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苦涩地笑了笑。

现在哪里是他想和陈珞断了,是他想和陈珞如从前那样也不敢了。

他告诉皇后娘娘:“明月也很好。他给我收集了一些证据,全是宁嫔那位族兄贪墨受贿的,这钱未必就是他拿了的,可要是能扯出他来,宁嫔那里也是桩丑闻。就看什么时候用合适了。”

皇后娘娘面露恨意。

回到长公主府的陈珞则正和刘众在书房里小声说着话。

“你说,那天薄明月去云居寺,是去见了宁嫔族兄府里一位厨娘?”他好看的眉毛皱成了个川字,道,“看来薄明月是打听到了些什么。能不能想办法把他打听到的东西也弄一份到手里。说不定我们也能用得上。”

刘众轻声应诺,道:“还有四皇子那里。看样子是想早点成亲,尽快就藩,我们要不要推波助澜,让四皇子得偿所愿?”

“别管他!”陈珞现在看着他的这些表兄表弟们心里就烦,道,“这种事,他自己求是没用的,得通过内阁的阁老们,而皇上正打算将庆云侯府降侯为伯,有阁老们一阵忙的了,谁有空理会他!”

刘众大吃一惊,道:“降侯为伯,庆云侯会答应吗?”

“有什么不答应的。”陈珞不以为意地道,“只要二皇子能上位,别说是降爵了,就是削了爵,他们家也能立刻就起来。若是二皇子不能上位,庆云侯就算是现加封几个太子太傅,太子少保也没有用,一样是镜中花,水中月。

“倒是皇上打得一手好算盘。

“折了一个施家,换了庆云侯府被降爵不说,二皇子近日也要启程去大觉寺了。皇上让他在那里给列祖列宗们祈福,抄九九八十一天的佛经。

“三个月之后,等二皇子从庙里出来,说不定这天下已经换了个模样了。”

刘众咋舌。

陈珞不想和他多说,交待了一句“你别管我了,我今天晚上不回来用晚膳了”,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刘众猜着他又跑去隔壁王小姐那里蹭饭去了。

王小姐家的厨娘手艺真是好。

他摸了摸自己肚子,嘴角仿佛还能回味到那些点心的美味,暗中却为陈珞担心。

和王小姐这样好的感情,以后若是娶了妻,岂不是要辜负别人。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他担心就有用的,只能看有没有机会劝陈珞两句吧!

毕竟他要跟陈珞一辈子。若是陈珞后院不安宁,很容易影响子嗣和家风,陈珞这一支肯定走不远。

他去吃饭去了。

陈珞则在饭后一面和王晞在柳荫园遛弯,一面和她说着朝中的事:“你且等着。最多不过三、两天,肯定有人给皇上上折子,求皇上早立太子。而这其中,说不定还会有人提及三皇子。

“皇上听了一定会暴跳如雷,把三皇子叫去喝斥一顿不说,还会趁机把淑妃也教训一番。弄不好,连五皇子也要跟着受牵连。”

王晞明白地颔首,道:“这就好比我们家的那些铺子,有大掌柜的位置空了出来,大家都争来争去的,这是好事,但若是闹出损害王家利益的事,这铺子里的大小掌柜都会一锅端了,有时候连得力的伙计也会被解雇。

“所以淑妃娘娘这个时候不动才是最好的。

“她一动,皇上又不属意她,肯定会迁怒她啊!”

陈珞从前和王晞说这些朝中大事的时候,王晞还会迷糊片刻,可现在,已经可以顺着他的思路推断出为什么了。

他不由刮目相看,停下脚步笑道:“没想到,你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不是我厉害,”王晞不以为意地道,“是这些事说来说去,和那些大户人家争产异曲同工罢了。我熟悉了,也就没什么。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王晞朝着他娇笑,眼睛亮晶晶的,灵光四射:“朝堂的这些八卦比内院的那些流言蜚语更云谲波诡,出乎人意料之外。”

陈珞啼笑皆非。

能把朝廷大事比喻成八卦轶事的,也就只有王晞了。

这,也许就是她的独特之处。

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告之

王晞本着看热闹的心情旁观,事态却果如陈珞所说的闹腾起来。

先是庆云侯因为越僭调动亲卫军被降爵,由侯爵变成了伯爵;然后是二皇子被打发去寺庙抄经书。淑妃娘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让娘家的兄弟从中穿针引线,说动了几个言官给皇上上书,有的只是劝皇上早立储君,有的则非常直白的推举三皇子。

皇上自然是大发雷霆,停了淑妃娘娘的俸禄不说,还把三皇子叫到了上书房,当着几位阁老的面把三皇子大骂了一顿,说他“不孝不悌”,大皇子刚刚受了重伤,还没有痊愈,二皇子刚刚被申斥,你不是关心你两个哥哥如何了,却一心一意地惦记着储君的位置,简直是狼子贼心。

“狼子贼心”什么都好,可这“不孝不悌”却是为人臣子的大罪。

三皇子当即就脸色发白地跪在了地上,半晌都没能站起来。

淑妃娘娘赶去给三皇子求情,跟着跪了三个时辰都没被叫起来。

“有点夸张了吧?”王晞和陈珞坐在柳荫园的厅堂里,吃着五福饼,喝着白茶,看着窗外正带着几个工匠在那里忙着给凉亭铺设地龙的王喜,笑嘻嘻地道,“世人都是迎高踩低,肯定是有人看着淑妃母子失势,有意丑化三皇子。再说了,跪三个时辰,那得把腿也给跪废了吧?”

陈珞不满意地哼了哼,道:“难道我还会编排他不成?”

“你也在场吗?”王晞惊讶地问。

陈珞点了点头,道:“我不仅在场,我还在那里趁机刺了皇上几句呢!他不是想把皇位传给七皇子吗?我干脆道:我倒觉得有些言官说的不错。皇上应该早定下太子了。什么大皇子被刺,二皇子被责罚,三皇子被人推荐当太子,不都是因为国无根本造成的?”

王晞听了,心立刻提了起来,道:“那皇上怎么说?”

看陈珞的样子就应该没有受到刑罚,可不代表他没有受到责难。

陈珞笑道:“我现在在他的眼里,就是个秋后的蚱蜢,蹦不了多久了,与其和我生气,还不如不理会。”说到这里,他“嗯”了一声,继续道,“不过,他的这种纵容却对我很有利。我准备继续做我的‘皇上最宠爱的外甥’,给皇上使点绊子。”

王晞放下心来,觉得陈珞自和大皇子一起遇险之后,更随心所欲了。

这样也好。

陈珞原本就不是无能之人,现在没有了顾忌,就更能保全自己了。

她笑道:“那三皇子和五皇子现在怎样了?二皇子都被赶到了大觉寺去了,他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陈珞笑道:“皇上把他们禁足了。不过,我听说五皇子还是悄悄去探望了淑妃娘娘。”

两人说着宫里的事,陈裕面色不善地过来。

王晞看着心里咯噔一声,忙站了起来。

陈珞却不动如山,淡然地道:“出了什么事?”

陈裕看了王晞一眼。

陈珞没有吭声。

陈裕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

二公子已经什么事都不避着王小姐了。

他低声道:“是施大人。他写了封血书,说他之所以诬陷大皇子,都是受了淑妃娘娘的蒙骗——淑妃娘娘让娘家的侄儿找到他,说会在皇上面前给施小姐求情,保住施小姐的婚事的。施家人想着总不能把全家都拖下水。万一他们家能逃过一劫,也得有个强有力的亲家帮衬,才能东山再起。就同意了。

“后来施家看着施小姐和大少爷的婚事并没有什么波折,还挺欣慰的。”

“居然还有这种事!”王晞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

陈裕点头:“结果他们家却被突然抄家流放,施家心疼几个还未成年的男嗣,想留下点香火,求到国公爷那里,谁知道国公爷根本不予理会。

“施家没有办法,想办法带信给淑妃娘娘,结果淑妃娘娘也不理会。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给施珠求情的是长公主,根本不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虽然受宠,可在皇上面前,也不过能和皇后娘娘为内宫的小事打打擂台,朝堂上的事,是向来没有说话的权力的。

“施家这才知道上了当。现在反咬淑妃娘娘一口,说他们当初是受了淑妃娘娘的当。

“皇上听了就派人去查了这件事,把淑妃娘娘降了份位,由妃子变成了选侍,赶去了慈宁宫陪伴江太妃。”

王晞倒吸了一口冷气。

赶到慈宁宫陪江太妃,等同于被打进了冷宫。

一日夫妻百日恩。淑妃娘娘和皇上虽不是夫妻,但也在一起这么多年,生儿育女,可皇上说罚就罚,连两个皇子都跟着没脸。

“他这是要彻底地断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为太子的念想啊!”王晞道,“淑妃娘娘犯了这样的大错,失去了角逐中宫的资格,若是让皇上再找什么借口能废了皇后,那后宫这些生育了皇子的嫔妃就都有了被立为皇后的资格。”

她怀疑道:“皇上不会是有意的吧?施大人要秋后才会被处决,施家的案子,不会还有什么波折吧?”

施家这个时候还跳出来指正淑妃娘娘,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家也不可能这样的折腾。

“就看皇上会怎么处理施家吧!”陈珞淡然地道,仿佛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

王晞奇道:“那是谁告诉施家说施珠的婚事是长公主出的面呢?若是没有这件事,施家也不会反咬淑妃娘娘一口,把这件事给抖落出来啊!”

“是我!”陈珞淡然地道,“是我告诉施大人的。”

“啊?!”

“我不是说了吗?要乱,就大家一起乱。”陈珞望着王晞,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皇上能利用施家,我也能啊!何况我又没有说谎,淑妃娘娘的确是忽悠了施家一回,也不能怪人施家气极败坏要找她算账,就是死都要咬她一口。”

想想也对。

陈珞不过是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了施家,施家总算是没有稀里糊涂地死了,连谁是仇人,谁是恩人都不知道。

念头在王晞的脑海里转了转,她立刻就释怀了,道:“现在三皇子和五皇子因为生母有事,自己声誉受损,失去了逐鹿中原的资格,不知道皇下接下来会怎么办?”

陈珞目光深邃地望着王晞,眸中异彩连连。

王晞不解地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陈珞忙道,随后沉默了一会儿,凝声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我阴险狡诈,行小人之事呢?”

“怎么可能!”王晞想也没想地反驳道,“你又没有造谣?何况你还让施家的人做了个明白鬼。他们应该感谢你才是,怎么能说你是小人呢!”

陈珞愣了愣,低头笑了起来。

王晞脸一红,也觉得自己对陈珞太过偏爱了一些。

可不能因为他长了张好看的脸自己就好坏不分。

她顿时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两声,对还立在他们面前的陈裕道:“你是来告诉陈大人结果的吗?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陈裕看着低笑不止的陈珞,只觉得莫名其妙,神色有些呆滞地道:“是刘先生让我过来跟二公子说一声的。刘先生还说,打铁趁热,四皇子不是一直想去就藩吗?不如趁这个机会跟皇上进言,让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去就藩,剩下来的人就好办了——朝廷中从来不缺会揣摩上意的人,自然有人会投其所好,皇上想把七皇子和宁嫔藏着是不可能的,不如让他们早早就和庆云侯府的人对上,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王晞望向陈珞。

陈珞却笑道:“不着急,慢慢来。可不能这个时候把皇上气出个三长两短来了。”

他心里却在想,大抵这世上只有王晞一人会如此的相信他,他就是放火,她也会觉得自己事出有因,他若是杀人,她说不定就是那个帮他掩埋尸首的人。

人生得一知己矣已!

他对王晞道:“吴二小姐的婚事定在了十月初四,你可知道?”

王晞大吃一惊,道:“怎么大家都这么急着出嫁?不是说好了明年的吗?”

陈珞笑道:“那当然是清平侯府心疼女儿,想在京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落定之前,把女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出了阁的女儿不在娘家犯事的罪人之列。

比如施珠。

王晞皱了皱眉。

陈珞就很想把她的额头抚平了,好像这样,他就帮她除去了烦恼似的。

但他还是忍着没有动手。

他现在就是个麻烦,总得消除了危险再说吧。

陈珞的手指捻了捻,道:“可能是还没有给你送请帖过来吧?这两天城里订下婚期的还有几家。”

王晞果然在三天后收到了清平侯府的请帖。还是吴二小姐亲自送来的请帖。

她歉意地道:“原本还以为能和你们多呆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出阁了。”

照她的说法,她的婚事之所以提前,还定得这么急,是因为她的夫婿被调到了江西南昌卫做都指挥使:“这次羽林卫不是出了事吗?好多官员调职,虽说在南昌,但好歹是正三品的官职,机会难得,我嫁过去,也能跟着他一道去江西。”

除了吴二小姐,潘小姐的婚期也定了下来,不过没有和施珠撞日子,而是定在了十一月十六,在施珠之后。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连连

王晞抚掌:“太好了!”

倒不是怕潘小姐和施珠出阁同日不好选择,而是觉得潘小姐出阁应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才是,和施珠同日算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从这也可以看得出来潘家在刘家心目中的地位不太高,否则不会连婚期这样的事都没有把握了。

她不由温声提醒潘小姐:“女孩子还是嫁妆最要紧,我近期准备在京城开间花粉胭脂铺,你要不要入个股?”

王晞还挺喜欢潘小姐的通彻,觉得有钱可以大家一起赚。

潘小姐想了想道:“还有谁?”

“珂姐姐。”王晞笑道,“大家赚点头花钱。”

她这是真心话。

她已经决定等离开京城的时候把王喜留给大掌柜用,王嬷嬷也年纪大了,到了要含饴弄孙的年纪了,不好让她和儿子相隔千里,王嬷嬷也会留在京城。

可王嬷嬷毕竟是她信任的人之一,又是王家的世仆,耳濡目染,对做生意、算账有几分成算,她就想开间铺子给王嬷嬷管。万一哪天来京城玩,也有自己的产业。

潘小姐觉得合伙做生意,生意是小事,合伙人才是最要紧的。王晞和常珂为人都不错,而她还没有嫁到刘家去,刘家对她已有许多的苛责,她并不觉得这是一门好姻缘,那怎样保全自己的利益,藏好陪嫁,就是件很重要的事了。

“我觉得可行。”她委婉地道,“不过,我一时怕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最好是等我出阁之后一、两年,我慢慢地处理一些陪嫁才好。”

潘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

王晞大喜,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潘姐姐放心,我到时候写契书给你,你还可以把契书存到我们家的银楼里去——我大哥最近寻思着给我们家银楼的大客户做这样的业务,你也可以去试试。”

这就是要给潘小姐走后门的意思了。

潘小姐笑盈盈地道谢,说起了她的来意:“除了觉得应该亲自来告诉你我的婚期,还想过两天请你和常珂去家里吃顿饭,我出阁之后,怕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王晞明白她的意思,出了阁的女子,得看婆婆的脸色,行事自然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她笑道:“好呀!你定个日子,我和珂姐姐一定去。”

“那就定在十月二十日好了。”潘小姐笑道,“你看怎么样?”

王晞不好意思地道:“能不能改个日子。清平侯府的二小姐十月二十四日启程去江西,我和江川伯的大小姐约好十月二十日的时候去她家给她送行。”

吴二小姐离京的那天,她们就不去送行了。

人多事杂的,她们都是没有出阁的小姐,被人冲撞了就不好了。

潘小姐还不知道吴二小姐的事,闻言连忙打听了几句。知道吴二小姐婚后要跟着夫婿去南昌,不禁叹道:“还是他们好,能自己过段时间自己的小日子。”

王晞想说,刘公子是文人,可以参加科举,然后外放,潘小姐到时候也可以跟着去,但转念想到科举这种事也要看运气和缘分,刘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金榜题名,也就把这话咽了下去。

两人说说笑笑,王晞留了潘小姐午膳,还请了常珂来做陪。

谁知道常珂刚到,就碰到陆玲的丫鬟拿着拜贴前来拜见王晞,说是陆玲想下午来拜访王晞。

王晞吓了一跳。

通常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提前一天下帖子的。

她忙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是陆玲的心腹,抿了嘴笑,道:“我们家大小姐前几天跟着太夫人进宫去探望皇后娘娘,遇到了谭家四小姐也进宫去给皇后娘娘问安。谭四小姐听说吴二小姐要去江西了,就想在吴二小姐出阁之前做个东,请大家去热闹热闹。

“谭四小姐也请了王小姐。

“我们家小姐知道后,就主动揽了给您送请帖的活。

“这不,我们家小姐要来给您送请帖呢!”

王晞几个听了大笑,王晞更是道:“她来给我送请帖是假,想来我这里偷懒是真吧!”

那丫鬟只笑不语。

陆玲年纪渐长,江川伯太夫人最近又给她请了个宫里的师傅跟着学习女红,她的功课骤然间多了起来,不大有时间出门玩了。

王晞收了陆玲的帖子,对那丫鬟道:“你跟她说,我明天一准做一桌子好菜招待她。”

丫鬟笑盈盈地应“是”,回了江川伯府。

王晞就请了潘小姐和常珂明天依旧过来,帮她陪客。

潘小姐没空,说是明天要陪着她母亲去拜访家中一位故旧,还道:“我以后留在京中,我母亲怕我没个长辈照看,就托了这位夫人。”

原本是把她托付给侯夫人的。

估计是觉得永城侯府和侯夫人都不怎么靠谱,要改弦易辙了。

王晞不好问她去拜访谁,就和常珂敲定时间:“你可有空?”

“我有空!”常珂出阁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算一时不凑巧的,也不是她能有什么办法补救的了,她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做认亲时要送的鞋袜,可这些也有丫鬟婆子绣娘帮忙,她的确颇为清闲。

“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王晞说着,就看见白果忍着笑走了进来,禀道:“江川伯府大小姐的丫鬟又来了,说是他们家大小姐知道四小姐和潘小姐都在您这里,她想下午就来拜访您,顺道在您这里用晚膳。”

王晞几个再次哈哈大笑。王晞还道:“你去跟她的丫鬟说一声,也别进来给我问安了,让她去跟他们家小姐说,我们都等着她来才散。再跟陆大小姐说一句,我今天做了道淞江名菜八宝鸭,这道菜可难做了,要提前一天跟厨房说的。还有醉蟹和西湖醋鱼,都是她喜欢的菜。”

白果含笑退了下去。

潘小姐指了王晞道:“你这促狭鬼,你且等着,最多一个时辰,她肯定赶过来。我看你还是早点吩咐厨房做几个她喜欢的点心,下午招待她喝茶吧!”还道:“正好我回去的时候也带些回去,给我母亲和哥哥尝尝。现在你们家做的点心在京城都出了名,很多人家仿着你家的点心做了送人情,不过还是没你们家做的好吃。”

之前王晞送别人自家做的点心,是为了给春风楼争点名气,没想到不仅带动了春风楼的生意,她们家的点心也出了名。

王晞觉得自己的功夫没白费,笑道:“还好潘姐姐提醒我。你明天不是要去别人家做客吗?要不要我多做些,你也好带些过去做礼盒。”

潘小姐觉得可行,道:“那就把你们家那五福糕多做点,那个好吃。”

几个人商量着做哪些点心,陆玲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道:“我寻思着我早点过来,还能碰见潘姐姐。”

她不过是在一次宴请中见过潘小姐两次,因和王晞是一道的,她喊起潘姐姐来甜滋滋的,让潘小姐很是喜欢。

大伙儿一块儿坐了,陆玲拿了帖子出来,除了王晞的还有常珂的,只有潘小姐没有。

陆玲热情地邀请她:“潘姐姐也过去玩吧?帖子我明天给你补上。”

潘小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不去了。我和谭家四小姐又不认识。”

“那有什么。”陆玲不以为意,笑道,“大家去过几次就认识了啊!你以后不是要在京城生活吗?多认识些人总归是好的。何况谭家的几位小姐性子都好,你肯定能和她们玩到一块儿去的。”

潘小姐说要回去问问她母亲。

未出阁的姑娘家是不好到处乱走动的。

陆玲笑眯眯地点头,和王晞说起了谭四小姐:“她是被皇后娘娘叫进宫的。我听我祖母的意思,谭家想把她的婚事定下来,可四皇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围着皇上闹要去就藩,皇上很不高兴。也不知道她的婚事会不会顺利?”

王晞暗想,这件事还真让陈珞做成了。

不过,这件事若是对陈珞有利,四皇子去就藩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远离了京城的是是非非,可以做个闲云野鹤了。

潘小姐却奇道:“四皇子去就藩与谭四小姐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先成家后立业。四皇子成了家再去封地,岂不是更好。”

陆玲猜道:“可能是因为封地的问题吧?三皇子和五皇子都被禁了足,可不能总被关着吧?出来之后最好就是远远地打发出京,那几个皇子在哪里就藩就成了皇上的心病。总不能今天封了鲁王,在齐鲁就藩,明天觉得不顺眼了,就改封南岭,把人给赶到南岭去吧。说来说去,还是皇上没想好怎么安置几个皇子。”

“看来做皇子也有自己的苦恼!”潘小姐莫名地感慨了一句,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天的茶点很丰富,晚膳也好吃。走的时候,潘小姐和陆玲都带了很多的点心回去。

常珂和王晞一起送的客,回来的路上两人没有坐肩轿,而是一面慢慢地走着,一面说着去谭家做客的事。常珂还约了王晞明天去花想容做衣裳:“自施家出了事,太夫人三天两头的不舒服,我们也好久没有出门了,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也好。”

王晞欣然允诺。

两人第二天去给太夫人请了安之后,跟侯夫人说了一声,就带着丫鬟小厮管事妈妈出了府,直到傍晚才回来。

只是她们回府就看见三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满脸焦虑地在垂花门前等着她们。

第一百九十三章 掰扯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了?

王晞忍不住和常珂对视了一眼,耳边已传来那嬷嬷焦急的声音:“四小姐,王家表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太夫人又开始了,哭闹了一个下晌,谁劝都没有用。三太太让等着在这里,要是看见您两位回来了,就给您两位报个信,暂时别去太夫人那里问安。要是明天一早太夫人问起来,您们就说去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被侯夫人拦在了屋外。”

两人惊愕不已。

那嬷嬷就一边领着两人往内院去,一面低声道:“两位小姐不是出门做衣服了吗?也不知道是谁多嘴,说给太夫人听了。太夫人立刻就拉着施小姐的手哭了起来。说什么施小姐可怜,眼看着要出阁了,连几件新衣裳都没有。”

王晞和常珂闻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施珠那是御赐的婚姻,少了谁的都不会少了她的。

体体面面,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出门,这已经是永城侯府上上下下都统一了的认识了。

太夫人这么说也太夸张了。

不过,还是王晞机灵,道:“是不是太夫人又想给施小姐要什么东西了?”

常珂和温家的婚事定了下来,三太太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得意,和二太太说起话来就没有从前那样小心翼翼了,把中秋节时温家送了两匹大红色花鸟纹缂丝料子的事说了出去,还道:“女婿孝敬我是他的好意,可我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这两匹大红缂丝和大嫂说好了,换她手里的两匹宝蓝色的,到时候给我们家阿珂做件褙子,做件马面裙,也好出门的时候穿。”

二太太就把这话给捅到了太夫人那里,太夫人开始还没觉得怎样,倒是施珠身边的单嬷嬷一听就哭了起来,说什么要是从前,缂丝算什么,可如今,施珠出阁的衣服最好的料子也不过是江南织造的大红罗和遍地金。

太夫人就寻思着让侯夫人让一匹缂丝出来。

侯夫人哪里愿意。

她的亲生儿子常四爷十二月份也要娶妻了,新媳妇也是家境十分殷实的人家,陪嫁里仅铺子就有七、八间,她准备拿来打赏新媳妇的。

太夫人就闹腾起来,说侯夫人到底出身寒微,如今施家落魄了,就嫌贫爱富露了原形了。把侯夫人气得在屋里躺了两天,最后在永城侯的喝斥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把两匹缂丝拿到了晴雪园才作罢。

那嬷嬷听王晞这么一说,忍不住就给王晞竖了个大拇指,道:“还是王家表小姐聪明,难怪我们家三太太常说让我们家四小姐跟着您多学学的。”

她说到这里,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几下,见没有旁杂的人,这才低声地道:“太夫人想把自己的那套红宝石的头面送给施家表小姐做压箱。”

太夫人出阁的时候,施家也给她陪了丰富的陪嫁。可这么多年来,她断断续续贴补进去了不少。只有一套红宝石,一套蓝宝石,一套羊脂玉的头面还一直保留着没动,算她手里比较贵重的东西了。但太夫人曾经说过,她的这三套首饰,红宝石以后要留给侯夫人的,蓝宝石留给二太太,羊脂玉则是留给长孙媳妇的,三房则给了一对镶青金石的手镯,一对赤金的步摇。

她不知道是不是怕别人不听她的话,还专门请了襄阳侯太夫人作证,让人写了个条子放在江川伯太夫人那里了。

如今她要把那红宝石头面给施珠,岂不是要反悔?

王晞挑了挑眉,道:“所以太夫人这是要拿我们做筏子了?难怪三太太要派你守在这里的。”

常珂一直听着心里就压着火,到了此时更是如火山爆发,厉声道:“原本这些都是她老人家的东西,她老人家愿意给谁就给谁,拿我们做筏子,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施珠是她的晚辈,我们就不是她的晚辈了?难道施珠以后烧纸祭拜还会给她老人家烧一刀不成?”

王晞也觉得太夫人实在是糊涂,她完全是可以不搭理的,但捎上她就不对了。

她想了想,对常珂笑道:“走,我们去给太夫人问安去。她老人家是家里辈份最高的,我们回来了,也理应去给她老人家问安才是。也别让侯夫人为难了。”

说完,她还笑盈盈地问那嬷嬷:“侯夫人想必是同意了这样的说词的吧?”

那嬷嬷连连点头,看王晞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敬重了。

王晞微微一笑,拉着不情不愿的常珂去了太夫人那里:“到了那里,我自有说词。”

常珂只好压着心中的怒火和王晞去了玉春堂。

如王晞所料那样,永城侯府的女眷都在太夫人屋里候着,远远的,就听见了太夫人的哭声。

看见她们过来,侯夫人微微一愣,三太太却是焦急的直皱眉,恨不得一把将两人推出去才是。

王晞朝着侯夫人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吟吟挽着常珂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还故作惊讶地道:“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您身体大安了吗?”随后又一副很是愧疚的样子,“早知道您身体还没有好,我就不和四姐姐出去做衣裳了。”

太夫人正愁没有梯子从王晞做衣服的事上扯到施珠的陪嫁上去,哪里听得这话,立刻像拽了根救命的绳子似的,道:“还是阿晞心疼外祖母。我这身体哪里有好啊!施家都这样了,阿珠的陪嫁还没有个着落……”

王晞知道她要是继续深说下去,还不知道要把谁扯出来,她是来堵太夫人的,可不是来得罪人的。她立刻貌似关切地打断了太夫人的话,道:“施姐姐的陪嫁吗?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她还差什么?我补给她吧!常三爷和常四爷都要娶妻了,转过年来三姐姐和四姐姐也要出阁了,家里要使银子的地方可太多了。侯夫人也为难啊!”

太夫人一听,心情立马雨转晴。

对啊,她怎么忘了还有个王晞。

虽说这样不太好,可等她过了这个坎,再想办法补贴些给王晞就是了。

侯夫人等却齐齐松了口气,看王晞的目光都充满了慈爱,就算和王晞不对付的二太太,也不得不承认王晞通彻玲珑惹人爱。

可太夫人到底是长辈,还是要几分脸面的,迟疑道:“哪里就要你出银子了?施珠可是御赐的婚事……”

王晞就知道太夫人就算是很想自己出银子,也会谦虚几句的,她要的就是这几句谦虚。

“哎哟,”她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叫了一声,道,“难怪您常让我多学规矩,我只想着给施姐姐添箱,给您解围,忘了她这婚事是御赐的。富阳公主也要出阁了吧?您看这陪嫁的事您要不要和长公主私底下商量商量。我看镇国公府送过来的聘礼也就那样,和四姐姐的差不多。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们蜀中,讲究的是男一担女一头。就是女方的压箱是男方的聘礼的一半。不然还礼的时候怕是男方会为难啊!”

太夫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却把救助的目光投向了侯夫人。

侯夫人当然当作没有看见,心里却觉得十分的畅快。

你不是想给施珠送座金山银山吗?可那也得看合不合制了。皇家的婚事,最讲究尊卑礼仪,可不是讲究谁的银子多。

皇上没银子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天下都是皇上的。

可皇上赏臣子的时候,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过年也就是一副对联,十二两银子,若干茶酒。何况还有富阳公主这个正正经经的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在前,你施珠再尊贵,能尊贵过富阳公主?

侯夫人不吭声,二太太也不会去做这个出头鸟,而三太太向来是那个缩在角落里的,轮也轮不到她出头。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大家都感觉到很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