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醒时,指尖触到睡在身边的黄壤,顿时惊坐起来。待看清身边人,似乎这才想起她的存在。

  他起身下床,黄壤只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他在更衣。

  不一会儿,他重新为黄壤掖好被角,道:“今日你待在房里,我会命人为你赶制衣裳。”

  啊,黄壤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

  ——当然,百年前二人肯定有过交谈。只是时间浩如烟海,她早忘了。

  第一秋的声音清澈,语气却俨然是命令,字字都是压制,不容质疑。

  好在黄壤也没法质疑他,这还能怎么?只能随他高兴罢了。

  第一秋关门出去,外面传来不知谁的声音,恭敬地向他问好。

  黄壤听不见他的回应,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回应。也是,百年前,朝廷在仙门尚且毫无威信。百年间,司天监已经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纵是玉壶仙宗,也不得不正视这个对手。

  而身为监正的第一秋,岂会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黄壤继续盯着帐顶,第一秋走了,这方小小的世界好像也因此失语。

  她其实是不惧等待的,密室里的十年,时间像是生了锈,卡在原处不能行走。

  而现在的处境,已经好了太多。她能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厚实温暖的被子。

  屋子里燃着暖盆,这让溜进来的寒风失去了威慑力,变得颇有几分温柔。

  她等时间游走,意外地竟还逮到了一缕偷偷入帐的阳光!

  今天真是最美好的一天了。黄壤静静地想。

  司天监。

  第一秋一路来到朱雀司,进了他的议事房。

  朱朱雀司少监朱湘赶过来,她虽是女子,然而身穿一身赤色短褐,袖挽至肘,形如男子。

  她行事干脆利落,又聪慧多智。是第一秋的得力臂膀。

  她站在下首听候吩咐,很有默契地没有打扰第一秋。

  第一秋铺开纸页,用碳笔绘图。

  他多奇思,司天监很多法器、法宝都出自他手。

  每当他熔炼新的法器,朱湘都会将原稿绘制多份,与司中门人弟子传阅探讨。

  若有需求的,便批量生产。

  今天第一秋绘图也很仔细。

  朱湘静等了一阵,终于第一秋将图纸递给她:“立刻赶制,即刻送来。”

  好家伙,今天尤为着急啊。

  朱湘接过图纸,只看一眼,就愣住。图纸有好几张,里面尽是……女子服饰。从抹胸到内裙,再到衬裙、外衣、厚披风、腰带、鞋子……

  材质、颜色、绣纹技法,标注得清清楚楚。其尺寸之细致,肩宽、胸围、腰围、臀围,半个也没落下。

  这是……

  朱湘不明白。但监正下令,必有原因。她也不多问,最好的下属就体现在高超的执行力!

  于是一大早,司天监朱雀司诸弟子开始缝制这套衣裙。

  这衣裙还十分复杂,珍珠、编花、系绳、流苏,领口镶的狐毛,再加上繁复的绣功,大伙儿各司其职,忙活了大半日。

  监正也没闲着,他亲绣了外裙的暗花。

  整个朱雀司的弟子目光都十分犹疑。但不敢问。

  ——谁敢管他的闲事?

  一天时间,对黄壤而言过得其实很快。

  她对时间的感知早就出了错。她睁着眼睛,眼见阳光偏移,慢慢溜走。天光中少了那抹金色,渐渐变成惨白。

  中间有人进来,却不敢掀开帐幔。于是黄壤自然也看不到是谁,只知道那人添了些银碳,很快便退了出去。

  然而就是这么小小的一点动静,也足够让她惊喜很久。她衔着这点惊喜,又能继续安然等待。

  门再次推开的时候,黄壤听出了那脚步声。

  果然是第一秋。他来到床边,勾起幔帐。黄壤只觉得一只手臂托起她的肩,很快她便坐了起来。第一秋不仅回来,还带了她的衣裙。

  黄壤就觉得,这个司天监,效率确实是高。

  第一秋脱去她身上的内衫,开始为她更衣。黄壤这才看见今日的他。他头戴黑色官帽,帽上以金线绣双翅如展翼,身穿紫色官服。

  玉带束腰,其下系金鱼袋。脚上是黑色官靴,靴面饰金。因为外面天冷,他身上披了件黑色轻裘。

  这身打扮,配上他凌厉的五官,便让他很有些距离感,显得不易亲近。

  黄壤完成了对这个人的外貌评价,任由第一秋为她穿衣。

  从女子最贴身的抹胸开始,里一层棉、中一层锻、外一层纱。

  穿得黄壤心中忐忑——这么多层,真的不会显得我很胖吗?

  第一秋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埋着头一直替她穿到脚上的鞋袜。他托起她的脚,目不斜视,手也十分规矩。反正不该看的没乱看,不该摸的也没乱摸。

  黄壤端坐在床沿,偶尔还被他抱起来,提一提薄如蝉翼的衬裤。

  羞耻?她才没有羞耻呢。

  她才不会羞耻呢,哼。

  第一秋很快为她穿好衣裳,然后将她抱到铜镜前坐下。

  黄壤在十年之后,又一次看见了自己。她披散的黑发,依然柔顺到发光。

  浅金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奶白,那衣裙领口细细地镶了一圈雪狐毛,肩头缝了两朵绸花,花心还缀了珍珠,花瓣则用金线密密地镶边。

  她的脸看上去更小了,神情呆滞得毫无生气。第一秋替她梳理过长的头发,她看上去像个假娃娃。

  她的长发本是十分顺滑的,梳子却卡了一下。

  第一秋忙低头去看,黄壤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就在她头顶,有两根金针直入颅脑。而梳齿正是碰到了露在外面的针尾。

  果然,第一秋轻轻碰了碰那针尾,手上动作便轻了许多。

  他应该是想为黄壤绾个发髻,黄壤也很期待——这位司天监监正,还会盘发呢?

  铜镜里,她身后的监正大人一会儿将她的头发盘成鸡窝,一会儿扎成鸟巢。

  秋师傅忙碌了半个时辰,终于叫来一个侍女,为黄壤梳了个单螺髻。

  ……

  没有发饰,但秋师傅的手可是司天监第一灵巧。他找了一根冰蚕丝质的衣带,为黄壤扎在发间。丝带当花,黄壤也勉强恢复了几分往日容光。

  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双唇也没什么血色。

  她望着铜镜里的女人,镜子里的人也望着她。两者皆神情木然、眼神空洞。不过百年,她的一场繁华,凋零得真是猝不及防。

  等到梳洗停当,第一秋遣退了工具人一样的侍女,为黄壤系上一件厚厚的披风,抱着她出门。

  黄壤骤然见到傍晚时分的庭院,满腔心事都抛了个干干净净。

  玄武司是学堂,来往皆是司天监的在学弟子。第一秋抱着盛装的黄壤穿庭过院,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众学子分立路旁,垂首施礼,努力做出一副镇定模样。

  黄壤依偎在第一秋怀里,她头上丝带随他行走而轻轻飘飞。

  第一秋抱着黄壤,来到一块花田。田中横卧着一块巨石,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劝学的警句。

  黄壤隔着老远,就已经嗅到了熟悉的香气。

  啊,是兰花。她光闻这味道,就知道这里种了多少株。

  果然,第一秋将她放到地上,道:“去年,我买了一包兰花种子,据说是你亲手培育的。只是随意撒在这里,今年竟然次第盛开。花期足有一年,香气极盛,花间露水都被人用作香露。”

  哦,那个啊。那个开不了一年,第一场初雪时候就会凋谢的。

  黄壤默默地想。真奇怪,她的记忆已经错乱多年,却还记得这些兰花的花期。

  她依靠着第一秋,眼里只能看见他胸前官服精细的绣纹,根本看不见什么花。

  第一秋任由她依靠,右手开始解自己黑色的裘衣。呃……

  黄壤眼睁睁地看他单手脱下外袍。

  这这这……虽然你可能确实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但是这样大庭广众、寒风凛冽的,在花田里做这种事,恐怕还是太过离谱……

  再说了,你这玄武司都是莘莘学子,你也不怕让人撞见,给他们留下童年阴影……

  黄壤瞳孔缩成针尖,第一秋将轻裘铺在地上,随即扶她坐于其上。

  呃……咳。

  眼前的兰花叶片肥厚,花也开得艳丽。黄色、红色、白色……色彩缤纷。

  这兰花种得很好,虽然肯定赶不上她亲自动手,不过她是土灵啊。

  其他人能种成这样,定是花费了许多心思。旁人不懂,而她研究了一百年的兰花,她可太懂了。

  “喜欢吗?”第一秋在她身边坐下,握了她的手,用她的指尖触碰那些肥厚的叶片、灿烂的花瓣。

  呃,其实谈不上喜欢。身为一个热衷培育种子的土灵,黄壤见过太多美丽的花。兰花说到底,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外界传言她酷爱兰花,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谢红尘喜爱兰花。于是她穷尽百年,培育了无数兰花的变种。这些花,甚至不用提取,直接揉其花叶就能当作香料。

  啊,不知道现在的玉壶仙宗,是谁在照料那些花。

  “你消失了十年,世面上已经很难买到你亲手培育的种子。”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被融化在寒风里。

  其实嫁入仙宗这百年,自己早就不再培育粮种、药种。她研究的大多都是花草,雅则雅矣,然而用处,毕竟也是微乎其微了。民间哪里需要呢?

  黄壤默默地想。

  “监正。”监副李禄走过来,他身穿绯袍,外披大氅,整个人精瘦有神。“白虎司在内城抓住一个暗探,正在审问。可能是玉壶仙宗的人。”

  啊,玉壶仙宗?

  黄壤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第一秋却替她拢了拢披风,道:“你在此处看花,晚些时候我过来接你。”

  说完,第一秋为她理好裙摆,让她靠坐在花间巨石上,转头离开。李禄自然紧随其后。

  黄壤独坐花间,花田外,不时有学子追逐嬉戏。但没有人往这边来。第一秋铺在地上的裘衣,简直就是划出一块禁地。几个半大的孩子身着蓝色的儒衫,躲在花田外悄悄打量她。

  “是个姑娘,活的吧?”有人小声说。

  “胡说,肯定是假的!你见过真人这么好看的?”另一个孩子辩道。

  嗯,小小年纪,真会说话。

第3章 轮椅

  白虎司。

  第一秋跟随李禄进到地牢,一眼已经看见锁在墙上的暗探。

  前些年,玉壶仙宗并不把司天监乃至整个朝廷放在眼里。他们派来内城的弟子,甚至是以仙师形象出现,能得百姓夹道相迎,十分高调。

  三十年前,皇帝师问鱼亲自签发谕令,仙门子弟入上京内城,必须持朝廷开具的路引,否则一律捉拿收押。

  但此律实施起来,其实颇有难度——要抓住这些仙门中人,总要先强于他们。所以,这条规矩一直未得落实。

  第一秋走到这暗探面前,白虎司少监谈奇已经迎上来。他道:“监正,这狗东西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墙上,那暗探已经被剥得只剩里衣,看样子还挨了几鞭。但他显然不服,道:“我不曾做奸犯科,你们凭什么抓我?”

  第一秋双手倒背,走到他面前,问:“仙门中人进入内城,有路引吗?”

  那探子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道:“笑话,我等仙门中人,求的就是身心逍遥无羁。入城普渡百姓,要什么路引?”

  第一秋点点头,说:“你没有。”

  那探子怒哼一声:“从未听说什么路引!你们最好尽快放了我,否则我的师长们若是追究起来,就算是你们司天监,也得吃不完、兜着走!”

  第一秋不理会他的威胁,转头对谈奇道:“不持路引,私自进入上京内城,废他修为。”

  牢中一静,便是谈奇也一惊。

  “监正……”谈奇欲言又止,朝廷是有这项律法不错。但这些年并没能落实。而且仙门子弟修行不易,鞭他一顿还不要紧。真要废其修为,这仇可就结大了。

  第一秋并不理会,转身要走。不料那暗探突然喊道:“第一秋,你竟敢如此!你就不怕我的宗门、师长前来报复!以你司天监的能力,能保护得了内城百姓吗?”

  第一秋原本面无表情,闻听此言,却露了个笑。然他不笑尚好,一笑之下,神情更加森冷。

  “让谢红尘亲自过来,看本座守不守得住上京!”他道。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

  但谈奇和李禄都反应过来——他是真的要和玉壶仙宗撕破脸了。

  “监正。”李禄还是有心想要缓和一番,道:“此人尚未招供,是否等他……”

  李禄话未说完,那暗探怒道:“卑鄙小人,你若真有能为,我们宗主夫人当初就不会拒绝你而嫁入玉壶仙宗!宵小之徒,也配见我们宗主?”

  李禄瞬间闭紧嘴巴,没有再劝。

  当初黄壤拒绝第一秋,嫁入玉壶仙宗的事,是司天监心中的一根刺。

  百年来,司天监被这根刺卡住喉咙,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它仿佛就是司天监不如玉壶仙宗的证明。

  也是第一秋始终逊色于谢红尘的证明。

  现在,这个小小暗探,重又挑起了这根尖刺。

  第一秋缓步走到他面前,凝视他片刻,道:“挑衅本座,藐视朝廷,杖一百。”

  李禄本以为这探子必死无疑,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若只杖一百,问题不大。他忙应声道:“是。”

  第一秋却又补了一句:“明日午时,拖到菜市口,剥衣而杖。”

  李禄顿时心中叫苦——这哪里是打这探子的屁股,简直是打玉壶仙宗的脸!

  “你……你敢!”这次,墙上的暗探是真的急了。众目睽睽,赤身受刑。对于仙门中人而言,这种屈辱,简直不如一死。他怒吼:“第一秋!你敢这般对我,我必屠尽你们这批朝廷的鹰犬、走狗……”

  地牢里喊声渐渐嘶哑,第一秋却没再理会。

  出了这间牢房,外面有一棵紫檀木。这树本不适应上京的寒冷,但百年前,有个女子培育出了变种。使它得以在这方水土存活。

  如今它长了不下百年,木质极佳。

  第一秋站在树下,仰头打量他,若有所思。李禄跟过来,见他神情,怕他方才只是一时之怒,这时候反悔,又没有台阶可下。

  于是李禄又贴心又称职地问:“监正若想要对那暗探再讯问一番,卑职这就去准备。”

  不料,第一秋突然一指那棵紫檀树,道:“把它伐了。”

  “啊?”李禄愣住。

  第一秋又补充了一句:“木材送到朱雀司。”

  说完,扬长而去。

  李禄盯着那树,感觉自己纵有一颗玲珑心,也实在是猜不透这位顶头上司的心思。

  这紫檀树,又哪里惹他了?

  算了。他转头叫来下属,一边命人伐树,一边琢磨上司的想法。

  玄武司。

  黄壤还靠坐在巨石上,参观她的人都换了好几轮,第一秋还没回来。现在到了下学时间,往来学子经过花田,无不驻足逗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观她。

  大部分都认定,是监正又融铸了什么新的法宝。理由是她身上的衣裙,正是由朱雀司今日匆匆赶制而成。大家评头论足,有那骚客,还取出笔砚,开始当场作画。

  好在并没有人靠近,黄壤面无表情地被公开处刑。

  ——算了,你们就当我是个假人吧。

  她如今的境况,也没什么可报怨的。

  ——不会比玉壶仙宗那方密室更差了。起码在这里,不用担心老鼠啃食她的脸。

  她打量着眼前的兰花,这样寒冷的天气,有时还能看见蚂蚁匆匆路过,似乎着急回家。

  外面天色越来越晚了。以至于有人问:“监正这个……法器,要不要替他收了呀?一会儿该降霜了。”

  说是这么说,但也没人上前。

  好在不一会儿,这些人就作鸟兽散。第一秋的脚步由远及近,他走进花田,抱起黄壤,仍是回到自己的卧房。

  黄壤发现,作为与谢红尘身份相当的人物,他的起居真是简单得可怜。

  他甚至没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卧房就是玄武司的一个房间。

  以至于出门就会遇到学子,真是,没有半点隐私。

  黄壤任由他抱回房间,心里也暗暗想——可能身在朝廷,就要做出这副廉洁奉公的样子,才能博个美名。

  第一秋把黄壤放到床上,为她更衣之后,仍是把她塞进被子里。

  然后他道:“先睡。”

  说完,他关门离开。他走之后,黄壤的世界又失去了声音。万物不言不动,好像时间停止。

  朱雀司。

  少监朱湘已经准备走了,突然看见第一秋进来。她忙迎上去,施礼道:“监正。”

  第一秋嗯了一声,径直走向院里。朱湘就很犹豫——顶头上司来了,我还走不?

  她想了想,还是急步跟上去。

  好在不一会儿,其他的同僚也到了——李禄和谈奇等人将那棵变种紫檀木给运了过来。此时,第一秋在画图纸。

  李禄、谈奇、朱湘三人互望一眼,既不解,又不敢问。

  ——何物如此重要,非要此时赶制?

  司天监和玉壶仙宗终于要开战了?

  过了一刻钟,第一秋的图纸绘出来。他抬头看一眼三人,淡淡道:“你等无事可以先行离开。”

  可三人哪能就这么离开?他们又不是鲍武那个没脑子的武夫。

  李禄说:“能让监正亲自赶制之物,必定至关重要。我等愿意留下相助。”

  第一秋微怔,其实这东西也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但他还是道:“上前。”

  三人围上去,发现那图纸……它好像是一个轮椅。

  朱雀司。

  监正和一位监副、两位少监忙碌到半夜,制了一架精美的轮椅。

  轮椅雕花嵌玉,十分华美。呃,也显得有点娘气,总之不太像铁血汉子用的东西。

  朱湘啜了啜牙花子,觉得今天自己的这位上司行为很是反常。

  谈奇盯着那轮椅,同样迷之不解。只有李禄双眉一扬,心里轻轻地“啊”了一声。

  四更天,监正推着轮椅,满意而去。

  朱湘和谈奇一同围到李禄身边。谈奇实在是忍不住:“头儿,监正这是?”

  李禄会说才怪,他慈爱地摸摸谈奇的头——好孩子,自己悟吧。倒是朱湘喃喃道:“监正今日还赶制了一套女子衣裙。”

  迎着李禄和谈奇的目光,她神色恍惚,比了比自己的胸,“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连袜子都有。”

  “女子衣裙?”谈奇瞪圆了眼睛,“谁、谁啊?”

  朱湘无力地道:“不知,但身材……”她向自己的胸比了比,然后疯狂往外画圈,“那叫一个火辣!”

  李禄觉得自己该走了,扒上司的黑料,太过危险。

  但他没走,他想听!

  果然,谈奇问:“你知道什么叫火辣?”

  朱湘急了,怒斥:“混账,本姑娘虽然没有,但那尺寸,监正标得明明白白。我难道不会看?!”

  三人成团,这个团伙偷偷摸进去,找出了今日监正亲手画的图纸。李禄这样严谨的人,都忍不住瞄了几眼。

  不得不说,如果尺寸属实的话,那这女子身材委实是……

  啧啧啧。

  李禄扒着上司的黑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人浮现脑海——玉壶仙宗宗主夫人黄壤!

  若说起这个人同司天监的渊源,那就可长了。

  李禄敢打保票,整个司天监都听过这个女人的名字。

  ——那个抛弃了自家监正,嫁给谢红尘的女人!虽然众人无缘得见,但她可是让司天监百年来抬不起头。日间所见的女子,不言不动,看上去精致美貌,简直不似真人。

  难道是监正自己也过不去这道坎,思念成狂。所以他仿着谢夫人……做了个假的?!他越想越有理,真人哪有这种尺寸的。这得火辣到什么程度?

  只有直男臆想,才会这般完美。

  自己这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本官不会被灭口吧?

  李监副·危!!

第4章 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