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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宁宁!”

身着白袍的青年轻易察觉了她的气息,转身笑嘻嘻地挥手:“听说你三日便参透了金蛇剑法,后生可畏啊!也不亏我当年卖了裤子才把它带回剑派。”

谁想听你卖裤子的事情啊!所以你当年难道是裸着回来的吗!

宁宁觉得整个金蛇剑法都不太好了。

她一想到“金光蛇影”,就会情不自禁开始脑补自家师尊手握剑谱御剑飞行时,那些随风乱飘的腿毛。

有那味儿了。

“多谢师尊。”

宁宁应声笑了笑,抬眸望去,发现还有另外两人在大厅里。

林浔一袭蓝衣,墨发束在身后,见到她时弯起圆润黑亮的狗狗眼,笑着叫了声“小师姐”。

如今正值晌午,有融金般的日光从窗外涌进来。他站在潺潺光影之下,连睫毛都被笼罩了层金粉似的薄光,看上去温暖而明朗。

站在另一边的裴寂,则整个立于阴影之中。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淡漠神色,眼尾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嘲弄。黑衣在黑暗里更显阴郁,也衬得他毫无血色的脸越发苍白。

“这是你新的小师弟,名叫裴寂——你们俩应该算认识。”

天羡子大概真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有种感情叫“嫉妒”,心大得没边,也难怪原主敢那样肆无忌惮地作妖:“他之前虽是外门弟子,如今却已入了金丹二重境,更可贵的是剑心难得,你们以后多加切磋,彼此一定收获颇多。”

宁宁朝他淡淡一笑:“小师弟。”

“哦哦哦她笑得真好看!快回她啊裴寂!这姑娘居然是你师姐,这就是缘分吧!”

承影的剑气在他体内扭来扭去,少年蹙眉用灵力将它按住,仍是面无表情:“师姐。”

见了她就皱眉头,至于这么讨厌吗。

宁宁没再说话,把视线转向天羡子。

“今日叫你们过来,目的有二。”

青年懒散一笑,比了个手势:“其一,同门嘛,总归要见面认识认识;其二,看看你们的实力精进如何。”

林浔的脸白了一刹:“师尊莫不是要我们三个……拔剑比试?”

天羡子义正言辞:“我是会让宝贝徒弟们打架受伤的人吗?”

师尊居然如此关照他们!

小白龙受宠若惊地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露出感激的笑,就听他继续说:“要是你们受了伤,医药费岂不是得由我来出?不可不可!”

林浔彻底不说话了。

“所以呢,为师想了个更好的点子。”

天羡子嘿嘿一笑:“你们去浮屠塔里走上一遭,如何?”

浮屠塔,乃玄虚剑派弟子历练场所。

塔有百层,每层皆设一处幻境,只能闯过幻境,才能进入下一层。百层之间难度层层叠加,困了不知多少魍魉修罗的残相魅影,剧情之精妙、幻象之真切,与下山亲自历练的感受没什么不同。

“层数我已选好,能破格为你们直接打开。”

天羡子道:“四十层,夜访摘星阁,恰好适合金丹期修士,不知各位可有兴趣试上一试?”

听见“摘星阁”三字,宁宁眉心兀地一跳。

原著里,原主就是这个在鬼地方……

被打了个头破血流,当场被丢出幻境,在床上躺了整整半月。

幻境,摘星阁。

月影星光如点点碎金点缀江上,花船依江而过,歌女的靡靡之音散在风中,叫人酥了骨头。

临江的楼宇不知多少层数,雕甍绣槛之间,琉璃瓦映着皎洁月色,点亮高高翘起的檐角。有黯淡灯光从镂空的雕花窗桕中缓缓淌出,为整栋高楼笼上一层柔和光晕,有如轻纱薄雾,天上人间。

摘星阁听闻顶端可摘星揽月,门前门庭若市、车马流转。

宁宁独自站在门前,身旁传来女郎娇柔的笑:“姑娘此番前来,可有心仪的对象?”

身旁是幽幽脂粉香,暗香疏影簇拥着灯笼里明灭不定的火光,还有女人们的妖冶身姿。

摘星阁是座花楼。

天羡子真会挑地方。

他们三人虽是同时入了幻境,进入幻境后却并不在一起。宁宁还没来得及出声回应,便听见一阵喧哗。

“贱人!不就摸你一下,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对不住啊这位爷,她刚来不久,不懂规矩——你!快来道歉!”

啊,多么老土的剧情,宛如二十年前的言情小说文艺复兴。

她对情节心知肚明,悠悠转过身去,恰好对上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瞳。

身着黄袍的青年男子横眉冷目地不停咒骂,白裙少女掩面而泣,倔强地把头扭到另一边,在撞上宁宁的目光时,双眸微微一动。

宁宁面无表情地转身移开视线。

烟花楼阁,英雄救美,都这么老土的桥段了,那群妖魔居然还来玩大放送。

——这是幕后boss设下的局。

被欺凌的少女是假的,嚣张跋扈的男人也是假的,如果有人路见不平,便会被那少女以“报恩”的名义带去房间。

然后看着她一层层剥开人皮面具,露出内里扭曲狰狞的怪脸。

摘星阁看似是平平无奇的烟柳地,在此处的女子们实则尽是妖魔,由幕后的白骨夫人统一约束,恩客在她们眼里,不过是顿热腾腾的食物。

幻境主线其实并不难,白骨夫人虽然难缠,凭借他们三人的实力却也不在话下。唯一叫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幻境里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奇遇。

或是说,高难度彩蛋。

众人拼尽全力击败白骨夫人,幻境却并未崩塌,直到这时才逐渐发现,原来楼里还藏着个更为可怕的怪物。

原主就是在精疲力竭之时,被那位打了个半死不活。

宁宁当然不能重蹈覆辙啊!

她虽然要兢兢业业当个恶毒女配,但那只是有系统强制规定的情况下。原主受的伤吃的苦可不少,她是一个都不想去尝试。

这也是宁宁拼尽全力去学习金蛇剑法的原因。

她不想像原主一样,依靠攀附别人的手段在修仙界勉强立足。有了这样优异的天赋,理应凭借自己的力量破开重重绝境。

比如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被浑身是血地丢出幻境。

少女见她刻意别开视线,捏着嗓子委屈道:“小姐,帮帮我吧!”

宁宁淡淡睨她一眼。

如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会被那群妖魔当作内定的食物,时时刻刻受到监视,不利于她在摘星阁中自由行动,暗中破局——

听说正道之人的血肉,总是格外美味香甜。

既然这样……当个坏人不就好了。

她本来就是恶毒女配嘛。

“凌波一介歌女,卖艺不卖身,要是被那位公子……”

少女说着掩面而泣:“莫非小姐嫌弃凌波出身低微,不愿出手相助?”

宁宁毫不犹豫:“是啊。”

对方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

对不起,恶毒女配没有道德,不会被道德绑架。

在场几人的表情同时僵住。

不对劲吧,这姑娘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剑气,理应是仙门剑道弟子,怎会如此……

如此不当人?

更令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那腰间环剑的紫裙少女微微一笑,顺手便揽过身旁一位女子腰身:“我要这个。”

说罢又环视四周,颇为满意地指点江山,居然一把拉过黄袍男子身旁的女人:“这个姐姐也不错。”

“小、小姐,”女人试探性开口,“我今夜已经跟了那边的公子……”

“这有什么!”

宁宁当即接话,语气似曾相识:“不就摸你一下,装什么清高。”

女人双眼含泪看向黄袍男:“公子,帮帮我吧!”

黄袍男子义愤填膺:“你这可耻小人!居然强迫——”

话说了一半就整个人愣住。

呸!他义愤填膺个鬼啊!他才是反面人物不是吗!而且眼前这小丫头片子就是直接挪用的他的台词吧!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厚脸皮之人!

有个类似于管事的女人上前一步,笑得尴尬:“姑娘……更青睐哪一位?”

“啊?”

宁宁双眼一抬,握了握右手:“我全都要!”

师兄对她说过,剑修就是要自信一点!

白裙少女:……

管事女人:……

林浔赶到摘星阁,比宁宁晚了一些。

他听其他师兄师姐说过,摘星阁里有段英雄救美的剧情,是要在某个行为不端的浪荡子弟手中救下一名歌女姑娘。

他满怀忐忑地来到剧情触发地,却看见……

那个左拥右抱满脸笑嘻嘻的混球。

那个拉着其中一名姑娘的手,大言不惭说着“别怕啊!我不给钱,就不算嫖啦”的浪荡子弟。

那个即将被自己狠狠教训一顿的反派角色——

为什么会是他的小师姐啊???

宁宁见到他,很有礼貌地回了个笑。

她对于小白龙的所思所想并不感兴趣,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如何毫发无损地制服那位终极大怪物。

或是说,把这鬼地方搅个天翻地覆。

第6章

幻境之外,天羡宅邸。

一袭白袍的青年慵懒靠于庭院榕树下,树叶的间隙将日光分割成点点碎影,如万点金华落在他俊美侧颜。

铜黄色玄镜悬浮于半空之上,倒映出浮屠塔之内的景象,不知看见什么,天羡子有些惊讶地微微扬眉。

“师弟!”

庭前兀地响起一阵中气十足的男音,凛冽剑气吹得树枝哗哗作响,连空气都滞了一瞬:“拔剑!”

“别别别。”天羡子舍不得把目光从玄镜上移开,抬手挥退席卷而来的剑光,“我在看小徒弟们历练呢,咱俩改日再战。”

来人正是玄虚派六大长老之一,他的亲亲师兄真霄剑尊。

除了穷和嗜剑如命,天羡子没有哪一点儿像剑修。

剑修应该是什么样?刚正如剑、锋芒如剑、凛然如剑,遇到看不顺眼的人和事就打,从来不多说废话。哪像他,一张小嘴成天巴拉巴拉,吃喝赌样样精通,最擅长耍滑头。

真霄就不一样了。

他是最传统的那一类剑修,时时刻刻抱着把剑不说,还继承了剑宗一言不合就开干的优良传统,口头禅就一句:拔剑。

强者最爱与强者较量,所以真霄最大的爱好,就是来这里找天羡子拔剑比试——花钱的那种。

他得了快意,师弟得了钱,都不亏。

“历练?”

真霄冷哼一声,抱剑立于他身边:“摘星阁这种蝼蚁之地,也需要你劳神费心?”

天羡子笑笑:“不不不,这次摘星阁和往常不一样。”

疾风如剑,划破一丝树木的影子。

真霄迟疑半晌,拧眉道:“莫非——”

剑尊深不见底的眼瞳略微下移,终是落在那黄铜玄镜上:“你的弟子们不过金丹期吧?撞上那样一个大怪物,恐怕凶多吉少。”

“那倒不一定。”

白袍青年俯身垂眸,指尖划过镜面,勾起一片清亮涟漪,恰好荡漾在紫裙少女瑰丽的脸庞:“那怪物固然凶险,我的小徒弟……也有叫人意料之外的操作。”

画面上是摘星阁正门,车如流水马如龙,张扬明丽的少女笑得放肆,活脱脱一个放浪形骸的纨绔。

真霄淡声道:“我记得在门前作恶的是名男子,浮屠塔何时将他改成了少女模样?竟还如此左拥右抱,设计幻境的那群人真是恶趣味。”

天羡子嘿嘿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傲:“这我徒弟,没想到吧!”

剑尊常年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徒弟怎么比原来那恶徒更过分?而且她绝对是在强抢吧?连那个黄袍男都看不下去了喂!

现在年轻人都玩得这么开?

“摘星阁最喜正道人士的血肉,这样一来,那群女妖怕是对她嫌恶得不得了,不会多加注意。有趣有趣!不愧是我徒弟!”

天羡子咧着嘴喝了口茶:“也许宁宁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你觉得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真霄剑尊:不关心,不想看,与他无关。

真霄:“我陪你看完,等他们出来,去峰顶比剑。”

天羡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师兄,我今日倍感疲乏,恐怕——”

“一万灵石。”

“得嘞!粉身碎骨浑不怕,要为师兄在人间!”

“姑娘请入座。”

随黄衫女子上了楼,宁宁便来到摘星阁内的雅间。

她左拥右抱完,才被管事妈妈出言提醒,楼里每夜只能挑选一个姑娘,美名其曰“以免争风吃醋,坏了姑娘们的关系”。

宁宁含糊应下,心里悄悄想,恐怕这“坏了关系”是真,“争风吃醋”却是假。

——两个妖怪争一块人肉,能不闹矛盾吗。

带她上楼的女人名为朝颜,着一袭鹅黄轻纱长裙,走的是水乡美人那一挂,吴侬软语,楚腰卫鬓,杨柳宫眉。走起路来灵缦微垂,勾勒出盈盈不足一握的纤细腰身。

宁宁很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要天天泡在这幻境里。那么多绝色佳人任君挑选,还不用花钱,哇,简直人间仙境。

只可惜,摘下她们脸上那层面具,就彻底变成鬼故事了。

幕后boss白骨夫人为摘星阁主,居于楼阁顶层。

她与手下的女妖们以生人血肉为食,借此精进修为,由于长相与人类迥异,清一色套着层人皮面具,只有在张开血盆大口进食的时候,才会露出庐山真面目。

可白骨夫人不会想到,她满心以为操控在手的女妖们,其实早就换了主人——

她们真正的主人名为“阴山鬼母”,藏身于阁楼之底的暗道中,拥有难以匹敌的力量。由于被剑宗长老重创受伤,才不得不来到此处汲取元阳、休养生息。

那怪物需要摘星阁里源源不断的血肉与力量,却又自知身受重伤,一旦与白骨夫人产生冲突,只会两败俱伤。于是思来想去,得了条妙计。

身为鬼母,自然拥有操控生灵的力量,能将修为平平的人与妖化作傀儡听其摆布。

她无法与白骨夫人硬碰硬,对付小妖们却绰绰有余,不出半月,摘星阁中的妖女们便有大半成了傀儡人,汲取到的元阳被她占去大半。

白骨夫人只当人类灵力低微,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为别人做了嫁衣。

根据原文里的叙述,众人打倒白骨夫人后忽闻地底一声狂啸,摘星阁应势坍塌。

从沉睡中苏醒的阴山鬼母破土而出,在汲取了多日元阳后,已恢复全部实力。

她实力凶悍,众人拼死顽抗却落得下风,原主甚至被重伤送出幻境。最终是裴寂爆发了体内暗藏的汹涌剑气,在九死一生间倾尽全力,才终于将其击败。

不能表现得正义凛然,否则会被女妖们当成美味唐僧肉。

不能直接把女妖们杀掉,要是碰巧杀死的正是傀儡之一,山阴鬼母会有所察觉。

更不能和那两个怪物硬碰硬,裴寂和小白龙都有主角团光环护体,如果出了事,她绝对是最先翘辫子的那个。

生活不易,宁宁叹气。她只是想平平安安当个恶毒女配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

山阴鬼母,我该拿你这个调皮的小妖精怎么办。

“姑娘在想什么?”

朝颜为她倒了杯茶,笑声轻柔:“莫非是觉得朝颜无趣?”

宁宁眼神放空:“是啊。”

身边的黄裙女子嘴角抽了一下,很快便换上笑脸:“朝颜对姑娘一心一意,姑娘却只想着那几位没来的姐姐,着实让人伤心。”

“既然选了朝颜姑娘进房,那我必然是中意你的。”

宁宁还在思考应该怎样对付鬼母,敷衍着对她讲垃圾话。身旁的黄裙女子闻言露出微笑,然而在下一瞬,笑容便陡然凝固。

只听那没脸没皮的浪荡子弟面色不变道:“但我喜欢你,和喜欢那几位姐姐并不冲突啊!我乃修道之人,追求心中大爱,你与姐姐们都是世间万物的一种,我喜欢你们所有人,岂不是理所当然?”

玄镜旁的天羡子差点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听她继续说:“我喜欢你们,是无私,是大道。既然这样,为什么姐姐们不能反过来无私地爱我呢?”

黄裙女子面目扭曲,勉强露出一个笑:“我对姑娘的喜欢,的确不含私心啊。”

“骗人。”

宁宁看她一眼,说得毫无停顿,一气呵成:“既然你喜欢我,就要想办法让我开心。不能和其它姐姐一起,我就不会开心——这不是和你的话自相矛盾了吗?姐姐,看来你还是不懂我们剑修的大爱。”

这番话一出,连自认是个女魔头的朝颜都彻底愣在原地。

要脸吗,啊?要脸吗?这算哪门子的大爱?居然把脚踏几条船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们剑修都是些什么东西?!

朝颜被她说得无法反驳,一时怒从心起。

这小丫头片子虽然自称“剑修”,但看她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和吊儿郎当的性格,应该并不是多么难缠的狠角色,与其听她在这儿巴拉巴拉,不如趁早解决了吃掉。

她下定决心正欲动手,忽然又听宁宁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少女说着离她近了一步,压低声音小声开口:“我乃玄虚剑派弟子,早就看出你是个妖怪。”

其实宁宁也不想直接暴露身份。

这女人明显是要对她出手,如果在这时打晕或杀掉她,一定会被鬼母察觉。

可她还没想到解决那怪物的办法,只能以此来拖延时间。

更何况,她需要更多情报,必须从这女妖身上套。

朝颜极为短暂地怔愣一下。

然后干脆不再伪装,满脸煞气地哑声开口:“你胡说!玄虚剑派皆乃剑修强者,怎会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宁宁单手捏诀,毫不费力打开她刺来的罡风:“胡说?我的实力远胜于你,用不着撒谎浪费时间。”

她灵气深厚,修为的确高她许多。

朝颜被轻而易举挡下攻击,心知自己不是这姑娘对手,奈何此处没有旁人,她没办法向同伴求救。

妖魔落入剑修手中,必定走投无路。她暗自一咬牙,在心里想了个法子。

小姑娘看上去涉世未深,她这副人皮面具又长得柔弱不堪,要是编一编谎话,声称自己是受了白骨夫人胁迫——

万万没想到,这个念头刚从她脑海闪过,身旁的宁宁便喟叹出声:“这次来摘星阁,是为铲除食人精血的大妖。姐姐,我看你弱不禁风、心地善良,一定是受了那怪物的强迫,对不对?”

朝颜:……?

等等她的台词怎么被抢了?

略一怔愣后,女妖在心底露出冷笑。

这白痴定是见她花容月貌楚楚可怜,居然自己脑补出了柔弱少女惨遭强迫的故事,真是愚昧无知。

正好中了她的下怀。

于是朝颜毫不犹豫地应声:“正是!那白骨夫人逼迫我们前来接待,否则便把我们赶尽杀绝,我也是被逼无奈。”

宁宁果然露出十分开心的表情。

哼,这臭剑修自以为看破楼里猫腻,便高兴成这副模样。

她以为自己在第二层,殊不知朝颜胜她一筹,已经到了第三层境界。

宁宁正义凛然地点头:“这楼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我们本是山中妖魔,被白骨夫人胁迫来此,吸取凡人灵气精血。”

朝颜道:“楼里姑娘的脸皆是美貌人皮,以便骗得客人倾心。”

不愧是初出茅庐的天真小弟子,少女眼中出现几分恐惧之色:“面具可是直接扒下人面所制?”

“人面由灵力化形所得,并非人类血肉。如果有美貌的女客,我们亦会幻化出与她们一模一样的脸,以供来日使用。”

为了安慰吓坏了的小姑娘,表现自己的善良体贴,她说着指尖一动,手中凭空生出一张与宁宁相同的面具:“就像这样。”

“这样啊!”

宁宁小心将它接过,杏眼间惊惧不再,笑意更深:“我想到了。”

朝颜好奇:“想到什么?”

紫裙少女眉眼弯弯,声线温软轻柔,从双唇里吐出的话语却让她不由得脊背一寒:“我想到……应该怎么把这座楼踏平了。”

她说罢勾起嘴角,声线甜如蜜:“再见啦,姐姐。”

凌厉剑光闪过,划破暧昧夜色。

在星痕剑刺入身体的那一刻,女妖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句妈卖批。

她拿宁宁当白痴,没想到人家早有预谋,把她看作套取情报的工具人。

她一片乌漆嘛黑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谁能想到,她自以为想到了第三层,而那白痴居然在第五层。

第7章

阴山鬼母的巢穴藏匿于摘星阁底,宁宁从顶楼向下而行,盘旋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

此地飞阁流丹,瑶台琼室,男男女女的笑音随着晚风肆意蔓延,端的是一派笙歌繁华之景,玉宇琼楼。

然而独自行于其间,却总是有股阴沉沉的杀意如影随形,叫人无法安生。

楼道两旁的灯笼中烛火明灭,如同万千魑魅魍魉悬浮其中,橘黄色的黯淡光线温吞如流水,将少女纤细的身影全部吞没。

光点摇晃不定,照在墙边古意盎然的雕梁画栋,一张张或痴醉或狂笑的木雕人脸若隐若现,不像行乐,倒似一团团狰狞饿鬼。

宁宁顺着阶梯缓缓下行,阴山鬼母应该已经察觉有傀儡身亡,派其他傀儡前去一探究竟。

她早就出了雅间,楼里人流如织、处处嘈杂,对于鬼母来说,想亲自找到罪魁祸首并不容易。

——宁宁决定先去找她。

地洞藏在一楼的某处密道之下,宁宁对照着原文摸摸索索,终于将那处无比隐秘的通道找了出来。打开暗门的瞬间,便从洞口里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她微微蹙眉,并没有表现多么厌恶的表情,在轻轻呼吸一口后,翻身进了地道。

地道起初极为狭窄,两旁昏暗得瞧不见丝毫光亮,好在剑修五感惊人,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也还是能勉强看清前方道路。

随着越走越深,地洞居然豁然开朗起来。

几盏长明灯悬挂于通道两端,好似暗夜流火,点点萤光。周围漆黑的色泽被驱散殆尽,摇曳不定的灯光却更令人心惊胆战,平添几分杀机四伏的不确定感。

逼仄通道兀地被放大,在尽头形成一个宽阔的圆形洞穴,如同水滴逐渐饱满的形状。而在洞穴中央,立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是蜘蛛的怪物。

那就是鼎鼎有名的阴山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