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陈珞突然问他会不会制香,他心里不由转了又转,这才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小心又谨慎地道:“这制香的方子是我师母的陪嫁,是她老人家从娘家带过来的,我跟着师傅,主要还是学医术,虽说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了讨妻儿欢喜照着制过几种香料,却都是依葫芦画瓢,没什么心得。不知道陈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哦!”陈珞端起茶盅吹了吹茶水上面的浮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答非所问地扭头对尚海道,“我看朝云师傅你们也别让他乱走了,就好生生地呆在大觉寺,把他擅长的香给我做几件出来瞧瞧。”

又吩咐冯大夫,“你要是会制香,也给我制几种。”

随后叹道,“我这不是还有差事在身上吗?你们不能只管你们自己的恩怨,不管我的生死了!”

朝云听着两眼放光,恨不得仰天长笑。

刚才陈珞怎么说来着。

他是奉了皇上之命来大觉寺看看他做的香是否实至名归的。

老天爷果然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他若是能制出让皇帝也喜欢的香,管他杀了几个人,有没有剽窃别人的传承,和冯大夫有什么恩怨,都统统不是问题,不再是威胁他性命的事了。

朝云激动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地道:“陈大人,您放心,这件事没有定论之前,我肯定不会乱走的。您想要我制什么香?我这几天就给您做出来?您若是有什么喜欢的香,也可以告诉我。我于制香上颇有天赋,一般的香都难不倒我的。”

冯大夫听着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他更担心陈珞为了完成皇差庇护朝云,但他这个时候改口,好像又有点不妥。

他嘴角翕翕,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王晞看着心中一急,看了冯高一眼。

偏偏冯高也是满脸的焦虑却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王晞不由暗中叹气。

这也许就是她祖母常说的“命数”。

她两眼一闭,胆怯般地举了举手,像那突然闯进狼群的小羊般弱弱地道:“陈,陈大人,我会制香。可以吗?”

众人愕然。

冯大夫更是后悔不已。

他就犹豫了这么一会儿,被他护在身后的王晞就跳了出来。

他欠王家的,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冯大夫苦涩地摇了摇头。

陈珞眼中却闪过异采,道:“那就有劳小姐了!帮我用冯老先生手里的香方,把刚才说的什么金香、衙香制出来我看看。”

王晞盈盈曲膝行礼应诺。

朝云眼睛都急红了。

陈珞这是要有备无患吗?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还有一个能和他一样会制香的人吗?

“陈大人!”他疾声道,“您要不要试一试?制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制得好,那更是勤奋、天赋、经验,是一样都不能少的。”

他说完,还瞥了王晞一眼。

好像在说,就她这样娇滴滴的年轻小姑娘,能制出什么好香来?

陈珞摸了摸下巴,出乎王晞意料之外地沉思了片刻,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要不,小姐就在这里帮我制一炉香吧?“

朝云大喜。

王晞却暗暗气得不行。

这个陈珞,到底在帮谁?

他这是要干什么呢?

只是他已经发了话,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好反驳,只能笑盈盈地起身,恭敬地应“是”。

朝云幸灾乐祸地屁颠屁颠地帮着王晞准备制香的工具。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男子的声音传来:“都指挥使,卑职岳鹏求见!”

那声音,震耳欲聋,像打雷似的,让尚海等人一惊,眼底流露出几分惶恐。

王晞看着撇嘴,觉得尚海装的有点过头了。

那岳鹏的声音虽大,但也不至于让尚海吓成这样的吧?

陈珞却无意请岳鹏进来,淡然地应了一声,道:“你们先去歇了,我这边办完事了再说。”

岳鹏粗着嗓子应“是”。

陈珞对尚海道:“要不要重新给这位小姐弄个制香的地方?”

一副怕朝云捣乱的口吻。

尚海能不答应吗?

朝云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只是没有谁会去关注他。

王晞由岳鹏带着,去了离朝云制香的院子不远的一个院落。

冯高要陪着,被陈珞拒绝了。

他则请了尚海和尚山出去说话,留下冯大夫和冯高、朝云三个人在厢房里。

*

被带到陌生院落的王晞不知道朝云的厢房发生了什么事。

陈珞让她带了一个丫鬟在身边服侍,她带了书读得最多的白术。

到了厢房,她给白术写了一个单子,让她转交给岳鹏。岳鹏按着她的单子给她拿了香料过来。她按照记忆中的香方用白附子、茅香、檀香、白芷、茴香、甘松等制了一炉安神香。

白术在旁边给用戥子帮王晞称重量,以确保剂量不会出太大的偏差。

王晞不免低声抱怨:“早知道陈珞在,我们就改天再来了。等这香做成,天也黑了,我们可别想回去了。”

白术觉得他们家小姐的心好宽,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担心陈珞翻脸不认人吗?

她紧张得手都有点发抖。

外面徒然传来叩门声。

门没有关啊!

王晞思忖着,抬头看见陈珞玉树临风地站在门前,叩着门框。

算他是个君子!

王晞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显,笑着朝陈珞福了福,喊了声“陈大人”

陈珞笑着点了点头,很客气的样了,一面说着“没有打扰王小姐吧”,一面走了进来。

王晞又忍不住腹诽。

我说你打扰我了,你会继续站在门口不进来吗?

“没有的事!”她笑着和陈珞寒暄道,“我香料已经备好了,正准备调香呢!”说到这里,她的笑容又甜了几分,“对了,我还没有谢谢您,上次劳烦青姑帮我把鬓花送回去。还赶在端午节的时候,正好为我正了正名。多谢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正式向陈珞道个谢。

陈珞却惊诧地道:“正名?出了什么事吗?”

王晞吓了一大跳。

难道他不是有意拣选了端午节给她送鬓花过去的吗?

那自己就还是别提了。

看他这样子,至少鬓花是他让帮着找的,让帮着送过去的。

这感谢还是要感谢的。

王晞索性含含糊糊地道:“也没什么了,就是有些意外那天青姑把鬓花给我送过去。”随即她很快转移了话题,“陈大人您过来可有什么事?是想知道冯大夫手中的香方和朝云的有什么区别吗?还是您有什么话要问我?”

陈珞闻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他的眼睛黑黝黝的,看人的时候非常的认真,好像这世上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似的,给人一种灼热感,让人感觉非常的不自在。

王晞不禁喉头发痒,轻轻地咳了一声。

陈珞骤然笑了起来,黝黑的眼眸却如碧水荡漾,微波粼粼,有着春的温暖。

“的确有事请教!”他道,声音比平时说话低沉了几分,显得有些悠扬,“我想问你闻过乳香没有?它是什么味道?”

王晞一愣。

沉香、檀香、乳香,可以说是调香中最常用的三种香料,只不过沉香和檀香会用来做君香,乳香贵重稀少,多用来做臣香,更别说单独使用了。如果不是爱香道的人,还的确不会一个一个的去分辨各种香料的味道。

可若说陈珞没有闻过乳香,又不太可能。

她想到自己刚才的香料单子没有开乳香,没办法单独拿出来给陈珞闻闻,就仔细地想了想,尽量地用通俗的语言描述着乳香的味道。

“有点像胡椒的味道。”她道,“可也不尽然。它比胡椒的味道清凉,像樟树的树叶参杂了桉树树叶的味道,微微有点酸,还带着点甜。非常的奇特。只要你闻过一次,你就一定不会忘记,永远不会忘记。”

王晞想起自己第一次闻到乳香的味道。

觉得它太浓烈,有点讨厌。

可闻久了,居然觉得它非常的好闻。

陈珞听着“扑”地笑了起来,道:“我怎么听着不像是香料,像是吃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晞有点不高兴,道:“原本很多香料都可以用来调味做菜。比如说八角、桂皮、甘草,都是很好的调味品。”

陈珞戏谑地笑,道:“哪道菜要用甘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让我也长长见识呗!”

坐井观天!孤陋寡闻!

王晞哼哼地道:“潮卤就少不了甘草啊!”

“潮卤?”

“是啊!”王晞侃侃而谈,“卤菜也分很多种的。像两湖的卤菜喜欢炒糖,又称为红卤,江南一带喜欢白卤,只用水和辛味料;还有一种用黄姜粉上色的,又称黄卤。再就是像我们蜀中,不管是红卤还是白卤、黄卤,一定是要加花椒和辣椒的。人家潮卤,那就是一定要加甘草和鱼露的。”

她说着,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吃卤菜,说得口水都要出来了。

第六十七章 陈珞

陈珞默默的听着,半晌没有吭声。

王晞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这就好比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问陈珞:“朝云那里肯定有乳香。要不,我再写个单子给岳鹏,我再帮你配个用得上乳香的香?”

王晞觉得,陈珞要是想知道乳香长什么样,是什么味道,大可直接让人随便去哪里拿块乳香给他就行了,他这样先是问冯大夫会不会制香,又私底下跑来问她,可见这乳香对他大有益处,他甚至不愿意让人知道他非常的关注它。

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利用制香的事不动声色地帮他个忙。

想想之前她对陈珞干的那些事,再想想陈珞对她的帮助,她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虽然不足以抵消陈珞对她做的事,但她好歹也还了一部分恩情嘛!

王晞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对,干脆道:“要不,我帮你弄块乳香,再想办法悄悄给你送过去?”

陈珞看了王晞一眼。

觉得这小姑娘还挺灵敏的。

他道:“不用了!我平时不太用香。”

也就是说,突然开始关注,会让身边的人觉得很奇怪。

可他不是奉了皇命来大觉寺的吗?

难道他身边的人还不能让他放心?

王晞脑子里上演了很多画本写到的争斗故事,还让她想到了陈珏。

她打了个寒颤,看陈珞的目光略带几分同情。想着难怪戏里的皇帝都自称“寡人”,孤家寡人呗,可见登高望远,站得越高越寂寞,是有几分道理的。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她问,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里面有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纵容。

陈珞抚额。

这小姑娘真是……眉眼像会说话似的,表情还那么多,不管你说个什么,她都能乱七八糟的想一堆,自画自说的。

好在是奇怪归奇怪,却不让人讨厌,甚至有时候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也是项本事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做出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动作,都比旁人要漂亮吧?

这感觉在陈珞心里一闪而过,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

他问冯大夫会不会调香,的确是有事想让冯大夫帮忙。

冯大夫委婉的拒绝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怎样达到目的,他早有对策。

意外的是王晞跳了出来,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冯大夫的差事。

就像那天树林里,大家各占着各的位置,他甚至把陈璎都算进来了,她却骤然闯了进来,把整个事情搅成了一团乱麻。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偏偏还能误打误撞,让他达成了目的。

陈珞哂笑。

他现在就怕这小姑娘和那天一样,凭着一腔热血就顶头上了。实际上压根就不会什么制香。

很多香调好了都不是立时能用的,有些要窖藏半年,有些要油浸半个月,谁还能等到那个时候才验香啊!

不过,有时候热血的人比圆滑的人更能让人信任,更坦诚,更直接。

他身边还少能谋划的人吗?

陈珞想了想,喊了贴身的随从一声。随从立刻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递给了陈珞一个巴掌大小的纸匣子。

陈珞把纸匣子交给了王晞身边的白术,道:“小姐帮我看看,这是什么香?里面可有用了乳香?”

这个活王晞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她打开匣子闻了闻,见匣子里铺了一层油纸,放着的是一小撮粉末,像是从什么地方刮过来的,或者是随手捏了一把。

她又凑近闻了闻。

香味很清淡,不像是用了乳香的。

乳香的味道是很奇特的,而且它非常的浓烈,比沉香和檀香的味道还要大,用乳香做臣香就是为了乳香特殊的气味,谁还会去掩盖它?

但陈珞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样的话。

她坦然地道:“我闻不出来。要不,我帮你问问其他人?你也知道,我们家是经商的,三教九流,打交道的人非常多,说不定认识有这种本事的人呢!”

一直以来都有人斗香,有些还有传承,这样的人通常社会地位都不高,却个个都有自己能够存活下去的真本事。

陈珞出身太高,未必有机会像她大哥那样认识各式各样的市井百姓。

当然,他大哥也受身份地位的限制,认识像陈珞这样出身的人不太容易。

如果他大哥能够和陈珞做朋友就好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

王晞觉得她可太机灵了。

从她身上发生的事可以看得出来,陈珞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有道是,朋友不要多,关键的时候一个就足够了。她大哥又是个和谁都能搭上话的人,如果介绍他大哥和陈珞认识,以她大哥的本事,肯定笼络得住陈珞。

有了陈珞,他们家的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她这也算是为家里做了贡献,没有白吃白喝了吧?

王晞暗中嘿嘿地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陈珞看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得欢快,像个偷吃了鱼的小猫似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戴满了华丽珠宝的小脑袋又不知道天马行空地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提醒她两句,免得她这副七情六欲全上脸的模样被人一眼就看穿,对上像施珠那种人,肯定会吃大亏。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就蹙了蹙眉。

在他认识的所有女子中,施珠也算是个奇葩了。

不知道她那脑子是怎么想的,好像除了她和身份对待或是比她出身的高的之外,其他人全都是地里长出来的似的,不是这里被她瞧不起,就是那里被她瞧不起。

偏偏她还和王家小姐一块儿住在永城侯府。

王小姐的父母也是有点眼瞎了!

但这都不是该他管的事。

他摇了摇头,把这点不快甩在了脑后,认真地考虑起王晞的建议来。

王晞要算计陈珞,自然不能像桐油灯盏似的,陈珞拨一下,她就动一下。

但也不能太热情。

太热情了,就太容易得到,太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有时候还会弄巧成拙,给人巴结奉承之感。

想想就是件艰难的事。

王晞在心里感慨。

她可太不容易了!

回了蜀中,她得向祖父祖母邀功才行。

别的不说,祖父的小厨房以后得给她当陪嫁,她走到哪里,就能带到哪里。

她仿佛看到了脆脆香香的烤乳猪朝她飞过来。

哎哟,又要流口水了!

王晞赶紧站直了,正色对陈珞道:“您把这香粉给我点好了,我让人去问问,最多一个月,就能给你个准信。”

陈珞要不是没有办法了,不会出此下策的问她了。

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她就是问不到什么消息,他最多也就像现在这样,也不算是什么损失了!

陈珞来大觉寺,说不定就是为这撮香粉来的。

不过遇到了他们,计划发生了变化。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比朝云那小人有诚信,更值得信赖啊!

说不定,因为他们能取代朝云的作用,陈珞一高兴,撒手不管朝云的死活了,这样他们就更有把握能随意处置朝云了。

这可是互利互惠的事啊!

王晞暗暗颔首,对这香粉更重视,更用心了。

她吩咐白术:“去找个油纸,包点香粉。要紧的是别被人闻出来。大觉寺能藏下一个朝云,说不定还藏了朝霞,朝露,别被人发现了。”

她办事之余都没有忘记在陈珞面前给大觉寺上眼药。

陈珞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来。

不过,这小姑娘做事还真挺不错的,看到那纸匣子里的香粉是用油纸隔着,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不想别人知道香粉的事,知道怎样妥善处理这样的事。

也许,这香粉的配方她还真能打听出来也不一定。

陈珞想着,觉得自己回头得好好查查永城侯府的这位表小姐才行。

蜀中王家,也有好几代了,是平时就这样高调,还是就单出了位这样与众不同的大小姐呢?

陈珞没要王晞制的香,留了几个人护送她回去,就带着岳鹏走了。

王晞不知道冯大夫几个去了哪里,往朝云那边去寻冯大夫,却在半路上碰到了来寻她的冯大夫几个。

冯大夫又惊又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晞,急急地问她:“怎么样?那陈珞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没有!”关于香粉的事,王晞决定回了药铺再说,她也需要冯大夫的帮助,她急急地回冯大夫,“陈珞走了,朝云呢?他被大觉寺的人看管起来了吗?”

她不太相信大觉寺,总觉得应该让朝云换个地方拘着才行。

最好是在陈珞的眼皮子底下。

冯高却兴奋地笑道:“你别担心,他人虽然被大觉寺看管着,大觉寺却不敢徇私,陈大人走的时候给了大觉寺主持长长的一张香单,让大觉寺的人督促朝云在一个月之内把香全都制出来。还说这是奉了皇命,没有办法。

“大觉寺肯定会派人看管他的——要是他不见了,陈珞肯定不会找朝云,只会找大觉寺算账啊!就算大觉寺想包庇朝云也不行啊!除非大觉寺的和尚不想活了。”

一个月吗?

这岂不是和她给陈珞承诺的时间一样!

王晞叹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个提醒。

唉,想办点正经事可真是太难了。

第六十八章 大哥

虽然感慨办点正事太难了,但这也激励起了王晞的斗志。

不就是个香方吗?她就不相信了,集王家全家之力,还不能查出是哪些配料!

创新太难,难道照抄也不行吗?

王晞斗志昂扬地和冯大夫等人收拾东西,回了药铺。

只是下马车的时候,王喜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靠边窥视他们,他不动声色地把人给揪了出来。

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厮,长得白白嫩嫩,像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十分机灵。

他被王喜揪住了一点也不胆怯,反而还威胁王喜:“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我不过是站在这里看了会热闹,你凭什么抓着我不放?你再这样,我就要喊‘救命’了!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你就等着和我上衙门打官司去吧!”

王喜脸都黑了,还以为他是哪位权贵家的子弟。

还好陈珞留下来的人一路护送王晞进了城,闻言一句话都没说,拽着小厮就往顺天府拖。那小厮这才害怕了,道:“我是庆云侯府小公子的贴身随从,你们快放了我,这件事就此打住了,不然我们家小公子找来,别以为你们是龙骧卫的人就可以甩脱干系。”

几个龙骧卫的人都穿着便衣,闻言不仅没放人,还笑了起来,道:“你知道我们是龙骧卫的?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麾下?”

那小厮支支吾吾的,明显是害怕了,却硬撑着不愿意认输,道:“我看见你们的腰牌了。你们这么说,肯定是陈大人麾下了。可陈大人麾下也不能随便杀人啊!再说了,我,我也没干什么!只不过是站在这里随意看了看。”

王喜这才发现龙骧卫的几位虽说是穿着便衣,可腰牌却大咧咧地直接挂在腰间,半点也不怵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似的。这都不说,一路行来也是悠闲的说着小话,松快得很,连他都发现有人偷看,这几位像没事人似的。

态度颇为嚣张。

难道这就是皇帝亲卫的作派?

王喜觉得这几个人不怎么靠得住。

那几个龙骧卫的听小厮这么说都哈哈笑了起来,道:“既然知道我们是陈大人麾下,那应该知道我们是不杀人的。不过,我们却能把你交给镇抚司。当然,我们把你交给镇抚司你也不会害怕,南北镇抚司千户都是你们庆云侯府的人,可我们要先把你打个半死,再拿了陈大人的名帖交过去,你说,镇抚司的千户大人会不会请个大夫给人疗伤之后再好生生的送回庆云侯府去!”

那小厮听着脸都白了。

龙骧卫、镇抚司,哪一个是好惹的!

王喜不想神仙打架,他们遭殃,只问那小厮:“你既是庆云侯府的人,偷偷摸摸的跑到我们济民堂来做什么?”

那小厮对着龙骧卫的不敢吭声,却不怕王喜,闻言愤然地道:“什么偷偷摸摸,我是光明正大的好不好!我是奉了我们家公子之命来看看王小姐回来了没有?见到那朝云了没有?只是你们身边居然有龙骧卫的人,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想看清楚了再说。你怎么能这样诬陷我!”

还不是欺软怕硬,不敢惹龙骧卫的人。

王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龙骧卫的人哈哈又是一阵大笑,其中一个领头的对王喜道:“你就把人给提进去吧,问问你们家小姐怎么处置。要是不用送去镇抚司,那我们就先走了。”

要是真把人送到了镇抚司,庆云侯不会去找陈珞,但肯定会找他们王家,找济民堂。

王喜在心里摇头,忙说了一通好话,又拿了银子打发了龙骧卫的人,这才领了那小厮进了济民堂,道:“你要和我去见我们家小姐吗?”

那小厮见王喜和龙骧卫的人打交道不卑不亢的,颇有些手段,不免高看他几眼,加之又奉了薄明月之命,立刻道:“要去,要去。我们公子还让我带了话给王小姐呢!”

王喜一面带着他往后院冯大夫住的院子去,一面不动声色地套着这小厮的话。

这小厮若不是机灵也不能贴身服侍薄明月了。

别看他年纪小,见过的人却不少,就是宫里皇上皇后身边服侍的人,他也打过交道。

王喜虽说是话里有话,却除了这小厮的名字叫“小四”之外,什么有用的话也没有打听出来。

王喜只好放弃。

谁知道刚踏进院子,却听到王晞一阵惊呼:“大哥,你怎么来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提前给我带个信?我好安排王喜去接你!你来京城有什么要紧事吗?能住几天?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吗?有没有空去春风楼或者四季美吃饭?要不要我提前订一桌?”

是大东家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