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嘻嘻笑道:“我的儿子请你指点,你当真就只是指指点点么?”姬晓风笑道:“我看你不必装模作样了,还是好好的请我的侄儿指点指点吧!”

 

  孔雀明伦王老羞成怒,大吼一声,身形疾起,到了江海天面前,一掌便劈过去。江海天翻掌一迎,只觉手心微微一烫。孔雀明伦王以罡气凝聚掌上,比欧阳仲和的霹雳掌和雷神指还要厉害得多,江海天从前和他对过一掌,当时只觉如触烧红的烙铁,但现在只是有点微烫的感觉,这是由于他服食了天心石之后,功力大大增强的缘故。

  江海天只是感到微微一烫,孔雀明伦王却感到对方的内力如潮涌来,竟把他罡气冲得倒退回去,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孔雀明伦王用了十年苦功,才练成这无形罡气,平时唯恨罡气练得还不够强,这时却唯恐它反而伤了自己,恨不得它越弱越好。

  在江海天内力催迫之下,孔雀明伦王的罡气如潮水倒退,根本就由不得他作主。不过片刻,孔雀明伦王只觉胸口胀闷不堪。心房似乎随时都可爆炸!

  孔雀明伦王面色铁青,双眼火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大叫一声,忽地用力一咬,咬断舌尖,张开大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劲风疾起,血花溅出数丈开外!

  原来孔雀明伦王为保全性命,只好自行散功,他咬破舌尖,罡气一泄无遗,这么一来,他的十年苦功虽是毁于一旦,但五脏六腑,却不至于因受罡气的冲击而碎裂了。

  江海天避开正面,身形晃了一晃,随即一跃而前,扶住了孔雀明伦王,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口内,左掌贴着他的胸口,一股真气从他的“璇玑穴”透进去,将他的瘀血化开,也将他的吐血止了。

  原来江海天无意伤他性命,只是恨他恃强作恶,故而用这个法子,破他的罡气,迫他自行毁去上乘的内功。那颗药丸是金世遗留给他的碧灵丹,是用天山雪莲作主要药材制成的,他仅存一颗,这时也给了孔雀明伦王,免得他受伤太重。

  孔雀明伦王就在咬破舌尖,将罡气与鲜血同时喷出来的时候。本来还存着与江海天两败俱伤的念头,哪知江海天的内功实在太高,只不过晃了一晃。孔雀明伦王毒计不逞,自认必死,却不料江海天非但不乘机毙他,反而将他救了。孔雀明伦王对他是又恨又怕又有一丝感激,无话可说,只有神色惨然,跄跄踉踉的下场。

  江海天只一举手,就把孔雀明伦王弄得如此下场,座中各国高手,都是耸然动容,连宝象法师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班栋走出场来,对江海天遥遥一揖,说道:“江小侠神功无敌,佩服,佩服!”江海天还了一揖,说道:“微未小技、贻笑大方,还请班大师多多指教。”

  两人相互一揖,江海天衣袂飘飘,头发散乱,身体却兀立如山,纹丝不动。但那班栋却似突然矮了半截。原来他是暗中和江海天较量内功,双方内力发出,班栋禁受不起,只好用重身法定住身形,以免震倒。这座大殿的地板虽然是用坚硬的花岗石铺的,却也经不起班栋的一踏,班栋的双足都踏入了地板之中,因而看起来就似矮了半截。他功力如此深厚,已是世间罕见,但比起江海天来,却又是相形见绌了。

  班栋拔起双足,一声长叹,神色黯然,说道:“不到高山,不显平地,今日来到贵国,始知天外有天。徒弟尚且如此,师父可知。我这点微末之技,妄图与金大侠较量,那真是米粒之珠,要与皓月争光了。”他这回是真正的口服心服,说了这话,便即离场。

  江海天连败两大高手,各国武士无不震惊,虽然江海天已经归座,他们却也不敢单独出来,向中原豪杰挑战,他们心中均是如此想道:“这姓江的年纪轻轻,已然如此了得,看来中国的武学确是深不可测,难与较量。”

  尼泊尔的武上聚在一角叽叽喳喳的商量了一会,推出两个人来,一僧一俗,披着纯白袈裟的那个高瘦僧入,是尼泊尔旧王从波斯礼聘来的袄教高手,法号景月上人;那俗家武士,则是尼泊尔本国的第一高手,名叫孟哈赤。

  这两人走出场来,向冰川天女施礼说道:“请公主出场,我等有事禀告。”冰川天女离座而起,冷冷说道:“今日在此场中,不必拘尊卑之礼,你们是意欲与我比武么?”孟哈赤道:“不敢。我们是奉了国王之命,请公主归国的。”

  冰川天女走到场中,扫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你们是奉了哪个国王之命?”孟哈赤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国只有一个国王,就是当今皇上。”冰川天女道:“究竟是谁,你为何不答我的问话?”孟哈赤只得说道:“当今皇上就是公主的表兄,公主你是明知故问了。”

  冰川天女冷笑说道:“这就不对了,我虽然身处异国,本国的大事亦有所闻。你们这位‘皇上’早已被废,新王亦早已即位,你们还怎能称他为‘当今皇上’?”

  孟哈赤道:“公主此言差矣,国中虽然发生叛乱,国王尚在,正统犹存,叛党首领,焉得称为新王?不瞒公主,我等正是为了此事,奉了国王之命,请公主回去协助平乱。”冰川天女道:“我已久矣乎不问国事,国王是要老百姓拥护的,老百姓拥护谁,谁就是国王。”

  孟哈赤晓晓置辩,冰川天女道:“好,我暂且不与你辩,你说说看,你们的国王要我如何协助平乱?”孟哈赤道:“公主,你说不理国事,但请问加源·蒙珠是不是公主所生?”冰川天女道:“不错,唐加源是我的儿子,他被你们的皇上绑架去了,我还未曾得找他算帐呢。”

  孟哈赤道:“公主误会了,加源·蒙珠是国工请去的,一直受到优待,不料他却协助叛党,称兵作乱,强占皇宫,故此皇上要请公主回来,将加源·蒙珠管教管教!”

  冰川天女道:“哦,原来如此。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都出来吧。”那些尼泊尔武士都把眼睛望着孟哈赤,孟哈赤道:“公主的意思是——”冰川天女道:“都出来吧,出来了,我对你们有话说。”孟哈赤道:“既然公主有命,你们就都出来听公主吩咐。”

  尼泊尔武上鱼贯而出,一共是三十六人,排成两行。冰川天女冷冷说道:“你们的皇上想请我回去,只派孟哈赤来也就够了,现在却是派了一大群来,这是何用意?是否准备我不答应的话,就拿我回去?!”孟哈赤满面通红,讷讷不能出口。

  景月上人自恃是客卿身份,无须过份尊敬尼泊尔的公主,便道:“公主明鉴,最好是接受国王的宣召,立即和我们动身回国。”这话直认不讳,即是冰川天女若不奉召,他们就要拿人。

  冰川天女缓缓说道:“好,那我就把我的主意对你们说了吧。你们的皇上不得民心,新王已经即位,我只承认新王,对你们的皇上,我把他视同叛逆。他要我管教儿子,我看我的儿子做得很好,该管教的倒是他。”

 

  孟哈赤和景月上人都变了面色,齐声说道:“那么公主是不答应回去了?”冰川天女指着那些武士,冷冷说道:“我要你们都给我滚开,不许你们在此地兴风作浪。”

  孟哈赤说道:“公主既然如此,请恕我们得罪了。”那三十六名武士不待吩咐,已排成两个扇形,合成一个圆阵,将冰川天女围在当中。孟哈赤却不立即动手,先转过面对宝象法师说道:“这是我们本国的事情,不同于寻常比武,请法师不要见怪我们扰乱了会场。”

  要知比武的规矩,若非双方同意,一般都是单打独斗,故此孟哈赤先出言交代,冰川天女道:“不错,此事与诸位无关,请诸位冷眼旁观。”宝象法师哈哈笑道:“好,好!久闻冰川天女冰弹玉剑,天下无双,这一场虽非正式比武,也足令我们大开眼界了!”

  冰川天女道:“你们既然都是奉命来请我的,那就都上来吧!”孟哈赤抱拳一揖,景月上人也打了个稽首,两人齐声说道:“我们先来促驾,要是请不动公主,他们再来听候公主差遣。”

  景月上人话犹未了,已伸出大手,一抓就向冰川天女抓去。冰川天女怒斥道:“秃驴无礼!”一飘一闪,景月上人扑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冰川天女的两颗冰魄神弹已然发出,分打孟哈赤与景月上人。

  景月上人张手一抓,将冰魄神弹抓入手心,双掌一搓,冰弹登时化作了一团寒雾,从他的指缝间飞出来,他竟然连寒噤也未打一个,哈哈笑道:“冰魄神弹,原来也不过如此!”正是:

  井蛙不识乾坤大,米粒之珠也敢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柔情蜜意难消受

   虎斗龙争各逞能

 

  另一颗冰弹打到孟哈赤面前,孟哈赤挥动一根杆棒,棒端一指,“蓬”的一声,喷出一溜火焰,裹着冰弹,冰弹化出了一片白濛濛的水气,火焰息灭,孟哈赤但觉遍体生凉,却也并无损伤。

  原来他们早已知道了冰川天女玉剑冰弹的功能,预先有了防备。景月上人练成了“火龙功”,以纯阳之气凝聚掌心,不怕寒气侵袭,故而他敢硬接冰弹,用掌心的热力将它融化。孟哈赤功力较弱,却要借助于特制的兵器,他那根杆棒,棒内中空,贮藏有可以发出热度极高的易燃药物,因而与冰弹接触,寒热相消,本身也没伤损。

  景月上人大笑声中,冰川天女已是挥动玉剑,一招“冰河解动冻”,寒光闪处,狂飙骤起,瞬息之间,遍袭景月上人的十三处大穴。

  冰川天女的玉剑是万年寒玉所造,略一挥动,奇寒之气便向四方射出,侵入穴道,比冰魄神弹还要厉害几分,景月上人闭了全身穴道,挥动两支大袖,也扇起一股狂风,将冰川天女的玉剑拂开,哪知冰川天女的剑术也极精妙,顺着风势,身形一旋,唰的一剑,已从景月上人的袖管穿过,幸而她的玉剑不以锋利见长,景月上人被剑尖刺了一下,仗着年功深厚,并未受伤,剑尖射出的寒气,有一丝侵入他的穴道,也立即被他的“火龙功”炼化了。

  孟哈赤见景月上人抵挡得住冰川天女的玉剑冰弹,胆气顿壮,心想:“我的功力比起景月上人虽是稍有不如,但我的身手矫捷,招数变化,却是在他之上,只要不给玉剑刺中,料也尤妨。冰川天女是我国公主,要是让景月上人光把她擒获,我的面子也不好看。”当下存了与景月上人争胜的念头,立意要抢在他的前面,擒拿冰川天女。

  孟哈赤因冰川天女是公主身份,不敢太过放肆,跳上前来,先说一声:“公主,请你还是顺从皇上之命,免得小的为难。”

  冰川天女冷笑道:“你有什么能耐,尽管施展。”玉剑一扬,指东打西,倏然间便刺到孟哈赤面前,孟哈赤料不到她来得如此之快。仓皇闪避,险些摔到。景月上人大袖拂来,将冰川天女阻了一阻。

  孟哈赤叫道:“公主不肯辛召,请恕我放肆了。”绕到冰川天女背后。一按杆棒,一溜火光又射出来;冰川天女反手发出两颗冰弹,再次把他发出的火焰扑灭,周围十数丈之内,登时都布满了白濛濛的水气,有如一团浓雾。

  冰川天女忽地冷笑说道:“叫你们识得厉害!”笑声未了,只听得景月上人牙关格格作响,孟哈赤更是浑身发抖,俨如害了疟疾一般。

  原来冰川天女趁着雾气弥漫之际,突然以奇妙绝伦的手法,发出两枚冰魄神弹,一枚打进景月上人的鼻孔,一枚打进孟哈赤的耳孔,冰弹溶化,寒气登时侵入内脏。景月上人练有火龙功,还好一些,但寒气侵入脏腑,他也不能即时驱除;那孟哈赤内功不及景月上人,却是更为狼狈,只觉血液都似乎冷得凝结,抖个不停。

  江南在人丛中嘻嘻笑道:“你们刚才说冰魄神弹也不过如此,现在尝到了冰弹的滋味,怎么反而不说话了?”景月上人牙关打战,想骂也骂不出来。他深怕冰川天女再发冰弹袭他七窍,急忙两袖狂挥,将面前的浓雾拂去。冰川天女哪容他歇息,挥剑又攻,景月上人一方面要运功驱除寒气,一方面要抵挡冰川天女的剑招,登时手忙脚乱,不过几招,已是险象环生。

  孟哈赤把棒一挥,那三十六名武十排成的两个扇形,忽地合成圆阵,穿梭来往,向冰川天女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冰川天女腾不出手来发射冰弹,只能仗剑御敌。剑尖上发出的寒气虽然也很厉害,但未曾侵入内脏,那些人披着特制的石棉衣服,却还可以抵挡。冰川天女在圆阵冲击之下,却是渐感应付不易。

  唐经天一声长啸,身形倏起,伊如一头巨鸟,飞人阵中,朗声说道:“唐加源是我的儿子,此事也与我有关。你们的国王要捉拿叛党家属,可不能单捉我的妻子呀,我如今自动来报到了。”

  景月上人已把寒气驱散了十之七八,功力差不多恢复如初,仗着人多,将圆阵一转,便向唐经天冲击,喝道:“很好,你既自行报到,我也不必和你客气了。”双袖卷出,便似倏然飞出了两条长蛇,向唐经天啮来。

  唐经天笑道:“谁要你客气啊?”只听得呼的一声,景月上人的长袖已卷起一人,却原来是唐经天以迅疾无伦的手法,将一个武士推过去,待到景月上人察觉,他的长袖已把那武士卷了起来。

  唐经天将那武土推过去的时候,已用上了“隔山打牛”的内力,景月上人被这股力道一撞,胸口如受铁锤,立足不稳,连退数步,急将那人摔开,却又撞翻了几个武士,这严密无缝的圆阵开了一个缺口,阵脚登时乱了。孟哈赤一见不妙,率领四名武士,填上缺口。这四名武士都是他的弟子,每人都有一根火棒,五根火棒同时向唐经天指去,发出了五道炽热的火焰!唐经天喝道:“来得好!”双掌一推,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劈空掌力,孟哈赤大叫一声,喷出了一大股鲜血,他那四个弟子更惨,一齐跌倒地上,已是不能动弹。这还不止,那五道火焰,也被唐经天的掌风,卷了回去。

  这些人穿着特制的石棉衣服,本来是既可御寒,亦可防火,但眼耳鼻口,没有遮掩,却是难防,只好举起袖子,蒙着面孔,避开风头火势,登时似一群没头苍蝇,四处乱窜。景月上人大怒,一掌向唐经天劈来,唐经天还了一掌,景月上人忽地哈哈大笑。

  众人都觉奇怪,眼见景月上人拼了一掌,已是摇摇晃晃,看这情形,最多是勉强支持得住,却怎么还笑得出来?渐渐发觉他的笑声不对,笑声有如干号,身体却似僵硬一般,连眼睛也不会转动。原来唐经天是以“须弥掌”夹着“金钢指”的天山绝技,一掌震散他的护身气力,随即点了他的“笑腰穴”,景月上人真气已散,穴道当然便封闭不住了。

  冰川天女插剑归鞘,以迅捷无伦的手法,双手发出冰弹,这些武士的功力远不能与景月上人相比,冰川天女的冰弹又专打七窍,不消片刻,三十六名武士,除了两名已给唐经天打伤,早已倒下的之外,人人都中了一颗冰魄神弹,冷得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