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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它吃东西的利索样,她忍俊不禁,捏了捏它的一双尖耳。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覆过来,连带声音幽幽:“这小野兔整日吃,有什么好玩的?”

  郭娆逗着兔子的手一顿,抬头。

  入目的是一张五官俊美,无可挑剔的脸,只是,那人一双总是轻挑着的凤眼,此刻像带了些幽怨。

  可能是要陪太子打猎,他今日穿的是便装,看起来轻简又干练,人本来就长得俊美,又身高腿长,在一众背景板人群中,更衬出他的修长挺拔来。

  台上很多人,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女聚在一起讨论狩猎之事,郭娆这处倒也不显眼。

  她见男子表情,忍不住眉眼一弯,唇轻轻勾起,道,“兔子很可爱,我喜欢喂它吃东西。”

  只是刚说完,就见男子的唇紧抿起来,他面无表情盯着那只野兔子,话却是对她说:

  “从我出现,距现在半个时辰,你只看过我一次。”

  郭娆一愣,直直盯着他,若有所思后,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的表情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想什么大事,哪晓得只是在跟一只兔子争风吃醋,还吃得那么一本正经。

  她有些无奈,心中却也汩汩冒着些蜜意。

  心情愉悦,胆子也大了些,起了做坏事的心思。郭娆眼睛偷偷一环顾,见没人注意这边,于是伸出手,做贼似的快速碰了下他。他的手微凉,茧很薄,手形好看,透着一种骨感美。

  郭娆忍不住又张开爪子,捏了捏才缩回手。

  接着朝他调皮一眨眼,咧嘴一笑,小声道:“你也很可爱,比它还可爱,最可爱。”

  果石青见笑闹着的永乐突然停下来,咬着唇目不转睛盯着某处,眼神颇有些怨念,他微微惊讶,就随她看去。

  隔着众人的对面不远处,有一对特别显眼的男女。女子银红衣裙,怀里抱着一只兔子而坐,旁边站着一个男子,面容虽俊美,但周身疏离感丛生,瞧着是个难以接近的。

  两人好像在说话,又好像只是凑巧站在一起,什么都没说。

  忽然,只见女子双眼灵动地左眺右望,然后一伸手,偷偷摸了下男子的手。

  还舍不得放手似的,好像又捏了下?

  不知女子说了什么,男子似乎呆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手微微一蜷,而后紧握成拳,唇角扬着就没放下过。

  细细观察,不难看出两人之间萦绕的浓浓亲密感。

  果石青忖着下巴,看了看那边,再瞧眼这位公主,心思一转间,忽然就恍然大悟。

  接着摇头叹了口气,唉,没想到看似无忧无虑,天天爱耍的傲娇公主,居然也会偷偷喜欢别人,他还以为她要是看上谁,按性子会直接动手抢呢。

  不过又转念一想,唔,如果是那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清贵公子,公主就算是抢,怕也不会有戏。

  一时间,他有些为公主默哀。

  往旁边觑一眼,果然,眼眶都泛红了,咬着嘴一副哀怨的模样,活脱脱像个看见丈夫出轨的怨妇。

  怨妇?哎呦,那再进一阶不就是毒妇了么?

  公主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温柔小女子,但也不坏啊,相反还挺仗义的,不然那日就不会凭着半日共患难的恩情留下他了。

  想象着一活泼开朗的姑娘在变成深闺毒妇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就因为那不值钱的小情小爱,哎哟神哪,作孽唷!

  于是,在脑补了所有之后,果石青决定看在这两日这小公主好吃好喝给着他的份上,发发慈悲唱个黑脸,刺激刺激她,让她别再做白日梦了,早些回了正道另寻真爱才是真。

  说做就做,果石青一摸下巴,嘿嘿笑着,凑到永乐身边,没话找话:“公主,你在看什么呢?”

  永乐睨他一眼,懒得说话。

  他也不气馁,自顾自唱起了独角戏,“是看那边那边那对俊男美女吧?我也早发现了,还真别说,那姑娘长得可真是美啊,啧啧,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还有旁边那公子,跟羽化的仙人一样,两人一脸夫妻相。”

  “咦?公主,你干嘛这样盯着人家?”

  “哎呀,公主,你不会喜欢那俊公子儿,想要横插人家感情做小妾吧?”

  “哎哟喂,我的公主啊,您可是堂堂的公主哇,怎么能做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人呢!”

  永乐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冰天仙一样的心上人动了凡心,正伤心着,就听耳旁不断传来叽里呱啦的聒噪,不但不是安慰她的,还句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瞪向罪魁祸首,后者还不懂看脸色,一个劲地眉飞色舞。

  也不看这两日是谁供他吃供他喝,呵,还真当自己是个祖宗呢!

  永乐越想越怒,恨自己养出了个白眼狼,柳眉一竖,拍了桌子就去拧他耳朵,边恶狠狠道:“你给我闭嘴!本公主好心好意收留你,你不晓得感激就算了,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说别人美若天仙,本公主是小人?哼,那本公主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小人是怎样炼成的!”

  永乐脾气上来,一冷哼,抓住他的耳朵揪着旋拧,一只手又去逮他的腰掐,发泄什么似的,不顾形象对他又捶又打。

  果石青没想到这个心思不坏的小公主,刁蛮不讲理起来就像个泼妇,一时后悔不迭,又不好还手,只能一个劲地闪躲着喊姑奶奶求饶。

  皇后坐在上首品茶,听见旁边喧闹,侧头看了眼,却见女儿正和个面生的少年打闹。她皱了皱眉,问掌月那少年身份。

  掌月恭敬地说出那日公主迷路,并碰见果石青的事。

  “拉依族人?”皇后若有所思,最后吩咐,“去查查他。”

  掌月应是。

  那厢,李得光准备好了抓阄用的纸团,全放进了大木盒子中,而后让大家到看台下西侧场进行抓阄。

  以免秩序混乱,所以抓阄是按身份高低来排,李得光站在长木桌旁,看着第一人,笑容满面:“太子殿下,请。”

  太子温和一颔首,手从拳头大的圆孔伸进木盒,随意拿了个。

  李得光接过纸团展开,上面数字是一。

  “恭喜殿下,您在第一组。”

  第二个抓阄的是靖王,不知是不是凑巧,他拿到的数字也是一。

  太子与靖王分在了一组,得知这个结果,周围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躁动。

  由于皇上对靖王的偏爱,靖王在朝堂声望不小,而他也有野心,暗里招纳贤才,与太子对抗。如今羽翼渐丰,两人之争亦成两党之争,两人面和心不和乃众所周知。

  这两人现在被分在一组,都是有傲气有实力的人,会意见统一,团结协作么?

  第三个抓阄的是季瑜,不知是不是错觉,停在木盒前时,他听见了一声‘扑嗞’,声音很细微,像是纸团轰然倒塌。

  眉一敛,垂眸盯着纹丝未动的木盒,他凝了半晌,最后视线落在长布遮地的木桌下。

  见魏世子站着不动,还有他略带打量的目光,李得光心里顿时一咯噔,心慌意跳想着若魏世子真看出蹊跷,自己该怎么搪塞。

  却见他最后扫了自己一眼,什么也没说,就随手摸出一个纸团。

  上面数字是七,终于与前两个不一样。

  一场抓阄过去,李得光忆起魏世子敏锐眼神,总觉得他察觉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缓缓吐出口气,又有些庆幸,不管怎样,抓阄任务顺利完成了。擦了擦额上冷汗,立马回看台找皇上复命。

  分组已完成,比赛开始,目送众狩猎者进了树林,未参与者亦是神采奕奕,兴致勃勃猜测着这次魁首会是谁,一时间看台上议论哄笑四散,看上去分外融洽。

  却说狩猎林又是另一番场景。

  太子、靖王和韩宋,还有另外两个军中小将一组,一行人骑着马悄声穿梭在树林。一小将左眺右望,忽然发现距之百米内的一棵树上,有只小棕熊在掏鸟卵。想着身边有两个身份尊贵之人,小将立功心切,急于表现,还未禀告便拿出弓箭,拉弓射熊。

  “咻”的一声,箭擦出。

  小熊中箭,惨叫落地,这才惊动余下四人。

  小将满脸喜色,刚说出太子两字,还来不及邀功,就听见不远处一阵震天熊咆。

  “嗷――!”

  众人皆惊,一侧头,就见两只大棕熊竭力冲来。熊一公一母,体型俱粗壮肥大,四肢矫健有力,目测体重六百多斤,攻击力不小。

  熊类并不好斗,只有在遇到挑衅或威胁时,才容易暴怒。

  无疑,是小将鲁莽,伤了大熊带出来觅食的孩子,故而引起大熊愤怒。小将见熊冲这边而来,顿时吓破了胆,拿着弓箭的手动都不知道怎么动。

  太子眉头紧紧皱起,但也知道现在斥人无用,如今首要问题是解决两只大熊,不然大家都有危险。

  心生决断不过转瞬间,一声令下:“大家全部下马散开,韩宋,林江,李用,你们三个准备攻击母熊。”

  吩咐完,最后看向靖王,他抿了抿唇,才道:“眼前刻不容缓,我需要你协助,一起进攻公熊。”

  一句话,看似商量,实则命令。

  意外地,靖王没反驳,点了点头。

  对策一出,众人迅速下马,熊一靠近,就展开了战斗。

  “世子,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另一边,陈骁兰骑在马上,问一旁的季瑜。

  季瑜一路心情不错,尽管想着别的,但也隐隐听见了什么咆哮,像是――熊。

  猎虎、熊一类体型庞大,攻击力凶猛的动物,还是极其具有挑战性的,况且几人并非武力弱小之辈。

  季瑜点点头,五人商量一致后,循着声音找去。

  岂料映入眼帘的却是两熊愤天嘶吼,与第一组人激烈缠斗的场景。

  靖王本来就受过伤,还未痊愈,为了不给人连累,打斗时一直硬撑着没吭声。因动作幅度太大,时间一长,旧伤隐隐撕裂开,皮肉分离的痛,如蚁噬骨,比初时的疼痛十倍多之不止,渐渐就有些支撑不住,手上的剑一不注意也被大熊甩落。

  太子看出他的异常,躲过熊挥过来的攻击,问了句:“你怎么了?”

  靖王额上沁出冷汗,他咬了牙忍住:“没事!”吐出一句,余光瞥见剑,就要翻身去捡。

  熊似乎察觉,见他手上没了利刃威胁,直扑而去。

  “小心!”

  头顶一片阴影压下来,靖王一抬头,就对上公熊大嘴狰狞,目露怒火的大圆脸。

  太子见大熊专攻靖王而去,马上就要一掌挥中,一声大喊。当机立断,拿出袖中匕首向熊掷去,熊背后被利器深入,动作滞了一瞬。他见准时机,立马蹿到靖王身边,将他奋力带出危险地带。

  熊掌如巨石落地时,打了个空,地面震动,扑起一地黄土灰尘。

  季瑜见到的场面就是――太子闪蹿到靖王身边,拉着他齐齐滚出被熊覆盖的地域,熊目眦欲裂,向两人奋力进击。

  情况紧急,他立时翻身下马,去与熊对抗,其余四人对视一眼,亦然。

  太子见是季瑜来了助援,松了口气。

  而靖王,眺向地上被熊掌震出的一个坑,那原本是他弯腰拾剑的位置,他目光复杂,终是说出了口:“谢谢。”

  太子坦然接受:“不客气。”而后重振了精神,握着剑与季瑜几人联手,将大熊击杀。

  第一场比赛结束,当第一组人拖着两只大熊出现在猎场时,众人哗然,欢呼喝彩。众大臣亦是高捧恭维,对皇上道两位殿下不愧是龙子凤孙,风采卓绝。

  皇上看向两个儿子,笑容满面,目露欣慰。

  第一场清算猎物,最后胜出排名依次为两位殿下所在的第一组,季瑜所在的第七组,还有第九组,第二十一组,第五十四组。

  这五组二十五人,接下来是靠单人实力。

  中饭结束后,第二场比赛如火如荼。

  众人兴致不减,坐在看台上等待最后结果。

  到了黄昏日落,二十五人满载而归时,小太监清点猎物后,将排名呈给上首皇上。

  皇上扫了一眼纸上,看清第一二名时,目光落在两个儿子身上,有些悠远。

  他们两个正站在一起,虽然没有说话,但氛围也算和谐。

  李得光见皇上目光怔怔,为了让他高兴,于是将上午从狩猎者那里听到的,太子奋不顾身熊下救靖王的事情说了出来。

  皇上果然笑了起来,道:“兄弟倪墙,外御其辱,霖儿素来性子宽厚,是懂这个理儿的。纵使两人偶有矛盾,但血缘之情犹在,他这个做大哥的,到底是在乎弟弟的。”

  说着想起什么,他又恍惚起来,“朕也知道这些年,自己偏心了些。可霖儿,他从小就是太子,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日后朕走了,这江山也是他的。而延儿,他迟早有一天会远离京城,回到自己的封地,外面始终不比自己的家好,所以朕就想趁他还在京城,多补偿他些。”

  “……可是,也因为朕的偏心,他们两个现在好像愈发疏远了,朕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做错了……”

  越想越头疼,干脆不再自寻烦恼,皇上揉着额,叹了口气。他靠在椅子上,也不知是对李得光说,还是对自己说,喃喃道:“两个都是朕的孩子,又那么出色,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们兄弟俩会懂朕的良苦用心么?”

  就是懂,那又如何?

  李得光如是想,自古以来,弑父篡位都有,更何况弑兄。在坐拥江山面前,血缘亲情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由忆起清晨,伺候皇上洗漱时,皇上对他言比赛规则之事。

  皇上说,让他在抓阄的木盒上做手脚,让太子与靖王分到一组,让他们兄弟二人感受兄弟团结的力量。

  那比赛第一轮,其实是专门为太子与靖王而设,确实用心良苦,而天也遂人意,兄弟二人确也齐心协力,互帮互助,夺了第一。

  可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

  若不想看到他们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当初皇上就不该放纵靖王,给他希望。

  现在靖王势力渐大,朝堂与太子分庭抗礼,两人之间的皇位之争,必有一伤。

  而皇上素来性软,两位皇子出了争端,必是中间和稀泥,或偏向靖王。太子身为储君,文武百官面前,也要面子,这般处理结果,怎能让他不心寒?

  最终兄弟两人渐行渐远是必然。

  身为一个帝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说到底,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皇上自己。

  可这些话,李得光却说不得。

  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决策,就算是错的,那也是对的,哪能容他一个奴才真正质疑?

  李得光敛起心神,对两位皇子各夸了几句,最后安慰道:“皇上,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您的。”

  只是这个总有一天,怕是两位皇子一死一伤之时。

  看台下众人还在等着最后结果,皇上伤神完,还是聚起精神,看向排名名单。

  成绩拔尖的几个名字都是熟悉的,只有一个瞧着略为陌生,皇上盯着那朱红小字,一时竟不知这是谁。

  李得光看出他疑惑,悄声解答:“皇上,这是新近上任的刑部尚书陈肃,陈大人之子。”

  原刑部尚书林立被牵进信阳贪污灭门案,已被抄家斩首,刑部尚书之位空缺。

  陈肃原任山西布政司从二品布政使,名声清廉,深受当地百姓爱戴,于是由内阁和六部共同举荐,顶替林立,成为新的刑部尚书。

  原来是他,皇上一经提醒,就想了起来。

  他向来鲜少关注官员家中之人,除非那人非常出众,万里挑一,譬如他的贤侄,季瑜。

  陈家迁来京城不过几个月,那陈骁兰为何会让他记忆深刻,不是因为他的出色,而是因为他爱妃惹的祸。

  秋狩前,在宫中,霍贵妃不知轻重,差点将他幺弟打死。

  想起那日,他匆匆赶去御花园,看到血流满地的孩子,陈家父子冷怒的眼神,一股心虚小愧疚又涌了上来。

  最后排名公布,太子为魁首,靖王第二,季瑜第三,陈骁兰第四,韩宋第五,往后三位不是世家子弟,乃寒门将士。

  前八名都有封赏,皇上在众人艳羡目光下,将铁券丹书赐予了太子,封赏轮到陈骁兰时,可能因为对陈家愧疚,带着些补偿意味,也可能是真的欣赏这个青年,皇上大手一挥,下了圣旨,封他为京畿卫副统领,地位仅次于大统领徐雍。

  此圣旨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轰议,目光纷纷转向那位后起之秀。后者接了圣旨,彬彬有礼,笑意从容。

  陈骁兰来京城时间不长,不少姑娘家没见过他,此时他风头尽出,姑娘家们好奇瞥过去,见人家长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不由得都晕红了脸,掩帕害起羞来。

  季连欣这边也在讨论他,她抓了几颗桌上孟安送来的红枣,边吃边对郭娆感慨:“我早就觉得这陈大公子不一般了,上次在校场,我与永乐骑马练箭,就见他和众将士比武,还是以一挑五呢,而且最后还赢了!”

  想到什么,愈发来劲,说:“听说他母亲是云应国的一个什么郡主,他外祖父还是战神呢。”

  “对呀对呀,我也听说了!”一个贵女貌似对陈骁兰非常感兴趣,赶紧凑过来,悄悄扒他身世,“他母亲是云应国顺亲王府的小郡主,他祖父更是不得了,云应第一战神啊,听我哥哥说,在云应国,就连皇上,都要敬着他祖父三分呢!”

  听见谈论陈骁兰,又有人加入进来,脸上还染了红晕:“陈大公子俊美潇洒,在山西时就洁身自好,今年刚过十八,听说还未娶妻,也没婚约在身……”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差点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扒了出来。

  在这场狩猎中,因着皇上有意抬举,陈骁兰也算是在京城,特别是贵女圈中闻名崛起了。

  郭娆一直觉得陈骁兰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篝火宴来临。

第64章 终于爱情

  月隐了云层后,天色渐暗,这却只是众人欢呼的开始。

  篝火宴现场布置中,策划此次活动的太子将篝火分为三堆,每堆柴火堆积,宽七尺有余,三堆篝火呈三角形分布,隔得不近不远。

  当火把燃起来时,焰火高耀,三堆火光相辉映,几乎照亮了整个东猎场。

  为避免大家因身份等而拘束,太子将为皇室之人与百官划为一堆,因多为长辈,所以在左,右边篝火堆则是未成亲的青年男女,气氛也颇为活跃,而前方中间的一堆篝火,是为游戏表演而准备,故没有人。

  当所有人来齐,大家围成圈而坐。

  不久就见排排宫女鱼贯而入,端上瓜果点心,美酒烤肉一一摆放好,动作迅捷而熟稔。

  待宫女一退,周围丝乐声就渐渐响起,舞女接连入场,着水袖长裙,在中间篝火旁翩翩起舞。

  两边的人看得津津有味,皇上见太子将活动安排得这样有条不紊,心里非常满意,待开场舞结束,他拿起酒杯,宣布篝火宴正式开始。

  右边篝火堆的年轻男女高兴欢呼起来,连烤肉也不吃,直喊要玩击鼓传花。

  击鼓传花,输了的人二选一,喝酒或表演才艺。按往年经验,男子输了基本喝酒,女子输了基本表演才艺。

  皇上这边,众人身份端着,自是沉稳些,只笑看着他们玩,吃着烤肉聊着天。

  韩宋在众人中环视一圈,都没见到心上人。想起两日前的事情,心里始终有些担心,于是佝着腰跑到了季连欣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小声问:“连欣妹妹,怎么没见着你三姐出来玩啊?”

  季连欣正吃着东西,被人突然从背后一拍,险些噎着。见是韩宋,她白了他一眼,有些无语,这韩宋瞧着一正义大好青年,怎么就那么傻,非得吊死在她三姐那一棵树上。也不知道他以后知道自己三姐真面目后,会不会为自己这些年做过的傻事后悔。

  突然就有些可怜他,季连欣叹了口气,也拍了拍他的肩,装深沉:“韩宋,你都与我三姐退婚了,就忘了她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似是没料到她这样说,韩宋张了张嘴,最后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目光有些执拗。

  见他不听劝,倔得牛一样,季连欣没好气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最后没拗过韩宋,还是告诉了他季连柔在哪里。

  其实她也是听自己丫鬟说的,说是季连柔姐妹前两日不知怎的,就着了凉,这两日一直卧病在床。

  她有些纳罕,还真是亲姐妹,连生病都带一起的。

  柳如宛马惊那天丢了脸,尽管后来季瑜将自己的丫鬟还了回来,可她还是总觉得别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这让她很气愤,也委屈。

  那日的狼狈,前所未有,而造成那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郭娆,还有那个躲在暗处算计她的人!

  想到此,心中愈发恨恨,她发誓,一定要将那个罪魁祸首找出来,让她不得好死!

  “如宛,你没事吧?”一旁好友见柳如宛脸色有些阴阴,莫名瘆得慌,于是担心问了句。

  见好友表情,柳如宛扯出抹笑,语气温婉柔和:“我无事,只是怕待会儿花传到了自己手中,要喝酒。你知道,我素来酒量极差。”

  好友也知道她酒量不好,听她这样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语气轻松了些,带着些打趣:“怕什么,你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论才艺,琴棋书画,这里谁比得上你。大家都盼着你拿到花,看你表演呢,谁会舍得让你喝这冰凉凉的酒!”

  柳如宛一听这话,唇角总算勾起了一抹真正的笑。是啊,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谁有资格跟她比?

  抬头一环视众人,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开心说笑,根本没有人看她。颓败抑郁了两日的心忽然就振作起来。

  今晚篝火宴,大家都聚在了这里,她要成为这里的焦点,光彩夺目,让大家都围着她欢呼。

  柳如宛冷笑,用些陷害的腌臜手段就想把她拉下来,让她一蹶不振?简直做梦!她不会让她们如愿!

  她要让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害她的人认真看着,她还是曾经那个高傲的柳如宛,受无数人追捧。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花果然马上就到了她的手上。

  柳如宛一喜,按捺下心中激动,从容起身,镇定道:“如宛愿表演才艺,献上一支芙蓉出水舞。”

  说完,袅娜着身子款款而出,到前面火堆的空地处站立。

  左边篝火堆前,见出列的是柳家三姑娘,不由也都渐停了说笑,满是期待望向她。

  柳如宛收到两边人的目光,愈发得意,视线也不由得寻向那个她最希望看到的人。

  在外面,她琴棋书画都表演过,唯独没有跳过舞。因为她觉得,在一堆人面前跳舞,是不文雅的,只有那些喜欢哗众取宠的艺伎才会这样做。

  可是今晚,她忽然想跳了,抛下束缚,露出最美的姿态,跳给他看。

  几乎不用逡巡的,一眼就看见了他,他总是那么耀眼。只是瞥到他身边之人时,满心欢喜忽然就降了大半。

  郭娆自是感受到了那道不善的炙热目光,不过她并不在乎,甚至因为有人总是觊觎她的人,起了些坏心思。

  于是对柳如宛一笑,坐着的身子逐渐往那人身边歪去,最后都快挨在一起挤着了,头也偏了下,就像亲密地靠在他手臂上。

  季瑜知道郭娆不爱湊热闹,察觉到缓缓靠近他的香软身子,以为她耐不住闹,无聊得要睡着了。正想暗里掐掐她的手,让她清醒,然后找借口带她离开篝火宴。

  却岂料一转头,就对上她笑盈盈的目光,一双狐狸媚眼里还带着些狡黠。

  从未见过她这样真实灵动的一面,怔然之后迎来的,是心口突然的一阵躁动。

  “我想吃烤肉。”他听她轻快道,语气里满是撒娇。

  季瑜心中一荡,正经模样险些维持不住,就想将她揽在怀里亲吻蹂.躏。

  柳如宛见郭娆还敢冲她挑衅,心头刚涌上怒火,正想回以一个轻蔑不屑的笑,她旁边之人接下来的动作,却将她直接打入寒冰地狱,让她含笑的表情险些僵住。

  却见他拿了前面一个装羊肉的盘碟,又从旁边抽出一把小刀和一根木签,慢条斯理切下一块烤羊肉用木签串上,而后递到了郭娆嘴边,还要喂她吃。

  “呀,你看魏世子,她居然帮别的女人切烤肉!”一道女声满含惊讶。却也惊醒了鬼迷心窍的季瑜,让他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

  不过片刻他便恢复从容,不紧不慢手下移,将木签塞到了女孩手上。

  接着又切了一块烤肉,用木签串上,递给了另一边的季连欣。

  正在啃着西瓜的季连欣:……

  一脸受宠若惊。

  半梦半真实地弃了西瓜,接过烤串,香香地吃了一口才相信不是做梦。

  又有声音响起:“坐魏世子身边真好,我也想让他给我切烤肉吃!”

  另一道声音想起:“你想什么呢,人家一个是他表妹,一个是他亲妹,你是什么身份?!”

  “嘤嘤嘤,做他妹妹真幸福,我也想做他妹。”

  于是乎,由魏世子带头,掀起了一股烤肉风。在座的其他年轻公子自认比整日冷冰冰的魏世子更体贴,也更懂风情,不甘输于人下,于是纷纷帮旁边的姑娘切起烤肉来。

  一时间,右边篝火堆肉香四散。

  而场中,乐声适时响起,与切肉说笑的声音互相掺杂。

  柳如宛忍下心中不甘,轻轻扬袖,翩然而舞,脑子里却还是时而划过那人含笑的一幕,跳得力不从心。

  一舞终了,也没再众人心中留下多大印象。

  回到座位,柳如宛脸色非常难看。一旁好友见她目光直直地望向魏世子那边,有些不知从何安慰。

  她知道自己这个姐妹爱慕魏世子多年,但魏世子似乎并不喜欢她,所以从未给过回应。今晚是她第一次跳舞,她原本亦是满怀期待的,希望如宛能像以前一样,一枝独秀,然后赢得魏世子一眼回顾。

  但结果却貌似差强人意,众人没有多少惊艳,从内心感受出发,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一支芙蓉出水,舞姿本应如花摇曳,袅娜流畅,但如宛动作太过僵硬,还偶尔跟不上音乐节奏,就如垂垂老矣的残荷败叶,风吹过来还掀不起任何波澜,平淡无奇。

  她想,如宛今晚是冲动了,她不该选跳舞的,跳舞并不适合她,她应该选自己拿手的琴棋书画,然后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夺得头冠,光彩耀目。但现在说这些,好像已经晚了。

  游戏到中巡,众人就有些兴致缺缺了,因为表演了这么多节目,大多乏味,没有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还不如欣赏御前歌舞。

  于是有人提议,再接到花者,不论男女,都不许喝酒,必须表演才艺,就算不会,也要上台扭下腰,嚎两嗓子,也算是给篝火宴增点笑料,活跃氛围。

  一些喜欢热闹的人纷纷眼前一亮,举双手赞成,受气氛感染,又都是年轻有活力的年纪,一时间一圈人没几个反对的,基本全都同意这个提议。

  于是几场笑料过后,郭娆很荣幸,喜接大红花。

  郭娆看着怀里不知被谁硬丢进来的花:……

  可能长得好看,天生就有当发光体的潜在。

  其实早在郭娆刚开始出现在篝火宴上时,就吸引了很多视线,只是那时候没有玩开,气氛始终有些拘谨,再者她身边还有个魏世子表哥护航,没几个敢在最后把花往她那边扔。

  但时间一长,有些人就发现,其实魏世子挺合群的,虽然不参与进来,但也安安静静,还不时给两位妹妹剥橘子切烤肉,体贴照顾的模样,无端给了人几分亲切。

  再加上活动规则一变,众人氛围活跃,胆子也大起来,有些觊觎郭娆,想看美女表演才艺的人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她会被人丢花,并不稀奇。

  郭娆放下花上台,就感受到四方射来的炙热视线。

  她并不习惯被人目不转睛盯着,尽管心里有些不自在,但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甚至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目光与那人对上时,不知怎的,心底突然就安心下来,假笑也变成了真笑。

  她的周围好像被隔绝开来,偌大的猎场,仿佛只有他一人。

  郭娆跳了西域飞天舞。

  郭娆父亲行商,一年都会出几趟远门,或近或远。郭娆喜欢弹琴跳舞,十岁生辰那年,郭言给她准备的生辰礼物,就是从西域带回来的飞天舞孤本,还有一把琵琶琴。

  郭娆父亲死去时,她堂姐登门,趾高气扬要将觊觎已久的琵琶琴和孤本拿走,郭娆对大伯一家恨极,怎会如她愿,最后宁肯摔了琵琶,撕了孤本。

  那些东西虽已不在,但练了几年的舞却不假,再加上本就喜爱,怎会轻易忘怀?

  今晚气氛火热,也许是好胜心起,她想和柳如宛比一比。

  尽管没有披上西域舞衣,佩戴精致首饰,挽上飘扬丝带,但丝乐响起时,在明亮篝火下,女子柔软伸展的身姿已胜过了所有外在装饰。

  郭娆一袭银红软纱裙,束腰丝带与裙摆齐长,腰间被勒得盈盈一握,妖娆轻扭时,姿态美得就如勾魂妖精,翩然旋转时足尖轻盈,步若生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