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吃喝

常珂连春荫园都没有回,从太夫人那里出来直接去了柳荫园,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曦。

王曦都惊呆了,道:“施珠想干什么?”

“可能是想帮常妍出头吧?”常珂恹恹然地猜道,“我们这段时间都没有怎么理睬三姐,想必是有人觉得就这样嫁了出去,不免声誉受损。如果我们能和和美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这名声也就保住了,我们再说她什么不是,那就是我们小肚鸡肠,没有姐妹情谊了。”

王曦冷笑着“呸”了一声,问常珂:“你准备怎么办?”

“富阳公主的插钗仪式我是不会去的。”常珂淡淡地道,“从前别人出门也没有想到过来,这秋天送团扇,是不是晚了点?谁愿意去谁去!”

王曦觉得常珂言之有理,道:“那太夫人那里你还是要打点好了,免得被别人拿着说事。”

一个“孝”字压下来,不要说常珂了,就是三太太也要被责难。

常珂点头,道:“我知道。我来了你这里,让我身边的大丫鬟去了我母亲那里。以我母亲的脾气,此刻只怕早已去了太夫人那里讨个说法了。”

“这就好!”王曦就留了常珂在她这里吃饭,还道,“免得有人找到你那里去,你连个借口都没有。在我这里用膳,好歹也是做客了。”

常珂直笑,道:“那就干脆一事不烦二主,把潘小姐也请过来吃个饭,我借花献佛,用你的厨房做几个菜,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她很珍惜和温征的婚事,想着温家人丁兴旺,这人一多,亲戚也多,姑娘妯娌里就是不想比照着也会被比照,她虽出身永城侯府,可她父亲是庶子,还是白身,如今也不过是仗着和永城侯府还没有分家,走在外面被人称一声“侯府的小姐”罢了,嫁去了温家要立得住脚,总得有拿得出手的技艺才好。

常珂就瞧中了王曦厨房的手艺。

美食要与人分享才有意思。

王家的厨艺是不藏私的。

王曦不仅让她灶上的厨娘告诉常珂做菜,还亲自在灶边指点常珂,甚至派了人去打听温征的口味,专门给常珂定了一本菜谱,还开玩笑地道:“你可以留做传家之宝。不过记得传给你儿女的时候记得要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王家表姨送给他们的。”

羞得常珂满脸通红,追着王曦打闹了一通。

什么事都架不住“认真”“勤奋”,常珂学厨的时候虽然短,但有基础,因而进步神速,做出来的淮扬菜还真有几分看头。

王曦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应了,派了白果去请潘小姐,还道:“我觉得你还要可以学两个拿手的点心,只要是女的,就没有不喜欢吃甜点的,万一遇到万中之一不喜欢吃甜的,你就给她做道咸点心,总之,不能让人难倒了。”

常珂哈哈地笑,道:“瞧你说的,好像那温家是龙潭虎穴似的,我就不相信了,有你在旁边指点我,我连个灶上的活都拿不下来。“

“那是!”王曦大言不惭地道,“要说做生意,这天下能人多着,我们家是不敢称顶尖的,可要是论吃的,我们家肯定是最顶尖的那一拨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胡扯着,常珂觉得在太夫人那里受的气都烟消云散,心情又重新好了起来。

潘小姐来得有点迟,她来的时候常珂已经去了厨房。

她这些日子都在侯夫人那里“侍疾”,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侯夫人这是在装病,潘小姐每天在侯夫人那里帮侯夫人吃着补品,又没怎么动,脸都长圆了一圈。

王曦和常珂来叫她,她像被放出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地就来了。

“那你还来得这么迟。”王曦不相信她,笑着打趣她,“你肯定是为了哄我们开心,说的应酬话。”

潘小姐怕自己再胖下去,每次来了王曦这里就挽了衣裙跳百索。

她一面跳着百索,一面道:“我哄你们做什么。我是看了一会儿热闹。”

王曦睁大了眼睛。

潘小姐喘着气笑道:“听说施小姐要带常妍和阿珂去宫里参加富阳公主的插钗礼?施小姐还做中间人,让常妍和阿珂冰释前嫌?据说三太太气得不行,跑去太夫人那里骂闹了一场,把太夫人气得躺下了,找了我姑母去主持公道。我送了病着的姑母,在太夫人那里站了一会儿才过来。”

王曦立刻关心地问:“那谁赢了?”

这可关系到常珂进不进宫的事。

潘小姐抿了嘴笑,道:“当然是三太太和我姑母赢了,要不然我来得这么干脆利落?”

王曦闻音知雅,忙道:“那我代珂姐姐谢谢侯夫人和潘姐姐了。”

潘小姐笑道:“可不能空口白牙。我也不要别的,就把你那天招待我的蒙顶黄芽给点我就行了。”

“你可真敢想!”王曦笑道,“那茶我也只带了几两过来,都快喝完了,最多也就包一小包给你尝尝。”

两人熟悉了之后,发现彼此都是爽朗的性子,越说越投机,感情也一日千里。

王曦就真的只包了一小撮给潘小姐。

潘小姐一面嚷着王曦小气,一面让贴身的丫鬟立马把那茶叶送回了春荫园,这才在柳荫园里吃了晚膳。

常珂做的一盘辣子鸡丁让潘小姐赞不绝口,喝着糯米桂花圆子羹,又用手对着嘴巴扇风直喊着辣还停不下来。

常珂呵呵地笑,非常的有成就感。

富阳公主的插钗礼施珠是带着常妍去的,常妍情绪有些低落,韩家不知情,觉得是难得的体面,来永城侯府送家具名册的时候听说后回去说给韩家的人听,韩小姐还给常妍送了朵宝石鎏金的鬓花。

王曦私底下和常珂潘小姐道:“可惜了韩小姐,一朵鲜花放错了地方。”

常珂没有吭声,想到刘家的事,想到刘众,觉得潘小姐的婆家也好像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不由叹气。

等到了富阳公主插钗礼之日,施珠带着常妍进了宫,王曦几个则在柳荫园里喝桂花酒。

金黄色的美酒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如流淌的黄金,只是味道还有点辛辣。

王曦道:“还要埋几天,可见还是得听师傅的,陈年的酒,配上今年的新鲜产的桂花,必须得埋整整六十天才能开坛。不过差十天,味道就大不相同。”

潘小姐却喜欢这口味,道:“我觉得还好了。比市面上卖的很多桂花酒都要醇厚。”而且她更爱这颜色,“看着就赏心悦目。如果能点缀点什么就更好了。”

常珂也喜欢这颜色,道:“像金箔似的。要不放点枸杞进去?或者是绿色的什么东西。”

“肯定是枸杞更好看。”王曦道,“不过久泡的枸杞会让酒发红,影响它的颜色。临时泡点进去呢,又容易沉在杯底,这还真是个技术活。恐怕要找善酿的老师傅才行。”

潘小姐却趁着她们说话又呷了一口酒,道:“我看找善酿的老师傅也没有用。我在江南也喝过不少百年老字号的好酒了,可能酿到像你这样的,还是挺少的。你都弄不出来的,其他人也未必弄得出来。”

王曦受了赞扬,很是高兴,和潘小姐常珂两个说起她在蜀中酿酒的事。

白果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探了好几次。

王曦找了个机会拉她去院子里说话:“出了什么事?”

白果讪讪然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就是陈大人那边让王喜带了话过来,说让我们把您看住了,今天哪儿也别让您去。”

这还不算是出事了?

王曦不解。

白果道:“是带信的人,什么也没有跟王喜说。王喜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王喜也说了,陈大人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这么吩咐了,我们最好还是跟您说一声。”

王喜私下叮嘱她们让她们无论如何也要像陈珞说的哄了王曦留在家里,她觉得就不必告诉王曦了。

反正看王曦这样子,也不像要出门的样子。

王曦还寻思着在那金色的桂花酒里加点什么,想着白果说不明白那等她晚上去问陈珞好了,也没有放在心上,折回屋里,又和潘小姐常珂说起酿酒的事来。

潘小姐还对王曦道:“你的酒酿得这么好,不如到了中秋节的时候办个宴会,请些朋友来家里玩耍?”

她觉得这样有利于王曦打响名声,对王曦的婚事有利——她们这些姻亲里,就王曦的婚事没着落了。

常珂也觉得好,道:“就算你觉得请客麻烦,这桂花酒也应该放在礼单里,各家都送一些。”

王曦就真的考虑起这件事来。不过,从前在王家的时候她都是帮她祖父酿酒,自己单独酿还是第一次,酒酿的不多,若是要送人,只能想办法在酒瓶上下功夫,每家尽量都多少分一点。

她们就讨论起用什么装酒来。

有事做,时光总是流逝的很快,可直到她们用了晚膳,决定好了装酒的瓶子,更夫也已经开始打更了,去宫里参加富阳公主插钗礼的施珠和常妍却还没有回来。

太夫人念叨道:“这不可能啊!宫里都要落锁了。”

施嬷嬷心里也打着鼓,却只能安慰太夫人:“怕是富阳公主有体己话要和施小姐说,把她们多留了一会儿。”

“就算是这样,也应该回来了啊!”太夫人不安地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惊涛

太夫人那天晚上等施珠和常妍等到三更半夜,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二太太急得不行,和二老爷分别去求永城侯和永城侯夫人打探消息,常妍兄长和弟弟则各自找相熟的去打听消息。

永城侯府顿时人心浮动,睡下的都被惊醒了,这其中就包括王曦和潘小姐。

可惜宫中早已落了锁,永城侯是五军都督府的五位都督之一,要避嫌,根本不敢随便贿赂人,公事公办,当然是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而常妍的兄弟们虽然打听了一些消息,可这些消息还不如不知道——据说进宫去参加富阳公主插钗礼的人虽然不多,但都被留在了宫里。

这是应该是出了大事吧?

王曦想到陈珞的交待,很想去问问陈珞,看他进宫了没有,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如今别说是永城侯府人人都睁着眼睛你看着我看着你了,万一宫里真有大事发生,王曦相信陈珞足够自保,她就更没有必要为这些小事而去打扰陈珞了。

她静待着陈珞的消息。

太夫人等人则一夜没睡,各种各样的猜测,吓破了她们的胆,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皇上倒是正常的上朝,可内宫却依旧大门紧闭,直到中午才开了顺贞门,各家参加富阳公主插钗礼的外命妇们才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六宫。

二太太的眼睛都哭成了桃核,侯夫人也被迫拖着“病体”陪了太夫人一夜。此时得了信,二太太忙求了侯夫人去长公主府打听:“长公主最好说话不过。若是阿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侯夫人嘴角微抽。从前她还挺瞧得起二太太的,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还不如三太太,瞧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欠了他们二房的吗?长公主和他们府里有什么特别交情要帮着他们?常妍跟着施珠进宫的时候的二太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现在出了事,就开始指责起太夫人来?

她原本就不想帮二房奔走,不过是因为侯夫人的责任在身,不得不出面,听了这话,先看一眼一直低眉顺目服侍着太夫人的三太太,她的心更冷了,言语间不免也带上了几分敷衍,道:“我自当尽力。你也不要太担心。且等我去了长公主府回来再说。”

可如果长公主不愿意给她开门,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侯夫人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不在家,而且管事的还告诉她:“昨天进宫还没有回来。”

侯夫人一愣。

这是把长公主留在宫里了吗?

她想了想,问:“小陈大人呢?”

陈珞父子三人都在朝为官,陈愚被称为国公爷,陈璎被称为陈大人,陈珞被称为小陈大人。

管事的笑道:“小陈大人也没回来。”说完,语气微顿,道,“陈大人和国公爷也没回来。”

侯夫人听了,神色都有些恍惚起来,出了长公主府就叮嘱轿夫:“去江川伯府。”

虽说襄阳侯府离他们家更近,,襄阳侯夫人也去了宫里参加富阳公主的插钗礼,可相比江川伯府,她更相信陆玲这个小姑娘——太夫人们因为是孀居,这样的喜事是不适合出面的。永城侯府的轿子急急地去了江川伯府。

陆玲刚从宫里回来,听说永城侯夫人要见她,忙派丫鬟去禀了江川伯太夫人,道:“我见是不见?见了怎么说?”

江川伯太夫人就有些不高兴,觉得永城侯府是欺负陆玲年纪小,可看在王曦常珂的面子上,江川伯太夫人到底还是给了永城侯夫人几分体面,让贴身的嬷嬷去见了永城侯夫人,直言道:“留在宫里的都没事,回来的也都不会乱说。我们家太夫人的意思,也别为难我们家大小姐了,侯夫人还是回府里等候消息好了。总归不是要祸及族人的事就是了。”

侯夫人一听,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了,惴惴不安地回到永城侯府,直奔太夫人那里,把去了江川伯府的事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吓得脸都白了,直嘀咕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也不知道阿珠和阿妍怎么样了?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就一直守在太夫人这边的二太太也嚎啕大哭起来。

侯夫人神色冷漠,只想丢下这事一病不起就好。可她还要去回了侯爷,还要主持永城侯府的中馈,她要是倒下了,她儿子媳妇怎么办?

阖府的人战战兢兢地等到了下午,施珠和常珂突然被宫里的人送了回来。

只是送两人回来的还有一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他除了送两人回来,还带了一道圣旨过来。说是皇后娘娘懿旨,将施珠许配给了镇国公府的大公子陈璎,明年三月初十完婚。

永城侯府做为施家的姻亲,施珠的婚事,由永城侯府帮着打点。

太夫人闻言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抓着侯夫人的手,红着眼睛问那宣旨的大太监:“皇上可知道这件事?”

施珠可是施家要嫁到宫里去的!

如今施珠在永城侯府里出了事,太夫人觉得自己没办法向娘家的人交待。

那大太监听了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如今外面的人都在传说皇上要立大皇子做太子了,有些眼皮子浅的沉不住气了,对皇后娘娘就没有从前尊重了。他从前只听说永城侯府能够占了五军都督府的一个位置,那是皇上为了凑数,没想到还真是草包一个。

镇国公府长子陈璎是长公主的继子,他的婚事,是那么随便的一件事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觉得他们皇后娘娘当不了家?

“若是太夫人觉得不妥,不如进宫去见皇上。”那大太监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道,“您也是老封君了,皇上肯定不会不见的。您不如到时候亲自问问,问清楚了,再决定接不接这懿旨好了。”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侯夫人一面忙着给那大太监塞了个红包,一面迭声解释道,“就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们怕听错了,这才想确定确定,公公不必放在心上。宫里肯定要去的,我们还要去向皇后娘娘谢恩呢!”

那大太监听了脸色依旧没有好半分,冷笑道:“那杂家就在宫里等侯夫人了。皇后娘娘那里还有事,杂家就先走了。”

说完,连侯夫人的银子都没要,带着几个小太监就走了。永城侯追了出去。

侯夫人直跺脚,语带埋怨地对太夫人道:“您也是的,明明知道庆云侯府是个怎样的情景,您还说这些话,这可好了,把皇后娘娘给得罪了。您要真有什么想问的,施小姐和三小姐都回了来,您直接去问她们好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太夫人刚才也就是脑子一热随口那么一问,侯夫人这么一说,她立刻坐不住了,扶着丫鬟的手就去了施珠那里。

施珠脸色煞白,还穿着昨天进宫的那身衣饰,像死人似的躺在床上,若不是眼泪不停地落着,太夫人都以为她出事了。

“我的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太夫人看着眼泪直流,抓着施珠的手就哭了起来,“你爹把你交给了我,你好歹给我一句话啊,我就算是要为你拼命,你也得让我知道去找谁啊!”

也不知道太夫人的哪一句话触动了她,自回来之后就像木偶般一动不动的施珠突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进宫的时候还像三月梢头傲立的花朵,回来的时候却像寒冬枝叶凋零的老树,不仅是没有了生气,还一副大受打击的呆板与木然。

满屋的人看她这样子都有点心酸。

太夫人更是抱着她哭个不停。

杏园这边,常妍的脸色并不比施珠好几分,可到底事不关她,她神色惊恐地回府之后还能重新洗漱一番,被二太太心疼地搂着说些体己的话:“……也不知怎么,大家推开门一看,陈璎和施珠抱在一起,那模样儿,像是即将要被谁拆散了的鸳鸯似的,把我们都惊呆了。”

“不可能!”二太太听着就知道这其中有蹊跷,想也没想地反驳道,“施珠多傲气的人,她就算是喜欢陈珞也不可能喜欢陈璎。何况她一心一意想嫁到宫里去,平日里又与陈璎没什么往来,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和陈璎有私情。不会是陈珞的诡计吧?”

谁都知道陈珞和陈璎不和,若是陈璎出丑,陈珞肯定乐见其成。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常妍回想起这件事都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后怕,道,“可陈璎跪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他从小就心悦施珠,听说施珠要嫁给五皇子了,他这才忍不住,想在施珠和五皇子的婚事定下来之前,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就算是,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吧?

这分明是逼着施珠不得不嫁?

施珠还不得恨死他了?

他这是在结仇呢还是在结亲呢?

二太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她道:“那,皇上就同意了?”

不然也不会有那道圣旨给他们家了。

常妍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后怕,这也许是从前她并没有见过真正的老虎,如今才知道面对老虎的时候人会多惊慌。

还真应了那句“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她觉得自己从此恐怕再也没有那争权夺利的心思了。

“不答应能怎么办?五皇子直接跳了出来,说不愿意为一个女子坏了兄弟的情分,皇上气得脸色发青,可旁边还站在庆云侯俞大人呢,难道还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怅然

“难道,施珠就这样被毁了不成?!”二太太喃喃地道,心里五味俱陈,不知道可惜多一点还是同情更多一些。

常妍久久没有说话,想到镇国公一巴掌朝陈珞扇过去的时陈珞抓住了镇国公手时那平静中带着几分淡漠的表情。

“镇国公还打了陈珞。”她不由茫然地道,“陈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了皇上面前,求皇上做主,说若是查出这件事是他所为,他愿意自贬为庶民,永世不踏足京城一步;若是查出这件事非他所为,他要和镇国公断亲,从此以后,他不再是陈家的子嗣。”

“啊!”二太太张大了嘴巴,觉得自己的嘴闭不上了。

常妍却像魔餍了似的,看也没看母亲一眼,双目无神的自顾自地道:“皇上原本就气恼陈珞自作主张,坏了宫里的规矩,陈珞此话一出,皇上也伸手给了陈珞一巴掌。可这巴掌没落在陈珞的脸上,却落在了长公主的身上。长公主当时就抓着皇上的手哭了起来。

“说什么她和皇上一母同胞也就罢了,她的儿子却不能受这样的委屈。求皇上无论如何也要给陈珞一个交待。

“皇上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淑妃娘娘也在外面哭,说像施珠这样,吃着碗里还要看着锅里的,在他们老家,早就沉了塘。皇上不可放过施珠。

“三皇子和五皇子去拉淑妃娘娘,拉都拉不起来。

“后来还是庆云侯请了皇后娘娘过来,关了六宫的大门,让宫中的姑姑们安置我们,带着施珠去了坤宁宫。

“长公主则由陈珞陪着,去了慈宁宫江太妃那里。

“我原来想去找陆玲的,谁知道陆玲也去了江太妃那里,襄阳侯府的都没有进宫,我谁也不认识,在不知道是什么殿的庑房里窝了一个晚上,快中午才有人端了碗白粥两个菜包子过来。

“我还寻思着今天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不曾想皇后娘娘却宣了我去,让我陪着施珠回永城侯府? 还说,这件事自有皇上定论,让我们不要乱说话。施珠受的委屈她知道? 不会让施珠就这样白白被人欺负的。”

二太太听得心里怦怦乱跳? 面如金纸地跳了起来? 道:“施珠呢?当时施珠是个什么样子?她都说了些什么?”

常妍在宫里的时候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灭口,出了宫,顿生死里逃生之感? 只盼着快点见到母亲? 快点见到大伯父永城侯,扶着施珠就高一脚低一脚地出了宫,哪里注意到施珠是什么样子。

不过? 施珠要是有异样? 她肯定不会没有注意到的。

她使劲地回忆着? 沉吟道:“当时她哭得挺伤心的? 一直说陈璎欺负她? 陈珞陷害她。后来皇上来了? 她就没敢说话了,但好像往皇上身边凑了凑,皇上当时杀气腾腾的,她还没有凑上前,皇上就走到了陈珞的面前? 扬手就要打陈珞? 被长公主挡着之后? 她一直在哭。

“中午从宫里出来的时候? 她眼睛都是肿的,可神色挺平静的,也没有和我说话?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好!”二太太想也没想,跳起来就往外跑,“阿妍,你好生生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施珠十之八、九是上了当,她要是死在我们家了,我们家可就完  了。”常妍不明白。

等她追出去,二太太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想了想,也没个商量的人,咬了咬牙,干脆追着二太太出了门。

二太太直闯玉春堂。

施嬷嬷却把她拦在了屋檐下,语气虽然恭敬但不如从前那样的殷勤,客气地笑道:“二太太,如今家里正乱着呢,太夫人哪有空见您?三小姐也受了惊吓,您向来是慈母胸怀,对几个孩子都如珠似宝的,这个当头,您还是好生照顾三小姐为重。这边若是有什么事,我肯定会第一个告诉您的。”

二太太素来知道太夫人不是个能当事的,她推开施嬷嬷就往里走,嘴里还道:“侯夫人呢?她在哪里?出大事了?”

施嬷嬷眼皮子直跳,想着常妍也是进宫的人之一,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怠二太太,沉默了片刻就跟在了二太太的身后,道:“施小姐精神不济,歇下来了。太夫人和侯夫人正守着施小姐!”

还好!还好!施珠歇在了太夫人这里。

二太太心中一松,脚下却半步没慢,径直进了太夫人屋里。

太夫人听到动静就知道是二太太来了,她正不待见二太太,见二太太进来沉下了脸,低声喝道:“也是一把年纪要做祖母的人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二太太没心思和太夫人计较这些,上前就草草地给太夫人和侯夫人行了个礼,压低了声音急急地道:“刚刚常珂跟我说,施珠出宫之前,并不知道有懿旨这件事,皇后娘娘还安抚她说会帮她讨个公道的。”

太夫人还懵懵懂懂的,侯夫人却明白过来。

她暗暗喊了一声“糟糕”,拔腿就朝侯夫人内室去。

见单嬷嬷守在施珠的身边,拉着施珠的手正无声地落着泪,心中微安。

如果皇后娘娘所谓的帮施珠讨个公道,是给施珠赐婚,把施珠许配给了陈璎,以施珠的性子,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的。可如果施珠只是闹还好说,怕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吊死在了永城侯府,他们可怎么对宫里,对施家,甚至是对镇国公府交待。

那这件事的过错就全都成了他们永城侯府的。

侯夫人不敢骂皇家,只好把施珠骂了个狗血淋头。

谁都知道施珠这是被人陷害了,可她施珠平日里不是趾高气昂,谁都瞧不起吗?瞧不起人,那也是要有本事的。就这点伎俩,进个宫都能被人算计了,她凭什么这个那个的都瞧不起?还不如常珂了。

不声不响的,就嫁了个好人家,还把常妍的脸丢在地上踩了又踩。

和薄六小姐之流就更不能比了。

就薄家这样的家底和显赫,人家那也是面子上和善,骨子里清高,也有两、三个知交好友互相帮衬。

她倒好,除了个富阳公主谁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出事了,富阳公主在哪里呢?

出来踩她一脚的,还是富阳公主的胞兄五皇子呢?

说不定,人家的胞兄就是这次的主使者呢?

这念头一闪而过,侯夫人自己都惊呆了。

施珠想要嫁进宫里去,嫁给谁?大皇子成了亲,二皇子的舅家是庆云侯府,根本瞧不上施家。四皇子不用说了,向来对施珠敬而远之,施珠也颇为嫌弃四皇子没有母族扶持,至于六皇子,又肥又痴,施珠就更不放在眼里了。七皇子和她年纪相当,可皇帝上显然对七皇子宠爱有加,就是谭家年纪相当、才貌双全、温柔娴淑的四小姐都觉得配不上七皇子,能被施珠有所图的,只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况且三皇子还一直以来都是储君的有力的人选,施珠又和富阳公主交好,对淑妃娘娘多有奉承……

但这婚事,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要是淑妃娘娘压根就没瞧上施珠呢?

施珠可是在宫里出的事。

这些事在侯夫人心头上转了又转,到底不好说个清楚明白,只能叮嘱潘嬷嬷:“你这些日子什么也别做,就盯着施小姐,直到她顺顺利利地上了花轿。”

至于上了花轿之后会怎样,那就不是他们永城侯府的事了。

这件事这么大,怕是她一个人都担当不起,还得跟侯爷说一声才是。

侯夫人留了二太太和太夫人说话,自己去了前院找永城侯。

*

王晞这边,早被一系列事弄得眼花瞭乱,目不暇接了。

到了晚上她才有空和潘小姐、常珂说悄悄话:“施珠不会真的想不开吧?照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能改变命运。这不是离出嫁还有快半年吗?实在不甘心,就争一争好了,不至于死吧?”

常珂是最不待见施珠的,特别是她当初邀她进宫的理由,让她想想就觉得膈应,因而说起话来也半点不客气,道:“就怕她想一哭二闹三上吊,演戏演过头了。”

王晞和潘小姐汗颜。

潘小姐道:“我姑母也怕出事,如今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盯着施小姐呢!”

她和施珠的矛盾最少,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一软,也没了从前的针锋相对,反而叹息道:“也不知道施家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办?”

培养一个能进宫的女孩子会花费家族大量的精力、人力和物力,施珠这样,等于是废了。

但对陈珞却是有利的。

王晞暗中琢磨。

陈璎明显地走了一步臭棋,对于陈璎的能力众人已是有目共睹了,就算他以后能继承镇国公府,在别人眼里,他的才干也是颇为平庸的。

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镇国公府在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之职?

她还有点担心陈珞。

皇上那一巴掌,肯定是下意识的。

也就是说,皇上是不愿意见到这个结果的。

那在皇上的心里,施珠嫁给谁比较合适呢?就算这件事不是陈珞做的,在皇上心里,那也与陈珞有关系,陈珞等同是惹怒了皇上,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惩罚他?

王晞觉得陈珞像地里没有打霜得小白菜,有点苦。

真是娘不疼舅舅不爱的。

但愿这次长公主对陈珞的维护,能让陈珞心里好受一些。

王晞心中怅然。

也不知道陈珞此时在哪里?在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忿然

被王晞担忧的陈珞此时刚刚陪着母亲从宫里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屋更衣,就被长公主留下来说话。

“陈璎的事,真不是你做的吗?”可惜,长公主私底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怀疑,她皱着眉头盯着陈珞,“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只有你是利益既得者。”

陈珞这几天陪着母亲住在宫里,对于母亲之前对他的维护,他心生感激之余,甚至觉得,不管母亲从前怎样的忽略他,他都可以原谅母亲了,但这样的心思不过维系了几天就荡然无存了,他连辩解的心情都没有了。

“原来你这几天不说,不过是秉着家丑不可外传,不方便问我而已。”他喃喃地道,眉目间全是失望,“你觉得是我,那就是我吧!”

反正不管是皇上还是他的母亲,甚至是朝臣,都觉是他挖了个坑给陈璎跳。他们瞧不上陈璎,不过是因为陈璎蠢而已。

他不再说什么,恭敬地给母亲行礼,敷衍地说了句“这几天母亲也辛苦了,既然回了府,那就早点歇了吧!还要给大哥准备定亲的事”,没等长公主回应,他就匆匆出了母亲的正房。

初秋的夜晚,晚风已透着几分凉意,吹散了白天的暑气,却吹不散陈珞心中的茫然。

他走着走着,无意识地就走到了鹿鸣轩和永城侯府相隔的围墙边。

熟悉的垂柳依旧树冠如伞,柳枝一半撒落鹿鸣轩,一半撒落在柳荫园里。

王晞素来消息灵通,施珠的事过去好几天了,他一直没有给王晞带个信,她应该早就等着急了吧?

陈珞想着,身体比脑子更快,兔起鹘落,他已翻墙进了柳荫园。

夜间的柳荫园,绿树掩映,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安宁而静谧。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王晞的住处,随手捡了颗小石子敲打着王晞的窗户。

王晞打着哈欠推开窗? 探出半边脸,睡眼惺忪地对他道:“就知道是你!我告诉你,我窗户上嵌的可是西洋的琉璃? 贵都是次要的? 只有文州那边才有? 配一块琉璃,来来回回要三、四个月呢,破了是要赔的。”

陈珞大咧咧地坐在了葡萄架下的石凳上? 道:“不就是钱吗?告诉你? 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这话好耳熟啊!

怎么和她祖父说的一模一样?

王晞已经睡得有些迷迷糊糊还没有清醒过来,闻言下意识地道:“那你也得有钱解决才是。这世上? 虽说什么都是有价的? 可也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的。你别大意了!”

陈珞可不是来和她说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的? 他道:“我可是站在你面前了?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要是你没事? 那我可就先回去了。”

王晞顿时清醒过来? 一面说着“有,有,有”,一面放下窗棂,快步出了内室。

当值的白芷已经被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道:“小姐? 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