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好大儿很快又睨了他一眼,说:“只是玉壶仙宗这门禁森严的,凭爹爹这点本事,如何进得去?唉。”

  监正大人突然明白一句话——为什么棍棒之下才能出孝子。

  当天下午,司天监的探子又传回消息——玉壶仙宗派人前往武子丑家,似乎有意同武家结亲。

  古拳门掌门武子丑,膝下有二子。

  但他容貌丑陋,虽然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对后代也算是略作改良。但他的两个儿子,却也是相貌平平。

  这在仙门之中,很受鄙视。

  但好在武夫人教子有方,武门二子虽然容貌一般,却品行端正,修为在仙门青俊中也排得上号。

  古拳门。

  武子丑正在做饭,武夫人手执团扇,在一旁作陪。

  有弟子进来,正厅没找着他,轻车熟路便来到了厨房。

  弟子呈上一封书信,戴无双接过来,拆开一看,又高兴又困惑。

  “何事?”武子丑问。

  戴无双说:“是玉壶仙宗的书信,灵璧老祖邀我们一家子前往玉壶仙宗作客。”

  “谢灵璧?”武子丑一边剁馅,一边皱眉,“前几天,听说他邀了张疏酒一家子。怎么今日又想到我们?”

  戴无双说:“八成是为了阿壤的亲事。”

  “黄壤?”武子丑眼白一翻,凶悍尽显,“那还不快让两个臭小子准备准备?!”

  戴无双嗔道:“信中只邀了文韬!”

  武文韬是他们长子,武子丑还有个次子,名叫武略。

  此时,他道:“都带上,让黄壤挑挑。横竖年纪都差不多。”

  “说得什么话!”戴无双拿团扇在他身上拍了拍,似嗔怪似撒娇,说道:“我听曼英说,阿壤容色姝丽、风华倾世。按理,筝儿妹妹的心柏更相配些。他家都被拒了,只怕咱们家文韬也不是个中用的……”

  她正说话,突然,外面有人道:“门主、夫人!司天监监正投来拜帖,请求一见。”

  “司天监?”武子丑、戴无双几乎同声道。

  正厅。

  监正大人果然正在等候。武子丑带着一身韭菜味儿走进来。

  “监正?”他还没走近,就吓了一跳。第一秋形容憔悴,满目血丝,脸色潮红,看上去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武子丑顿时问:“这是发生何事?”

  第一秋声音沙哑,道:“灵璧老祖有意为黄壤许亲,武门主可听说了?”

  可不听说了嘛!武门主道:“适才刚刚听说。不过这与监正何干?”

  监正大人立刻道:“门主不知,在下少时偶得一青梅,与之育有一子。而后青梅病故,在下痛苦难当。后来偶见阿壤姑娘,见其容貌气质与吾之旧爱一模一样。一时心动,百年挂念。如今得知谢灵璧竟想将她许给旁人,这让本座如何不恸……”

  他语声凄然,武子丑十分诧异,同时又无措:“可……监正若有此心,当去玉壶仙宗与谢家人说道。这事儿武某恐怕是帮不上忙啊……”

  然而,监正哪管这个?

  他说:“听说,谢灵璧有意替阿壤择武门主之子,在下悲从心来,一时恍神,便到了古拳门。”

  那你这恍神可恍得够久的,古拳门与你司天监怕不是几百里之遥……武子丑心里吐槽,嘴上却只有道:“监正大人真是长情之人。”

  ——那当然了。第一秋道:“若是谢灵璧执意要与武氏结亲,阿壤又愿意的话,在下自然不能说什么。只是请求武门主,念我一片痴心,收下我这薄礼。”

  说完,他一挥手,有人大箱小箱,开始往正厅扛东西。

  “监正这是……”武子丑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好家伙,里面金珠玉石,尽是些价值不菲之物。

  而监正大人泪眼婆娑,道:“愿事成之后,武门主善待阿壤。待以后孩子出生,本座会每月送来抚养费,以表心意……”

  “……”武子丑怒目圆瞪——这说的什么屁话!我武家的媳妇,你送来厚礼不说,以后孩子还每月给抚养费。这事若是落入有心人眼中,怕不谣言满天飞?!

  武子丑气道:“监正说这话,也不怕仙门、朝廷非议耻笑!”

  “在下不在乎!”监正大人抓住他的手,一脸深情,“在下只愿阿壤平安喜乐。为此,在下可以颜面扫地,声名狼藉!”

  你是可以不要脸!老子古拳门做错了什么?!

  但这种不要脸的事,第一秋干得出来。

  武子丑都替黄壤觉得倒霉,他一把抽出自己的手,道:“监正莫要说笑,速速离开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正厅。

  ——若这狗东西真的说到做到,谁敢迎黄壤进门啊?

  结果可想而知,武氏一门也只有武子丑去了玉壶仙宗。

  他不带家眷,只是拜会。

  这样一来,便可见其态度。

  ——显然,这事儿又黄了。

第61章 断绝

  谢灵璧没想到,黄壤的亲事竟然会生出这许多波折。

  他心中不悦已极,却没有更好的法子。

  此前他为黄壤许亲,已经惊动了何、张、武三家,当然更不能再拿黄壤如何。

  而坊间传言更甚,有说是谢红尘暗里阻挠,根本不允许黄壤出嫁的。还有说是第一秋胡搅蛮缠,有意破坏的。

  一时之间,整个仙门都将目光聚焦于此。

  这一天,黄壤来到外门的驿所——屈曼英给她寄了信。

  黄壤随手拆开,信中屈曼英再一次向她提及,希望她前往如意剑宗游学。当然了,黄壤并不打算接受她的好意。

  ——她同谢灵璧的恩怨,总要有一个了结。跟如意剑宗走得越近,对他们便越不利。

  她转身要走,突然,身后有弟子说:“黄师姐,这里还有一件您的东西。”

  “什么?”黄壤上前,果见一个大大的“人”形包裹。

  但这次大家的神情并不像初见时那般古怪。

  弟子拆开包裹,果然,里面又是一尊傀儡。

  这傀儡足有成年男子大小,凹槽里嵌着一柄宝剑,看样子又是副对战傀儡。

  其他弟子见怪不怪了,便替黄壤搬到祈露台。

  期间还有弟子道:“黄师姐,这次的傀儡比上次轻多了。看来这司天监工艺又改良了。”

  “是吗?”黄壤答得漫不经心。

  她还是想着那个人,上次见他形容憔悴,还吐血了。真不知道现在如何。是以看见这傀儡,她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等到傀儡被搬上祈露台,其他弟子便纷纷离开。

  黄壤来到傀儡面前,见它与先前的丙级对战傀儡一般无二。她轻轻抚摸它,它表面仍是硬木与铁石,五官扁平,木木呆呆。

  黄壤叹了一口气,找到钥匙,正要插入他耳孔之中,突然,那傀儡轻声喊:“阿壤。”

  这声音太过熟悉,黄壤被惊得后退一步。而就在此时,那傀儡抬起双手,摘下了自己的脑袋。里面赫然出现第一秋的面孔。

  !!

  黄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把自己装到傀儡里,混进了玉壶仙宗!

  “你……”黄壤缓缓上前,又好气又好笑。

  而监正大人恬不知耻,他几次挣扎,最后终于道:“过来,帮我摘掉头上这层蜡胶。”

  “这是什么?”黄壤从他头上取下一层透明的蜡封,问。

  第一秋说:“是隔绝生机所用。玉壶仙宗的护山法阵十分严密,活物不能混入。我试验许久,这才找到这种蜡,封住整个人体后,生机被隔绝,便可被它当作死物。”

  “……”黄壤无言,“你……何必如此费尽心机。”

  她语带叹息,监正大人取下那层蜡胶之后,他又能顺畅呼吸了。他闻言笑道:“为见阿壤一面,艰难险阻,总是值得。”

  黄壤本不想理他,但却下意识上前,伸手触摸他的脸:“先前见你病着,可有好些了?”

  她出口还是关心,监正大人用傀儡并不利落的手贴住她的手背。他并不回答这句问话,却只是道:“嫁给我。”

  这三个字出口滚烫,黄壤顿时缩回了手。

  而第一秋安静地看她,重又道:“嫁给我。”说着话,他用傀儡的外壳,动作笨拙地跪在黄壤面前,道:“嫁给我。”

  安静的祈露台,似乎就只剩下了三个字。

  黄壤凝视他,他随手摘了农田里的一朵花,双手递给黄壤:“嫁给我。”

  这一刻,没有任何金银珠宝,没有什么四万万灵石。

  只有第一秋这个人,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她眼前。

  黄壤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花——啊,连花也是自己种的。

  她尚且来不及说话,穿着傀儡外壳的第一秋笨拙地拥住了她。

  “你答应了。”他说,然后似乎怕她反悔,耍赖道:“你接我花了。”

  厚重的傀儡外壳,坚硬又冰冷,可里面这个人却火热。

  黄壤轻轻抚摸他的脸,然后将自己的脸贴上去。

  第一秋只觉唇瓣一暖,剩下的无赖之辞,全部咽在喉间。

  黄壤的唇温润而饱满,极有弹性。第一秋跪在地上,比她低,于是她双手撑着这傀儡外壳,俯低了身子。长发如丝,披散下来,半遮了天光。

  第一秋嗅到一阵花香,却分不清是什么花。

  好半天,他突然反应过来——黄壤吻了他。

  这一吻绵长而温柔,祈露台似乎失去了声音。而监正大人眼前空茫,只剩一片雪地似地白。他呼吸骤停、大脑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空气进不了肺,他像是溺了水,世界都失去了知觉。

  黄壤一吻之后,也是面色绯红,颈染烟霞。

  她蓦地背过身,而身后,第一秋隔着傀儡的外壳,缓缓地抱住了她的腰。

  傀儡的手臂四四方方,而她纤腰柔软,盈盈不堪一握。

  黄壤轻轻抚摸紧扣在她身前的手,那双手也是铁、木所制,并无丝毫生气。

  “第一秋。”她忽而轻声道:“对不起。”

  第一秋将脸贴在她背上,说:“我不听这三个字。”说完,他又重复道:“嫁给我。”

  黄壤终于道:“不会有什么亲事的,不值得。”

  然而,第一秋只是固执地道:“嫁给我。”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只会无限重复这三个字的傀儡。

  “好吧。”黄壤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沾露含香的空气里,柔柔地带了一丝暖意。

  而身后,监正大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松开搂住黄壤的手,又开始用力扣身上的剑槽。黄壤听得身后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不由回头。

  第一秋被卡在这尊傀儡里,实在是不方便。

  那剑槽他抠了半天,就是打不开。

  黄壤忍着笑,一下子将他推倒在地。

  果然,他跟所有傀儡一样,一旦倒地,就很难爬起来。

  他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只好道:“扶我起来。”

  黄壤轻笑着上前,扶起他的胳膊。好在这一梦她修武道,力气也大了许多。第一秋靠着她的搀扶,这才站起身来。

  “把剑槽打开。”他指了指身侧。

  黄壤于是替他抠开剑槽,取出里面的一把宝剑,说:“这是……傀儡新的武器吗?”

  她知道傀儡武器——司天监可没少用这坑钱。仅上次玉壶仙宗就为那尊傀儡定制了九柄武器。

  第一秋说:“此剑乃是赠你。”

  “什、什么?”黄壤愣住。

  第一秋淡淡道:“上次答应为你铸剑,便一直记着此事。好不容易终于铸成,就带来给你。”

  黄壤在记忆里使劲搜索,终于想起,就在她参加新秀弟子试艺那一年,在瞰月城外的小树林里。那时候她对第一秋说,她想要战胜谢灵璧。

  而第一秋随口说——她需要一把好剑。

  记忆腌浸于时光里,早已不再鲜明。

  可第一秋为了这一句话,寻寻觅觅、忙忙碌碌了一百年。

  黄壤手握剑柄,想要抽出宝剑。

  而第一秋说:“别!”

  黄壤向他看,他道:“谢灵璧在剑之一道,颇有造旨。谢红尘更是古今仙门第一剑仙。此剑若出鞘,他二人距离此处颇近,定有感应。”

  他认真地道:“你应该让谢灵璧猝不及防。所以,在你想要战胜他的时候,再拔剑。”

  黄壤想要开句玩笑,缓和一下心中堆积的情绪。她说:“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话虽这么说,鼻子却有点堵。于是字句之中,似乎也带了几分水气。

  说完,她静静地等第一秋温柔安慰。

  而她面前,身着笨重傀儡外壳的第一秋皱眉,随后他开始认真地分析,道:“不会。我研究过谢灵璧的剑,他虽然用心剑,但其实修为并不能与谢红尘相比。心剑之意,在于……”

  他认认真真,为黄壤讲解了一个时辰的剑道和剑意。

  然后又用半个时辰,讲解了这把剑所用的铸材。

  随后用一刻钟,解析了这把剑可以对决心剑的原因。

  黄壤眯起眼睛,听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终于相信——第一秋确确实实,是相信她能听得懂。

  于是,一直等到秋师傅有理有据地证明了此剑对决心剑的可能性之后,黄壤突然问了一句:“第一秋,你有没有想过,我说这话其实是在向你撒娇?”

  “嗯?”监正大人脸上先是一个问号,随后就变成了:“!”

  黄壤指若削葱,她红唇轻启,含住自己的指尖,良久说:“我要是你呢,我就立刻脱了这傀儡甲,然后将撒娇的女子搂在怀里,甜言蜜语、指天发誓。然后亲亲摸摸……而不是对着该死的心剑、剑道、剑意,讲解分析一下午。以证明你所言不虚。”

  监正大人迅速去掰傀儡甲的卡扣。然而他身在甲中,毕竟不够灵活。他掰了半天,终于说:“过来帮我!”

  然而,黄壤这个坏东西,哪肯相助?

  她掩唇而笑,看他手忙脚乱。好半天,她捡起蜡制的头套,来到第一秋面前。

  “……你回去,准备我们的亲事吧。”她凑到他耳边,声音又低又轻,如羽毛轻轻搔过他耳垂。随后,她将蜡制的头套为他扣好。

  当傀儡的头盔面甲再次被扣上,监正大人眼前只有半透明的蜡封透入的微弱光感。

  他不言不动,黄壤舒展双臂,隔着厚厚的傀儡甲,给了他一个拥抱。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就不舍。

  “第一秋,你知道吧,你的名字像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单是这么念一念,也很甜。”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隔着厚甲,她看不清第一秋的表情。而监正大人接下来也再没有别的表示,他只是道:“我会尽快提亲。”

  言语之间,颇有些口干舌躁的意思。

  黄壤没有再说话,她找来几个弟子,把这尊“傀儡”退回了司天监。

  诸弟子自然不会多问,一路将这傀儡帮她搬到了外门的驿所。

  黄壤回身,看见第一秋赠她的剑。

  那是一柄重剑,但剑鞘乃黄金雕花,花纹繁复,剑柄护手如缠枝,其上嵌红宝石,显得很是浮华。

  老实说,这剑看起来,并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

  倒很像是姑娘家装饰所用,美则美矣,毫无威慑力。

  黄壤不知道这剑是不是真如第一秋所说,可以对战谢灵璧的心剑。

  虽然第一秋向她解释了一下午,但是……她并没有听懂。

  ——黄壤敢发誓,这玩意儿正常人都听不懂。

  黄壤将剑背在背后,下了祈露台。刚进点翠峰,便遇到一个人。

  ——谢红尘。

  谢红尘一般都在曳云殿,平素少在宗门行走。

  弟子们见了他,不由都退到路边,向他施礼。黄壤也退到路边,她在一群弟子之中,跟随诸人道:“师尊。”

  谢红尘经过她身边,脚步渐缓,但终究并未停留。

  “嗯。”他轻应一声,在无数弟子的暗暗留心之下,他甚至不能多看她一眼。

  待他走远,黄壤径自回了居所。

  她重新把玩着第一秋赠的剑,突然发现,自己对那个人,已是毫无眷恋。

  好像一场雨,说下就下,说停时便停。等到最后,连路上潮湿都渐渐散尽。

  而外门,谢红尘离开点翠峰,却其实无处可去。

  黄壤已经好些日子不来曳云殿,而他更没有任何理由去寻。他留在殿中多日,终于还是想要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出了点翠峰,也如愿见到了黄壤。

  然而,那又怎样呢?

  他并不能靠近。

  于是,他素性找到谢元舒,喝了一夜的酒。

  谢元舒本就是个荒唐人,酒桌之上便忍不住讲了许多荤话。谢红尘至始至终十分安静,既不训斥,也不回应。

  次日一早,监正大人再次大张旗鼓,前来玉壶仙宗,向黄壤提亲。

  谢红尘未归,谢灵璧只得亲自出面应付。

  他甚至懒得将第一秋请入罗浮殿,直接来到外门的山门下,敷衍道:“承蒙监正看重。但阿壤是红尘的亲传弟子,习惯了仙门生活。只怕朝廷俗世纷繁,她不能适应。所以,监正还是请回吧。”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声音清悦,道:“老祖,弟子感念监正大人盛情。愿意洗手作羹,嫁他为妻。”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黄壤一身浅金色衣裙,缓缓向此而来。

  她今天没有穿练功服,身上衣裙绣花,鬓簪珠钗,蛾眉淡扫,妆容精致。

  诸弟子当即哗然,而谢灵璧脸色更为难看。他转身直视黄壤,这目光,显然已经带着威逼。他问:“你说什么?”

  他平时本就积威甚重,若是一般弟子,早已不敢吱声。

  但黄壤含笑,直视他,道:“回师祖,弟子方才说,愿意嫁监正大人为妻。”

  她吐字清晰,语态从容。

  谢灵璧眸子里阴霾渐重,许久,他冷笑一声,说:“黄壤,当初你拜入我宗宗主门下,习得我门中仙法。如今竟要嫁入朝廷吗?”

  司天监这些年异军突起,民间多将其与玉壶仙宗对比。

  两方势力明里暗里相争,谢灵璧无论如何,绝不肯为司天监送去这样的助力。

  然而黄壤自然也算到了。

  她刚要答话,山门外,有人说:“灵璧老祖,阿壤拜师学艺多年,确实是叨扰仙宗,也叨扰谢宗主了。”

  谢灵璧抬头看过去,只见何惜金、张疏酒和武子丑三人结伴而来。方才说话的正是张疏酒。

  “连你们三位也来了,今日人到得真是齐。”谢灵璧冷笑。

  何惜金说:“阿、阿阿阿壤……”

  张疏酒忙说:“阿壤称何夫人一声姨母,说起来也是我们的子侄之辈。她要定亲,我们怎么能不来祝贺呢?”

  当然了,这三人之所以来得这样齐,是因为黄壤送走监正大人傀儡之时,就向何惜金送了信。

  她也知道谢灵璧不会同意这桩亲事,但如果有何惜金以长辈身份出面,那可就不一样了。

  果然,谢灵璧见何、张、武三人前来,心下已经知道此事不好逆转。

  他再次看向黄壤,这一眼,便是已经带了杀气。

  ——这个女人,早当初见到第一眼之时,便令人不适。如今看来,果然是祸水。

  但事到如今,他不认也得认了。还不如大方一点。

  所以,谢灵璧虽然仍没有一个好脸色,却问:“司天监想要求娶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却不知诚心几何?”

  何惜金等人纷纷看向第一秋,如果谢灵璧要狮子大开口,这可是没法子。

  不料,监正大人恭恭敬敬,道:“阿壤姑娘自是无上珍宝,在下心中也没个主意。还请老祖示下。”

  谢灵璧冷笑一声,道:“我玉壶仙宗为仙门正宗,自然也非贪财之辈。但监正要摘我宗宗主的爱徒,总不好太过轻率。上次监正大人送来的超甲级傀儡,宗门弟子皆赞不绝口。如今,就请监正再送四尊。这门亲事,老夫便在此当众应承下了。”

  他这话说得轻巧,然而四尊超甲级傀儡,说是狮子大开口都太谦虚了。

  这坐地起价,简直离了谱。

  但聘礼之事,外人实在不好插好。何、张、武三人也只好看向第一秋。

  第一秋目带沉思,一时也未接话。

  四尊超甲级对战傀儡,便是他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拿出来。

  谢灵璧冷笑:“若是监正为难,那此事就此作罢,也来得及。”

  周围陷入寂静,诸人都望定第一秋。等着这位监正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