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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很爱惜这把剑,或是说,在每个剑修眼里,自己的佩剑都是举世无双的宝物。

人在剑在,唯剑唯我。

无论劈山斩长河、碎地破苍穹,踏遍诸天玄境,浮名全作身外事,唯有一人一剑尔。

要钱做什么?有剑就行;要名做什么?有剑就行;要老婆做什么?有剑就行。

或是说,剑,就是他们的老婆。

——她老婆也太好看了吧!星痕宝贝放心,妈妈一定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让你变成全师门最漂亮的那个崽!

宁宁信誓旦旦下了决心,不甚熟练地踏上剑身,随着一道微弱剑鸣,御气升天。

残阳被夜色吞噬殆尽,空留一轮莹莹天上月。薄云有如被墨水浸染的棉絮,轻轻柔柔游弋于漆黑穹顶,掩不住浓浓月华。

宁宁垂眸下看,不由哑然。

她所在的玄虚剑派建于昆吾群山境内,位列灵气浓郁的七大洞天之一,正所谓“精象玄着,列宫阙于清景;幽质潜凝,开洞府于名山”。

正中央的太玄主峰拔地而起,凌霄、开阳、玉衡、天鹤四座分支罗列近旁,其余的小峰重岩叠嶂,翠色幽然。

峰峦耸立之间气象参差,迅远风烟彼此勾缠,山间白雾若聚若散,宛如轻纱灵缦笼罩其上,此时被莹白月光浸透,便更显空寂灵动。

在细细看去,便能望见星罗棋布的座座楼宇。铸剑台、剑阵、观星台与学宫灯火通明,四周天梯石栈相钩连,御剑遥遥望去,好似置身世外仙境。

这真的是一幅十分美好的景象。

所以宁宁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想让肚子叫。

等空空如也的小腹第三次发出不满,宁宁终于来到了饭堂。

原主为了找裴寂的茬,居然错过了门派规定的晚餐时间。宁宁很没出息地想,她这分明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报仇哪儿有吃饭重要?

饭堂里的存货和她的肚子一样空空如也,大概是看小姑娘实在可怜,做饭的女修从厨柜里拿出一只剥了皮的死鹅。

然后两手一拧,直接从中央把鹅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递给宁宁。

真·酥鹅解体。

可是你的动作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本月以来,你已是第七名前来讨要吃食的弟子。如今存货不多,小道友你省着点吃。”

女修一气呵成地撕鹅关柜,用了十分娴熟的语气:“生活还有希望,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没钱而想不开。只要命还在,那些身外之物迟早会来。”

宁宁:?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而且她为什么会是第七个来要饭的,这个门派的人都有晚餐迟到的癖好吗?而且这跟钱有什么关系,不会真有人吃不起饭吧,不会吧不会吧?

宁宁满腔疑惑,顺口接话:“第七个?”

女修幽幽叹气:“以往更多。咱们门派是什么样,小道友难道还不懂么?”……她真的不懂啊!

那女修到头来也没把话说清,宁宁就这样满头雾水地提着鹅回到了自己的小别院。

出乎意料的是,原主的房间放眼望去居然十分清爽,没有想象中能把人眼睛闪瞎的金银铜器。

这里自然不会有烹饪用的锅炉,烧烤的柴禾暂时也没办法寻到。宁宁有些苦恼地把房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目光最终停留在角落里摆着的炼丹炉上。

这不就是了吗!

丹炉以灵气为引,不需要木柴便能把火点燃,加之体型与高压锅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作烤鹅的器具再合适不过,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当然,以上行为极度危险,什么高压锅什么机灵鬼,全是她的一派胡言。

如果玄虚派的列祖列宗知道有人拿炉鼎烤鹅,或许会气得直接从仙界下凡,比七仙女找董勇的劲头还足。

把鹅子放入丹炉,再以灵气御火,宁宁一边等着肉熟,一边很有冷幽默地想:

她是第七个从厨房里讨到鹅肉的,那按照顺序,自己就是妥妥的“尝鹅七号”,哇,这就很舒服。

叫尝鹅仙子也不错。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女修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没来得及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比答案更先出现的,是一声震耳欲聋、无比贴近的爆破。

熊熊热浪扑面而来,好在宁宁体内仍存有防身本能,当即捏诀护在跟前。虽然被热浪逼得后退几步,总归没受太重的伤。

尘埃灰烬飘荡在眼前,透过模糊视线,她勉强看清屋内的模样。

书桌被炸飞了两条腿,身残志不坚地倒在一旁;白净墙面像是被送去非洲度了个假,全是黑乎乎一片;至于她烤鹅的炉鼎——

丹炉不堪耻辱以身殉职,为了捍卫自己身为炉鼎的尊严,无比光荣地炸了。

不就是让你烤个鹅,至于吗至于吗?

肚子里的饥饿感时时戳弄神经,宁宁顾不得太多,屏住呼吸上前几步。

丹炉已成了凌乱不堪的破片,轻烟混着黑气缭绕四周,她的烤鹅静静躺在地上。

那黝黑的肤色,如同埃塞俄比亚盛放的鲜花,宁宁愿称之为包拯二代。

她总算是明白了。

她成不了尝鹅仙子,顶多变成个鹅没仙子。

这片乌烟瘴气的景象还没消停,正当宁宁把她的埃塞俄比亚鲜花拿起来握在手中,便听见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小师姐?”

[叮,任务发布!]

[门外正是天羡子新收的亲传小徒弟林浔,身为师姐,你一直妒忌他抢走师尊宠爱,欲要狠狠报复。]

[请为其开门,并按照原文剧情展开勾引!]

宁宁:?

就她现在这副披头散发满脸灰的模样还想勾引人?演恐怖片里的女鬼还差不多。

系统的叮声回荡在耳畔,她是记得林浔这号人物的。

东海龙宫的小皇子,万众瞩目的剑道天才。由于从小生长在宫殿之内,很少与外人交流,渐渐养成了害羞内向、一碰女人就脸红的性格。

简称社恐。

他拜入天羡子门下后,抢走了原主最小徒弟的身份,加之剑意凌然、修行飞速,更是让她心生嫉妒。

林浔出生尊贵,原主自然不会明着欺负他,而是采取了另一种隐晦的做法——色诱。

她的本意是骗取林浔信任,再慢慢压榨他的利用价值,让其变成为她所用的工具人,没想到这位小公子天生恐女,原主越是接近,他就越是抗拒。

今夜,就是他们俩第一次正面交锋的时候。

宁宁暂时敛了心神,低声应道:“进来。”

于是当林浔推门而入,见到的便是以下这幅画面——

整个房间像是被人入室抢劫后放火一烧,为了以防万一,还来了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破。烟雾升腾之间,他小师姐的鼻尖上沾着浅浅灰黑,手里那坨漆黑的不明物体泛着诡异的光。

林浔着实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小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宁宁丢给他一个安慰性质的笑,挥了挥手里黑不溜秋的不明物体,“我在烤鹅。”

林浔又是一愣,神情复杂地将那物端详一番。

这玩意儿……恐怕拿着这个去倒斗,僵尸都得以为是黑驴蹄子。

但这并不是最值得在意的点。

芝兰玉树的俊秀少年微微蹙眉,把目光放在支离破碎的炉鼎残尸上,声线不自觉沙哑几分:“小师姐,这是你的丹炉?”

“嗯。”宁宁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抬手摸了摸鼻尖,“你知道哪里可以重新买一个吗?”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等小师弟清澈的少年音再度响起,如同地狱里夺命的丧钟。

“可是……小师姐,你不是还欠着许多外债吗?”

宁宁:瞳孔地震。

眼见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林浔低头避开宁宁视线,继续小声道:“师尊告诉过我,你为锻造星痕欠了不少钱,现今还没还清。这一个炉鼎是一万灵石,损毁居所的赔偿是五千灵石,还有你那檀木香桌,是——”

“等等!”

宁宁一时间难以承受这么多信息量:“这些家具不是门派批量生产的便宜货吗?”

林浔有些怕她,攥紧袖口:“是小师姐说喜欢檀木香,炼丹也要用最好的。”

“那那那我家呢?我家不是大富大贵吗?”

“师尊禁止弟子挥霍家财。”

宁宁惊了,忍住吐血的欲望最后问他:“锻炼不应该由师门出钱吗?”

“小师姐你清醒一点。”

林浔有些急了:“我们是剑修啊,没钱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宁宁大彻大悟。

对哦。

她是剑修。

普罗大众眼里的剑修什么样?清高冷漠、杀伐果断、一剑断空。

真实的剑修又是什么样?直男,一根筋,暴力狂。

最重要的是,他们穷啊。

所有门派里,剑修永远拿着最好最拉风的剑,用着最凌厉的剑势,身上衣服却从来是最便宜的。

原因无他,钱全花在老婆身上了。

不说在剑匣剑饰上的巨额支出,单看为佩剑进行维修保养的费用,就足以吃空一大群人的私房钱。

对于剑修来说,头可断血可流,要想让自己的剑受苦,那是万万不可能。

为了省钱养剑,辟谷不吃不喝已是司空见惯,像什么自学缝纫、街头卖艺,同样屡见不鲜。

最让宁宁印象深刻的,是原著里的一位贺姓师兄。

传闻他为了攒钱竟去花楼竞争头牌,被人发现是一名剑修后,还大言不惭地谎称自己是万剑宗的弟子,最后被万剑宗当场揭穿。

——万剑宗是剑道第二大派,和玄虚剑派的关系类似于清华北大,明争暗斗的死对头。

她总算知道,饭堂里那位女修话里的意思了。

同时也明白,以后她们俩会频繁再见面的。

来让她看看,是谁一天到晚吃不起饭?哦,原来是她自己!

这果然是部恐怖片啊摔!

两相沉默之间,一段文字在脑海中适时浮现,正是系统为了让她顺利完成任务,调出来的原著段落。

只见标题上书六个大字:宁宁夜诱林浔。

[月色西沉,门前如积水空明,影影绰绰。

宁宁娇柔一笑,纤纤细指拂过林浔衣襟,引得少年脊背僵硬,耳根泛起红潮。

月影婆娑,打湿少女柔软的樱唇。她轻轻张口,气吐如兰:“今夜月色媚人,师姐心情甚好。我们一同出去赏赏月,如何?”]

赏月。

她以后天天都是尝鹅,还赏月。

月色西沉,门前如积水空明,影影绰绰。

宁宁娇柔一笑,纤纤细指拂过星痕剑的身子,她老婆的脊背无论何时都是直的。

摸剑的手,微微颤抖。

黑气弥漫间她轻轻张口,指尖残留着烤鹅的幽香:“老婆,我没钱给你买新衣服了,原谅我这个没用的妈妈。”

林浔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明白小师姐为何会问那些她自己心知肚明的问题,更不懂宁宁为何唤星痕为娘子,却又自称是它的娘亲。

他只知道,小师姐好像不太对劲了。

古有范进中举,今有宁宁炸鼎。

直到很久以后,林浔也还是能回忆起那晚被支配的恐惧。

小师姐慢慢朝他靠近,一手搭上他肩头。

她语气如癫似狂,分不清是笑意还是哭腔,声线飘忽得像是山野女鬼,和那双微微泛红的杏眼堪称绝配:

“今晚月色不错,师姐心情甚好,要不……”

“咱们出去赏赏月,如何啊,哈哈。”

最后那一声“哈哈”最为精髓,简直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作乐景衬哀情,上翘的尾音如同冷箭离弦,哧溜一下就插在他耳膜中央。

林浔快被吓死了。

他以为贺师兄卖身养剑已是剑宗之绝唱,没想到宁宁师姐比他病得更厉害。

龙宫小皇子脸色发白地后退一步,浑身瑟瑟发抖。

救救救命啊!宁宁小师姐她——

她被自己穷疯啦!

身体被触碰的地方像在发烫,灼得林浔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她的手。

可、可是。

小师姐实在太可怜了。

她都已经穷得这么不正常,自己要是拒绝邀约,对方一定会更伤心。

于是小白龙忍着难受,声音又低又模糊,难以抑制地轻轻颤:“小师姐别难过,我……我陪你去看月亮。”

第3章

宁宁没想到林浔会答应和她一起看月亮。

毕竟林浔刚拜入师门没多久,他们俩仅仅停留在只有几面之缘的同门关系上,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在原著里,原主刚碰到他的手就被毫不犹豫地躲开,哪像现在,小白龙非但没对她的触碰表示嫌弃,居然还应下了赏月的邀约。

宁宁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地参加中国比惨大会了。

“不过小师姐,比起外出赏月,我们是不是应该……”

林浔说着支吾片刻,下垂的长睫遮住黑眸,再开口时,声线清糯得像是白团子:“把你的房间好好整理一下?”

他说话时低着头,宁宁便能肆无忌惮地将小师弟细细打量一番。

小白龙算是原著里的重要角色,由于天性善良,与独来独往的裴寂关系不错,戏份也就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和裴寂浑身戾气、阴晴不定的大魔头气质相比,小白莲人设的林浔要显得清润出尘许多。

翩翩少年,琼枝玉树。长明灯灯光潺潺如流水,一滴滴浸染出白皙精致的面庞。

他年纪尚小,眉眼之间稚气仍存。一双琉璃般的黑眼珠盛满温柔夜色,轻颤的长睫如蝶翼扑闪,洒下一层薄薄阴影。

单薄白袍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瘦削的身形,在寂然夜色之间,好似一把笔直锋利的长剑。

然而看他刻意闪躲的眼神与悄悄泛红的耳根,比起千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更像是邻居家内向害羞的小弟弟。

宁宁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后的那堵非洲墙,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你愿意跟我一起,打扫房间?”

林浔没抬头,也没说话,脑袋轻轻点了一下。

事实证明,林浔是真的不太像娇生惯养出来的皇家子弟。

当宁宁还在跟满地的丹炉碎屑作斗争时,他已经清扫完了缺胳膊断腿的桌兄、脑壳整个被炸飞的椅子兄、以及在爆破冲击下碎落满地的书籍残页。

他实在是太熟练了,熟练到宁宁不由自主地开口:“你在家里经常做这些吗?”

“是入山后才学会的。”

林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师尊告诉我,这是剑修的必修之道。”

他才刚来这儿没多久啊,看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宁宁不禁发出灵魂叩问:“明明我们赚钱那么难,为什么人家赚我们的钱就这么容易?”

“小师姐,”正在吭哧吭哧帮她搬书柜的林浔闻声停下,迟疑一瞬后继续道,“我有个朋友,教给了我一些节俭之道——这只是我朋友的做法,我、我没试过的!”

感受到宁宁直直望来的视线,小白龙有些慌张地乱了呼吸:“大致就是……如果门服损毁,不需重新购置,只要寻块白布加以裁剪,再用金色颜料描绘出云纹图案便可。”

宁宁目光惊恐地看一眼他的衣袖。

暗金纹路歪歪扭扭如帕金森患者,本应绣有蛟龙的地方,画着只龇牙咧嘴、脚比头大的诡异大泥鳅。

“还有,”林浔垂着脑袋补充,“雨天的雨水一定不能浪费,可以接下来烧开洗澡,比池塘里的水干净;吃完西瓜南瓜后的瓜皮也可以保存下来,在下一顿饭时清炒,这样又能多一道菜。”

宁宁惊了。

宁宁真的很想问他,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可是这个问题好伤人,为了顾及小皇子的自尊心,她强忍着没说。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这就是天下第一大剑宗吗?

合着其它门派都在教授术法剑诀,只有玄虚派清新脱俗,要是出了教科书,怕不是这种画风:

必修一:《论一个穷逼的自我修养》。

必修二:《家务活与母鹅的产后护理》。

必修三:《我的一个盗菇朋友——关于身无分文时偷菜的心得一二》。

绝了,整个就一穷光蛋进阶指南。

“对了小师姐。”

林浔见她脸色更白,以为宁宁还未从破产的事实中缓过来,小心翼翼朝她迈近一步,从怀里掏出颗光华四溢的洁白圆珠:“我此次离开东海没带多少钱财,只有这夜明珠勉强算是值钱,如果不嫌弃,收下它换些灵石吧。”

他哪是“没带多少钱财”。

林浔压根是一穷二白地出了家门,只因为师尊告诉过他,剑仙从不拘泥于身外之物。

后来发现师尊本人也曾经吃过爆炒瓜皮,甚至发展了一种全新菜色,叫“落英百香萃”。

就是炒花瓣和树叶子。

这颗夜明珠是他浑身上下仅有的值钱物件了,本该好好保管,可是……

涉世未深的小白龙鼓起勇气,极快地瞥一眼宁宁惨白惨白的脸,心里暗下决心。

既是同门,就理应相互帮扶。如果他的身外物能换来小师姐继续生活的信心,牺牲这颗珠子,便算不了什么。

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孩子啊!大不了再去喝露水吃树叶,小师姐要是疯掉,她的一辈子可就全完了!

宁宁心情复杂。

在原著里,林浔的确是个毫无心机、心软至极的小白莲设定,路见不平时,就算害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也要上去匡扶正义。

有读者一针见血地指出,作者之所以把他设定成这种性格,就是为了突出男主角裴寂的杀伐果断、阴冷恣睢。

说实话,在以上帝视角看这部小说时,宁宁也曾觉得这位小皇子实在同情心泛滥,但当她自己成了被他同情的那个——

这就是个小天使吧呜呜!明明自己都穷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拿出最后的资产送给她!双标又怎么样林浔他真的太好了吧!

“不不不,我不用。”

宁宁赶紧摆手:“你不是也没有多少灵石了?”

她说得隐晦,特意略过了林浔吃瓜皮洗雨水的那些事儿,从而保全小朋友单纯脆弱的自尊心。

没想到地主家的傻儿子嘿嘿一笑:“没关系,上回大师姐带我去万剑宗偷了好多瓜,瓜皮够吃好几——”

话没说完,林浔就顿顿停住。

他自尊心强又非常容易害羞,之前刻意隐去了自己的身份,谎称那些事情都是“一个朋友”所为。如今这句话……

不正是在大大咧咧地宣告,那个朋友就是他本人么?

热气腾地上涌,白玉般的脸庞霎时笼上一层绯色,如同晕染开的墨团越来越浓,最终变成遍布整张脸的通红。

太、太丢人了。

他本来想在小师姐面前留个好印象的。

他从小就不擅与人交流,之前几番遇见小师姐,都羞怯得说不出话。今日听见她房中有异,没做多想便进了院子,未曾想居然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林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恍惚间忽然听见宁宁的声音,语气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带回来的瓜够吃好几天?你和大师姐偷了多少瓜,万剑宗没逮住你们吗?”

她莫不是听岔了。

他说的可是“瓜皮”。

他心情忐忑,小师姐却面色如常,想来她是真的没听清,也没把他跟“那个朋友”联想到一起。

林浔抿着唇笑了笑,耳边红潮退了一些:“不少。小师姐想听我们偷瓜的事情么?”

宁宁:“你说。”

于是话题成功转向了大师姐与万剑宗的那片瓜田,听说师姐有言:偷瓜不能算偷,剑修的事,能算偷么?

林浔说得认真,顺手还帮忙打扫了满地的碎屑,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宁宁悄悄吐了口气,如释重负。

呼,好险。

看小白龙那副眼眶通红、小脸发白的模样,还好她反应快装糊涂。

不然恐怕还真得哭出来。

在第二日,宁宁是被系统叫醒的。

还好床与丹炉相隔甚远,没受太多波及,与林浔道别之后,她便很快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头就睡。

第二天刚睁开眼,就看见脑袋里悬浮着的几段大字:

[叮!任务发布!]

[剑宗大比正在进行,你记恨于昨日败在裴寂手下,誓要给他一点教训。]

[请立即前往比武场,在暗处对比试中的裴寂发动攻击。]

这段剧情终于来了。

宁宁从床上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摸了摸满脑袋的乱发。

这是裴寂逆袭的起点,原著中十分令人印象深刻的情节。

玄虚剑派的门内大比采取淘汰制,昨日裴寂胜了宁宁,还得在今天与其他弟子继续比试。

不知道该说他的运气好还是不好,这次遇到的对手,居然还是名金丹期的亲传弟子。

那位弟子名叫陈钊,在清虚真人门下修习,实力十分了得。见识到昨日裴寂与宁宁的战斗后自知不可轻敌,为以防万一,甚至动用了暗器。

——剑宗大比,暗器自然是禁用之物。

但他的摄魂钉细如蚊足,发动时不会被灵力察觉,加之观众席位与比武台相隔很远,因此在用它重创裴寂后,并未有人发现猫腻。

除了这位从中作梗,原主也十分尽心尽力地在搞事。

她主修的剑法名唤“星罗”,讲求出剑迅如风、剑势密若星,总的来说就是快狠准,在无影无形之间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没错,原主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作死没有下限,在裴寂与陈钊比试之时动用剑意,从背后偷袭了他。

暗器与剑诀双重夹击,裴寂无路可躲。他注定被重创得奄奄一息,然而身临绝境,却也恰是绝处逢生之时。

念及此处,宁宁一气呵成地下床穿衣洗漱,拿起星痕剑时忍不住想,反派果然都是给主角送经验的工具人,石锤了。

多亏御剑飞行,她很快就抵达了比武场所在的开阳峰。裴寂与陈钊的对决正值惊心动魄的时候,台上一片刀光剑影。

清晨的开阳峰云蒸霞绕,日光破开层层白雾凛然而下,犹如千万剑影,有形无痕。峰峦上下烟波叠起,云卷云舒,好似千里画廊,晕开重重水色。

以寻常人的视角来看,只能望见台上两人转瞬即逝的残影,凌厉剑意于日影之下映出雪亮白光,两剑相拼斩开徐徐雾气,如同霜雪浮天,奔雷寂然。

一袭黑衣的裴寂眉眼淡漠,身为默默无名的外门弟子,竟未在比试中居于下风。眼看陈钊已有不敌之势,宁宁知道自己是时候出手。

她能再清楚不过地看清台上二人的动作,因此也明白该在怎样的时机动手。

白雾升腾之间,宁宁单手捏诀,朝裴寂身后稳稳一压。

雨打飞花决,疾剑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