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道:“他就是中原大侠段飞熊的大公子,姓段名玉。”

  铁水冷冷道:“这不够。”

  卢九道:“他也就是昨天在画舫上,将你四个徒弟打下水的人。”

  铁水的脸色变了,质问道:“你为何要将他带来?”

  卢九却答道:“我并没有带他来,是他带我来的。”

  铁水皱眉道:“他带你来的?”

  卢九道:“他带我来找花夜来。”

  铁水怒道:“那女贼怎会在这里?”

  卢九道:“她不在?”

  铁水道:“当然不在。”

  卢九道:“昨天晚上她也没有来?”

  铁水道:“有洒家在这里,她怎敢来?”

  卢九叹了口气,用丝巾掩着嘴,轻轻咳嗽着,转脸看着段玉,道:“你听见了么?”

  段玉苦笑道:“听见了。”

  卢九又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段玉还没有开口,铁水已霍然长身而起,瞪着段玉,厉声道:“你既然来了,还想走?”

  卢九道:“他并不想走,是我叫他走的。”

  铁水道:“你为什么要叫他走?”

  卢九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铁水道:“他骗你,你还将他当作朋友?”

  卢九道:“也许并不是他在骗我,而是别人骗了他。”

  铁水道:“你相信他?”

  卢九道:“他本就是个诚实的少年,决不会说谎的。”

  铁水瞪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段玉,突又大笑,道:“好,好小子,过来喝酒。”

  段玉道:“这酒我也配喝?”

  铁水道:“无论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能令卢九相信你,这已很不容易。”

  卢九微笑道:“这已配喝三杯。”

  那轻衣垂髫的少女,又开了新坛,满引一杯,用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捧着,脸上带着春花般的甜笑,盈盈的送到段玉面前。

  春光明媚,春风轻柔。

  满园的花开得正艳。

  铁水虽然骄狂跋扈,虽然贪杯好色,但看来倒也是条英雄。

  千古以来的英雄,又有几个不是这样子的?

  段玉虽然一直空着肚子,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忍不住也想喝两杯了。

  黄金杯中,盛满了鲜红的酒。

  段玉微笑着,接过了这杯酒。

  他的笑容突然冻结,一双手也突然僵硬。

  杯中盛的竟不是酒,是血。

  鲜红的血!

  “叮”的,金杯落地。

  鲜血溅出。

  铁水怒声说道:“敬酒不喝,你莫非要喝罚酒?”

  段玉没有开口,只是垂着头,看着鲜红的血,慢慢地流过碧绿的草地。

  卢九动容道:“这不是酒,是血!”

  铁水脸色变了,霍然回头,怒目瞪着那轻衣少女。

  少女面上已无人色,捧起了那新开的酒坛,惊呼一声,酒坛也从她手里跌落。

  坛中流出的也是血。

  血还是新鲜的,还没有凝固。

  少女失声道:“刚才这里面还明明是酒,怎么会忽然变成了血?”

  顾道人动容道:“酒化为血,是凶兆。”

  王飞道:“凶兆?这里难道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了?”

  铁水沉着脸,一字字道:“不错,这里只怕已有个人非死不可。”

  王飞道:“谁?”

  铁水没有回答,却慢慢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慢慢的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去。

  这目光就像是一把刀,杀人的刀。

  凶刀!

  每个人的掌心都不觉已沁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花丛外突然有个人大步奔来,大声道:“花夜来的画舫已找着厂。”

  这人光头麻面,浓眉大眼,正是昨天被段玉打下水的和尚。

  铁水道:“画舫在哪里?”

  这和尚道:“就在长堤那边。”

  他随手往后面指了一指,指尖竟似也在不停地发抖。

  长堤外。

  一艘无人的画舫,正在绿水间荡漾着。

  翠绿色的顶,朱红的栏杆,雕花的窗子里,湘妃竹帘半卷。

  窗前的人呢?

  春色正浓,湖上的游船很多。

  但却没有一条船敢荡近这艘画舫的。

  所有的船都远远就停了下来,船上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艘画肪,目中都带着惊慌恐惧之色,竟仿佛将这艘画舫看成了一艘鬼船,船上竟似满载着不祥的灾祸。

  突然间,一艘快艇破水而来,箭一般向这画舫驶了过去。

  铁水双手叉着腰,纹丝不动地站在船头,黑丝的宽袍在风中猎猎飞舞,距离画舫还有四丈,他已腾身而起,看来就像是绿波上突然飞起了一朵乌云,一掠四丈,已飘然落在画舫上。采声中,段玉也跟着掠了过去。

  他并不是有心卖弄。

  他只不过是心里着急,急着想看看这画舫上有什么事令人恐惧。

  他看见了。

  一跃上画肪,他立刻就看到了。

  船舱中布置得很雅致,四壁都贴着雪白的壁纸,使得这舱房看来就像是雪洞似的。

  雪白的壁纸上,今天却多了串梅花。

  鲜血画成的梅花。

  一个人就站在梅花下,头垂得很低,一张脸似已干瘪,七窍中流出的血也凝固,胸膛上竟赫然插着一柄刀,竟似活生生被人钉在墙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