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段时间被他们吵得脑袋都是疼的,还不要说像从前那样往皇后身上泼脏水,用改立皇后的办法把七皇子弄成嫡子了。

陈珞来找他说事的时候,他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进一步好还是退一步好。

按理,他应该进一步。

父皇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若是退怯,皇上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意义。

但他若是进一步,万一最后太子之位落在了二皇子身上,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七皇子这边惶惶不知如何是好,二皇子却已得了密报,知道陈珞去拜访七皇子为何。

他很是感激陈珞,觉得说来说去,还是姑舅表亲最亲。

陈珞再怎么恣肆,可关键的时候,还是站在他这一边,还是愿意为他奔走。

他对陈珞,也比自家的兄弟亲。主是他自幼就隐隐觉得皇上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喜欢自己,虽说严父出孝子,可皇上不仅对他严格,还很苛刻。就像镇国公陈愚待陈珞。

有时候他和陈珞桌子并着桌子听大儒们讲课,他感觉他和陈珞才是亲兄弟一样。相同的境况,相同的遭遇,没有比他们更荒诞的了。

外人看他们不知道有多富贵,实际上他们都不受父亲待见的人。

他没联系陈珞,也没和陈珞说一句话。

他觉得陈珞应该也和他一样,视他如亲兄弟才是。

皇上从前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薄家在右他,站在他的肩膀道貌岸然地享受荣华富贵,因而不想立二皇子为太子,后来他发现七皇子比二皇子更聪明伶俐,更善解人意,也更能理解他的所作为所为,觉得七皇子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储君人选。

这念头才一发不可收拾的。

到了现在,他虽然也依旧觉得七皇子更适合做太子,可朝中的呼声和功勋们的低制却让让他措手无策,没有办法。

他心里就更恨了。从前薄家想让谁做皇帝就让谁做皇帝,现在还左右他立储。

他越发不满意二皇子。

皇上发了道圣旨,要立二皇子为乐山侯,准备把他也打发到蜀中去的。

陈珞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要解衣休息,他看着天气渐热,想着他在西山还有个避署的别院,约了王家的人去别院小住。

王晨这段时间忙着跑清平侯府的军饷之事,不能离城,金氏倒是想去,却又放心不下丈夫。

王晨心痛金氏来到京城之后就没有一天能消停的,不是去参加别人的宴会,就是设宴招待别人,劝她带着王晞和两个儿子一块去山西别院,正好让两个儿子收收心,到了九月,准备让他们去一家俞钟义家的族学附学。

这件事是陈珞帮着出面联系的。

正好王家想掩饰他们家和谢时的关系,加之俞钟义家学渊源,在族学里坐镇的是他一位中过举人的族叔,这几年也教出过几个学品兼优的学生,王晨欣然同意了。

陈珞想着等可能要进宫,怕是没有办法送王晞去别院了。

他忙写了一封信给王晞,让王晞和金氏先走,他随后再去拜访她。

还让送信的陈裕叮嘱王晞:“最好让大舅兄也陪着你们一道过去。等到圣旨发下来,万一城里乱起来,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薄家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二皇子出京呢!

王晞也不能下来。

她怕自家这里有麻烦,反而连累陈珞照顾他们。她王喜去给王晨送信,让王嬷嬷帮着金氏赶紧重新收拾,把细软都带在身上,这才问陈裕:“长公主呢?”

陈裕是看着她和陈珞是怎么在一起的,把王晞当自家的主母敬着,自然是恭敬有加,拱手道:“长公主到时候会进宫。那里最安全不过了。”

不管皇上和皇后怎么起冲突,也不会先和长公主打起来。但长公主在宫外,那就不好说了。

王晞匆匆点头,让白芷赏了陈裕。等陈裕一走,就立刻让人去请怀了孕的常珂,问她愿不愿去西山的别院小住几日。

她这边也没等常珂回话,王晨一赶回来,他们就上了马车往城外赶,出了城才在驿道边茶寮等了一会儿,等到了大掌柜一样,一同去了西山的别院。

山西的别院地方还挺大的,三路五进带着个大花园,建在半山腰,树木葱郁,一片荫凉。

这边的管事告诉他们:“左边住着临安大长公主一家,右边是魏国公的别院。两家现在都还没有过来避暑。两位公子想玩别什么也不用拘着。“

好像王震和王霆是七、八岁的孩子,还能上树,下河摸鱼似的。

王晞摸了摸鼻子,打发了这边的管事,各自去了自己的院子梳洗。

常珂过了两、三天才来,是温征送过来的,他匆匆见了王晞一面,朝着王晞行礼,道:“多谢王家表妹,阿珂就烦请你照顾了,等城里平静下来,我再来接她。”

虽说是表姐夫,也不好过于亲近。

王晞还礼,由王喜送了温征出门,她则拉着常珂的手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变异

“京城很乱吗?”王晞让常珂在临窗的大炕坐下,白果上了茶点,她这才问常珂。

“也不是乱。”常珂犹豫道,一副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样子,“就是大家都很紧张,各府都拘束家里的子弟,不让在外面走动。百姓大多数也都跟着关门谢客,街上冷冷清清的,五城兵马司、羽林卫、金吾卫,全都取消了沐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的?

“我们家毕竟只是普通人家,不比永城侯府,夫婿怕到时候有个什么万一,顾不上我,才让我来你这里避避风头的。”

温征如今还在金吾卫。

“那二皇子出京了没有?”王晞问。

“没有。”这次来西山,温征和常珂说了不少的事,“说是皇后娘娘病了,要二皇子侍疾,等皇后娘娘病愈,二皇子再启程去乐山。”

薄家恐怕要气死了。

再就是陈珞。皇上又让他去掌管金吾卫,就是打定了主意让他和金吾卫的同生共死要是能指挥得动陈珞,自然也就能用得上金吾卫。若是指挥不动陈珞了,那让陈珞连同金吾卫一起消失,连理由都不用再找了。

好在是不管京城怎么乱,那些豪门权贵住的大、小时雍坊是没有人敢乱来的,苦只苦了像常妍嫁的黄氏这样人家。有些余财,也小有权势,敲敲打打的还能诈出点钱财来,却又不敢逼狠了闹出人命来的,不时有子来打秋风。黄家心里也明白,只好一次一次地交涉,一点一点的往外掏银子,只盼着能少拿一点。

常妍却被这样的情景逼得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她是永城侯府的姑娘,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怠慢,如同滚刀肉,任人宰割。她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暴躁,却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忍着。

王晞心情也不太好。

不管是她还是王晨,都会不时地派人去打听城里的消息,一会儿是皇上被气病了;一会儿庆云伯府持兵自重,割断了京城和外界的联系,就算有人想勤王都不行;一会儿是阁老们都跪在了金銮殿前,皇上不收回二皇子就藩的圣旨,他们就不起;一会儿是有言官撞死在了金銮殿上……

有些听着颇为荒诞,有些却让人不由不多想。

这样的日子熬了大半个月,突然有天夜里京城半边天都燃着火光,远在西山的王晞和王晨均被惊醒了,站在院子里都能看见。

这兵变了吗?

王晞心里一片冰凉。

陈珞是带兵的,而且带的还是皇家亲卫,不管他这次是站在庆云伯这边还是站在皇上这边,都可能会兵戎相见。

有兵事,就会有伤亡。

更别说要是这个时候站错了队,或者是被秋后清算。

王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跪在小佛堂里念了一晚上的经。

第二天一大早,陈裕就形容狼狈,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给王晞报信:“没事了,没事了。皇上立了二皇子为太子。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说完,居然两脚一软,半晌都没能站起来。

大掌柜忙上前扶了他一把,王晞几个这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皇上下定了决心把二皇子打发去蜀中,留下大皇子,让别人误以为他会立大皇子为太子。这样一来,薄家肯定不干。只要薄家敢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皇上就有借口和机会把庆云伯府处置了。

皇后这个时候肯定不愿意让二皇子离京,就装病,把二皇子暂时留在了京城,准备和庆云伯商量个万全的计策。

二皇子也不愿意就这样灰溜溜的去乐山。

他悄悄地找了陈珞商量。

陈珞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内阁出面才行。

内阁都是读书人出身,现在叫嚣得最厉害的“国本论”就是他们提出来的。

可谁也没有想到内阁的几位阁老这样的不遗余力,直接一字排开跪在了皇上的书房外面。

皇上恼羞成怒,叫了侍卫把几位阁老都拖了出去,各打了二十大板。

几位阁老颜面全无,打了板子干脆也不回家了,就跪在乾清宫外面要皇上给他们一个交待,一个个都摆出副死谏的模样。

位高权重的臣子要死谏,那皇上成了什么样的人?死后能得个什么样的谥号?

皇上气狠了,干脆不理,让他们跪在那里,想着等他们跪不下去了,自然就散了。

这下子,臣子和皇上赌起气来。

话说到这里,陈裕忍不住口干舌燥,连喝了两杯水,这才继续道:“马公公就悄悄去请了临安大长公主和宝庆长公主进宫,想劝劝皇上。谁知道皇上谁也不见。后来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见着皇上了,皇上却指着两位公主大喊,说她们……”

什么吃里扒外的话就不用说了,免得惹了王小姐不高兴。

陈裕在心里琢磨着,道:“多管闲事。把宝庆长公主送去了江太妃那里,让江太妃斥责。

“还派了我们国公爷去庆云伯府捉人,说临安大长公主和宝庆长公主这样,都是受了庆云伯的怂恿,要抄了庆云伯的家,把庆云伯府的人流放到蛮荒之地去。

“大家都以为庆云伯府这次要奋起反抗了。谁知道庆云伯府根本没有抵抗,让他们去诏狱就去了诏狱,把女眷囚禁在府里一个小小的三间水榭就囚禁在那里,一点也没有反抗。

“这下子京城的黎民百姓纷纷传说皇上这是想卸磨杀驴,从前要靠薄家登基,就流水般的赏赐薄家,如今觉得薄家没有什么用了,就开始杀良臣。不是个明君样,觉得庆云伯府功高震主,就要杀了庆云伯府的人,还准备杀太子。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非常的气愤。如掀了他的老底似的。

“皇上这边呢,则完全停摆了似的,朝堂上下,连折子来了都没有人看。

“后来还是俞大人学生,在翰林院任学士的那个,去拜见皇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皇上就请了几位阁老去了偏殿。

“皇上同意不让二皇子去封地,但还是坚持封二皇子为永乐侯,就藩的事,以后再说。

“阁老们不答应。

“消息传出来,有言官在东华门那里撞柱而亡。

“皇上气得吐血,还昏迷过去。

“结果他一醒来,发现五城兵马司哗变,七皇子领着人要进宫救驾却拿不出圣旨来。

“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

“这位阁老说七皇子明着是要清君侧,实则是要宫变。还有的说,七皇子一天都没有在军营呆过,是怎么指使五城兵马司的诸位指挥使。

“七皇子就这样被送到了皇上面前。

“那天晚上火光冲天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可七皇子送到皇上面前只埋头喊冤枉,说他什么也没有干,不知道是谁冒充他做的这件事,是嫁祸于他。

“皇上之前还挺坚持的,七皇子此话一出,皇上突然就像老了十岁似的。不仅同意了立二皇子为太子,还把七皇子封了秦王,就藩洛阳。”

“什么?”王晨一直耐着性子听着,听到此时却忍不住站了起来。

所有的皇子都被封了“侯”,只有七皇子被封了一字王,皇上这是怕七皇子以后的日子太好过了吧?

陈裕苦笑,道:“圣旨已经下来了,待宗人府给七皇子的十万两黄金的安置筹齐了,七皇子就会离京就藩了,说不定还可以和四皇子做个伴呢,这是二公子亲口对我说的,我怎么会说错呢?”

王晞却从中听出了很多的不同。

她朝哥哥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道:“皇上这么做,可能是在试探二皇子,看看他愿不愿意兄友弟恭。”

说到这时,她转头问陈裕:“七皇子是不是委婉地拒绝了这样的封赏?”

“是!”陈裕觉得还是和王晞说话简单些,道:“七皇子求皇上封他为乐山侯,他愿意去乐山就藩。”

“二皇子肯定也愿意让宗人府出那十万两银子的安置。”王晞道,“相比一字王,他估计更愿意用钱财补偿七皇子。”

陈裕点头,道:“七皇子也拒了,说其他皇子给多少安置,给他多少就行了。”

“但二皇子肯定不同意。”王晞喃喃地道,“他能被立为太子,其他的事也就不多做计较了。如果二皇子能登基之后依旧不计较,就算他不是个明君,也会是个敦厚君子。”

君臣之间就会简单很多。

这件事陈裕就不好多说了。

王晨犹豫道:“皇上让人去庆云伯府的时候,庆云伯府就真的没有抵抗,就这样任由皇上把他们投入了诏狱?”

“真没有抵抗。”陈裕说这话的时候眼色间流露出些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敬意,“大家都说庆云伯府是忠臣,是最忠贞的忠臣。”

王晨不太相信。

王晞也不相信。

她觉得说不定七皇子举兵之事都是个圈套。

可庆云伯对自己的家人都能这么狠,敢这么赌,也是个人物了。

王晞道:“你知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们怎么处置了吗?”

“全都被押送到了怀柔卫,等候处置。”陈裕道:“说是皇上自那天改封了七皇子为永乐侯之后,心里就很不舒服,一直病着呢!”

王晞点了点头,朝着王晨苦笑,道:“蜀中一下子去了三位皇子,哥哥是不是考虑在京城多住些时日?”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安全

王晨还真是有苦说不出来了。

王家原本是蜀中的土皇帝,这也是因为蜀中四面环山,只有一水南下,在军事上易守难攻,山地很多,除了蜀中,其他地方都非常的贫困,一般的人家根本不愿意入蜀。

要不也不会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了。

可若是蜀中一下子来了三位皇子,原本偏远无人之处就会变成人人盯着的地方了,王家还怎么可能暗度陈仓,悄悄地发财。

还真如王晞所说,与其到时候被权贵盯上,割他们家的肉,喝他们家的血,不如早做打算,想办法重新开始。

可王家都立足蜀中百余年了,就这样一走了之,又心有不甘。

他迟疑道:“或许立下了太子,再等几年,那边又不一样了。”

王晞叹气,道:“当断不断,必遭其难。这些年来边关屡屡来犯,清平侯府都已萌生退意,更何况我们家常年和云、贵做生意。若是被当成奸细那就更麻烦了。

“我寻思着与其继续留在蜀中,不如把蜀中作为一条退路。”

王晨不是没有想过。

可王家退到哪里去比较好呢?

王晞笑道:“去闽粤如何?”

王晨心中一动。

王晞笑道:“至少那边气候温和,吃的东西很多。而且通海。”

本朝锁国已有百余年了。

什么事都是溢满则亏。

王晨明白王晞的意思了。

王晞笑道:“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等祖父来了再和他老人家商量也不迟。我们还卖过南华寺一个大人情呢!”

有时候,交好庙中的和尚,也是打开局面的一种。

王晨笑着开玩笑道:“早知如此,就不让出四顾山的地契了。”

“四顾山的地契都是次要的。”王晞笑道,“只要朝廷有令,什么样的地方没有?”

王晨点头。

王晞吩咐陈裕暂且先下去歇了:“梳洗一番,吃点东西,好好地睡一觉再去当差。二公子那边,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办。你们要轮流服侍着才是。”

陈裕给王晞磕了头,道:“小的不敢。二公子那边担心小姐胡思乱想,特意差了我来给小姐报信,还等着我回音呢!”还道,“二公子那边估计还有七、八天要忙。二皇子把五城兵马司的事交给了二公子处置。二公子说让小姐就在这里住着,等京城那边没什么事,他再来接您。”

他既然这么说,王晞也就没有留他,让人端泡饭给他,打赏了银子,送了他出门。

可等他一出门,王晨就掩饰不住心里的高兴,望着王晞眼睛都红了,连说了几声“这人就得信命,你看你,干啥啥不行,可随便嫁个人,就能嫁个从龙之臣的”。

王晞朝着哥哥直翻白眼,道:“什么叫做随便嫁个人?难道这门亲事不是你们同意的吗?原来你们就是随便答应的?”

如今大事已定,陈珞就算是没有镇国公府的爵位以后仕途也不会太差,王晨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忌惮,见王晞和他胡说八道,他也和她随意地道:“这不是看着你喜欢陈家二公子的样貌,我不得不答应吗?要不然,就凭他家里那么乱,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你嫁过去!说来说去,你能嫁得好,还是你自己的本事。”

王晞哈哈大笑。

引来了一直在后院焦急等候的金氏和常珂。

大掌柜喜出望外地把能说的事告诉了两人。两人都惊喜连连,双手合十地念着“阿弥陀佛”,也都替王晞高兴。

金氏问王晨:“要不要看看市面上的铺子房产有什么变动?我们趁机也买些入手?”

二皇子做了太子,肯定有人起来,肯定也有人倒下。

倒下的人觉得自己逃过一劫,都会想办法卖了产业换成金子离开京城。

这也算是商机吧!

王晨觉得可行,夫妻俩低声说起这件事来。

常珂毕竟和金氏的出身不同,关心的问题也不一样。她拉了王晞去旁边说话:“二皇子,不是,太子让陈珞去处置五城兵马司,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在五城兵马司任职的也和金吾卫、羽林卫一样,有很多功勋权贵的旁系或者是庶子,都属于那种阎王好说,小鬼难缠的人。况且正如当初皇上在大殿上问的那样,七皇子养在深宫,很少出宫,从来没有掌管过军营,什么时候联系上了五城兵马司,还能指使他们去“救驾”,这其中肯定有文章。

查出来还不知道要牵扯到多少人?

若是皇上不在了,太子登基,还可以无所顾忌,查到是谁就是谁。

但如今皇上还在,还有刺杀大皇子的事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地就结了案,陈珞怎么查?

王晞对陈珞却很有信心,她笑道:“官场上的事你们都不熟悉,就算是再担心也没有用。不如听他的话,好生生地呆在别院里等他来接。他能少管些身边的闲事,也就能多一份心去处理朝堂上的事。我们还是等陈珞过来了再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吧!”

常珂叹气,但不得不说她的心情还是好了很多。至少有了王晞这层关系,只要温征没有卷到夺嫡之事中去,当然,以温征的精明能干,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温征的前途都算是保住了。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王晞和常珂无忧无虑地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中间还烤了一次烤羊肉,终于等来了陈珞。

穿着大红色织金狻猊官服,神色冷峻的陈珞可真漂亮!

王晞觉得陈珞特别适宜穿浓艳的颜色。

她暗暗地欣赏了一会陈珞的美颜,这才上前给正和王晨说话的陈珞行了礼。

陈珞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王晞的身上,和她见过礼后,认真地道着“我来接你回城”。

那炯炯的目光,总让王晞觉得他目有所指似的,不像是来接她回城的,好像是来接她回家的。

王晞面色微红,急步上了马车。

进了城,她悄悄撩了帘子朝外望。

集市上车水马龙,人烟阜盛,热闹得很。完全恢复了从前的喧嚣,半点看不出前几天发生过宫变。

这就好!

百姓所依太少,能安居乐业已是太平盛世。

她回了六条胡同,梳洗一番,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含苞待放的玉簪花,仿若隔世。

有人拿了小石子丢她。她一抬头,看见了扒在墙头的陈珞。

王晞不由抿了嘴笑。

陈珞在墙头问她:“晚膳吃什么?”

王晞笑道:“大哥没有留你用膳吗?”

“留了啊!”他从墙头跳了下来,道,“我说我还有事,改日登门拜访。”

“那你就跑到我这边来了?”王晞笑着问他。

他隔着衣袖拉了拉王晞的胳膊,示意去院子里葡萄架下说话。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他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王晞压根不相信,笑道:“你是想来我这里蹭饭吃吧?我大哥招待你,难道还会缺了你吃的不成?”

陈珞苦了脸,道:“那倒不至于。可我也不好意思在你们家随便点菜啊!何况大舅兄酒量也太好了一点,我来一次醉一次,太难受了。还是在你厨房里混点吃的比较好。”

王晞笑个不停,让丫鬟去做几个家常小菜来,还问他:“你忙不忙?你要是不忙,再给你炖个汤。今天刚回来,灶上准备的不充裕,鸡汤还是早上才熬上的,也不知道熬好了没有。”

她厨房的鸡汤都是提前一天熬,熬到脱骨,只留了鸡汤入菜或者做汤底。

陈珞坐在葡萄架下,倒着苦水:“现在让我喝杯你们家的白水我都觉得不错。就这几天,我从怀柔卫到城里,来来回回不下七、八趟,就没有热水热饭吃过一顿顺心的。你这个时候给我端上一盘馒头我估计都能全吃完。”

这倒不夸张。

王晞这边的白水是加了桑叶熬出来的,清热解毒,馒头用了羊乳,比一般的馒头要更细腻,还带着淡淡的奶味,陈珞很喜欢。

王晞就让厨房再给陈珞做碗时蔬汤,还叮嘱厨房的:“加点大掌柜刚刚送来的莲藕。”

陈珞奇道:“这个季节就有莲藕了?”

“不多!”王晞随陈珞坐下,笑道,“很嫩。榨了汁煮了煮还挺好喝的,细细地剁成蓉了加到汤里也很清爽。”

吃的东西,陈珞都是随着王晞的。

王晞就问陈珞五城兵马司的事:“怎么就在庆云伯府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的呢?他们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武官吧?蠢起来怎么还不如我这个深宅女子呢?”

陈珞挑眉看了王晞一眼,道:“你也不用拿话激我,我原本就没想瞒着你。除了那些靠荫恩做了都指挥使的,谁会这么傻。当然是因为之前我就和庆云伯府达成了一致,若是皇上抄了庆云伯府,我们就栽赃七皇子逼宫!不然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那么齐整,五个司都一起往宫里冲啊!

“二皇子也不会把五城兵马司的人交给我处置了?”

为什么用金吾卫的人呢?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在王晞的脑海里,就被王晞按了下去。

陈珞还真的很聪明。

庆云伯能指使五城兵马司的人栽赃七皇子,陈珞却不能——一旦二皇子登基,庆云伯府是他的舅家,陈珞却是他的臣子。他想不起这回事来是一回事,若是想起来了,还不得防着陈珞栽赃他啊!

陈珞性子有些跋扈,王晞之前总有些担心他。

他现在能想到这一点,她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家人

心里没有了负担,王晞和陈珞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饭后还拉陈珞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陈珞说起了他们的婚事:“我想把婚期提前,你觉得九月底怎么样?”

王晞愕然,想了想,道:“是不是皇上的情况不太好?”

陈珞心里隐隐涌现股自豪来。

他就知道,不管他和王晞说什么,王晞都能立马就明白他的用心。

这也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陈珞笑了起来,低声道:“皇上昨天又发病了,这次连早朝也免了。太子呢,我从前有点小瞧了他,没想到皇上病了之后,他说动了皇后娘娘,让宁嫔在乾清宫侍疾。”

并没有胜利者的骄矜,颇为大度。

王晞反而担心起来,叮嘱陈珞:“太子是个宽宏大量的,可再怎么宽宏大量,皇上在时,那是你舅舅,是嫡亲的长辈,皇上不在了,新帝就是表兄弟了,人家还有嫡亲的弟妹,还有帮了大忙的舅舅、表弟,该远的还是得远着。

“不是有老话说什么,远的香,近的臭吗?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这是怕他骄纵惹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的劝他。

但这感觉还不错!

陈珞笑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反复的提醒我。”

王晞却道:“其他的事我可以不反复的提醒你,这件事可得反复的提醒你。有时候我也会忘乎所以。”

她举例子说像我总觉得我是家里最小的,在祖父、祖母那里撒娇,在父母那里撒娇,可实际上我已经有了侄儿,比我年纪小,比我辈份低。

“我要是在家这样没事,要是出了阁还这样,我嫂嫂看着我长大没什么事,可到了侄儿媳妇这一辈就不同了。人家也没有和我接触过,也没有受过我的恩惠,凭什么就因为我的辈份在那里忍着我。

“这件事上,你也要提醒我才是。

“我们永远才最该互相提醒。”

王晞笑盈盈地望着陈珞,陈珞也跟着笑了起来。

身边有个清醒的人,总会少走很多弯路,这也是别人说的“妻好一半福”吧?

陈珞还没有成亲呢,就已觉得成亲是件非常好的事了。

他道:“你要是同意了,我这就去和大舅兄商量商量。”

王晞觉得都行,反正不管是陈珞还是他大哥,都不可能让她吃亏。

两人又说起了宫里宫外的事:“太子觉得既然皇上身体不好,七皇子就不用那么快的离京,就在京城呆一段时间,等皇上的病好一点了再去就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