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夫却想,他年龄不等人,和朝云也正面怼上了,这次见了朝云还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见到,与其拐弯抹角地试探,不如直来直往。

说不定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索性道:“难怪我觉得朝云师傅制的香我很熟悉。不知道朝云师傅制香的手艺是和谁学的?老家具体在蜀中的哪里?”

那质问的语气,让人感觉到他来大觉寺的目的并不简单。

知客和尚脸色都变了。

当年朝云能留下来,是他会调香治病。

但京城里不缺名医。

是这几年朝云调的香得了京中贵妇人的青睐,寺里觉得能更好地吸引香客,为大觉寺争名,这才开始有意无意地抬举朝云。

此前主持曾问过朝云,调香的手艺是跟谁学的,他说家传的。

可如果不是家传的呢?

知客和尚望向陈珞。

他们大觉寺根本不怕打官司,他们怕像陈珞这样的人偏袒。

陈珞显然也很意外,他看了看冯大夫,又看了看王晞。

他看我干嘛?

王晞心里有点发毛。

要看,也应该看朝云啊!

王晞脑子飞快地转着。

难道他也觉得在长公主府的树林里欠了我一个人情?

所以他才不管朝云调香的手艺跟谁学的,他想让她承他一个人情?

从此两人人情两讫,互不相欠?

第六十四章 质问

王晞双眼一亮。

如果真是她猜测的这样,那陈珞这个人真心不错。

想当初,让她认下小树林之事的人是薄明月和四皇子,人家陈珞也是受害者。

可陈珞不仅没有迁怒她,还认了这份情。

有薄明月在前,相比之下,陈珞就算要和她人情两讫,那也算有情有义,高风亮节了。

王晞心里有点感动。

不,不是一点感动。

是有好几点感动。

她顿时看陈珞的目光都不同了。

陈珞还真像王晞想的那样,觉得小树林里多的是办法解决,他们这些大男人却用了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

他们都欠王晞一份情。

至于朝云,不过是个和尚罢了,他要是出面,大觉寺是不敢保他的。

他的确有点想看看王晞是什么意思。

冯大夫不是没有注意到众人之间微妙的互动,可他更在乎的是怎么样收拾朝云。

三十几年过去了,他这位师兄相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可那行事手段还是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装老实敦厚。

要不然,当初他师傅怎么会上当?

他杀了人之后,众师兄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他。

冯大夫在心里冷笑,目光炯炯地盯着朝云,仿佛朝云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不会善罢干休似的。

朝云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他并不是有意要杀死小师妹的,也不是有意要杀死师傅的,说来说去,全是他一时贪念,开了这个头,为了掩盖恶行,只好一直走下去。

他从前身材壮硕,孔武有力,为了掩饰行踪,不仅杀了真正的田富贵,还有意少吃少食,毒哑了嗓子,变成了一副清瘦无力的模样。

就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师弟还是找到了他。

他并不害怕。

杀人之事早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就算是师弟有证据,想证实他是杀人凶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只要他“没有”杀人,剽窃制香的方法什么的,真的打起官司来,还不知道是谁剽窃谁的呢?

他现在只担心陈珞。

朝云的目光有些冷。

他的这位师弟,运气总是那么好。

师傅明明想让师妹嫁给他,让他来继承衣钵,可师妹却偏偏看上了师弟,非师弟不嫁。

这也就罢了,谁知道师傅还想把衣钵也传给师弟。

他怎么能不争不抢,忍气吞声?!

现在也是。

他在大觉寺经营了二十几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他以为他安全了。

谁知道师弟却找上了门。

找上门也无所谓。

偏偏陈珞在这里。

难道老天爷又像从前似的,又一次站在了师弟那一边?

这些年,没有师弟,他哪次遇到危难的时候不是顺风顺水的度过了。

为何每当他们俩站在一起的时候,老天爷就开始偏袒姓冯的呢?

朝云牙咬得紧紧的。

不,他不能认输。

他要是认输了,就真的没有一条活路可言了。

三十几年前,他没有认输,不是又活了这么多年吗?

还越活越好,越活越有盼头,有活头!

朝云暗暗地连吸了几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我才是田富贵”、“我才是田富贵”,觉得自己都相信了自己了,这才望向冯大夫,真诚地道:“我老家是蜀中锦城简阳三合村人。制香的手艺是我出家之前救的一个乞丐所教。当时他身患重病,我祖母看他可怜,就让他歇在了我们家的柴房,不时让我送些吃食过去。

“他为了报恩,就开始教我调香。没想到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一学就会,他就代师傅收了我为徒。后来家里的兄长不听话惹了官司,举家出逃的时候我们走散了,我走投无路在寺里做了个小沙弥。他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怅然。

王晞不以为然,觉得朝云在说谎。

她甚至觉得朝云深谙说谎的真谛,十句话里只有一句是假的——肯定有田富贵这个人,也有救命的事,至于田富贵是不是朝云,那就说不定了。

这么一深想,那田富贵去了哪里?

不免让人毛骨悚然。

王晞不禁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陈珞看着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突然转身插言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冯大夫你有什么说法?”

这语气,明晃晃地在包庇朝云啊!

大觉寺的人面露喜色。

王晞在心里“啧”了一声,又使劲地摸了摸手臂。

陈珞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她望着冯大夫。

冯大夫眉头紧锁,神色凝重,道:“朝云师傅调香的手法和我师傅家祖传手法几乎一模一样。但三十几年前,家师门下的大徒弟,弑师盗书,叛逃师门。我们师兄弟找了他快四十年,好不容易得知大觉寺朝云师傅制香的手法和我师傅一脉相传,自然要来看看。”

“陈大人!”他朝陈珞揖了揖,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想问问朝云师傅这制香的手法传承自哪里?师傅是谁?若是和我师门是一脉相传,我要遵守师傅遗言,收回这制香传承。”

朝云嘴抿得死死的。

什么师傅遗言,他们的师傅根本没有留下遗言。

可他不能辩驳。

他一辩驳,就等于是承认了这件事。

陈珞也没有客气,主动揽了这件事,他对冯大夫道:“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那知客和尚却知道这事情有点麻烦了。

按道理,不管朝云制香的本事是谁教的,他没有正式拜师,就不能算是门下弟子,人家正式的传承人找过来了,不让你用他们家的手艺争名争利,你就不能再用了。

当然,大觉寺也可以倒打一耙。

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摸清楚这冯老先生的底细,万一人家背后也有后台,比如说,能够让庆云侯府帮着出面给大觉寺打个招呼之类的人物,他们要是只看眼前的利益,把人给得罪狠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很可能闹出更大是非来。

大觉寺虽是皇家寺院,可皇家寺院不止他们一家。

隔壁的潭柘寺,还有宣武门那边的法源寺,哪一个不瞪着眼珠子盯着他们,等着他们出错。

他想也没有多想,忙道:“事关重大,我得去跟寺监说一声。”

陈珞点了点头。

知客和尚擦着汗小跑着出了禅院。

朝云能走到今天,人情世故肯定是非常精通的。

他面沉如水,感觉到今天的事不小心应对,说不定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真的付之东流了。

“你想怎么证实?”他沉沉地道。

冯大夫还没有说话,陈珞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对朝云道:“免得麻烦,等会你们寺监来了再说。”

朝云只好打住。

陈珞却不满地对朝云道:“你身边就没个小沙弥之类的?我这来了多久了,你不安排给我续个茶,上点茶点什么的,总得搬几个板凳过来给我们歇歇脚吧?”

朝云平时为了不让人在他制香的地方逗留,客人来的时候,厢房里的板凳都会收起来。

这个时候他也不好拿出来,只好支了个小沙弥,让他去安排茶点。

陈珞则打量了冯高几眼,道:“你是冯大夫的徒弟?”

冯高不敢得罪他,忙恭敬地行了个揖礼。

陈珞就解了腰间的一块玉佩,丢给了冯高。

冯高看那玉佩绿汪汪的,在光线如此暗淡的屋子里都像含着一泡春水似的,心知这玉佩十分的名贵,玉佩丢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怕那玉佩摔在了地下,忙用双手去接。

“麻烦小冯大夫帮我跑一趟。”陈珞看了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我的人还在大雄宝殿那边等着,是个叫岳鹏的佥事,你让他把我的人带过来。”

一副免得等会打起来没帮手的样子。

冯高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望着冯大夫。

冯大夫颌首,示意他听陈珞的吩咐,心里却想着,大不了到时候把这条命不当数,和王家撇清了关系,按照陈珞的意思进宫去给皇上看病。

朝云见状不免有些担心。

陈珞的样子不像是要包庇他的。

这陈珞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他迅速地想着对策,恭顺地给陈珞行礼,努力地把王晞等人还没有来之前的话题捡起来:“陈大人,您说皇帝近日睡得不好,想调几种安眠香。您能不能告诉我,皇上都喜欢什么味道?有什么忌讳吗?我也好仔细合计合计,想办法给皇上调一炉皇上喜欢的好香。”

陈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你在大觉寺已经呆了二十四年了吗?怎么什么也没有学会?皇上的喜好那是我们能打听的吗?皇上喜欢什么是我们应该知道的吗?”

朝云被问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他连声告罪,退到了一旁。

门外响起个洪亮的声音:“陈大人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还请陈大人不要见怪!”

随着声音且行且近,一个身材高大,有着雪白寿眉,穿着身很普通青色僧衣的六旬和尚,神色慈祥地走了进来。

“陈大人,好久不见!”他双手合十给陈珞行礼,笑道,“令尊令堂身体可还好?听说陈大人轻车简从而来,不愿意我等打扰,贫僧不敢僭越,还请陈大人海涵!”

陈珞闻言点了点头,向冯大夫介绍:“这位是大觉寺的主持尚海大师。”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王晞的身上。

仿佛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似的。

第六十五章 主持

王晞眨了眨眼睛。

陈珞怎么对她这么好?

若仅仅只是补偿她,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或者,陈珞有什么事求她?

王晞想了又想。

除了让冯大夫去看病,她想不出她还有什么能帮陈珞的。可就算是这样,陈珞怎么知道她能在冯大夫身边说上话呢?

除非陈珞调查过她!

那陈珞知不知道竹林里的那把刀是她拔的呢?

王晞咬了咬唇。

应该不知道吧?否则怎么会特意让宝庆长公主身边的得力女官去给她送鬓花呢?那陈珞为什么会对她与众不同?

王晞猜不出来,干脆不想,朝着陈珞笑了笑。

陈珞见了,眼角微挑,看着有点飞扬,眸光却透着几分温和。

王晞忍不住点头。

还是这样的陈珞比较好!

而听到陈珞介绍的冯大夫则忙上前给尚海行礼。

尚海十分的客气,还礼之后还笑着和冯大夫寒暄了几句。

陈珞看着,颇有些不耐烦。

他大马金刀地在首座上坐下不说,还招呼尚海:“这地方还算宽敞,大家坐下来说话吧!”

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尚海不知道是有所顾忌还是小事上不容易动怒,仿佛没有脾气似的,笑眯眯坐下之后,立刻积极主动地和陈珞说起了他的来意:“……尚山跟我说朝云制香传承有待商榷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这件事要真的如冯老先生所说,我们寺里肯定也不能坐视不理。可冯老先生也不能仅仅凭着几句话就让朝云从此再不制香……”

话里话外,好像颇为看重陈珞的意见。

对于陈珞反客为主,他是半点不满也未流露出来。

不管尚海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至少可以看得出来陈珞有多厉害。

冯大夫心中凛然。

大觉寺主持可不是等闲僧人,他之前借了王喜几个可是拿银子都没有砸开大觉寺的大门的。

他没有办法,这才同意了王晞的主意。

不过,大觉寺这样的顾忌陈珞,于他而言却是件好事。

至少他不必连个自证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大觉寺给赶出去。

他就朝着尚海揖了揖,道:“我来之前,听说朝云师傅的安神香、金香和衙香都做得极为讲究,我把师傅留给我的香方抄了一份带了过来。还请主持大师和朝云大师的香方对比一下。”

就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尚海看冯大夫说的这样笃定,心中暗暗恼火。

他能坐稳皇家寺院主持,自有他出众的一面。

朝云的香方说来说去,不过是个雅物,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冯大夫已经能通过庆云侯府找上门来,就算朝云的传承没问题,这香方肯定是别人家祖传的东西。

要怪就怪他一时疏忽大意了,只想着为大觉寺争光,却忘了仔细查查这香方的来龙去脉。

当然,就算他一时疏忽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朝云的运气太差了,谁让他碰到了陈珞呢?

如今怎样处理,就看陈珞怎么说了!

但有些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尚海笑吟吟地道:“那就有劳冯老先生了!”然后为了以示公允,他叮嘱知客和尚尚山,“你让朝云把他平时用来制香的香方也拿出来对照一下。”

尚山恭敬地应诺,望向了朝云。

朝云心中越发不安,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

“这,会不会不太好!”他说着,慢吞吞地起身,“那些香方是那人给我的,给我的时候曾经反复叮嘱我,让我不要让别人看到……”

尚山原本就有些瞧不上朝云靠巴结妇人成名,见状更是忍不住低声喝斥道:“你能不能站直了说话!人家冯老先生的香方难道就不是秘方?人家的能看,你的怎么就不能看了?

“别一副没见识的模样!

“你当宝贝的东西,我们大觉寺可不稀罕。你来我们寺里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寺里可有人曾向你讨教过制香的方法?

“你就不能大方一回?!”

朝云脸涨得通红,这次没有再啰嗦,很快拿了香方出来。

尚海为了以示公平,把两人的香方都放在了桌子上,任由陈珞和冯大夫等人对比。

朝云的香方虽说比冯大夫的香方多了好几味香料,可主要的几味香料却是一样的。

而且尚山因为长期和京中权贵打交道,需要懂的东西很多,调香他也知道一二。

朝云的香方多出来的几味香料完全可有可无,甚至有些画蛇添足,让人怀疑写这香方的人是不是没有写冯大夫香方的人懂得多。

尚山一看就知道朝云的香方有问题。

他不由朝着尚海摇了摇头。

尚海心中一沉,朝陈珞望去。

陈珞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两人的香方,并没有多加留意,反而是冯大夫非常的激动,盯着朝云的香方看得目不转睛,十分的认真。

尚海觉得这件事要想好好的处理,大觉寺就得拿出个好态度来。

他想了想,问冯大夫:“您看这香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冯大人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朝云就是他的大师兄了。

他问尚海:“平时朝云是用左手写字还是右手写字?”

尚海还真没有注意。

他望向尚山。

尚山道:“是用左手写字。朝云大师是左撇子。”

冯大夫冷笑,望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朝云道:“师兄,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杀了师妹之后还要杀师傅?就为了师傅手中的药方吗?你这些年来睡得可曾安稳?你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越说越愤怒,最后居然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揍上朝云的脸似的。

朝云自然不认,狡辩道:“冯老先生,我和你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你为何要这样的冤枉我?”还向尚海求助,“主持,我个人声誉是小,寺里的名声是大。我愿和冯老先生去顺天府说个清楚明白!”

这就是不怕官府查证的意思了。

尚山直在心里骂朝云蠢货。

告不告状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别人怎么看这件事。

特别是传出大觉寺的调香是抄袭别人香方的事,以后谁还敢买大觉寺的调香?

还不如没这等事!

尚海和尚山想到一起去了,他瞥了一眼陈珞。

陈珞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尚海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想法,只好沉吟道:“我看这事也不用这么急躁。冯老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寺里暂时不再售卖、赠送朝云制的香,你也暂熄雷霆之怒。事出突然,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不如等我们先查查这香方的来历再做打算也不迟。

“冯老先生觉得呢?”

这就是想息事宁人的意思。

冯大夫当然不同意。

追查了几十年的凶手就在眼前,妻子、儿子、岳父,三条人命,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他眼睛发红,笑得有些惨烈,勉强维持着理智道:“大师恕罪,恐怕我和朝云师傅想到一块儿去了,事关重大,还是去顺天府尹说个清楚明白的好!”

尚海皱了皱眉。

王晞和冯高听到这里也有些着急起来。特别是王晞,心知与其到顺天府让大觉寺有时间求助那些达官贵人,只怕还不如请陈珞做主,至少不用担心反被大觉寺倒打一耙。

她有些焦虑地望向陈珞。

谁曾想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珞也朝她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就正好碰在了一起。

王晞讶然。

陈珞却像早已料到似的朝着她又笑了笑。

那笑容,不仅温暖而且还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通透,让她的心顿时怦怦乱跳起来,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陈珞眼角眉梢好像一瞬间变得更加柔和了,就是说话的声音,也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宽和。

“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他猝然道,“这香方总归是有些存疑,大觉寺是皇家寺庙,在这种事上慎重一些也不为过。你们寺里的香是不能再卖了,这香方是不是像朝云所说,你们派人去趟蜀中也不错。”

他说着,指尖在桌上叩了叩,道:“冯老先生这里,也不要听风就是雨,见着香方就觉得朝云是杀人凶手。我看还是等大觉寺调查出个结果了再说。您觉得如何?”

他的这说辞一出,不仅冯大夫、王晞,就是大觉寺的和尚和朝云都愣住了。

说陈珞是在帮大觉寺,他却做了个中间人;说他在帮冯大夫,却让他听大觉寺的调查结果。

王晞抿了抿嘴,陡然觉得陈珞也太不会做人了。

他这是谁也不怕,所以不怕把两边人都给得罪了?

尚海却是和陈珞打过交道的,他既然这样说了,他们要是不照着做,他翻了脸,可有得闹腾的。

就是皇上,也会让步!

他不想得罪陈珞,立马赶在冯大夫之前表态:“陈大人,我们大觉寺听您的吩咐!我这就派人去蜀中查证,一定给您一个交待。”

陈珞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冯大夫。

冯大夫不愿意,可他此时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脸色很是难看,道:“希望陈大人能为我做主。我为了寻找凶手,大江南北的已经跑了三十几年了。如今我已经花甲之年,还不知道能有几年好活,临死之前,您就让我去了九泉之下能在我师傅面前挺直腰杆说句‘我没辜负他老人家的教导’不行吗?”

这话说的,既悲凉又痛苦。

王晞还是第一次见她冯爷爷这样低声下气。

她很是不悦。

陈珞却像没有看到似的,好像他之前两次若有所指的微笑都是她的错觉似的,如抖落一身鸡毛蒜皮的麻烦似的轻快地站了起来,拿了一张香方对冯大夫道:“你说朝云制香的手法是你家的传承,那你也应该会制香啰?”

第六十六章 香味

陈珞问得轻巧,听在冯大夫耳朵里却如惊雷。

他一直摸不清楚陈珞要做什么?

如果仅仅只是让他去给皇上治病,陈珞又是先礼后兵的去药铺请人,又是让金大人囚禁他,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之后,陈珞好像突然又不着急了,把他丢在了一旁不理不睬,仿佛没这件事似的。

陈珞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皇上那边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