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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循声扭头,在身侧的树林入口见到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孩。

她似乎并非参与试炼的弟子,身着一袭月白短打劲装,长发亦被束成飒爽简约的马尾模样。手里一把大弓呈现出火焰般的深红色泽,弓弦隐隐发出与闪电无异的金光。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雪白狐狸耳朵。

此时微风浮动,惹得纤细绵长的绒毛也悠悠晃动,看上去娇憨可爱,与女孩深沉又老成的模样颇有些不搭。

“水泊?”

那怪物被箭矢击中,跌跌撞撞地坠入湖中,涟漪阵阵后,再度消匿所有声息。宁宁望一眼平缓的水面:“多谢姑娘相助。不知这秘境中的水泊有何猫腻?”

顿了顿,又焦急道:“我们一位朋友或许被拖入了水中,姑娘有没有将他救出的办法?”

贺知洲的那声惨叫凄厉非常,想必是路遇险情。

以宁宁方才的遭遇来看,他应该也遭到了这种不知名怪物的袭击。之所以寻不见人影,是因为仓皇之下来不及逃脱,被一把拽去湖中。

劲装少女蹙眉摇头:“二位有所不知,此地水泊之内凶险异常,困有无数妖魅邪魔。它们受阵法所制,无法轻易脱出,但若有人立于水面之上,便会通过水中倒影破阵而出。”

宁宁从没听过这样邪门的阵法,与裴寂对视一眼,听她继续说道:“倘若坠落水中,便是被生生拉进了水镜中的另一个结界……除非修为高深,否则凶多吉少。”

贺知洲身怀磨刀石系统,按理来说应该会受到系统保护,更何况就算是在原著里,也没提到过他会提前这么早领便当。

但原著的不靠谱程度超乎想象,时常东一榔头西一棒。宁宁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正要开口下水找他,忽然听见身旁裴寂的声音:“你留在岸边,我进去寻他。”

——他居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心底所想,还没等宁宁出声,就抢先揽过了这个担子。

“你们疯了?水下九死一生,我的几乎所有族人都——”

劲装少女没想到他会如此果决大胆,还没拔高声调说完,便被另一道猝不及防的尖叫打断。

只听得那叫声哀怨仓皇,扯着嗓子从来没停过,生生把求救喊成了狂飙海豚音。

仔细听来,会发现除了它,还有另一声格外熟悉、略显低沉的嗓音,也幽幽怨怨地叫着,带了几分哭腔。

宁宁默了片刻,眸底现出一抹亮色,朝裴寂眨眨眼睛:“是他吗?”

抱着剑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贺知洲觉得,今天一定是他的倒霉日。

先是和死对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大飙演技,结果被监控拍下全过程,去刑司院走了一遭;好不容易被天羡子接出来,又在飞舟上卡了头,等下船进入秘境时,原本好端端的脖子差点断掉。

还有就是现在。

他连一个队友都找不到已经够惨了,谁能想到起床后本打算去洗把脸,结果小脸那么一低,好家伙,湖里直接窜出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东西,一把将他拉进水里。

不,那不应该叫“水”。

这秘境里的湖泊简直封面欺诈,看上去干干净净平平和和,等他脚下一个不稳地栽进去,才发现底下全是腥臭无比的淤泥与黑色血水。

还有好几个扑腾着朝他游过来的异形。

在那一刻,贺知洲的心就已经死了。

他脏了,脏得好彻底。

但他总归是个爱命如财的积极向上好青年,纵使身处此等险境,也要拼了命地绝地求生。

在千钧一发、即将被拖进水中黑色漩涡的瞬间,贺知洲终于拔剑斩断异形们禁锢在他腿上的利爪,狗刨似的往岸上游。

他逃得狼狈,身上沾染了大片污泥与血迹,散发出阵阵令人发指的恶臭,一双腿更是被指甲抓得伤痕累累,由于极度的恐惧与疼痛,连走路都不利索。

这副模样真是彻底没法见人了。

毁灭吧,赶紧的。

那湖水里的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窜上来,贺知洲被折腾得生无可恋,正要撒腿就跑,忽然听见跟前的树丛传来窸窣声响。

一抬头,居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万剑宗的许曳师弟愣愣站在他面前,涉世未深的纯净瞳孔里尽是惊恐,见贺知洲上前一步靠近他,甚至露出了颇为厌恶与恐慌的神色。

贺知洲又上前一步,由于之前吞了不少水,本打算开口跟他说说话,不成想一张口,就冒出一汪裹着泥巴的血水来。

许曳差点被这幅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地举起剑:“你、你别过来啊!”

许曳快哭了。

他刚从一轮门派大混战里溜出来,兜兜转转就迷了路,等费尽千辛万苦走出丛林——

居然看见一坨浑身血污、朝他龇牙咧嘴的泥巴。

哦,不是泥巴,好像是个人。

——才怪啊!附近明明没有泥坑和血,哪会有人沾成这样啊!这必然不是人,不是人!!!

他是想交涉或反抗的。

可那怪物竟朝他靠近一步,樱桃小嘴轻轻一吐,就是一洼血红血红的泥巴水。

这也太恐怖了。

它吐出来的不仅是泥巴,还有许曳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脏。

许曳胆子本来就小,一直跟着师姐长大,别人是妈宝,他比较清新脱俗,堪称修真版本的“姐宝”。

这位小少爷从没见过如此惊悚的景象,当即哇地一声干嚎出来:“救命啊!”

许曳转身就跑,身后红一块黑一块的怪物撒腿就追。

它跑起来更加恐怖,一双长腿颤颤巍巍,盘成无比诡异的罗圈形状,一道道鲜血喷涌而出,像个追着他跑的移动喷泉。

怪物声线嘶哑,说话时泥巴血水一股脑往外冒,追着追着似乎被什么东西跘倒在地,居然也并不停下,而是忍下双腿鲜血淋漓的剧痛爬着喊:“别……走……救……我……咕噜噜……”

别走才有鬼啊!你们水鬼找替死鬼,都是这么执着的吗!

许曳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干呕:“师姐!你在哪儿,救我啊师姐!!!”

后面的怪物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一边往外吐泥巴:“咕噜噜……曳……别走……”

他是风儿他是沙,你追我赶到天涯。

然后朝阳初升,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宁宁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她寻着声音找到许曳与贺知洲时,竟会是这样的景象。

许曳哭得梨花带雨,几乎成了个泪人,被贺知洲拽着右腿往回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活像被玩坏后的娃娃。

贺知洲笑得猖狂又心酸,在地上双腿颤抖着爬来爬去,肩膀扛着许曳的右脚。

他的模样着实恐怖,乍一看去像是刚从泥巴堆里杀了人,满身尽带黄金甲,在尚未散开的曙光之下,犹如一坨被雕成人形的泥巴。

然后他看见宁宁,憨笑着张开嘴巴。

直接趴在地上,吐出一堆浓黑色的血水来。

宁宁:……

没救了,毁灭吧,赶紧的。

湖畔,古榕树。

一名红裙少女隐匿了气息立于树梢之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湖边方才的一番景象,从嘴角勾起一个悠然的笑。

她浑身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引得好几只蝴蝶鸟雀纷纷环绕近旁,少女却并不在意,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通讯符令。

[已经找到她了。]

她写得悠哉游哉,眼角眉梢尽带着笑意,想了想,将目光落在宁宁旁边的陌生女子身上,又提笔补充道:[不过……玄虚派好像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秘境里的水泊藏有猫腻,我不介意陪他们玩玩。]

第48章

朝阳东升, 晨光渐渐撕裂夜幕, 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蜿蜒而下, 照亮树林中每个人的面庞。

宁宁不忍直视眼前景象, 神情复杂地别过脑袋;

裴寂面无表情, 皱着眉道了声:“贺师兄、许师兄, 你们在做什么?”

许曳见了他俩,抽抽噎噎地扑腾着求救,一边猛踹身后的怪物一边喊:“救命!吃我, 它要吃我!”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满脑子都是吃人。学剑救不了姐宝人, 这孩子就应该弃剑从文, 写篇修真版的《狂人日记》。

好在许曳还存了点所剩不多的理智,听见那声“贺师兄”时心有所感,脸色惨白地回过头去。

两张对望,知洲类卿,一切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他见到这团泥人时夜色尚浓,加之湖水表面尽是朦胧雾气, 视野之内的所有景物都称不上明晰;

如今林中浓雾散去,阳光轻飘飘地落下来,许曳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黑泥的真正模样。

“贺……贺知洲?”

许曳被他吓得够呛, 就算勉强猜出贺知洲的身份,也还是在心里存了点恐惧,屏着呼吸忍下空气里的阵阵恶臭:“你在粪坑里杀人了?”

倒也不必如此。

宁宁上前一步,轻声解释:“秘境之中藏有猫腻, 湖泊之下尽是血水与名为‘镜鬼’的怪物。镜鬼会潜伏于湖中,伺机将路过之人拖去水下,贺知洲应该就是受了它的袭击。”

许曳听得没了言语,想起贺知洲手脚并用、爬在自己身后大叫“救命”的模样……

他还踹了他脑袋几脚,跟踢皮球似的。

“对不住对不住!我实在是……情难自禁。”

许曳心思纯正,哪里干过这种事儿,当即化身为道歉复读机,从储物袋里拿出几颗价值不菲的丹药:“这是疗伤用的丹丸,你先拿着吧!”

他俩虽然叫得凄厉无比、鬼哭狼嚎,但好在都没出太大的事儿。宁宁悄悄松了口气,缓声问:“你们可曾有哪里受了伤?”

许曳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贺知洲委屈得厉害,嘴巴一会儿嘟成圆形,一会儿嘟成三角形,最终停留在等腰梯形的模样,不时咕噜噜往外冒黑水泡泡:“心里最受伤。”

他满身血泥的样子着实不太雅观,宁宁默念了好几遍除尘诀,功效都只是九牛一毛。

偏偏秘境里的水源都被设了阵法,压根没有可供清洗的地方,她正想着应该如何解决这浑身恶臭,忽然听见身旁的狐族少女沉声道:“此地尚有一片未被镜鬼侵入的净土,我可以带领各位前往。”

从最初的拔箭相助到此时寻找水源,这位不知名姓的狐族都表现得格外殷勤,似乎是有意与他们结识。

宁宁不明白她的用意,不知是否有诈,抬眸欲将小狐妖粗略打量一番,却在刚抬头的瞬间与对方四目相撞。

“我之所以帮忙,自是有事相求。”

她看上去十分年轻,眼神中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凝重与决然。微风轻轻撩动鬓边一缕散发,拂过少女嘴角时,带起一抹细微的笑:“我名为乔颜,乃秘境中的灵狐一族。因家族世代栖息于此,鲜少与外人有过接触,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有事相求?”

宁宁很快反应过来:“可是与湖中镜鬼有关?”

乔颜颔首正色道:“正是。”

她说着停顿稍许,似是在组织言语,末了柳眉微拧,缓声道:“各位有所不知,那湖里作恶的镜鬼,其实皆乃魔族所化。”

魔族。

这个词语在修真界消匿多年,宁宁心口轻轻一颤。

这同样是原著里没有提过的剧情。

“数年前魔族侵入秘境之中,欲要抢夺我灵狐一族的圣物。族中自是不从,与之展开一场大战,奈何实力悬殊,死伤惨重。”

说起这番话时,乔颜的目光凝重许多,不自觉握紧手中长弓:“我爹身为一族之长,拼尽全身修为设下阵法,再以族中所有灵狐的元气为引,这才重创魔物,将它们困在湖泊之中。”

宁宁迟疑道:“那你的族人现在……”

“多数葬身于魔物之手,侥幸活下的几个,也都身受重伤、灵力全无,只能整日躺在床上修养。”

乔颜道:“我那时正巧患了风寒,又或许是出于爹娘的私心,自始至终都并不知道他们设下阵法,打算与魔族同归于尽。等一觉醒来,秘境就已经是如今这般模样。”

秘境大多时候处于封锁状态,外人不便进入,里面的灵兽精怪也难以挣脱而出。

当年与魔族一战,灵狐必不可能向外界求援,只能依靠族人力量苦苦支撑。如今的水镜幻境四面平和、生机盎然,除开湖泊中骇人的镜鬼与血泥,哪里还能看出半点大战时血流成河的影子。

许曳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听罢好奇问她:“我们能帮你什么?”

“娘亲告诉我,阵法的力量一天不如一天,再这样下去,魔族很有可能再度破阵而出。”

小狐妖毕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谈及此事,语气里便显而易见地多了几分焦虑:“以我与族人如今的力量难以与之抗衡,只有拿到族中传承多年圣物的灼日弓,我才能将它们尽数诛杀。”

“灼日弓?”

宁宁恍然大悟:“这就是魔族想要抢夺的宝物?”

乔颜点头。

“我我我知道!”

贺知洲平日里没少看杂书,不知道从哪儿瞥见过这把弓箭:“听说灼日弓乃上古大能所留,曾屠戮过无数邪魔妖兽,传闻有吞天射日之能,箭矢嗖嗖嗖一发,太阳都能被射得熄火。”

“倒也并非如此夸张。”

小狐狸被他说得微微怔住,一对耳朵倏地晃了晃:“若是真能拿到灼日弓,我或许能有与魔物的一战之力。只是那弓被常年存放于栖仙洞中,而用来打开洞门的玉佩……”

她咬牙沉声道:“爹爹于大战中殒命,玉佩被西山之上的火凰所夺,藏于洞穴之中汲取灵气。我修为不够,无法将其打败,若是诸位不愿相助,届时镜鬼破阵而出,这处秘境就彻底完了!”

许曳心里藏不住话:“可我们正在参加法会试炼,若是一味争抢灼日弓,到时候令牌数量倒数……”

贺知洲猛地一拍他脑袋:“都这时候了还在想试炼!那群长老在玄镜外面看热闹,能不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事儿?”

身为一个资深的男频爽文爱好者,他敢赌上整整一年的零花钱打包票:一旦能解决这种奇遇,不说整个团队鸡犬升天,怎么也得被长老们好好夸赞一番,指不定就让他们直接进入第二轮。

更何况裴寂那小子还有主角光环呢,光环之下一切皆浮云,跟着他准没错。

“我自然不会让诸位白白帮忙。”

见贺知洲如此反应,乔颜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灵狐一族乃是秘境之主,一旦取得灼日弓,我定会献上天灵地宝作为答谢。”

许曳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那么,”狐族少女轻叹着笑了笑,一直因紧张而高高竖起的耳朵终于往下垂落些许,语气亦不再如最初那样故作老成地紧绷,“倘若诸位有意相助……请随我来。”

乔颜带领他们前往的地方,正是秘境之中唯一可用的水源。

从她一开始毫无征兆地出现,宁宁便对这只小狐狸存了几分怀疑与忌惮。

但如今见她行路熟稔,对周遭景物皆是了如指掌,最后甚至当真带众人来到了安全的水源,便心知对方的确是秘境里土生土长的狐族。

只是灼日弓与魔族一事……不知是否存有猫腻。

想来她真是被迦兰城与鹅城幻境折腾得够呛,如今但凡遇上点事,便疑神疑鬼地胡思乱想起来——

但若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又唯恐乔颜所说尽数属实,到头来秘境封锁、魔族猖獗,秘境里的灵狐一个都活不了。

乔颜口中的“水源”位于一处瀑布之下,滔天水浪自绝顶奔涌而来,汇聚成巨大的椭圆湖泊。

湖泊之中水声四溢,银白的浪花拍打在湖面上,水雾蒙蒙,银光有如千堆雪,好似一匹通体银白的锦缎自天边倒垂而落,玉珠飞溅。

贺知洲被身上的污泥折腾得生不如死,却又对秘境中的水泊心存恐惧,直到乔颜伸手往水中一探,眼见无事发生,才敢顶着莫大的心理压力走进湖中。

与他一起的,还有被贺知洲蹭了满身泥巴的许曳。

宁宁和裴寂没兴趣看他俩洗鸳鸯浴,很有默契地一并转身挪开视线。

这片瀑布位于山腰之上的丛林深处,放眼望去,周围居然屹立着几幢成排的木屋。一个同样长了狐耳的小男孩撞上他俩目光,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晃个不停,红着脸跑进其中一栋小屋。

“那是我邻家的小弟。”

只有在这里时,乔颜嘴角才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那场大战开始时,他还只是襁褓里的婴孩。如今族里能自由行动的,只剩下我和他了。”

宁宁想起她之前的话,下意识发问:“布置阵法的其他狐族……过了这么久,仍然没有恢复么?”

“不止是布下阵法时消耗的灵力,还有源自魔族的重伤。”

乔颜怅然应声:“识海、丹田与经脉都严重受损,唯有依靠我每日采来的灵药,才能勉强恢复一些。”

识海受损。

和温鹤眠的症状一模一样。

宁宁心下一动:“乔姑娘,你可知晓这种病症的解决之道?”

“我只听说有几味极其珍贵的药材可解,但——”

乔颜话没说完便微微一愣,继而蹙眉低呼道:“娘,你怎么出来了?”

宁宁应声抬头,在其中一幢房屋前,见到一抹坐在轮椅之上的影子。

那是个容貌极美的女人,肤如凝脂、云鬓披散,仅仅一动不动地倚靠在椅背,也能散发出浑然天成的温润气质。

可惜她实在太过虚弱了些,许是由于灵力透支、劳累过度,满头长发竟染上了雪霜一般的灰白色泽,瞳孔亦是浑浊无神,有如美玉蒙尘。

“娘亲担心我的安危,向来不许我去寻灼日弓。”

乔颜压低声音,跟说悄悄话似的:“你们可别说漏了嘴。”

宁宁乖乖点头。

“我听说来了新客人。”

女人轻咳一声,被身后的男孩小心翼翼推上前来。离得越近,宁宁就能越清楚地见到她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身体。

她的性子比女儿温和许多,轻言细语开口时,字字句句都噙着柔和浅笑:“我是小颜娘亲,两位小道长唤我琴娘就好。”

女人说罢抬眼望向乔颜,又咳了声:“小颜,去为客人们沏杯茶吧。”

乔颜对娘亲最是百依百顺,如今虽然担忧着计划被揭穿,却还是低低应了声“好”,临走前仓促与宁宁对视一眼,眼神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宁宁从来不轻易卖队友,本打算守口如瓶,却不成想立马就听见琴娘的声音:“那丫头,定是央求你们替她取来灼日弓对不对?”

宁宁瞬间哑火,做贼心虚地瞥一眼身旁的裴寂。

“我是她娘,怎会不明白小颜的心思?”

琴娘见状掩唇轻笑一声:“二位小道友不必刻意隐瞒。先不说欲拿灼日弓,需得打败巨兽火凰,就算真能拿到那把弓又如何?凭借那孩子的实力,哪能击退阵法里金丹元婴的数百魔族?”

她说着敛了笑,声音低弱许多:“我与其他族胞身受重伤,莫说离开此处秘境,就连行走都绝非易事。小颜本有机会脱离此地,却为了我们一直留在这里——不知小道长们何时试炼结束?”

宁宁诚实回答:“三日之后。”

“三日……”

琴娘垂目低喃,末了柔声道:“还望小道友莫要与小颜一同做傻事,灼日弓虽是上古神器,但也无法抵御那样多魔族的入侵。三日之后,等秘境大门开启之时,我自会劝她离开此地。”

宁宁微微怔住:“那你们——”

“我们本就是垂死之妖。”

琴娘抬起浑浊的双眼,眉目间含了浅浅笑意:“封印魔族已耗去大半修为,加上身体里无法愈合的旧伤……如今勉强维持阵法,便已极为吃力。”

裴寂破天荒地出了声:“维持阵法?”

“正是。”

女人望他一眼,眼底生出几分无可奈何之色:“小颜不知道,因此也不会告诉二位,这阵法之所以仍能支撑,是靠着我与其他族胞以残存的灵力维持。近日灵力越发微弱,已经很难再将其制住……想来十日便已是极限,就算届时不灵力枯竭而亡,这副身体的旧疾也能要了我的命。”

正因为他们每日都在拿命数支撑着阵法,所以哪怕乔颜踏遍秘境寻来绝世药材,也没能让族人的状况有丝毫好转。

她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在为族胞拼尽全力的同时,他们也在不为人知地付出着生命,举全族之力,只为能让她活下来。

而十日之后秘境关闭、阵法破败,被困在秘境中的灵狐一族,注定被魔物蚕食殆尽,

“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盼望着能有一天秘境大开,这样才能送小颜离开。”

琴娘道:“也不枉我等以残缺之躯,苦苦支撑这么多年……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那孩子定会喜欢。”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少女毫不掩饰的踏踏脚步声。

形容枯槁的女人将食指放在唇上,微笑着向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我们的秘密,还请不要告诉她……至少在最后的三天,让我和那孩子好好地过一过。”

宁宁的心情很沉重。

无意间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尤其是关于生离死别的秘密,这种滋味实在不怎么轻松。

乔颜对一切一无所知,等贺知洲与许曳清洗完毕,便踌躇满志地带着四人往西山走。

宁宁在路上胡思乱想,觉得这事儿也并非毫无转机——

比如虽然秘境封锁后长老们进不来,但秘境里还有许多仙门弟子,若是举全员之力一同抵抗魔物,结局必然不会太差。

但那样就是以其他人的性命作为赌注,琴娘说过魔族皆是金丹元婴,大战之中必定有人牺牲,用数名弟子的命换取灵狐族奄奄一息的命……

经典的电车难题,宁宁思考不出结论。

贺知洲与许曳无事一身轻,一路上嘻嘻哈哈说个不停。

乔颜看上去老成寡言,实际上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因为鲜少与外人接触而不怎么会说话,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相声,眼底晃过微弱的光。

“如果真能得到秘境里的宝贝,咱们出去可就发了!”

贺知洲服用了许曳的宝贝丹药,皮肉伤好了大半,正在满嘴跑马地讲述他的贫穷史:“你们不知道,我之前下雨时去山下镇子历练,居然被路过的豪华马车溅了一身水。车主不但不道歉,还趾高气昂地笑了声。这事儿能忍吗!我从那时就下定决心,等以后有了钱——”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猛地一握拳:“一定要买把属于自己的雨伞!”

“你有没有出息?”

许曳瞪他一眼:“我可不是为了宝贝才答应这桩差事的。”

贺知洲呵呵冷笑,阴阳怪气:“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是为了讨师姐欢心,所以才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许曳被他一句话戳中心思,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根。

“就他那样,”贺知洲嗤笑一声,扭头对裴寂说,“就算最后真能和苏师姐在一起,肯定也是个妻奴——把自己所有钱都全部上交的那种。裴寂师弟,你可千万别学他。”

许曳居然不乐意了:“说什么呢!”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贺知洲啧啧摇头,这小子居然还能硬气一回,实在不容易。

然后下一瞬,就听许曳义正言辞地继续道:“什么叫‘我的钱’!我能有钱吗?肯定全是师姐的!”

一旁的宁宁实在没忍住,抿着唇开始偷偷笑。

在她和贺知洲生活的时代,常常把这种行为称作“舔狗”,但按照许曳的程度,已经不是单纯的舔狗这么简单了。

这必然是舔狗的终极进化版,屹立于舔界之巅的舔王之王——

舔狼。

这个秘境中无法御剑飞行,一群人在乔颜的带领下叽叽喳喳穿过丛林,顺着林间小道缓缓向前,走了大半个时辰,忽然察觉周围温度陡升。

群鸟尽数隐匿了行踪,身边的树木渐渐淡去踪影,等再往前一些,便只能见到干枯如骨的老树残骸,像极了秃顶后只剩下几根头发的可怜人,端的是残枝与火星齐飞,红泥共长天一色。

“此处便是火凰的栖息之地。”

乔颜道:“诸位,西山到了。”

第49章

火凰是试炼秘境中首屈一指的高危灵兽, 盘踞西山之巅已有百年。

相传这种灵兽通体火红, 身长数十尺, 能口吐烈焰、振翅引飓风, 吸取天地灵气为自身所用, 所到之处草木不生、万兽窜逃。

放眼望去, 西山之上尽是红黑色的土壤与树木残骸,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残存至今,见不到丝毫翠色。

恕宁宁直言, 像一座巧克力山。

“以咱们的实力, 真能打败火凰吗?”

许曳不懂裴寂身上的主角光环威力, 就好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临近西山口,又有了几分忐忑:“要是一不小心,三日后的鸾城城墙上就得贴讣告——数名剑修弟子葬身试炼秘境,被发现时,已被烤熟风干成为人肉干。”

贺知洲完全没他这种顾虑,看得很开:“怕什么?打不过就跑呗。”

他本来还在揶揄许曳和他的苏师姐, 这会儿虽然被骤然打断,心里的八卦之火却还没消,于是环顾众人一圈, 把目光停在小狐狸乔颜脸上:“乔姑娘,你有没有心上人?”

虽说灵狐一族生性肆意豪放,乍一听见这个问题,还是让小姑娘瞬间红了耳廓。

乔颜沉默半晌, 轻轻点了下头。

周围的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互相交换眼神,都露出了然的姨母笑。

贺知洲乘胜追击,继续问她:“是族里的男孩子?”

“嗯。”

乔颜并不多加掩饰,低着脑袋轻轻答:“只是他也因为阵法之事耗尽元气,整日躺在床上……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他!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他并不喜欢我。”

许曳安慰道:“说不定他只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就像师姐对我一样,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但我明白,她心里一直有我。”

宁宁:……

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或许是苏师姐当真不喜欢你哦。

“才不是呢!他对我压根不上心,从小时候起便一直爱搭不理,连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千丝穗护身符都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