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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剑意顺势而下,然而宁宁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工具人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就僵在脸上。

啊呀。

她还不擅用诀,这剑意……

好像歪了。

裴寂很快便感到了朝自己逼来的剑风。

与陈钊杀意凛然的重剑不同,这股剑意轻盈灵动、几乎不会被人察觉,他对这样的感觉再熟悉不过,正是昨日对阵的那名女弟子。

一阵低哑粗犷的男音在脑海中嗡然响起,让他下意识微微蹙眉:“糟糕,有人在偷袭!”

这声音自他出生以来便留在体内,除了裴寂以外,其余人一概无法听见。

声音自称曾经是把剑,但它究竟叫什么名字,以前的主人又姓甚名谁,这些全都是未知数——它失忆了。

如果宁宁听见他们的对话,一定会了然地说上一句:“啊,原来这就是承影剑的声音。”

她当然是知道这道声音的。

裴寂乃上古剑神转世,曾经的佩剑承影也随之入了他体内。只可惜岁月已久,他如今的实力也无法驾驭神剑,承影的记忆与力量都被尽数封印,成了个只能在男主脑子里唠唠叨叨的中年大叔。

“这剑气……正是昨日那女修。”

承影低声轻呵:“她究竟安的什么心,我就知道那女人不怀好意!”

宁宁的剑气迅捷如雷电,带着势不可挡的凶戾杀机,裴寂忙于应付陈钊,只能侧身闪躲。

不想刚露出这短暂的破绽,便瞥见陈钊冷冷一笑,指尖微动。

摄魂钉细小难辨,悄无声息靠近他时,传来一股森然冷意。前狼后虎,加之陈钊预判了他的行动,裴寂无处可退。

他今日必中这一击。

承影已经忍无可忍,疯狂叫嚣:“可恶啊臭女人!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雨打飞花决的轨迹居然并非笔直,而是向如今裴寂所在的方向偏转一些,想来那少女打从一开始就并非瞄准他之前站立的位置,而是此时这边。

毒钉来势汹汹,剑诀如流风回雪,电光火石之间——

居然刚刚好地,笔直相撞。

两力相交无声无形,却又惊涛骇浪潜藏于暗潮之下,掀起汹涌波澜。

诀灭,钉碎。

承影:……

承影惊了。

那女人、那女人怎会知晓摄魂钉的路径!这恰到好处的力道、这命中注定般严丝合缝的相交,一切都正好将那暗器粉碎殆尽……

难道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吗!

它无比惊骇地用神识望一眼看台,毫不费力便见到那白裙少女。

还有她脸上尚未褪去的微笑。

她居然在笑。

也就是说,难道她当真……是有意而为之?

先是察觉到那陈钊心怀不轨,试图动用暗器,然后用剑诀逼得裴寂侧身闪躲,这时陈钊必定会预判他的动作,发动毒针。

但陈钊那厮万万不会想到,她居然预判了他的预判!

这手法、这心机,还有这颗全心全意为裴寂着想的心——

她是个仙女吧!

“我悟了!”

承影当即改口,把满嘴的“臭女人”全部吞回去,语气激昂得有些颤抖。

“那位仙女不仅在暗中帮你……”

“她还是个绝顶高手啊!”

第4章

剑诀与摄魂钉相撞的瞬间,宁宁嘴角扬起的弧度还凝固在唇边。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那道歪了的剑气会误打误撞碰见陈钊的毒钉,一阴一阳两相抵消,竟同时消弭于无形之中。

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她脑袋里的系统居然没出一点声音。

之前她把别人跟裴寂认错时也是,好像它只需要督促宁宁去“做”,至于她究竟做得如何,就与它毫无关系了。

像极了拼命完成暑假作业时的宁宁本人,只要把空空全填满,管它答案到底对不对,只要做完就行。

陈钊眼见摄魂钉没了效力,心里便更是恐慌。

那道剑气又快又准,精确无误地打在摄魂钉之上,在那样电光火石的碰撞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必然实力高超。

要么是裴寂的力量深不可测,要么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无论哪一种,对于他而言都是大不利。

昨日听闻天羡子门下的宁宁败在一个外门弟子手上,他在心里暗暗鄙夷了不知多少回,并暗暗下定决心,要在今天的大比上好好灭一灭那小子威风,不成想……

陈钊神色一凛,握在剑柄之上的指骨微微发白。

既然这样,那就休怪他下死手了!

巨剑顺势而起,拨起千钧狂风。暗金色剑影与日光遥相交辉,只不过瞬息之间,高大魁梧的青年便欺身而上,袭往裴寂所在的方向。

身着黑衣的少年凝神以待,眉宇间隐约浮起黯然煞气。

宁宁双手环抱在前胸,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场上越发激烈的争斗。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身为内行的宁宁不由得打从心底感慨一句:

男主真好看哇。

其实裴寂长得很不像是个正派男主,性格和所作所为就更是差之千里。

因为从小被母亲厌恶着长大,还时常被当作负心汉老爹的替身疯狂毒打,他理所当然地没长成社会主义新青年,性格孤僻又古怪。

不但极其抗拒与旁人接触,还兼有毒舌阴戾黑心莲等等一大堆匪夷所思的属性加成,比反派更像反派,让反派无路可走。

所以这部小说的人气……

委婉点说,实在不是太高,也不晓得作者是怎么做到孤军奋战写下洋洋洒洒那么多字的。

话题回到裴寂。

他长了张漂亮得惊人的脸,上挑的凤眼自带几分媚意,却又被他眼中浓墨般化不开的狠戾神色冲散大半。

嗜血煞气与勾人媚气浑然相融,丝丝交叠。眼底一颗深红泪痣最是绝妙,如同朱砂一点、凝血一滴,搭配上紧抿的苍白薄唇,竟要比他身后的水墨河山更让人挪不开视线。

更不用说那袭黑衣勾勒出少年人修长挺拔的轮廓,被剑气伤及的地方划开几道破口,露出内里白得不自然的皮肤与猩红鲜血——

难怪会有那么多配角喜欢他。

此时交战已入尾声,两方皆是伤痕累累。

与得到亲传的陈钊不同,裴寂身为外门弟子,只能在剑堂之上修习门派基础剑法——但他居然就是凭借这些人人都会的招式,硬生生在这场较量中占了上风。

没有师传,便没日没夜地自行摸索;没有固定剑招,就审时度势、步步为营,不拘泥于剑势的手法,遵循心中本意而动。

这是天赋的巨大差距,陈钊输得有够彻底。

打到这里,明眼人已经能看出二人孰胜孰负。宁宁心如明镜,知道男主即将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转折。

疾光剑影间,人群中忽然传来数道惊呼,宁宁心知时机已到,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比武台上方悬着把寒气四溢的幽蓝古剑,在日光下映射出冰晶融化般璀然夺目的光辉。

剑上立有两名青年,皆束发白袍、俊逸超然。

其一星眸带笑,神色颇有玩味之意,略显懒散地勾着唇角;另一人轻裘缓带、神色淡淡,斑驳日影流淌于白衫之上,飘然若仙。

有人讶然开口:“是……是天羡长老和孟诀师兄!”

宁宁逆着光眯了眼睛,望见那始终笑着的青年朝自己挥了挥手。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这位很像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剑修,正是她师尊。

没错,旁边那位仙气飘飘的,才是她大师兄孟诀。

从“天羡子”这个狂到不行的名号就能看出,他们这位师尊向来我行我素。

他算是玄虚剑派里的一个神奇人物,为了学遍天下剑式,一年365天有三百天在游历诸国八方。平日大会小会基本不会参加,不是外出没了踪影,就是在埋头苦练新学的剑招。

除此之外,这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见到喜欢的剑就迫不及待想买下来,几百岁的人了,至今还是个月光族。

据原著所说,天羡子刚回剑派,就听闻宁宁败在一名外门弟子手下的消息。此人尤其爱凑热闹,当即御剑来到比武台,看见了裴寂苦战陈钊的一幕。

然后一拍脑门,很符合人设地决定:这是个天才啊!以后就是我徒弟了。

于是裴寂由外门弟子扶摇直上,一跃成为天羡长老的亲传,人生也从此天翻地覆,不再任人欺凌。

台上传来巨剑落地的闷响,陈钊终于失去意识躺倒在地;他身侧的黑衣少年微喘着气,单薄胸膛轻轻起伏。

鲜血自衣物潺潺淌下,侧脸被剑气划破的地方晕开一片血红,映衬着黑发白肤,摄人心魄。

裴寂虽则狼狈,脊背却挺得笔直,似是心有所感,抬起混浊幽黑的眼瞳。

正好与御剑的天羡子四目相交。

宁宁知道,成了。

“不错啊。”

剑上的青年人天生笑唇,眉眼不过轻轻一勾,便无端生出几分春风轻拂、冰雪消融之感,语气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想不想当我徒弟?”

这一刻的他是多么道骨仙风风度翩翩翩然若仙,新徒弟一定会对此番丰神俊朗的模样念念不忘,从此把“师尊天下第一”当作口头禅。

只可惜那句“想不想”刚出口,台上的裴寂便体力不支,撑着剑半跪在地。

眼睛还闭上了。

天羡子:……

给个耍帅的机会,哥。

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居然被长老一句话收为亲传,比武台沸腾了。

外门弟子是什么?有微薄灵气但天资平平,连内门都没有资格进,一生中能和长老说句话都是幸运。

仅仅经历一场比试,就一跃成为亲传弟子?

简直匪夷所思。

裴寂没了意识,天羡子对他体内磅礴的剑气十分感兴趣,屁颠屁颠跟着他去了天鹤峰的医馆。

宁宁眼见一切尘埃落地,正打算回小院休息,毫无防备地见到身旁一袭白衣。

是她的大师兄孟诀。

论剑道,师兄出神入化;论实战,师兄多年未尝败绩,是门派当之无愧的首席弟子。

比起整天没个正形的天羡子,性格沉稳温和的孟诀更像是师傅一些。

听说这位师兄清风霁月、嘴角从来都带着笑,只有宁宁知道,这人是朵不折不扣的黑心莲。

孟诀未入仙门时,曾是富商之家的独子。由于父母轻信小人,在十二岁那年惨遭灭门之灾,家产由他父亲最信任的朋友尽数夺去。

多亏孟诀娘亲以生命为代价拖延时间,由一名忠仆将他送出大院,这才在九死一生间觅得一线生机。

从此孟诀便不信旁人。

他虽然对所有人都礼貌得体,却从未付诸真心,无形间保持着难以触碰的遥远距离;

与你微笑谈天时有多温柔,来日发觉你背叛之时,一剑毙命的手法就有多么果断从容。

可想而知在原著后期,他对于不断作死的原主有多么深恶痛绝。

宁宁看一眼他含笑的双眸,敛了思绪叫一声:“师兄。”

如今他们接触不多,孟诀只当她是个娇纵蛮横的小师妹,虽无好感,却也称不上厌恶。

于是他回以一笑:“宁宁师妹。师尊临走之前托我转告你,务必勤修苦练,争取早日剑术精进。”

是在说她输给外门弟子那件事儿呢。

宁宁乖乖点头,估摸着又到了她的作妖时间,果然脑海中嗡地一响。

[叮咚!]

[孟诀剑术高超、境界有成,你虽知他不喜你刁蛮任性的性格,却拿他毫无办法。不如来一出美人计,等他倾心于你,秘法宝器岂不是手到擒来。]

[请对孟诀说出以下台词。]

然后便是一串没眼看的白纸黑字,宁宁恨不得捂住眼睛大叫一声:麦艾斯麦艾斯!

原主,这种想法是不好的。

为什么总想从别人身上捞好处呢?你这有胳膊有腿的,还是个万众瞩目的剑道奇才,怎么偏偏想不开,非要去抱人家大腿呢。

万一真讨厌他们,凭借自己勤学苦练,再把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岂不是更爽?

宁宁想不通。

但系统管她能不能想通,台词必须得念。

“师兄。”

说这段话时本应该做出柔弱悲切的模样,但她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全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宛如背台词机器:“输给裴寂,我好伤心。”

孟诀:“嗯。”

“现在连师傅也要收他做徒弟,我没有别的依靠,只能师兄你能帮我了。”

孟诀不说话了。

宁宁深吸一口气,用几乎是视死如归的语气继续说:“所以!今晚亥时!你有空吗!”

她神情呆滞声如洪钟,说完时脸色白了好几个度。按照既定剧情,孟诀会当即明白小师妹是在邀请自己幽会,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

——更别说原著里描写了她好一大段的动作神情,什么“声线媚若游丝”、“手指轻轻扯上孟诀衣摆”、“幽香四溢”。连宁宁这个妹子都觉得把持不住,孟诀却能气定神闲地说“不”。

如今她满脸的不情愿,声音僵硬如机器人,一副壮士赴死的模样,他一定会更加嫌弃。

宁宁本来已经做好了被直白拒绝的准备。

没想到孟诀迟疑片刻,居然弯了弯漂亮的桃花眼:“好。”

宁宁:你说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更疯狂的还在后头。

孟诀说着笑意更深,竟然透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惜:“不如让我教你一些……你这个年纪以外的事情,如何?”

宁宁惊了。

如果瞳孔可以地震,她整个人已经被彻底震碎了。

啊不是。

师兄你说话这么直白的吗?你是这种人设吗?快清醒一点啊师兄!

午时,小别院。

月影婆娑,薄雾暗生,静谧夜色自天幕蔓延而下,静悄悄融进每一缕土地。

星点与月色洒下朦胧光影,随风潜入宁宁所在的院落,照亮少女薄红的脸颊。

“师兄。”宁宁没想到孟诀言出必行,居然当真在亥时来了这所小院。如今已至午夜,她的后背紧紧靠着他的胸膛,被汗珠打湿的漆黑发丝彼此交叠,被月光映出几分暧昧。

浑身都笼着层难以忍耐的热气,她咬唇忍住溢到嘴边的喘息:“这样真不行。”

孟诀与她贴得格外近,手心轻轻捏住少女纤细的腕。当他含着笑低声开口,带着清泠竹香的热气便萦绕在最为敏感的颈窝:“小师妹可是累了?”

宁宁已经没了点头的力气。

废话啊!

要是你连续练三个小时的剑!难道你不累吗!居然这样对待同门的美少女,孟诀你没有心!

白天大师兄说完就走,完全不留给她一点反悔的机会,等宁宁心惊胆战地等到深夜,那人不仅真的来了,还带了本剑谱。

没错,孟诀口中“她这个年纪以外的事情”。

就是一套难得惊天地泣鬼神、一遍下来累得她半死不活的,高阶剑法。

还真是她这个年纪所不能承受之重呢呵呵。

算你狠。

你们剑修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能不能来点阳间人的脑回路?她说的那番话像是迫及不待要学剑法吗?啊?

但孟诀就完全不像她这么想。

在小师妹最先开口时,他的确下意识觉得宁宁存了不轨的心思,本来是想拒绝,可是她的表情,真的,实在太丑了。

你见过用一副死人脸来邀请男人夜半相约的吗?你听过用慷慨赴死的语气来献媚的吗?你见过有谁眼睛瞪得像铜铃、脸色白得有如女鬼再世,用这样的表情去诱惑人吗?

孟诀没有。

他见过不少女子设计接近自己,无一不是温声软语、眼波流转,恨不得化成一滩水,扑进他怀里。

可是小师妹不是。

她的表情充满了耻辱、羞涩与愤懑,其中最明显的,是视死如归的决意。

——这分明是她败给外门弟子后心有不甘,想要来讨教剑术啊!

输给裴寂的羞耻与愤懑、第一次主动向他开口的羞涩、以及知晓他教起人来绝不手软,即使可能累个半死,也要坚持求教的视死如归。

这样理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这,就是剑修!

想不到天性蛮横的小师妹竟然如此上进,孟诀很感动。

“师兄,”连续练了三个小时的宁宁双目如死鱼,只觉得一个年幼的剑修在今夜失去了她的梦想,“我学不会了,真的。”

所以求求了放过她吧!!!

被丹炉炸,被剑术折磨,被人误会是个跟着小男生回宿舍的痴女。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恶毒女配啊!这是恶毒女配应该承受的命运吗?摆明了是在拍修仙版本的《活着》啊!

宁宁觉得她比祥林嫂还冤,她真傻,真的。

她觉得这整个师门都不正常。

而除了已经见面的这三位之外,居然还剩下好几个攻略对象,鬼知道那群人里还藏着哪些妖魔鬼怪,要变着花样地折腾她。

耳边传来大师兄清越出尘的嗓音,那叫一个温润如玉,贴心备至:“小师妹,这剑法你已学会小半,只需再多加练习,定能有所突破。修道之人最忌半途而弃,不如自信一些。”

宁宁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底气十足地说出过哪一句话,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蕴含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信心十足:“师兄!我真的学不会!学不会啊!”

够自信了吧臭剑修!

第5章

宁宁在上辈子就是个运动废柴。

她会钢琴,会素描,会书法,唯独体力差劲得一塌糊涂,要说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锻炼过,大概只有练形体那会儿跳的美丽芭蕾和天鹅臂操。

结果别人是漂漂亮亮的小天鹅,她到一半就被累得半死不活,活像只即将被端上餐桌的扑棱蛾。

后来形体没练成,脸上肌肉倒是差点抽了筋——因为宁宁跳死亡芭蕾时的面部表情总是特别丰富。

被累的。

所以综上所述,她理应是极不爱动弹,对于孟诀提出教授剑法一事,也是打从心底拒绝的。

可耐不住它实在是太香了。

修道之人的体质与她上一世截然不同,被灵气浸润的肌体练精化气、练气化神,剑心、剑意、剑骨在拔剑时凝于一掌之间,星痕出鞘的瞬间,浑身血液都为之亢奋叫嚣。

剑修的挥剑不是单纯为了“挥剑”做出的动作,而更像是听从于一种来自本心的本能,身姿变换之中,天地灵气前所未有地充盈于其间。

这并不是一种让人厌恶的感觉。

所以宁宁虽然累如老狗地喊了句“再也不练”,却还是在一阵短暂休息后,继续在孟诀指导下学会了一式又一式的动作。

开玩笑,她在之前可是打算征服高考的女人欸。

练剑和学习其实没太大差别,人人天赋各异、修行全靠苦练、离不开拜师学艺,有人天才陨落,也有人从底层小辈一步步往上爬。

更不用说那些大考小考,不就和仙门里的秘境试炼没什么两样么。

她能在史地生数理化的题海战术里屹立不倒,难道还会怕这个不用怎么动脑子就能学会的剑法。

“金蛇剑法源自苗疆,讲求变幻莫测,倒劈斜戳,皆可在瞬息之间大败敌方,不拘泥于固定格局。这一招金光蛇影最为致命,凭借刀剑分化,可形成一人御百剑之势,你且看好。”

孟诀矫正好她的姿势,把双手从宁宁肩上松开,亲自拔剑为她演示。

宁宁听着他的话,自动脑补成课堂上英语老师的经典语录:“这个表达一定要记住,写作时再加上倒装句和定语从句,不要拘泥在固定用法上。凭借句式分化,可以让一篇作文里有好几种高级表达,作文肯定能拿高分。”

太接地气了。

金蛇剑法变化万千,断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好在孟诀剑心大成,算得上同辈中最为优秀的老师;宁宁的这具身体亦是天资卓绝,不到三日,便已能大致将其掌握。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跟着大师兄,她有肉吃啊!

没错,孟诀在一众穷困潦倒的剑修中鹤立鸡群,他是个吃得起食堂的有钱人。

“玄虚剑派?穷?”

孟诀闻言轻笑一声,真真可谓翩翩公子温雅如玉,一双桃花眼如沐星河:“小师妹,玄虚乃剑道第一大派,自然不会克扣钱财。穷的不是师门,而是用钱的人——纵观上下,像师尊那般倾尽所有追求剑道的可不多。”

宁宁偏着脑袋一想,对哦。

他们那个吊儿郎当的剑痴师傅成天满世界地乱飞,见到宝剑和剑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会买下来;

原主娇生惯养,花钱不知节制,变成穷光蛋那是命中注定;

小师弟也是个用钱大手大脚的祖宗,更不用说身为皇家子弟不识人间疾苦,被人骗走了不知道多少灵石。

至于那个她还没见过面的大师姐,根据原文里的描述,也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酒鬼,人生中唯有剑与酒与美人最珍贵。

原来穷困潦倒的并非整个剑宗,而是他们这奇葩的亲传师门。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堆穷光蛋聚在一起,也真是没谁了。

跟着孟诀练(吃)了三天剑(肉),宁宁收到了师尊天羡子发来的通讯符,邀她去府上聚一聚,见见新收的小师弟。

就是男主裴寂。

纸鹤状的通讯符被她拿在手里轻轻揉捏,宁宁斜依着门扉,蹙眉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接下来的剧情,对她可就不太友好了。

据天羡子所言,山顶萧索,山脚没牌面,把居所建于山腰之间,才是真真正正的赛神仙。

书里从未描写过他居所的详细模样,所以当宁宁赶到玉衡峰山腰时,忍不住愣了一下。

乍一看去是栋雕梁画栋赏心悦目的仿园林建筑,丹楹刻桷、雕栏玉砌。未经修剪的灵植盘旋而上,翡翠枝叶缠绕着楼宇之上的飞龙石雕,颇有几分绿意掩映的生机盎然之感。

但细细看去,很容易便能察觉猫腻。

龙眼睛里的珠子,被摘了。

有几处精致华美的木雕,被扣走了。

墙上隐隐有挂画留下的痕迹,至于那幅画,被拆了。

空空荡荡的大厅什么家具都没有,如同蝴蝶破茧离去,空留一个偌大的壳。

宁宁:……

这人是真穷。

听说他曾经为了买下一把上清剑,居然在门派里高价拍卖自己的这栋房屋,结果被其他几名长老合力制止,每人凑了些钱给他,才终于作罢。

毕竟堂堂玄虚剑派的天羡长老居然穷到卖房子,这事儿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