日子的传闻,听说她被杨府的马撞了,差点一尸两命。她是因受父牵连,才落得这个下场,大家同是女子,我也是一时感叹命运弄人,就想问一问有谁知道她近况,我想尽自己所能帮帮她。”

  郭娆也很为林姝棠的遭遇惋惜。曾经她以为自己的经历已是很不幸了,但对比林姝棠,她这还算轻的。

  不过林姝棠的事情自七夕过后,她就没怎么听说了,但柳玉廷在林姝棠逃了之后还肯找她,接她回去,想必对她也是感情匪浅。

  她道:“妙涵,你不必担心,林姑娘心地善良,柳公子待她该是有几分情谊,她过得应该不差。”

  宽慰完郭娆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没底的,毕竟那男人曾经对林家那么狠过,她就马上又补了句,“你若是担心她,我可以帮你打探打探。”

  毕竟季瑜和柳玉廷是好友,进柳府应该很容易的,到时候她央着季瑜去瞧一回,眼见为实,大概就知道林姝棠过的什么日子了。

  “真的?”宋妙涵眼里浮现出雀跃,“阿娆,谢谢你!”

  郭娆刚想说不用谢,余光里就瞥见一抹白色身影,转头看去,就见季瑜正朝这边走来。

  “宋大小姐好兴致,听说昨日淮阴王府热闹不已,你今日竟还有闲情操心别人。”

  季瑜跨进门,面容平静,淡看着宋妙涵,却更像俯视,语气略微带讽。

  宋妙涵哪里听不出他暗讽的‘热闹’是指什么,她浅笑回:“府中热不热闹对妙涵并无影响,刚刚妙涵只不过是说起昔日好友,好奇多说了两句罢了。”

  季瑜审视她一眼,不咸不淡呵笑:“是吗?”

  郭娆总感觉季瑜对妙涵很是防备,趁话题还没僵化,她赶紧走到季瑜身边,用眼神示意他不许对她朋友无礼。

  季瑜见郭娆为个见面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次数的人瞪他,真是气笑了。

  她就那么喜欢那个宋妙涵?

  宋妙涵看着对她敌意越来越重的某人,总算是看明白了,这厮不仅是看她不顺眼,还在为郭娆对她的亲近较劲吃醋。

  呵,一个大男人,气量竟这般小,连个小女子的醋都吃!

  但到底不敢太招惹这个占有欲忒强的男人,他气场上就给人太大的压迫,眼神更是犀利,仿佛要洞穿她一切所想。

  始终是她心虚,于是转头又和郭娆说了几句之后,就知情识趣地告辞了。

  郭娆目送人走远,才回了头看面前的男人,嘴角鼓着有些生气。

  季瑜见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双颊也鼓鼓的,就像小松鼠一样,灵动又可爱。他忍不住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好整以暇问:“谁惹你了,生这么大气?”

  他还好意思问,刚刚他一直站在这里看她们说话,他对妙涵的不待见是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到。妙涵是她的朋友,特意来府上找她,给她送生辰礼,季瑜怎么能让人家这样尴尬?

  她拂开他的手,直接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妙涵?”

  季瑜云淡风轻,承认:“我的确不待见她。”

  “为什么?”妙涵心思细腻,待人温柔大方,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再说,她与他近日无怨,往日无仇,吃饱了撑的去看她不顺眼!

  季瑜深深看她一眼,给出答案:“宋妙涵心思太深,年纪轻轻就这样深藏不露,能将淮阴王府的人玩弄于股掌,这样的人,你觉得她会简单吗?”

  郭娆抿着嘴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直觉,妙涵不是季瑜说的那种善耍心计之人。

  季瑜见她真有些生气了,知道此事再谈她怕是得几日不理他了,为了个无关的女人使他俩关系僵化,实在不理智。

  思量片刻,他先软了语气:“好了,你若喜欢与她交朋友,那便交吧,我保证,以后她再来府上,绝对不给她脸色看。”

  郭娆脸色稍霁。

  季瑜见状,掰过她的身子正对着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每年一次的秋狩就要到了,官员家眷可同行,届时你跟着连欣一起去吧。”

  这厢宋妙涵回了淮阴王府,晚上沐浴就寝后,她做了个梦。

  梦回了与郭娆的正式初见。

  那年她刚从大理寺出来,重夺了楚风离宠爱,将宋云倾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

  那日魏国公府老夫人六十大寿,楚风离带她去参宴,已经成了国公府二少夫人的姚素馨约她在后花园相见,跪着祈求她的原谅,她冷笑着离开,却在偌大的园子里迷了路。

  后来误打误撞走到了一处阁楼,阁楼外观华丽大气,构建别出心裁。

  阁外引了河池流水,做成小眼喷泉,几条小径铺了白色鹅卵石,茵茵草地上挨堆儿生长着红色山茶,花朵明艳婀娜。微风一拂时花枝轻颤,摇曳生姿,很是漂亮。

  一处突然传出女子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那般的欢快无忧,她一下子识出,那声音出自当初救她的那个女子。

  不由自主地,她循着声音悄悄靠近。

  就见一处廊檐下,团簇花朵旁,有个身着银红软罗裙的女子,趴在一个玄衣男子背上。

  她搂着男子的脖子,在他耳旁蜻蜓点水般碰了下,又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一脸狡黠。

  男子背着她,初始怔了怔,而后眼底浮现纵容宠溺的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似乎察觉了有人偷看,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凛冽,眼神如刀般射向她这边。

  猛地如暖阳中转换到寒窖,她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闪躲,颈肩一凉,一把剑已架在了脖子上。

  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影六,等等――”女子一声喊叫。

  她抬眸,就见红裙女子急急跑了过来,后面跟着的男子面容俊美,但剑眉紧蹙,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她,哪有半点儿在那女子面前的温尔柔情。

  “你先别动手,说不定这是今日来府上的客――咦,是你……宋姑娘?”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那个时候,宋妙涵如是想。

第56章 热恋宠爱

  京城往北直上七千里,是一片原始丛林,再往前出了朝歌境内,开阔的蓝天白云下,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面住着以牧羊养马为生的拉依族人。

  原始丛林地势开阔,林木茂盛,各种动物都在这里繁衍生息。

  太.祖皇帝骁勇善战,也热爱打猎,创立朝歌后,就将丛林建成了一个大型狩猎场,每年秋后率领众将在这里猎鹿打虎,后代子孙亦将这一惯例代代沿袭,至今未改。

  秋狩这日,随帝王出行的各级官员与官员家眷,都早早起了候在出发队伍,时辰一到,连成长龙的马车与热血昂扬的军队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连欣坐在马车上兴致昂扬,掀开车帘左瞧右瞧,北上的树林道上,偶尔看见一只小动物窜过就兴奋地拉着郭娆叽叽喳喳,马车里盈满了女孩兴奋愉悦的声音。

  只是郭娆就没那么好受了。她小时候落过水,可能是那时候落下了毛病,十三岁初潮后,每次来葵水都格外痛苦,往常这几日她都是躺在床上休息的。

  这次来葵水的日子,刚好赶上了秋狩出行,马车空间狭隘,躺又不能躺,木板还硬邦邦的,靠在车帘旁,她腹部阵阵刀绞似的痛,感觉浑身都虚脱了。

  季连欣发现郭娆脸色苍白,觉出一些不对:“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郭娆见她担心,扯着唇摇了摇头,“就是坐了一上午的马车,头晃得有些晕。”

  “没事就好。”季连欣收回心,也没再坐不住吵闹了,“头晕就先靠着睡会儿吧,每年秋狩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习惯就好。而且现在离狩猎场也不远了。”

  她说完探出脑袋往外瞅了眼,估摸着什么,才放了帘子对郭娆道:“姐姐忍忍,现在在林松道,还有大概两个时辰就到了。”

  还有两个时辰?郭娆想起秋狩后回去还要遭一次罪,额头抽抽地疼。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闭上眼睛休憩。

  “连欣!快出来,咱们一起骑马走前面!”

  马车刚安静行驶不久,愉悦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接着就见车帘被人掀开,光亮乍入,一个蓝衣姑娘骑着马笑嘻嘻望向车里的连欣。

  季连欣看见来人,眼睛一亮:“永乐!”

  “快出来吧,我已经让小陈子把你的马牵过来了,咱们去前面和父皇一起走,一整日待在这马车里实在憋闷。”

  季连欣生性好动,也不是个能沉得下心的性子,此刻闻言,颇有些按捺不住。只是……她受哥哥所托是要在马车里陪姐姐解闷的,要是她走了,姐姐孤单无聊怎么办?

  郭娆看出她的犹豫,直接替她决定:“你想去就去吧,反正我在马车里也是睡觉,何必耽误了你玩乐。”

  季连欣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心中感动:“姐姐……”

  永乐掀开帘子的时候就看见了季连欣旁边的姑娘,实在是她长得太好看了,尽管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难掩皎美容貌,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听季连欣亲切地喊她姐姐,她就猜这可能是她口中总是念叨着的那位天仙儿表姐。

  既是连欣的姐姐,那也就是她的姐姐。为表示友好,永乐望向郭娆,对上美人盈盈水眸,忽然有些脸红,她迟疑开口:“……郭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骑马?”

  当朝四公主名玉珑,封号永乐,刚刚连欣喊她永乐,且语气亲切,她心中就猜到这位姑娘身份了。倒没想到这位四公主性子如此洒脱不拘小节,亲切友好,与她想象中的森严皇宫里养出的女子有略微差别。

  她微微一笑:“谢谢四公主,但阿娆信期刚至,恐怕不能陪公主了。”

  难怪她脸色有些差,永乐点点头,不再问了,转向连欣:“那我们走吧。”

  季连欣高兴地“嗯”了声,对郭娆说了声好好休息就下了马车,骑上马与永乐并肩,乐颠颠扬长而去。

  马车里少了一个人,突然显得空旷,香云将刚煮沸的红枣茶沏了杯给她:“小姐,喝一点缓缓吧。”

  郭娆点点头,刚要端过茶杯,外面就又响起了说话声,这次是一道男声。

  “表小姐,您还好吗?”

  香云撩开车帘,望着外面的孟安,疑惑:“孟总管?”

  孟安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香云姑娘,这药是世子嘱咐我定要送到你家主子手上的,它对缓解女子经痛很有效果。”

  里面郭娆霎时脸烧得通红,脑子里忽然冒出早上她上车时,季瑜见她有些不舒服就问了句,香叶一时嘴快说她经痛的场景,没想到他竟将这记在了心上。

  孟安给了药就策马离去,香云朝郭娆笑得暧昧,忍不住感叹了句:“世子对小姐真好!”

  她从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郭娆,药丸色泽白润剔透,有些像玉石,郭娆服下后不消片刻,腹上果然少了些紧绞绞的痛,整个人放松不少。

  ……

  一行人到达猎场时已经是傍晚,吃住等一系列问题宫人早就安排好,此刻众人被宫人引着走往自己的营帐。

  郭娆被半扶着,走路都有些虚浮。进了营帐,香云香叶两人赶紧抬了热水给她换衣清洗,又伺候着给泡脚,按摩,忙活了大半个时辰,郭娆再次躺在软榻上,只觉得浑身清爽舒适。

  角落里熬的虾仁香米粥冒出丝丝热气,郭娆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刹一闻到香味,顿感腹中饥饿难忍,忍不住咽了咽味蕾分泌的唾液。

  见小姐眼馋模样,香云忍俊不禁,到底心疼她今日的一路奔波,说了句小姐等等,便立马跑去拿碗盛粥。

  这时帐外突然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有人弯腰走了进来。

  他身材颀长,五官隽美,一身玄色金绣阔袍,腰系长穗绦,佩羊脂玉,外披鸦青色刻丝鹤氅,满身禁欲清冷。

  郭娆很少见这人穿深沉的暗色系,但不可否认,玄色非常适合他,她看着他,一时有些失语。

  香云盛了粥起身,也有些惊住:“……世……世子。”

  季瑜划了眼她手中的小瓷碗,接过来,开口:“我与你们小姐有话说,你们先下去。”

  香云觑了眼郭娆,刚想征询她的意见,面前的人一个眼神投过来,不知为何,她到了嘴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

  两个丫鬟退下,郭娆看着来人:“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万一……”别人误会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面前的男人就已经跨步到了榻边坐下,笑吟吟看着她。

  许是他的笑太过意味深长,郭娆七想八想后不自在起来,说的话也呐呐停下了。

  “万一什么?”季瑜凑近她,“表妹身体虚弱,不经奔波,作为兄长,难道我还不能过来看看么?”

  他靠得太近,磁性的声线萦绕在耳畔,直挠到郭娆心尖尖上。她面红耳热,手抓紧了身上的薄被,咬着唇偏了头。

  昏黄灯火下,女孩眼睫轻颤,双颊绯红,一排雪白贝齿咬着饱满的红唇,欲语还休倾泻出的气息都带着诱人。季瑜眸色深了深,忍不住就无须忍,他向来不会亏待自己。

  季瑜搁下瓷碗搂着她的腰,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与普通热恋中的年轻男女一样,他们也沉醉于这种让人情动的亲密亲昵,所以郭娆没有拒绝。

  唇边颈侧都是他温热的喘息,身子被他深深圈裹着,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郭娆甚至禁不住他撩拨,最后瘫软在他怀里。季瑜托了她的腰倒在榻上,两人好一阵缱绻厮磨。

  再次起身时,她发丝稍乱,里衣也松了些,脸色酡红,眼里水光潋滟,一派婉转羞态。

  季瑜很爱看她这副娇羞螓首模样,心中热流时而涌动,他压制着,半天才喑哑着嗓子开口:“今日吃了那药丸好些了吗?”

  说起这药,郭娆心底颇暖,点了点头:“嗯,那药很有效,谢谢你。”

  季瑜捏了捏她透着粉红的脸蛋,莞尔:“以后无需与我说谢谢,那药既然有用,我回府后便让烟染多备着些,日后每次葵水时你就吃几颗。”

  以前除了她父亲母亲,没有谁这样百无一漏地处处替她考虑,郭娆被他的体贴俘获,盯着面前的人,眼底浮现出一些依赖眷恋。

  季瑜被郭娆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猿意马,但他脑子还没混沌,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眼看逗留的时间差不多了,他拿起小几上的瓷碗,轻尝了口。

  还没冷,热度刚好。

  他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声音轻柔:“喂你吃完了我再走。”

  郭娆眼里流淌着星子,乖巧顺从着张嘴吃下。

  季连欣拉着永乐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只见一豆灯火下,矮榻旁,男子唇角含笑,明明人前那样一副寡言冷情的模样,现在却端着个小瓷碗,喂一个女子吃东西,姿态还那么亲昵,这场景想让人不多想都难。

  季连欣一张嘴惊得都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了。

  可她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带永乐闯进来的,她只是看今日永乐和郭娆刚相见,两个又都是她的好姐妹,她带永乐过来是想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大家一起培养培养感情,哪知道自己哥哥这大半夜居然也在跟姐姐培养感情?!永乐那么聪明,肯定窥破了他们的事,这件事的主导还是她,想到哥哥看她冷得掉渣的眼神,季连欣一时欲哭无泪。

  永乐原本挂着笑进来,看清帐里两人模样,唇角凝滞,眼里闪过不敢置信。

  季瑜还算淡定,搁了碗起身,对郭娆道:“你好好休息。”言罢转身离开,走到帐口时,他却停了下,看着闯进来低着头的两人,声音辨不清情绪:“表妹今日身子不适,需要休息,若没什么大事,就明日再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