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又听她叹了口气,梦呓似的轻声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是不

是也在想着我?]

  我心头一震,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黑暗中,她的声音如此温柔酸楚,竟让我莫名地想到一种前

所未有的,针扎似的嫉妒。忍不住[哼]了一声,说:[谁说我们会死在这里了?]

  她微微一笑“[烛老妖的眼睛洞照九阴,秋毫毕现。就算现在没有发觉,过几个时辰,号潮退去,洞口

重新露出,我们就再没有地方隐藏了。]

  顿了顿,又说:[闷葫芦,老妖怪记恨的是我,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快想办法挣断锁链,逃命去吧……

  [乔家男儿就算头悬刀下,也绝不临阵脱逃!]我热血上涌,截断她的话语,[更何况共工欠你一条姓

名,今日若能保你周全,死复何惜!]

  她缄默了一会儿,叹气道:[你没有欠我什么。其实是你先救了我的命。]

  我一怔,突然想起烛龙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心中突突直跳,不由自主地转头朝甬洞深处望去,犹疑着问

道:[那些孩童的尸骨,当真……当真是被你吸尽了鲜血才……]

  [不错。]她回答得倒颇为干脆利落,[我从小中了《蛇咒》,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就会化为蛇形,忽

冷忽热,疼痛难忍,只有吸了童男童女的血,才会恢复人是很。那些骸骨都是附近村庄里生了重病,或被野

兽重伤的孩子,就算不被我吸尽鲜血,也活不了多久。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日碧眼龙鹫会千里迢迢将我带到这里来。它必定是以为我奄奄一息,所以便将我看作救

治主人的“良药”了。

想到先前将它误认做姥姥,心中像堵了块大石搬,说不出的窒闷难过,又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没

有吸干我的血,反倒替我疗伤,救我性命?”

她咯咯一笑:“我要是没吸你的血,又怎会变回人形?你经脉俱断,又被我吸了大半的血,居然还没死

,倒让我惊讶的很。我一个人这在呆了好些年,除了戏耍老妖怪,平时也没什么乐子。留下你做我的奴隶,

除了无聊时逗弄逗弄,蛇咒发作时,如果找不到童男童女,还能那你应急,多好。”

如果是别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早已怒火填膺,饱以老拳了,但从他口中说出,我竟丝毫不觉得生气。

想起当时被她蛇身紧缠,咬颈允血的情形,脸上、耳根反倒莫名其妙的一阵阵发烧。

我收敛心神,说:原来你早就知道烛龙过的身份了,所以才故意让我骗相繇,说『轩辕星图』藏在他肚

子里。烛龙手脚、头颈、琵琶骨都被混金枷锁封住,无法自己调动真气,施展『摄神御鬼大法』,相繇一刀

刺入他丹田,正好激发气旋,自投罗网。“

罗沄笑道:“谁让他这么贪心,急不可待?”又叹了口气,“可喜欢还没来得及拿到『本真丹』,就让

老妖怪逃出来了。”

“本真丹?”

我微微一怔,敢情罗沄逼迫烛龙炼制的药,并非他所潜心炼制的那二十八颗五行丹丸,而是传说中能化

解所有兽身魔咒的『本真丹』。

但烛老妖与我爹、姥姥乃至舅舅,都是势不两立的宿敌,即已知道我的身份,又何甘心将苦苦练了几年

的丹丸全都送给我?甚至倾力传授我所谓的『玄婴大发』,帮我将丹丸炼成五行气丹?

想起他吸纳近千蛮子的真元,震开枷锁的情景,我心中又是一震,豁然醒悟,是了!这老要这么『好心

』帮我,不过是想我感其恩德,稀里糊涂的做他的敲门砖、替死鬼罢了!

他被封镇在鼎炉之内,即便吞了这些丹丸,也无法运气炼化。为是想打通筋脉,冲出樊笼,最好的办法

,莫过于诱骗别人吞丹炼气,然后再将五行真气输入他体内。

如果不是蛇蛮子突然杀到,我赶着去救罗沄,现在被吸干真元的就不是那些蛮子,而是我了!

我越想越是骇怒,冷汗涔涔而出。老妖怪心机歹毒,谎话连篇说的,不知道他那些关于鲲鱼与我爹的事

情,又究竟是真是假?

正想向罗沄一问究竟,“轰”的一声,整个山洞像是突然崩塌了碎石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脚下的海水

也猛然喷涌而上,淹过了胸膛。

难道是老妖怪杀来了?我们都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一齐起身朝洞内一步步地跳去。

洞窟剧震,四壁迸裂,上方的尖石锥岩接连冲泻而下,冰雹似的打在我们头上、身上,险些阻断了去路

我们左闪右避,几次摔倒,几次从乱世堆里爬起,踉踉跄跄地朝里跳了百来丈远,身后又是一阵“轰隆

隆”的剧震,整个顶壁全塌了下来,烟尘滚滚,将退路严严实实地封住。

过了许久,一切才重转平静。罗沄笑道:“这下好啦,老妖怪再也找不到我们,我们也永远出不去啦。

我原本还指望“鱼肠宫”另有出口,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大为失望。定了定神,说:“这里距离洞口不

过百丈远,我们每日挖上七八丈,十几日就能出去了……”

罗沄咯咯直笑:“十几日?洞壁的石头全是金刚岩,我们赤手空拳,还被绑住手脚,每天能挖一两尺,

就已经谢天谢地啦。这里没吃没喝,除非我吃了你,或者你吃了我,其中一个人才能挨到最后。”

洞里漆黑阴冷,她的肌肤贴在我的身上,冷得像冰。我听她笑声古怪,忽然想起现在正是十五,心中一

凛。如果现在她的蛇咒发作,变回巨蛇,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我一点儿回旋、抵挡的余地也没有。

她身体微微颤抖,呵着冷气,笑道:“闷葫芦,你鸡皮疙瘩怎么冒起来啦?害怕我吃了你么?你放心,

我吃你的时候,一定先咬破你的胆。没了胆,你就不知道害怕了。”

我摇头不语心想,我没有死在北海的血战中,没有死在盖国长老的刀枪下,也没有死在蛇族蛮子与烛龙

手里,早已赚回了几条命。现在被困再这里,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被她要死,救她一命。想到这里,心里平

静了许多。

我们坐在黑暗里,各自想着心事,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似乎过了很久,她身上越来越冷了,紧紧地贴着我的背,蛇尾盘缠,牙关轻撞,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