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说道:“这个,我早有巧计……”“安排”二字未曾出口,声音忽地停下,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老婆婆走了进来,阴恻恻地笑道:“巧极了,原来皇上和公主都在这儿。”这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那“金轮圣母”童姥姥。太上皇心里满不高兴,冷冷说道:“皇儿,圣母找你,你可以不用伺候我了。”童姥姥笑道:“不,我是待来拜候老祖宗的。”

  太上皇淡淡说道:“稀客,稀客。难得,难得,圣母竞会想到来看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儿。”他对童姥姥是讨厌已极,不自禁的便出言嘲讽,但却也有几分忌惮,故而不敢赶她出去。

  童姥姥明知太上皇对她不满,却佯作不知,洋洋自得,大马金刀的坐下,笑道:“哪里话来,老祖宗老当益壮,远胜常人。我还要向老祖宗请教呢。”太上皇道:“请教什么?”

  童姥姥道:“想请教老祖宗龙力秘藏的内功心法。”太上皇吃了一惊,道:“什么龙力秘藏、内功心法?我连听也没有听过!”谷中莲暗暗诧异:“这妖婆也知道有龙力秘藏?”

  童姥姥龇牙一笑,笑容显得十分诡秘,轻声说道:“听说老祖宗的外祖父是百多年前武林的一代奇人,当年有一位马萨儿国的国王还曾经做过他门下弟子呢。龙力秘藏是马萨儿国传国之宝的一部武学秘笈,据说这位隐瞒了身份的国王弟子,就因为自己看不懂这部秘笈,故而投到那位异人门下,意欲借乃师指点,师徒共修秘藏上的武功,不知可有此事?”

  太上皇变了面色,说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无稽之谈的?我是一概不知。”心里却暗自寻思:“难道母后教我的吐纳功夫,就是什么内功心法?哼,这妖婆问起这些事情,分明是不怀好意。我对她不理不睬,且看她敢把我怎么样?”原来太上皇的确是曾经学过一些上乘内功的基本吐纳功夫,是以得享高龄,不过他自己却不知道。

  童姥姥笑道:“老祖宗说这是无稽之谈么?但那位马萨儿国王,曾是你外祖父的得意弟子,这总是真的吧?老祖宗小时候不曾听你外祖父说过么?唉,此事已过了百年,知道当年之事的已没有几人了,所以我才来向老祖宗打听打听,这也无非是一片好奇之心。”

  太上皇再也不能忍耐,冷然说道:“我年老健忘,八十多年之前我外祖父对我说过些什么话,我还怎能记得?对不住,我精神疲倦,恕不奉陪了。王儿,给我送客!”

  逐客令下,国王甚是尴尬,反而是那童姥姥却似丝毫不以为意,便向太上皇施礼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打扰老祖宗了。老祖宗精神疲倦,那就请安歇吧。”说也奇怪,话声未了,太上皇果然似着了催眠似的,眼皮垂下,伏在案上,呼呼嗜嗜的就打起鼾来。

  国王大吃一惊,叫道:“圣母,你……”童姥姥笑道:“我是略施小术,让他老人家好好的睡一觉。对他身体有益无损。”

  谷中莲骂道:“岂有此理,你这妖婆……”

  童姥姥哈哈一笑,一伸手就拿着了谷中莲的手腕。正是:

  心怀叵测施妖术,拒虎迎狼悔已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愿觅桃源同比翼

   何堪毒手拆鸳鸯

 

  谷中莲武功尚未恢复,被童姥姥三指扣着她的腕脉,登时动弹不得,童姥姥冷笑说道:“你以为你有了太上皇庇护,我就奈何不了你么?快与我出去!”

  国王心中打鼓,颤声说道:“金轮圣母,这、这女子……”

  童姥姥双眼一翻,道:“陛下有何吩咐?”

  国王道:“这女子留着还有用处,请圣母不可将她伤了。不如,不如仍由我将她关进冷宫去吧。”

  童姥姥道:“你把她关进冷宫,你爷爷还是会把她放出来。我替你看管,你将事情推在我的身上,不是正可以免得你在你爷爷面前为难么?我知道你留着她有用处,但我留着她更有甲处,所以你也尽可放心,除非她当真不识好歹,否则我又怎会伤害于她?”国王无言可驳,虽然担心在两个时辰之后,谷中莲获得解药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但也只好到时再说了。

  童姥姥把谷中莲拖出宫门,磔磔笑道:“江海天是你的情郎不是?”谷中莲闭口不答。童姥姥又笑道,“你不用害羞,我都已知道了。哪个女子不盼望情郎?好,今晚若是这姓江的小子再来,我就给你行个方便,让你见他。到时,你可得一切依从我的摆布,否则可休怪我心狠手辣。”原来童姥姥经过昨晚一战,对江海天也颇有几分忌惮,故而要把谷中莲牢牢握在手中,好用来挟制江海天。

  走得不远,迎面来了一人,笑道:“师父,你终于把这这丫头捉出来了。”来的正是天魔教主,谷中莲这才知道她们二人乃是师徒。

  童姥姥道:“卡兰妮,你来得正好,这丫头就交给你看管吧。可得多加几分小心,别让她跑了。”原来昨晚童姥姥与江海天硬拼了数掌,真气耗损不少,这时上要回静室练功,用谷中莲来挟制江海天,这正是天魔教主所献的计策,重姥姥将谷中莲交给徒弟,当然是放心不过了。

  天魔教主笑道:“你老人家放心,交到我的手上万无一失。”从童姥姥的手中接过了谷中莲,笑道,“谷姑娘,何必这样怒气,我不会亏待你的,走吧!”谷中莲白眼斜脱,对天魔教主不理不睬,但她无力抵抗,只好任凭大魔教主拖着她走。

  天魔教主在宫中另有住所,并不是和童姥姥同在一起的。她拖着谷中莲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进了密室,关上了门,这才放开谷中莲,笑道:“谷姑娘,你一定恨我之极,是么?”谷中莲冷冷的看也不看她。天魔教主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心里恨我,我心里却在羡慕着你呢!江海天昨晚为你面来,想必你也已经是知道的了?你有这么一个真心实意爱你的人,你还个值得高兴么?”

  谷中莲内心着实为江海天而感到骄做,听得他的名字,不由得心里甜丝丝的,验色也就缓和多了。

  天魔教主又叹了口气,说道:“你与我是不近人情的怪物么?海天小时候,我也曾抚养过他,虽然日子无多,但你可以以问问他,在那些日子里,我是不是对他真心疼爱?”

  谷中莲冷笑一声,却不言语,心道:“小时候你疼他,他长大了你却把他当作仇人。”

  天魔教主似乎知道谷中莲的心意,又道:“他现在长大了,他是正派门人,我是魔教教主,好几次我和他交手,那是为了形势所迫,不得不然,但我可也没有对他下过辣手。你还记得那次在马萨儿国,你和他一同被囚在孤岛之上,他刚刚服食了天心石,你又被主象法师的弟子点了穴道,那时我若要取你们性命,那是易如反掌。”

  谷中莲心想:“那时你是想迫我交出天心石和龙力秘藏,这才手下留情。”不过,转念一想,纵然如此,她也的确是对江海天还有几分情份,这么一想,她对天魔教主的恶感,也就不知不党的减了几分,当下说道:“你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天魔教主道:“你以为我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谷中莲不禁怒气又起,冷冷说道:“你们师徒俩把我从太上皇那儿夺过来,不是就为了要用我来作个圈套,令江海天上钩么?”

  天魔教主忽地微微一笑,说道:“谷姑娘,你想知道我打的是什么‘坏主意’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想为你盗取解药,将你放了!”

  谷中莲怔了一怔,道:“什么?你要救我?”

  天魔教主说道:“不错,你可知道,我心里实是把海天当作弟弟,把你也当作小妹妹一般?我也是愿意你们做一对恩爱夫妻的。”

  谷中莲狐疑不定,寻恩:“她说得倒像很是诚恳,但却叫我怎能相信她?”

  天魔教主又道:“我诚心助你,也不求你感激。只要你不把我当作仇人就行了。”

  谷中莲心眼玲珑,闻弦歌而知雅意,天魔教主口头说不求她感激,心中正要想她知恩报恩,当下冷冷说道:“你要为我盗取解药,可是要我拿什么东西交换么?”

  天魔教主面上一红,说道:“这个,这个……嗯,你怎么这样多疑?”

  谷中莲冷笑道:“多谢了,我不想领你的情,沾你的恩。你要怎么样算计我,那就请便吧。”

  天魔教主呆了一呆,不由得又叹口气道:“也难怪你不相信我,唉,人与人之间的误解本来就难消除,却教我如何能与你说得明白。”天魔教主尚未知道谷中莲早已得了解药。

  正说到此处,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不久,就有人轻轻叩门,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将话声送进:“卡兰妮姐姐,是我来了!”

  这是厉复生的声音,天魔教主似乎颇感意外,但喜悦之情却从眉字中透了出来,心道:“生弟对我的痴情,实也不在江海天对谷中莲之下,只是,唉,只是我们的际遇却差得太远了。”当下低声嘱叮谷中莲:“你在这里歇歇,不论有什么事情发生,你都不要出来。”谷中莲心道:“我才没工夫理你们的闲事呢。”这时她的功力已渐渐恢复,天魔教主一走,她正好静坐运功。

  天魔教主走出密室。打开客厅的大门,只见厉复生眉开眼笑地跑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玉匣,说道:“姐姐,我给你送件好东西来啦!”天魔教主说道:“噤声,你串通玉昆仑,把罗曼娜公主弄走,我师父正在生你的气呢!”

  厉复生道:“姐姐,不如咱们也走了吧?”天魔教主道:“胡说,我怎么能一走了之?你别说孩子话了,快点告诉我,罗曼娜公主怎么样了?”厉复生道:“她好得很。他们已经到了公主那座行宫,玉昆仑兄妹也已经会面了。还有一些意外的事情呢。你先看看我送你的礼物,我再一桩桩告诉你。”

  天魔教主问道:“什么礼物,如此郑重?”厉复生道:“姐姐,你再也猜想不到,这是 ……嗯,你还是自己打开来看看吧。”

  天魔教主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一朵三色奇花,天魔教主说道:“哦,原来你给我弄来了一朵‘雪里红妆’,这是玉玲珑给你的吧?”厉复生道:“玉家兄妹很多谢你给他们帮了大忙。”天魔教主道:“我不过是设谋定计,出力的全是你。好,多谢你给我费心啦。”厉复生道:“咦,卡兰妮姐姐,你怎么似乎不很高兴?你这么美貌,就像一朵娇艳的鲜花……”天魔教主道:“你今天是怎么啦?我不是要你奉承的。”

  厉复生道:“你可知道这朵三色奇花的奇效?你把它服下,你就可以永保青春,以后也一直像一朵永不会枯萎的鲜花啦。你老是嫌我年纪比你小,说是只可以作你的弟弟,但只要你服食了这朵奇花,我老了你都未老呢。咦,卡兰妮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反而哭了?”

  厉复生满怀高兴,却不料天魔教主捧着这朵三色奇花,眼泪反而一滴滴的掉下来。厉复生吓得手足无措,道:“是我说错了话么?是姐姐,你、你不欢喜我么?”

  天魔教主道:“不,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对我是如此之好,我是欢喜得流泪了。”厉复生道:“这就好了,唉,不对,你不像是因为欢喜而流泪呢!你同头深锁,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天魔教主幽幽说道:“多谢你费尽心机给我弄来了这朵花,可惜我要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厉复生道:“姐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天魔教主凄然一笑,说道:“我近日练功的时候,已有征兆,只怕,只怕我的大限到了。”厉复生面色苍白,颤声说道:“走火入魔?”天魔教主道:“不错,从练功所感到的征兆看来,迟则一年,少则三月,我终是难逃走火入魔之劫!”

  原来修练邪派内功的人,功力愈增,危机愈大,到了某一关头,便要遭逢“走火入魔”之劫,重则毙命,轻则半身不遂,成了废人。不过,若能冲破此关,武功便可以有登峰造极的希望,当年金世遗就曾险遭“走火人魔”之劫,后来得唐晓澜授以正宗的内功心法,又得了乔北溟的武功秘笈,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这才逃过此难的。

  厉复生呆了半晌,道:“姐姐,既然有了走火入魔之兆,那就更应该从速离开此地了。我不信天下之大,就没有能助姐姐脱难之人。”

  天魔教主道:“有是有的,但也只是有限几人,这几人或者是正派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或者是和我有冤仇的人。我当年一念之差,只想继承厉祖帅的遗志,在武林中异军突起,与正派争雄,做了魔教教主,弄得人人把我当妖邪,我还有何面目向正派中的武林宗师求助?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是宁可化骨扬灰,也决不能失了这个面子。”

  厉复生知道她所说的几个人,说得更确切些,那就是当今武林中四个顶儿尖儿的人物,峨嵋派的金光大师,少林派的痛禅上人,天山派的唐晓澜,还有一个则是她所说的有冤仇的金世遗了。

  厉复生愤然道:“乔北溟的武功秘笈本是我家之物,可惜己落在金世遗之手。唉,除非 ……”天魔教主道:“除非是求金世遗?不,我不愿你为我之故而委屈了自己!”原来厉复生与金世遗几次相遇,其中有两次还曾交手,他也隐隐感觉到金世遗对他似有一种“爱屋及乌”之情,不过,厉复生是一个感情偏激的人,始终觉得金世遗对不住他的姐姐,因而也就总是对金世遗怀着敌意。

  厉复生道:“若然只是为我自己,我是决计不会求金世遗的但若是为了姐姐,我什么委屈也受得了。”天魔教主道:“不,我不愿意你这样。除非咱们有本事能从他手中夺回乔北溟的武功秘笈。否则我决不能让你求他。”厉复生苦笑道:“这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