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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其实并不需要她多嘴问出来,一个男子能随意进出女子的闺房,还能是什么人?

  孟弗冷淡道:“你看错了。”

  孟瑜理解孟弗的嘴硬,她如果是和一个下人好上了,肯定不好意思让旁人知道,她今日难得的高兴,愿意给她姐姐留点面子,她问孟弗:“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何必因一个不在意的人去生气呢?那实在是不值当,没有任何益处。

  孟弗无声地看着她,光秃秃的树枝在冷风中瑟瑟摇动,乖张嶙峋的影子映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孟瑜被看得有些心烦,她继续道:“我就要嫁给谢文钊了,姐姐你知道吗?”

  “恭喜你。”孟弗平静道。

  孟瑜心中生出些许不满的情绪来,孟弗为什么总是这样平静?衬得自己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从前孟雁行就总让她学孟弗稳重点。

  孟瑜咬了咬唇,她道:“我其实也不想嫁给谢文钊的,他这个人太傻了,不过有时候傻也是个优点,我知道你在宣平侯府的那几年过得不好,但我不会像你一样的。”

  “说完了?”孟弗问。

  她看出来孟瑜今日过来既是想要奚落自己,也是想要向她炫耀一番的,可是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呢?

  即便谢文钊喜欢她,依她的性子也必定忍受不了他后院里三房姨娘的吵闹和老夫人的种种规矩,以后的日子未必像她以为的那么完美。

  孟弗对孟瑜说:“说完就走吧。”

  孟瑜的脸上露出一抹错愕,孟弗转头对青萍道:“青萍,送阿瑜走吧。”

  青萍走上前来,“阿瑜小姐,您请吧。”

  孟弗都开始赶人了,孟瑜自然不会再赖在这里,她虽然没有在孟弗的脸上看到一丝失意,但是知道她现在跟一个车夫不清不楚的,也足够让孟瑜感到满足了。

  她脚步轻快地回到孟府,她对自己的成亲后的生活充满期待。

  孟夫人一见到孟瑜回来,忙上前问她:“你又跑去哪里了?知不知道你爹到处找你呢!”

  孟雁行这几日稍有点空闲就在孟瑜的耳边叨叨着《女诫》之类的书,他实在担心孟瑜会成为第二个孟弗,以后一言不合就与谢文钊和离,只是每次教孟瑜读书,孟雁行都要后悔当年没有好好教导她。

  “我去看望姐姐了。”孟瑜低着头小声说。

  “她……”孟夫人张了张唇,终于问出一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看到姐姐的宅子里有个男人,可能是个车夫,”孟瑜一脸担忧地问道,“怎么办?姐姐不会是要嫁给一个车夫吧?”

  房间里要休息的孟雁行听到这话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好不容易接受孟瑜要嫁给谢文钊,现在孟弗又要嫁给个车夫?他这是做了什么孽!

  不是说太后喜欢她吗?她何必要这样作贱自己!

  说起来太后有许久没有没召孟弗进宫,是不是忘了孟弗。

  孟雁行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走出来,沉声向孟瑜问:“你说真的?”

  孟瑜点头:“我是亲眼所见,我见到那个男人进了姐姐的屋子。”

  孟雁行能看出来自己这个小女儿没有在说谎,但此事过于离奇,他还是找了个口风紧的下人偷偷去跟了几日,发现那车夫确实是有经常出入孟弗的宅院,至于进了院子里做了些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但孟弗一个刚和离的女子,不会不知道瓜田李下的道理,她既让对方进了家门,两人的关系定是非比寻常。

  她现在真是疯了!

  “或许当年那算命先生说的都是真的,阿弗她……”孟夫人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停下声。

  那算命先生说,孟弗生来不该是孟家的人,她日后定会给孟家带来灾殃。

  那算命先生的话其实早在孟弗刚被接回孟府的时候就已经应验,只是那时孟雁行并不相信。

  此时再想起当年算命先生的话,孟雁行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他身体晃了晃,扶住一边的房门才勉强站稳,许久后,他发出一声长叹,道:“将孟弗从族谱中移除出去吧,只当孟家没有她这个人。”

  孟夫人刚要开口,被孟雁行打断,他说:“谁也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

  此事孟雁行已经考虑许久了,念在孟弗是他亲生女儿的份上,他一直没有狠下心,但这次的事让他意识到,再不彻底断了与孟弗的关系,以后孟家的名声可能还要为她所累,孟家的旁支可还有许多女孩不曾出嫁。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有幸能在青史上留名,史书上会怎么写这些事。

  孟夫人本来想再劝一劝孟雁行的,只是转念一想,这对孟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孟弗,她既然真与一个下人有了私情,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件事,日后她若是过得不好,自己也会出面帮一帮的。这么想着,最后孟夫人便什么都没说。

  二月初五,春寒料峭,冰雪未消,一轮新月挂在天边。

  谢文钊明日就要成亲,很奇怪的,他竟没有感到太多的喜悦,也不觉得紧张,心里像是装着一潭死水,又好像是明日要成亲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他走到霁雪院前,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匾额,不知怎么的想起孟瑜之前曾与自己透露说,孟弗现在似乎是与一个车夫在一起。

  谢文钊皱了皱眉,孟弗的条件不差,即便与他和离了,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不过他也听说孟雁行前段时间将她迁出了孟家的族谱,孟弗算是个真真正正的无家之人了,太后虽几分喜欢她,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谢文钊突然间很想要去看一看自己这位前任妻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去见了她要说什么,但冥冥中觉得或许见了孟弗,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说到底,是他和孟瑜欠了她的。

  谢文钊转身向侯府外走去。

  清风皓月,良夜良辰。

  孟弗坐在院中调试李钺从皇宫里带来的几张琴,月光下她一身白衣胜雪,身后披着间红色的斗篷,李钺坐在她身边,低笑起来。

  孟弗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您笑什么呢?”

  李钺将她揽进自己怀中,整个抱住,笑道:“我想起高兴的事啊。”

  青萍端着盘糕点从屋里出来,见他们两人抱在一起,很识趣地摇着头转身走了。

  直到现在,青萍都不知道李钺的真实身份,还以为他是别人家里的管事,不过待李钺的态度比从前好了不少。

  青萍单纯就是觉得,这人把他们小姐伺候得不错,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的。

第68章

  李钺低下头,对怀中的孟弗道:“青萍说想要在后面再开辟个菜园出来,我去仓库里把工具修理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孟弗仰头看他,道:“我与你一起去吧,正好帮你掌个灯。”

  李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与她说:“不用了,那里面到处都是灰,你一进去就得咳嗽了。”

  孟弗点头:“好吧,那你快些。”

  李钺将她抱得更紧些,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一时见不到我就想我了?”

  “是啊。”孟弗直接承认了,她弯起唇角,双眸里像是含着一湾春水,在皎洁的月光下,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说完后,侧过脸,嘴唇贴在李钺的掌心,轻轻啄了一下。

  李钺眸光微沉,像是一只连续几日都不曾进食过的野兽,细细算来,应该快有五个月了,这得怨谢文钊,但凡他动作快点,自己也不至于等上这么长的时间。

  他低下头在孟弗的唇角亲了一口,觉得不够,又重重亲了一口。

  “你现在就会欺负我。”陛下有些委屈地说。

  孟弗歪着头,无辜道:“哪有啊。”

  “等我们大婚后再说。”李钺在她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然后起身往仓库走去。

  天下间最尊贵的皇帝陛下现在要去仓库里修理锄头了。

  雪白月光从九重天上倾泻而下,流入庭院之中凝结成薄薄的霜雪,斑驳树影随晚风摇曳,像是冰层下觅食的游鱼,墙角的那簇红梅已经快要开尽了,孟弗收回目光,继续调试剩下的两张古琴,琴音断断续续,听不出来在弹什么曲子。

  她刚停下手,院子外面就响起一串咚咚的敲门声,这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清晰。

  这个时候还有谁到这里来?

  青萍往孟弗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孟弗点了头,才小跑到门口,将门打开,然后她就见到谢文钊站在门外,青萍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大晚上的宣平候会到这里来。

  见青萍僵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作,孟弗出声问道:“青萍,是谁在外面?”

  “是……”青萍回过头,微微皱着眉头,有些纠结,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我。”谢文钊跨过门槛,越过青萍,从外面走进来,笼罩在他身上的墙影渐渐褪去,他走到明亮的月光下。

  谢文钊?

  孟弗站起身,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谢文钊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找到这里来的,现在见到孟弗,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他突然间清醒过来,他们是已经和离的夫妻,他其实不该再来见她了。

  只是来都来了,他总不能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吧,孟弗怕是要以为自己的脑子有点毛病了。

  他在原地犹豫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明日就要成亲了。”

  谢文钊说完就后悔了,自己与孟弗说这个做什么?她听完只怕心里要更加难受了。

  此事孟弗早已知道,心里不仅不难受,还挺乐见其成的,毕竟陛下盼谢文钊成亲已经盼了好久了。

  但谢文钊大老远跑过来只为了与自己说这个?什么毛病啊这是?他跟孟瑜学的吗?

  “不说这个了,”谢文钊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孟弗的眼睛,他问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孟弗没有回答谢文钊的问题,反问他:“谢文钊,你今日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谢文钊沉默了许久,他在侯府就没想明白,现在来到这里脑子好像是更乱了,他马上就要与自己心上人成亲了,他不希望孟弗以后过得不好,那样的话他得内疚一辈子,他想了想,忍不住再开口说:“我听阿瑜说,你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

  孟弗:“……”

  她有些明白谢文钊今日是因为什么过来的,他这个人常常是优柔寡断,面活心软,同情心过剩,他这里多半是为了抚平他心中的那点愧疚。

  谢文钊停了一下,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我毕竟夫妻一场,过去几年也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忙。”

  晚风拂过,树影婆娑,夜空中的那轮新月隐蔽到云层之后,剩下小小的一抹亮,院中点了几处灯火,此时院中也不显得过于昏暗,孟弗道:“不需要,我过得很好。”

  谢文钊下意识觉得孟弗是在嘴硬,只是当他注意到孟弗身上那件大红的鹤氅,一时又不确定起来,那鹤氅上还用金银的丝线绣出大片的纹样,在昏黄的灯光下变换出四五种颜色。

  他目光垂下,又看到孟弗身后的那几张古琴,天色昏暗,他离得又有远,看不清楚那琴是用什么,但既然能买这么多的琴放在院子里,孟弗现在至少是不缺钱的。

  知道孟弗过得还可以,谢文钊应该离开了。

  他叹了口气,对孟弗说:“日后你若是遇见了什么难处,都可以去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不会推辞。”

  他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后面传来阵推门声,原本打算转身离开的谢文钊鬼使神差停在原地,如今孟弗与青萍都在院子里,这道推门声是什么人发出来的。

  李钺提着小锤子从仓库里面出来,青萍站在屋檐下面,见他过来,使劲眨眼给他使眼色,想让他等到谢文钊离开再出来。

  虽说这人把他们小姐伺候得不错,长得也很英俊,但这身打扮实在是拿不出手,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份不高,要是让谢文钊知道他们小姐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回去后说不定要怎么笑话,他即便要出来见人,也该换一身衣服才对。

  但能看懂青萍的眼色那便不是陛下了,李钺拎着小锤子走过来,颇为奇怪地看了青萍一眼,问她:“你眼睛抽筋了?要不我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青萍:“……”

  她这哪里是抽筋了!为什么这么明显的眼色他都看不明白!

  眼见着这事瞒不下去,青萍盼着他能机灵点,等下不要乱说话,她压低声音道:“宣平侯在院子里呢。”

  “哦?”李钺转身向院子中央看去,果然见孟弗与谢文钊站在那里,孟弗见到他来,弯了弯嘴角。

  李钺也笑起来,随后目光落到谢文钊的身上,谢文钊明天都要成亲了,不在侯府里好好准备做的新郎官,来这里做什么?

  天色黯淡,距离又有些远,谢文钊只隐隐约约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廊下向这边走来,男人的身上穿着短衫,手里还提着一把锤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富贵人家。

  一时间谢文钊脑中思绪万千,这么晚了,这个男人还能留在孟弗这里,他与孟弗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前孟瑜与他说孟弗可能要与一个下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不大敢相信的,刚刚见孟弗衣着华贵,面容颜色不改甚至是更胜往昔,便以为是孟瑜看错了。

  如今竟是真见到这么个人,谢文钊心中涌出一股莫大的愤怒,说愤怒其实也不准确,更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他失望道:“孟弗,难不成你真——”

  谢文钊的话还未说完就全卡在了喉咙里面。

  因为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他在这一瞬间失语,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谢文钊的瞳孔紧锁,五官不受控制地扭曲,身体仿佛被闪电击中,全都麻木了,哪里也动不了,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月亮早已从云层后面出来,皎洁的光映得谢文钊的脸一片惨白,而他的脑中同样是一片空白。

  许久后,他稍微找回一点神智,却仍觉得自己是身在梦中,他是不是中午在松轩堂睡了一觉,还没有睡醒,所以才会在这里看到皇上?

  更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是这样的一副打扮?

  此人真是皇上吗?

  月色清浅,花影摇动,孟弗转身回到古琴前坐下。

  李钺则是随手将手里的锤子扔到一边的小竹框里,那清脆的声音让谢文钊稍稍回了神儿,下一刻他就听到皇上道:“谢文钊你的规矩呢?看到朕就是这个反应?”

  谢文钊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他跪得很重,脚下的地面仿佛都跟着他的动作颤了一颤,他顾不上膝盖的疼痛,磕头道:“微臣谢文钊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萍是跟着李钺一起过来的,她此时受到的冲击并不比谢文钊小多少,她傻傻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一副痴呆的模样。

  她的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皇上刚才蹲在她们的仓库里拿着把小锤子敲打锄头?!

  李钺在孟弗的身边坐下,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谢文钊,沉声开口问他:“朕听说宣平侯明日便要成亲了,今晚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微臣、微臣……”谢文钊的脑子里一团浆糊,额头上急出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解释,更重要的是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嗯?”李钺挑了挑眉,问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斑驳的树影笼在谢文钊的身上,他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此时不必去想其他的问题,只专心应答陛下便可,如此他的心神才稍微稳定了些,他答道:“微臣是前来看望孟弗。”

  “看望阿弗?”李钺摸着下巴道,“成亲前一晚来看望阿弗,宣平侯可真是好兴致啊。”

  孟弗转头看了陛下一眼,她怎么觉得陛下的话里多多少少带着点醋意?这种没味的醋也要吃的吗?

  她握住陛下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李钺立刻转过头,他向孟弗的方向倾了倾身子,就要碰到她的时候,他动作猛地停下,他还没换衣服,怕是会把孟弗的衣服也给蹭脏了。

  孟弗另一只手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脸。

  谢文钊跪在地上,他垂着脑袋看向地面,完全注意不到这两人的互动,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回答说:“回皇上,微臣只是听说孟先生将孟弗迁出了族谱,担心她孤身在外过得艰难,所以才想过来看看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李钺刚刚被孟弗顺了毛,点了点头,道:“这样啊,宣平侯倒是有心了,只是你明日就成亲,这大晚上的还到处乱跑,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呀!”

  明日这个亲谢文钊一定要成!

  谢文钊连忙请罪说:“是微臣考虑不周,还望陛下宽恕。”

  李钺道:“用不着朕宽恕,你明日能好好拜堂成亲就行了。”

  谢文钊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的亲事,也许是与孟弗有些关系,但这些不该是他来操心的,谢文钊应道:“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那就好。”李钺反手握住孟弗的手,对她笑了一笑。

  谢文钊听陛下的语气缓和了些,他没忍住大着胆子问道:“陛下,您与孟弗……”

  他话一出口,就猛地惊醒过来,连忙道:“是微臣失言。”

  且不说他都听到陛下刚才亲昵地称孟弗为阿弗,单说从他看到陛下打扮成这个样子待在这里,一切都可以明了。

  过去的一些画面在谢文钊脑海中飞速掠过,但此时他不敢深想下去。

  “算不上失言,”李钺道,“只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宣平侯是个聪明人,心里应该都有数吧。”

  “微臣明白。”谢文钊深深地俯首。

  当年的事是他欠了孟弗,如今孟弗能得陛下的庇护,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是她自己的造化。

  李钺道:“若是再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微臣告退。”谢文钊从地上起身,规规矩矩地离开了这院子。

  只是转身时眼睛的余光正看到陛下握着孟弗的手在那里把玩。

  谢文钊不敢多看,匆匆离去。

  谢文钊一走,这件事就算结束了,结果孟弗一抬头,就看到青萍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孟弗提声唤她:“青萍?”

  青萍回过神儿来,她仍是一脸震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是皇上?”

  李钺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大胆青——”

  孟弗赶紧伸手落在陛下的唇上,于是陛下的发言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孟弗道:“行了,您别逗青萍了。”

  随后又转头安慰青萍说:“没事的,是他自己先骗的人,不会怪你的。”

  见青萍仍是一副梦游般的样子,孟弗觉得或许该给她点时间,让她冷静冷静,便道:“我屋子里的书架有些乱,青萍你去帮我整理一下吧。”

  “好的,小姐。”青萍习惯性地应道,她转过身,同手同脚地向屋子里走去。

  “我哪里有骗人了?”李钺握住孟弗停在自己唇前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嘬了一口,笑道:“我就是个破管事的,看上了大小姐。”

  孟弗抿唇,有些无奈地摇头轻笑,她目光温柔,将手从李钺的手中抽出,挑起陛下的下巴,点头道:“你这个管事的长得倒是还算周正,会伺候人吗?”

  月光与灯光的交相辉映下,李钺的一双眸子晶亮得像是在发光,他笑道:“大小姐,我可太会伺候人了。”

  可惜大小姐今晚好像没有让他伺候的意思。

  破管事的趴在桌子上,翻脸改口说:“阿弗,我想听你弹琴了。”

  “陛下想听什么?”孟弗问他。

  “阿弗弹的,我都喜欢。”

  孟弗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转身坐直,素手拨动琴弦,铮铮琴音便从这琴弦之间流淌。

  花香旖旎,树影扶疏。

  谢文钊走在寥落的长街上,一座座高墙的影子将他压在黑暗之中,他心里很乱,像是许多的麻线纠缠在一起,他理不出头绪,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他明日就要与孟瑜成亲,孟弗以后会怎样,其实与他并无多少关系了。

  谢文钊这样想着,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越的琴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谢文钊的脚步一下子停住。

  他熟悉这琴声,他太熟悉了。

  谢文钊在琴艺上颇有造诣,并且向来对自己以琴音辨人的本领非常骄傲,他曾在风积山听到过陛下弹琴,所以现在在那院子里弹琴的人也是陛下吗?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但谢文钊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月光如水,洒落在这清冷的人间,琴音依旧,却比谢文钊从前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明快轻松。

  他突然转过身,疯了一样地向回跑去,他仿佛又一次回到徐州的那场大雨里,晚风撩起他的长袍,他的身影被印在长长的时光当中,他的影子则在千千万万的影子里挣扎又倒下,他借着雪白月光,跑完这一条长路。

  他终于跑到琴声传出的那间宅院外面,刚刚他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如今他又站在这门前,呼吸急促,双手颤抖,他脑中乱成一团,冥冥中似有鬼怪在引诱着他,他轻轻推开眼前的大门。

  月光一如既往的明亮,谢文钊却有些讨厌这月亮了,使他一眼就能看到此时在院中弹琴的人不是陛下,而是孟弗。

  原来孟弗也可以弹出这样的琴音。

  这对谢文钊来说无异于是晴天炸雷,但或许是刚才被陛下吓过一次了,此时他的大脑无比的清醒,而他好像有许久都没这样清醒了,萦绕在他四周的迷雾好像在这一刻全部散开,过去孟瑜弹琴时的各种古怪要求和他与孟弗成亲时她发下的奇怪誓言都有了解释。

  只是……

  当年在徐州弹琴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陛下,还是孟弗?亦或者还有其他人,从始至终都是他的耳朵出来问题。

  谢文钊忽然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一场笑话,他这些年执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若是其他人倒也还好,如果是孟弗……

  谢文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手只稍一用力,他的心脏就要鲜血淋漓,血肉飞溅,在这一刻,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不由地向前走了一步,想问一问孟弗是否有去过徐州。

  他开始后悔,后悔过去的这些年从不曾去接近孟弗,了解孟弗。

  可其实谢文钊心中已有了答案,当年孟瑜跟他说过,她曾去徐州看望过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小时候一直被养在徐州。

  太好笑了,真是太好笑了!

  他毕生所愿其实一早就达成了,最后却任她离开。

  谢文钊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在石阶上。

  院中的陛下见到谢文钊站在门口,只抬了抬手,便有暗卫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把将谢文钊提出院子,对谢文钊道:“宣平侯,陛下现在不想见到你,请你速速离开吧。”

  谢文钊张了张唇,嗓子里像是塞满了尖锐的砂砾,他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来。

  “对了,”暗卫木着一张脸,声调几乎听不出任何的起伏,他对谢文钊道,“陛下还说了,他不希望侯爷你明日的亲事出现任何的变故。”

  谢文钊呆呆站在原地,凛冽的月光仿佛将他冰封在此处。

第69章

  那暗卫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

  谢文钊知道今晚他必定是再无法见到孟弗一面的。

  院子的琴音一直不曾停下,曲子欢快,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淙淙的泉水在日光下泛起粼粼波光,岸边鲜花盛开,花香怡人,无数蜜蜂蝴蝶在其间嬉闹。

  可谢文钊感受不到任何喜悦,他忽然低下头,苦笑了一声,如今他有这样的下场能够怨得了谁呢?

  他僵硬地转过身,向长街的另一头走去。

  暗卫盯着谢文钊踉踉跄跄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发扬一下自己乐于助人的风格,送谢文钊一程。

  这位宣平侯今晚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明日成不了亲,陛下肯定是要发脾气的。

  在暗卫的贴心护送下,谢文钊最终平安到家。

  宣平侯府中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然谢文钊心中一片死寂。

  ……

  琴音停下,孟弗靠在李钺的怀中,仰头望着天空。

  陛下每过一会儿就低下头亲一亲她。

  孟弗轻轻叹了口气,在陛下第七次低头的时候,她抬手抵在陛下的胸口。

  陛下动作一顿,他目光垂下,语气幽怨道:“阿弗,你是不是腻了我了?”

  孟弗其实只是想看会儿星星,但听到陛下这么问,她干脆将目光转到陛下的脸上,对陛下说:“是有那么点了。”

  “看来朕得使出点新花样了。”李钺一把将孟弗抱到自己的腿上,孟弗已经习惯被陛下这样抱来抱去,她头顶的步摇随着陛下的动作叮铃作响,在灯光下五彩生辉。

  她伏在李钺的胸膛上,微微往一侧挪动了些,她轻声说:“陛下,您好像……”

  随着谢文钊的婚期将近,陛下身体的火气也跟着越来越旺盛了。

  “不许说。”李钺低下头,伸手将最近的那盏灯打灭,他解开孟弗身上的斗篷,盖在他们两人的头顶,然后张嘴含住孟弗的嘴唇,撬开她的牙关,深入进去。

  青萍还在屋子里面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暗卫们躲在暗处,安静得仿若不存在。

  在这片浓重的黑暗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的放大,渐渐急促的带着颤抖的呼吸声,衣服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唇舌交缠时的含糊水声,都将两人间的氛围烘托得更加暧昧。

  孟弗紧紧攥着李钺的衣襟,陛下现在怕是更不好受的。

  陛下的吻技越来越熟练,但陛下还想将其他方面也锻炼一下。

  许久后,李钺放开她,头顶的斗篷跟着滑落到了地上,孟弗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她靠在李钺的怀中,对他说:“我刚才其实想说,陛下您好像还没有换衣服。”

  孟弗今日穿的又是一条白裙,这么一弄,上面该蹭了不少的灰,只是附近的灯还被陛下打灭了,也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样。

  李钺装模作样地重重叹道:“那怎么办啊?要不我现在就把衣服脱了?”

  孟弗起身从陛下的身上下来,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单手托腮,对李钺说:“您脱吧。”

  结果陛下不仅没有把身上的短衫脱下来,还把自己的领子整理了一下,对孟弗义正严词拒绝道:“还没大婚呢,朕不能让你占便宜。”

  孟弗挑眉,她起身走到陛下身边,低头对他道:“进屋换身衣服吧,等会儿该回去了。”

  陛下演得很投入,还没有从自己的角色中出来,他偏过头,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不!”

  孟弗弯下腰,她面带浅笑,眸若星辰,声音轻得好似一阵风来就能吹散,她说:“陛下,那我让您占便宜行吗?”

  刚才还宁死不从的陛下一下从躺椅上跳起来,随着夫人一起进到屋子里互相占便宜去了。

  孟弗不知道世间的有情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一黏在一起就很难分开,恨不得能融进对方的身体里。

  而另外一间屋子里的青萍此时还站在架子前面,为孟弗整理散乱在桌子上的书,其实也没几本书了,只是青萍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到现在也没做完。

  从得知李钺的身份后,她的脑子就停止运转了,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她之前得知小姐跟一个管事的在一起时没少不高兴,她让李钺去修理柜子,支使他去抬水,还警告过他不准辜负他们小姐,不然她一定要让他好看……

  皇上听到她说这些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她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要让当朝天子好看!

  青萍一瞬间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她不想出去见人了,尤其是不想再见到皇上了。

  过去的一幕幕在自己的脑中重现,青萍忍不住抬起手又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子,原来自己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

  她可真是祖上积德,感谢祖宗们,今年清明一定多给他们烧点纸钱。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会是皇上,拿着小锤子在仓库里修理锄头的人竟然会是皇上!他为什么装小管事的能装得这么像!

  李钺从一个管事的摇身一变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简直就像是那些传奇故事里才会发生的事,青萍当然知道一个男人好与不好当然不能只看身份高低,但是身份肯定要加分不少。

  之前以为李钺是个管事,青萍觉得他为小姐做那些事都是应该的,现今得知他他是皇上,再回想起从前的事,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能放下身段为小姐做这些,一定非常喜欢小姐的。

  只是这人到底是皇帝,皇帝都有后宫的吧,小姐会愿意接受吗?

  青萍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月色朦胧,花香浮动,孟弗第一次用手帮了李钺一把,陛下一脸餍足,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被孟弗催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妥帖换了身衣服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