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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钺确实不希望孟弗听到任何与她有关的风言风语,他转头问孟弗:“阿弗,你觉得呢?”

  孟弗点头:“我觉得太后说的对,此事还是晚一些吧,陛下您这段时间不是还要忙着武官入朝的事吗?等忙完这一阵再说吧。”

  她也正好把手上的书给写完,昨日去书坊把三篇稿子拿给老板后,老板立刻就收了,并请她快些写。

  李钺嗯了一声,颔首道:“阿弗说的有道理。”

  太后:“……”

  这真是他儿子吗?不会是被人给夺舍了吧?

  孟弗与李钺交换身体的时候,太后都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竟开始怀疑了。

  太后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而后安抚李钺说:“放心吧,哀家会常常召阿弗进宫的。”

  “阿弗整日这么来回走,也很累的。”李钺道。

  太后:“……”

  她对李钺道:“你身体好,那你出宫看阿弗去。”

  太后就是随口说的,哪曾想李钺还真认真道:“我正好打算把阿弗隔壁的宅子买下来。”

  孟弗抬眼看向李钺,李钺见她看过来,对她笑了一笑。

  早知如此,她选宅子的时候应该选一处离皇宫近的,只是离皇宫近了,认识她与李钺的人也多,也并不是件好事。

  九王爷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只苹果,从他们进来后,他就一直歪着小脑袋,一会儿看看李钺,一会儿又看看孟弗,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等到他们都不说话了,九王爷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孟弗面前,把手里的苹果送给孟弗,他声音清脆道:“给你。”

  孟弗接过小王爷送来的苹果,笑道:“谢谢殿下。”

  小王爷比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好出太多了,他现在不仅可以说话,还能用简单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将自己融入到他庞杂的世界当中。

  太后见状笑道:“他果真是喜欢你。”

  等到孟弗与李钺离开后,太后脸上的笑意全部敛去,她转头对周围的宫人道:“让宫人们都把嘴巴闭紧了,哀家若是听到说了半点不该说的,要了他们的脑袋。”

  当年先皇驾崩后,李钺直接放了一大半的宫人出宫,连带着妃嫔们不管是有子嗣的还是没子嗣的,也都被送了出去,李钺甚至允许她们在宫外再嫁,大部分宫妃都不敢生出再嫁的心思,可也有先皇驾崩前一两年被送进宫里的小姑娘,连先皇的面没见到,她想要再嫁给自己的青梅竹马,家里的人不允许,李钺干脆派人送了笔嫁妆,那些人也就老老实实闭上嘴,听说现在小两口过得也不错,之后陆续又成了几对。

  先帝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的妃嫔们又嫁人了,不知道陵前的草是不是生得更绿一些。

  而陛下登基至今,后宫空无一人,没有争风吃醋的那些糟心事,也就少了许多的是非,管起来也容易许多。

  太后抱起九王爷长叹一声,她年少时也曾想要得一心人,希望那人将她好好的放在心上。

  先帝只爱她年轻时的颜色,何太医在李钺被派去北疆后,也娶了妻,他们二人再也没见过面。

  她没有这个福气,她希望孟弗得到圆满。

  下午孟弗待在紫宸殿里,李钺把孟雁行给召进宫里,询问他的《男德》编写得怎么样了,他现在看孟雁行是怎么看都不顺眼,等看完《男德》的前几章,就更加生气,张口想要训斥,屏风后面的孟弗稍微发出一点声音来,李钺找了借口离开,到内殿中与孟弗谈了一会儿,出来后对孟雁行仍是一副愤怒的面孔,倒是没怎么骂他,不过他说的话也没让孟雁行有多好受。

  女子在《女诫》中对自己要求那么高,男子怎么可以落后呢?

  而且看看人家《女诫》写得是多么的谦虚低调,《男德》能不能学着点,作为男子不应该更加虚怀若谷,更加谦逊待人,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吗!

  除了拾人牙慧还会什么?前人都已经写过的东西就不要再写了,写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孟雁行心里知道陛下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他身为男子,始终有些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今日被陛下说了一通,他连连应是,回去重写,他一边要编写《男德》,一边还要教孟瑜读《女诫》,随着对《女诫》的深入了解,他写起《男德》来倒是愈加的得心应手了些,就是有时候他会突然间觉得,活着好没意思,在教了孟瑜两天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孟瑜比起孟弗实在不够聪明,她还不用心,孟雁行时常要被她气得头晕眼花,更可气的时候有时候引用典故来训斥她,她都听不明白,回忆起自己从前教孟弗的日子,孟雁行不免要将她们进行一番比较。

  而孟瑜听到这些话更加不平,凭什么她在孟雁行的心里总也比不过孟弗?当初被孟雁行重点管教的人是孟弗,要嫁给太子的是孟弗,今日孟弗都被孟雁行赶出孟家了,她怎么还比不过她?

  孟瑜本就愤懑不平,不久后听到孟雁行与孟夫人商量要将她嫁人,孟雁行挑中的人是他的学生,现在还只是一介布衣,孟雁行说他日后一定大有所为。

  孟瑜才不管日后怎么样,她才不想嫁给一个平民,只是在帝都中能冒头的官宦人家里,对她有意的,来来去去就只有一个谢文钊,而因当年的事情败露,这段时间谢文钊待她有些冷淡,她如果想要做侯夫人,就得想办法哄一哄他。

  想到是孟弗主动与谢文钊和离的,孟瑜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但她没有其他选择了。

  暮色四合,冷月悬空,李钺驾着马车将孟弗送回家,他扶着孟弗下车,见街上无人,就牵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去,结果院子里站着青萍。

  青萍瞪大了眼睛,视线落在他们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小姐竟然真与这个人……

  孟弗被青萍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有将手从李钺的手中抽出来,倒是李钺还不满足,把脸凑过来想要讨个吻,被孟弗在肩膀上轻轻锤了一下,才转身去拴马了。

  等李钺出去后,青萍忙走过来,气嘟嘟地向孟弗打听道:“小姐,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孟弗没说,只笑着问她:“青萍觉得呢?”

  青萍能听出孟弗语气中的亲昵,也能感受到小姐是很喜欢这个男人的。

  但这人不会真就只是个车夫吧?不会吧!

  小姐莫不是被人骗了吧?难不成她就是为了这个人才想要与宣平侯和离的?

  小姐聪明一世,怎么在这种事上犯起糊涂来,虽然那车夫身材好,长得也不错,可毕竟是个车夫啊!小姐若实在喜欢,留在侯府里养着也行,反正侯爷也不怎么去霁雪院。

  现在却为了他离开侯府,一个人在外面吃苦。

  青萍越想越愁,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孟弗问道:“那他真是个车夫吗?家里是做什么的?”

  不会是个车夫世家吧?

  孟弗刚要开口,李钺从另一边走进来,对青萍说:“我不是车夫。”

  青萍刚想松一口气,就说他们小姐的目光不会太差,结果听到李钺继续道:“我是个管事的,管些小事。”

  青萍的五官再次皱起来,什么管事?哪家的管事?好像也没比车夫强到哪里呀!

  而且一个管事的早上晚上不做事,专门来给他们小姐赶车,肯定不受主人家待见,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孟弗抬眸向李钺看去,见陛下正对她眨眼,抿唇轻笑,没有拆穿他。

  可真是管些“小”事。

第66章

  李钺向孟弗走过来,青萍是有些怕他的,却坚定地护在孟弗的身边,像是一只在老鹰飞来时护着自己孩子的小母鸡。

  李钺啧了一声,前两天青萍还在自己面前夫人长夫人短的,这变得太快了。

  而青萍立即察觉到他的这副神态有些眼熟,并且她很快就明白过来,前些时候小姐在侯府里那些作态,肯定是跟这人学的。

  顺着这条思路继续往下想,后来小姐经常外出,还不带着自己,那多半也是出去见这人的。

  小姐何必那么麻烦!直接把这人给弄到侯府不就行了。

  青萍实在琢磨不透孟弗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孟弗出声同她道:“青萍,你去帮我烧壶水。”

  青萍回头看了孟弗一眼,她知道小姐是想支开自己,她是不放心小姐单独与这个男人在一起的,但现实却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小姐与他见了不知多少次了,她就算再不放心也晚了。

  青萍不情不愿地往后面的小厨房走去,她走得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等看不到她的人了,李钺拉着孟弗进了屋子里,装模作样地感叹说:“她怎么这个样子?是不是担心我吃了你?”

  孟弗瞥了李钺一眼,对他道:“陛下你如果不逗她,她怎么会这样?”

  李钺摸了摸下巴,对孟弗道:“其实管事和大小姐也不错啊,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陛下从前不是不看这些东西的吗?孟弗有些疑惑地看了李钺一眼,问他:“您怎么还看起话本来了?”

  “随便看看的。”李钺关上身后的门,他原本是想看看话本里都是怎么讨姑娘喜欢的,结果里面大都是些笔者自以为是的臆想,一个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家大小姐凭什么跟他走?

  孟弗看向李钺身后紧闭的房门,也没说什么,只道:“陛下,你明日还要上朝的。”

  一听到“上朝”两个字,李钺脸上立即露出几分明显的抗拒,快乐的日子竟是如此的短暂,他张开双臂,对孟弗道:“那还不过来让我抱抱?”

  孟弗低笑,她走过去,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而李钺顺势将她揽入怀中,白日里紫宸殿里发生的一幕在这里重现。

  温香软玉在怀,李钺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需要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快速掠去孟弗的呼吸,他闯进她的唇齿间,在里面攻城略地。

  孟弗抬起手,环在他的脖子上,配合李钺加深了这个吻。

  黄昏的光透过窗纱,在他们两人的身上蒙了一层浅浅的光影,不知从哪里飘来淡淡的甜香,带着不被察觉的酒气,让人不知不觉间就沉醉其中。

  许久过后,两人坐在床上,孟弗依偎在李钺的怀中,右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左手与他十指交握在一起,低低地喘息着。

  李钺另一只手环在孟弗的腰间,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还要等半年啊。”

  孟弗想了想,还是提醒他说:“陛下,半年后只是将此事公开,到时您恐怕要与百官吵上一段时间,要让钦天监挑选好日子,还要筹备大婚,至少要花上两三个月的工夫。”

  李钺:“……”

  “我反悔了,阿弗。”他的下巴抵在孟弗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孟弗的脖颈,孟弗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从与他接触的地方扩散到全身,将她完全包裹。

  她抬起蜷缩在胸前的那只手,落在李钺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作为安慰,然后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滑下,她的五根手指像是在弹琴一般,依次抬起又落下。

  李钺忍了又忍,咬着牙低声道:“你可别撩拨我了。”

  孟弗见他这副样子实在有趣,干脆用手指轻轻在陛下的背上写起字来,结果她一个字还没写完,陛下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大猫,噌的一下跳起来,还往后退了两步。

  孟弗仰起头,明知故问:“陛下,您怎么了?”

  李钺瞪了她一眼,道:“让你别撩拨我了。”

  孟弗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再次看向李钺,无辜问道:“有么?”

  “阿弗,你现在学坏了。”李钺叹了口气,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又走过来,停在孟弗面前,弯下腰,学着孟弗刚才的样子,指尖落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游走,透过几层衣服,指尖经过之处像是快要烧起来,孟弗今年二十二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靠在李钺怀中,身体微颤,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声,李钺瞬间觉得这不是在撩拨阿弗,而是在折磨自己。

  李钺停下手,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对孟弗道:“你再这样,我真要忍不住了。”

  孟弗抬起头,她看向李钺,眼睛湿漉漉的,李钺正定定地看着她,那双黝黑的瞳孔里似有火焰在跳动,孟弗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的情动已经淡了许多,她对李钺说:“陛下,天色不早了,您再在这里待下去,外面的青萍该急了。”

  李钺惊讶地看她,张了张嘴,半晌吐出来一句:“阿弗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孟弗歪了歪头,笑道:“那需要我出去让您缓缓吗?”

  “……不用了,你让我再抱抱,”李钺坐下后一把将孟弗又抱到自己的腿上,这次陛下老实了许多,好一会儿过去,欲望渐渐消退,陛下也真的得回去了,他在孟弗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才站起身来,孟弗起身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李钺临走时对她道:“对了,你别与青萍说我的身份。”

  孟弗问他:“青萍怎么惹您了?”

  李钺道:“没有,就是逗逗她。”

  天色完全暗下,一轮银月悬挂在夜空上,孟弗将李钺送到门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才转身回了宅子里面。

  院子里的青萍一见到孟弗回来,立刻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的小姐就算与宣平侯和离了,也不至于要与一个管事的在一起吧,那人不会还没脱了奴籍吧。

  青萍心里怀着深深的忧虑,问孟弗:“小姐,你以后真要与他在一起吗?”

  “是啊,”孟弗点头,她嘱咐青萍说,“此事你不要与别人提起。”

  “我当然知道不能别人说啊。”青萍叫道。

  当她是傻的吗?她的小姐,孟家的大小姐,曾经的宣平侯夫人,最后与一个管事的在一起,说出去肯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青萍感觉自己的底线标准正在逐渐降低,她深吸一口气,问孟弗:“那他是良籍吗?”

  陛下不让她与青萍说明他自己的身份,孟弗也不打算多说,她只对青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青萍自动将这句话理解为那人是奴籍,就是说他现在还没有赎回自己的卖身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由。

  青萍拉着小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孟弗见她这样实在可怜,走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对她说:“没你想的那么糟,他很好的。”

  然青萍根本不信孟弗这话,她觉得小姐现在是那人给迷了心,自然是怎么看都是好的。

  青萍动了动唇,还想再劝两句,只是看到月光下孟弗脸上浅浅的笑意,她还是把那些话都咽了回去。

  现在小姐看起来比从前在侯府过得开心许多,和离前的几个月小姐在侯府里虽然是生气勃勃大杀四方,但青萍总觉得有几分有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某一天梦醒了,小姐又变成从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直到现在,青萍才确定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既然小姐觉得高兴,那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愿他一生一世都不辜负小姐。

  李钺回宫后就让高喜准备了份礼物送给庞华珍,在家中算命的庞华珍收到李钺的谢礼,一脸懵逼,陛下为何如此反常送他这些东西?他苦思冥想至午夜,终于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皇上不会是吃了他的药没效果,准备明天要揍他一顿,这份礼物是提前送他的药钱。

  这个猜测是有点扯,但放在陛下身上,好像就很顺理成章。

  可怜的庞神医被这份谢礼折磨得一宿没睡。

  宣平侯与夫人和离的消息传开后,所有人听说此事的人都在好奇他们二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和离,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矛盾,也就是前些时候中秋,在百香园里孟弗语出惊人,说现在宣平侯府里是宣平候在管家,那是他们两人在众人前显露出的唯一一处不合的迹象,帝都别的人不多,就是闲人多,而闲人一多就喜欢八卦。

  这种事最好还是要问问当事人的,不过闲人们也不知道孟弗搬到哪里去,他们想去孟家打听,孟雁行只说自己没有这个女儿了,去了侯府询问谢文钊,他则说是感情不合。

  众人觉得这个理由并不可信,至少不完全可信,他们八卦了几日,终于得出一个靠谱点的猜测,孟弗嫁给谢文钊有四年了吧,侯府一直没有孩子出生,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两人才和了离。

  作为八卦中心之一的谢文钊在和离后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快意,但其他人并不是这样认为的,侯府的老夫人坐在塌上,对谢文钊道:“如今依着你的心意和离了,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心上人给娶进门?这两年来你父亲的身体是愈发的不好了,他昨日还跟我说,死前若是不能看到孙子一眼,他死不瞑目。”

  谢文钊道:“父亲怎么能这样说?我明日去宫里给他请个太医。”

  老夫人严肃道:“别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再娶妻?”

  距离和离到今天已经有几日过去了,谢文钊仍是下不来决心,他低头道,“您让我想想。”

  老夫人微蹙起眉头,她道:“虽然说你是与孟弗刚和离,这立刻就娶妻有些不妥,但你们俩分得干净利落,也无争执,旁人不会说什么闲话的。”

  谢文钊张了张唇,他想问老夫人如果那个人是孟弗的亲妹妹呢?

  最终这话谢文钊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孟瑜是两情相悦,他待孟瑜一片真心,孟瑜待他应该也是同样,但那日在孟府中得知了当年的事,谢文钊变得不确定起来。

  孟瑜为什么非要让孟弗嫁给自己?那时候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她在看到自己为她黯然神伤骨瘦形销时,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个被她玩弄在掌心里的傻子。

  他喜欢的这个姑娘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夫人见他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拍着桌子骂道:“谢文钊,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谢文钊知道自己理亏,站在老老实实地挨骂,不敢反驳半句。

  老夫人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更气了。

  在孟弗与谢文钊和离后,众人都觉得孟弗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虽然不是被休弃,但也好到哪里去,在得知她被孟雁行赶出孟家后,众人对她更加同情,孟雁行不想女儿和离这事可以理解,但此举实在是太不近人情,孟弗离开侯府,这下连娘家也没有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只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太后会频频叫孟弗进宫,甚至在宴会上说小王爷现在愿意开口说话多亏了孟弗,自己都想收孟弗做义女,让皇帝多照顾照顾。

  即使太后说的如此诚恳,皇上表现得也不热络,只淡淡应了一句,再没往孟弗的方向看去一眼。

  当然,众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陛下向来都是如此,对女色完全不感兴趣。

  他们却不知道,在宴会结束后,紫宸殿里,对女色完全不感兴趣的陛下把孟弗抱在自己的腿上,亲了又亲,到后来,衣服差点都扯坏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陛下一有时间就扮作车夫过来拉孟弗进宫,或是带她出去游玩,等孟弗在把手上《岐山夜谈》写完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岐山夜谈》的最后一则字数最多,讲的是个弑神的故事,时年七月,蜀中大旱,赤地千里,白骨如山,天神与狐妖皆来到人间,前者是为自己的供奉来的,后者则是想要偷供奉的,他们你来我往闹出许多笑话,到后来狐妖被气得失去理智,干脆冒用天□□头行骗,为了让世人相信他,他将自己洞府里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粮食全部分发给那些将要易子而食的人,果然立刻得到世人的认可,天神大怒,放言要降下天罚,惩戒这些有眼无珠的蠢人,他话没说完就被人群打倒在地,与此同时,那庙中的雕像轰然倒塌,狐妖成为新神。

  世人所奉者为谁?所求者为谁?

  神耶?狐耶?鬼耶?人耶?

  有所用者是也。

  这则《狐神》是孟弗写得最用心的一篇,算是给这本《岐山夜谈》了一个完美的收尾,写完后她就将全部的书稿送去书坊。

  而在这过去的三个多月里,孟瑜与谢文钊的事也在帝都中闹得沸沸扬扬。

  起初众人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私情,是孟瑜见谢文钊有心与自己断了关系,才一不做二不休摆了他一道,众人简直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这才和人家姐姐和离,跟妹妹搞在一起了,宣平侯可真是好福气啊。

  谢文钊先得知当年她想要取代孟弗嫁给先太子,后又被孟瑜如此设计,为此他与孟瑜大吵一架。

  孟瑜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悔意,她知道自己瞒不过谢文钊,干脆振振有词道,她是想要嫁给先太子怎么了?她是故意传出风声又怎么了?爱她不应该是爱她任何一面吗?他的爱是如此浅薄吗?

  谢文钊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到底爱孟瑜什么呢?在得知这一切后,他还能一如既往地爱她吗?

  “我是爱你的,谢文钊,当初你不是输给了先太子的人,你只是输给了他的权势地位,”孟瑜声音中带着蛊惑,她靠近些,轻声说,“而且你除了我,还能爱上其他人吗?”

  谢文钊竟真回答不了孟瑜的这个问题,少年时听到的那道琴音已经成了他的魔障,加上府中老夫人每日都在催他快点成亲,而老侯爷的身体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种种压力之下,谢文钊最终松了口。

  他的人生已经过得这样坏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

  娶了孟瑜,至少算是圆了他年少时的一个梦。

  众人对此真是大开眼界,谢文钊是不是对孟雁行有点意思啊?要不怎么放着那么多的好女子不娶,非要娶孟雁行的女儿?

  侯府老夫人也没想到谢文钊的心上人会是孟瑜,气得连骂了谢文钊好几日,这事传扬出去,外人要怎么议论他们侯府?

  而孟雁行在得知此事后,反应比那老夫人还要激烈,他气得直接中风,瘫在床上,能张嘴说话后,第一句说的就是“我不许”。

  可他不许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瘫在床上,家中琐事由孟夫人来料理,孟夫人虽也不太赞成这门亲事,但架不住孟瑜的苦苦哀求,最后还是同意了。

  老侯爷的身体情况愈发差了,说不定哪一日去了,谢文钊就得守孝三年,孟瑜的年纪可等不得,这亲事得早些订下,正好还能冲冲喜。

  宣平侯府的老夫人再不情愿,看着谢文钊这副认准了孟瑜的架势,只能咬牙忍着恶心把这门亲事给认了,并且定在下个月就成亲。

  只希望孟瑜嫁进侯府里能早日怀个孩子,才不枉侯府因她丢的这份面子。

  宫中的李钺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笑出声,把正在给他把脉的庞华珍吓了一跳。

  人家谢文钊要成亲,陛下在这里高兴个什么劲儿?

  不懂,实在不懂。

第67章

  庞华珍收回手,见陛下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他实在太好奇了,便开口问道:“陛下您这是为宣平侯高兴?”

  李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庞华珍一眼,道:“朕又不是他爹,朕为他高兴什么。”

  庞华珍嘴角抽搐,陛下刚才那副样子看起来可比老宣平侯都要高兴,他问:“那您高兴什么呀?”

  李钺咳了一声,他正了正脸色,非常郑重地对庞华珍道:“朕要大婚了。”

  庞华珍面露疑惑,虽然他之前觉得陛下可能是要红鸾星动,但是在不久后他就看到有新进宫的精心打扮的小宫女故意往陛下的身上撞,高公公及时上前一步,挡在陛下面前,那小宫女一屁股摔到地上,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结果陛下直接让人把那宫女给拖走。

  小宫女长得是真不错,听说还是靖国公的小孙女,靖国公也是老得糊涂了,才会想出这么一出来,结果陛下不仅没动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连靖国公的面子也是一点没给,在朝上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可怜的靖国公今年都七十多了,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陛下有许久没在朝堂上发火,他们渐渐以为陛下是真改了性,这下他们算是明白过来,陛下还是那个陛下。

  那小宫女虽没什么好可惜的,但庞华珍还是觉得,即便是换了个人,陛下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转好,这世上可能没有一朵花能沾到陛下的身上。

  万花丛中过,陛下有特殊的躲避技巧。

  那他这要跟谁大婚啊?他不会是自己一个人举办大婚吧!

  庞华珍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他小心试探道:“……在梦里?”

  李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找打是不是?”

  庞华珍见李钺的表情不像是在玩笑,他刚想再打趣两句,突然想起来在好几个月前,皇上好像专门带自己出宫给个姑娘看诊,当时他还纳闷了好久,猜皇上与那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因后来他再没在陛下身边见到这人,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这一下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问:“您有心上人了?”

  李钺嗯了一声,庞华珍还是不能理解,就算陛下有心上人了,要大婚了,那与谢文钊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这么大的事,皇上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庞华珍怀着满肚子的疑问被陛下赶出了紫宸殿,李钺换了身衣服,赶着马车去了孟弗那里。

  关于谢文钊与孟瑜的事孟弗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些,不过孟雁行中风的事她倒是第一次听说的,孟雁行情况听起来似乎还挺严重。

  孟弗被李钺抱在怀中,李钺温热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垂,她握着他的手低头沉思许多,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该去看看的。”

  李钺嗯了一声,世人对为人子女的要求向来是比对父母更加严格,孟雁行现在一副随时要离世的样子,孟弗回孟家看一眼也是应该。

  他亲了亲孟弗的脸颊,对她道:“想去就去吧。”

  孟弗对孟雁行并无多少感情,她只是在仔细分析了利弊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她这个人的确是有些凉薄的。

  她派青萍出去买了几样贵重的药材,下午便去了孟府,门口的下人见到她,愣了一愣,这是孟弗与谢文钊和离后,她第一次回到孟家,孟府中的下人们都知道孟雁行如今是不想认这个女儿的,但想到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女,下人也不知道孟雁行日后会不会心软,故而见了孟弗还算客气,只是没敢让她直接进府。

  下人躬身道:“大小姐,小的先进去为您通传一声。”

  后面的青萍听了这话立即露出不忿的表情,孟弗倒是很平静,淡淡道:“去吧。”

  下人立刻转身往孟府里跑去,青萍气得跺了跺脚,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床上的孟雁行听到下人说孟弗来了,他想也没想直接道:“不见,让她走。”

  坐在床边伺候孟雁行喝药的孟夫人听到这话,她张开唇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

  孟弗听到下人的回报,不觉得有任何意外,她让下人将药材送进去,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下人提着两盒药材走进来时,孟夫人正在与孟雁行商量孟瑜与谢文钊两人的亲事,她轻声轻语地劝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面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是面子能有阿瑜的幸福重要吗?她当年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她也吃到苦头了,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放不下谢文钊,我们做爹娘的,不就是让想儿女过的好些吗?”

  孟雁行的病才刚好些,说话的时候会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在拉风匣子,呼哧呼哧的,他道:“她放不下也得放下,那是她姐夫!”

  孟夫人凝眉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弗与谢文钊已经和离了。”

  孟雁行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他道:“和离了也不行,我孟雁行的两个女儿先后嫁给同一个男人,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还是我们孟府一定要扒着他们侯府不放?外人要怎么想?”

  “外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们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便够了,”说到这里,孟夫人顿了一顿,又道,“其实大家族联姻,若是出了意外,再娶个姐妹做继室那也是常有的事。”

  孟雁行气得双手抖个不停,声音里带着一种扒拉树皮的粗糙与含糊,他道:“那能一样吗?我宁愿她到庙里当姑子去,也不想她嫁给谢文钊!”

  “你就只顾着你自己的面子!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孟夫人将手中的药碗放下,转过身,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孟雁行最见不得她露出这副样子,但也不想服软,见下人提着个匣子站在门口,就向下人撒气道:“你怎么又进来了?孟弗还没离开吗?”

  不等下人开口,孟雁行继续道:“她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知道和离后日子不好过了?她这还有脸回孟家?若是她不与谢文钊和离,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下孟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下人开口道:“大小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雁行给打断:“孟府里还有什么大小姐?”

  孟夫人转过身轻轻抚摸着孟雁行的后背,安抚他说:“你消消气,消消气,身体才好些,怎么好再生这么大的气。”

  然后又对门口的下人说:“你让孟弗回去吧。”

  “那这些?”下人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盒子。

  孟夫人道:“让孟弗一道带回去。”

  不久后,下人将这些东西都送了出来,青萍气得小脸通红,她没想到孟雁行真能如此狠心,都这样了还不愿见小姐一面,他们算是白来一趟了。

  孟弗听着青萍的抱怨始终没有说话,这怎么算是白来呢?

  孟家今日待她是怎么个态度,够让外人看个分明,下人直接将那两个盒子扔出来才好。

  世人总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总有些父母没有将自己当成父母。

  李钺从青萍那里得知下午在孟府外面发生的事,他担心孟弗会伤心,从后面走过来,将孟弗轻轻揽入怀中。

  孟弗转过头,见陛下一脸心疼,她笑道:“我没事,挺好的,我看下人的态度,父亲应该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可见他的身体还不错,《男德》也能继续编写下去。”

  李钺听完孟弗的话,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当天晚上,宫里派了人到孟府慰问孟雁行,孟雁行简直受宠若惊,结果那宫人还没说上两句好话,话锋一转,向孟雁行问道:“不知孟大人的《男德》写得怎么样了?陛下正急着要呢,孟大人若是身体不舒服写不了,陛下也不会让孟大人你为难,已经找好人替您了。”

  孟雁行听到这话,是又气又急,那《男德》里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的心血,他怎么能将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还由着别人随意更改?

  孟雁行立刻向宫人表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宫人一离开孟府,孟雁行便让人把他书房里的几本书都搬进卧室,躺在床上琢磨《男德》该怎么往下写,一旦想到佳句,立刻让孟夫人过来帮他记下。

  孟夫人见他这样也很心疼,但知道他是在做一桩大事,只能更尽心的照顾他,几日过去,也跟着他一起消瘦不少。

  转眼间这一年过去了,因正月成亲不吉利,孟瑜与谢文钊不得不把成亲的日子往后拖了一个月,定在二月的上旬,这段时间孟瑜待在孟府为自己准备嫁衣,她看着嫁衣上的龙凤,心中颇为感慨,她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要走回老路上,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嫁给谢文钊。

  可凡人又怎么能未卜先知呢?

  若是她提前知道先太子那样短命,她怎么可能还要与孟弗争呢?

  谢文钊或许是有所怀疑,总想让她弹琴,她倒是会弹琴,只是弹得怎么样她心里也有数,幸好当年那个誓言发的够毒,她有足够的理由来拒绝谢文钊。

  孟瑜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满足了,至少她现在过得一定比孟弗好了,她刚想到这里,手里的银针没有拿稳,刺破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滴在嫁衣上面。

  孟瑜低头看着嫁衣凤羽上的血迹,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安来。

  她费了番工夫打听到孟弗如今的住址,来到宅子附近的时候,正好见到孟弗与一赶车的车夫一起进了宅子里。

  孟瑜觉得车夫的身形有些眼熟,这样高大的男人在帝都中并不常见,她蓦地想起孟弗与谢文钊和离的那日,濛濛细雨中,也是这样一个男人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撑伞。

  孟弗真与这个男人在一起了?

  孟瑜有些不敢相信,但她很快说服了自己,孟弗与谢文钊和离了,帝都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会再娶她做正妻?

  她这个的姐姐,最后竟然要再嫁给个车夫,或许不是车夫,但看这人的打扮,身份绝不会太高。

  想到这个可能,孟瑜只觉得多年来堆积在胸口的那团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她终于强过她这个姐姐了。

  孟弗与李钺进门不久,外面就想起敲门声,青萍过去打开门,然后就见到孟瑜站在门外。

  孟弗抬手将陛下直接给推进了屋子里面,陛下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房门已经被孟弗给关上了。

  陛下微微叹气,这真的好像在偷情啊!

  孟弗转过身,走到院中,问孟瑜:“你来做什么?”

  孟瑜弯起嘴角,好像当年的事从来都没有被揭穿,她对孟弗说:“我许久没有见姐姐了,想姐姐了,便来看看姐姐过得好不好。”

  她说完往孟弗身后望了一眼,问孟弗:“对了姐姐,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进了你的屋子里,是你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