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芬鼓足勇气说:“许局,我提个小小的建议,只要这个建议能够得到您的批准,我担保‘10·24特大杀人案’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告破。”

“说!”许瑞龙盯着她的眼睛。

“中断刘思缈的停职审查。”郭小芬说,“让她出来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工作。”

许瑞龙看了李弥一眼,把办公桌上的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给他。

李弥赶紧起身接过,对郭小芬说:“好吧,小郭,接下来你要看到的,已经被列为市公安局最高机密。”说着,他把牛皮纸档案袋递给她。

郭小芬接过,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许瑞龙、王副厅长、楚天瑛、爱新觉罗·凝、李弥……人人都神情紧张地看着她,仿佛她即将打开一个潘多拉盒子。

什么嘛。

郭小芬心里嘟囔着,把档案袋打开,抽出一个文件夹卷宗,上面写着“‘10·24特大杀人案’受害者档案”,并在右上角斜盖了一枚清晰如血的红色大印——“机密”。

她翻开第一页,不禁闭了一下眼:那是1号死者李家良的遗照,毕竟是死于刺杀,尸体的面目龇牙咧嘴的,痛苦得有几分狰狞。

接下来是2号死者佟大丽,3号死者焦艳,4号死者蒙健一,5号死者宫敬,6号死者蒙如虎——每一页都标明了死者的姓名、身份、直接死因,还附有遗照,其中尤以头骨被打裂的蒙如虎死状最惨。

看完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值得这些人紧张成这个样子?

等等,还有一页……

她刚要掀页,一只手覆盖了上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是李弥,这个一向笑容满面、八面玲珑的市局新闻处处长,此时此刻,目光从未有过的森严。他厉声道:“小郭,我要再次提醒你,这一级别的机密如果外泄,你将被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郭小芬满不在乎地掀开了这一页——

眼前一黑!

她身子一晃,多亏李弥扶了一把才没有倾倒。

那一秒,她以为自己的头骨也像蒙如虎一样被敲裂。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胸口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溢满了脸颊,她一面抽泣着一面说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偌大的办公室里,沉寂如死,每一个人仿佛都在用沉默告诉她:我也经历了和你一样的震惊!

鼓足勇气,她慢慢地重新打开卷宗的最后一页。

泪眼蒙眬中,那张照片分解成了一个个细小的颗粒,飘移,飘移,又慢慢地重新聚拢在一起……没错的,是她,就是她——那个“10·24特大杀人案”的唯一幸存者,那个站在国道上险些被张大山开车撞死的白衣女子,那个浑身是血、任凭一头长发在风中狂舞的幽灵——

正是被所有人千呼万唤的刘思缈!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一旦决定撒手离开人世,必定有她的苦衷。多说又有什么用呢!渴望得到世人的理解和同情吗?这个世

界上默默死去的人太多了……

三:火鸟

掌心一热。

她睁开眼睛,看到蕾蓉两道温暖的目光。

蕾蓉抓着她的手,微笑着说:“救你的那个小伙子,还真的很不错,你住院后,他先是买了大捧的鲜花要送给你,可是医院为了防止患者花粉过敏,不让他把鲜花带进病房,他就天天来看你。直到昨天,他家里有事情需要处理,才匆匆回国。”

救我?小伙子?

刘思缈惊讶地望着蕾蓉,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宾馆的人发现并施救的呢。

“呵呵,看来你还不知道,救你的那个小伙子叫蒙冲,是国内一家保健品龙头企业老总的公子。他和朋友到日本来玩,就住在你住的那家宾馆。那天晚上他喝多了酒,误闯进你的房间,才把你救了……你也真的是命大。”

刘思缈依旧一脸茫然,她的记忆从割腕到病床上醒来这一段,宛如被格式化一般,一片空白。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她到局里上班,早晨八点半到的,九点整传达室打来电话:“刘处,有个叫蒙冲的来找您,让他上去还是您下来?”

市局是准军事机关,来客不仅要登记,还要经过层层检查,麻烦得很。思缈索性下了楼,走到大门口,便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靠着一辆黑色保时捷站着,圆圆的红脸膛下面有一圈细细的络腮胡子,神情有些拘谨,像孩子似的抠着手。一见思缈,他像弹簧一样砰地站直了,傻呵呵地笑着,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挠着鼻翼。

思缈走到他面前,淡然一笑,伸出手来,“你好,真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谢谢你救了我。”

这一笑,却把蒙冲看呆了,足足有五秒,才伸出厚实如熊掌的双手,一把握住思缈的右手,又如触电般松开,说道:“必须的,必须的……你身体彻底好了吧?”

“彻底好了。”思缈又是歉意地一笑,“本来应该是我去谢谢你的,可是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没关系,没关系。”蒙冲摇摇手,“今天中午有事吗?我请你吃个饭,好吗?”

“这个……对不起。”思缈柳眉微蹙,“我出国将近一个月,好多公务堆积着,必须抓紧处理,所以,还是改天吧,好吗?”

“好!”蒙冲很痛快地答应着,打开车门,从副驾座位上拿起一大捧鲜花,呈给刘思缈,“送给你的,请一定收下。”

思缈接过,花香沁人心脾。她看了一看,从白百合环绕的最中心,将三朵红玫瑰抽出来,递给蒙冲,“其他的我收下,这三朵还给你。”

“为什么?”蒙冲有点尴尬。

思缈没有回答,摆摆手,转身离去了。

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我只能接受一个人的红玫瑰。

蒙冲望着那个美丽的背影,如痴如醉。

接下来的日子里,蒙冲向思缈发起了猛烈的“攻势”:短信不断地发,电话不停地打,鲜花一天一捧(红玫瑰依旧镶嵌在中心),不管思缈的回应多么冷淡,不管思缈怎样处理他那些炽热的鲜花,总之他仍是一副不追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势。

但是,一无所获。

仿佛就是把心剖出来给她,她也不为所动。

愁苦万状的蒙冲,找到了在市局工作的老同学,打探刘思缈这个“堡垒”为何如此难以攻破。老同学一听就笑了,拍拍他的肩膀,“我说哥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拿钱买得来的和拿钱买不来的——大部分都是第一种,只是价格不同。”老同学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庄重,“至于刘思缈,属于第二种中的珍稀品种,她心里有人了,你就是拿金山银山摆在她面前,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皮。”

蒙冲愣住了,“她心里有什么人?比我条件还好?”

老同学眯起眼,“那人是个犯人——但是,却是我们所有警察都尊敬的一名犯人!”

蒙冲算是彻底晕头转向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同学给他讲了林香茗的故事,讲完后对他说:“回家拿冷水洗把脸,晚上去三里屯喝两杯,睡一觉就算了。你小子有福气,能救她一命,多少人想和她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呢!”

那以后,蒙冲沉寂了好一阵子,没和思缈联系。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思缈的旧伤复发了。

以前,她看过很多小说和电影,讲痴恋中的人,如果用自戕来摆脱痛苦,却获救了,那么那份不死不休的爱就会被擦肩而过的死神一并带走,从此踏上新的人生旅程……

全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