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声嘀咕。“老男人…”没让她听见。

  枝道无心与他周旋了。“他应该等会就会过来。”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叫她。

  嗓音浓而沉稳。

  “枝道。”

  明白看着超市外背光而来的人。

  他偏了头,眉宇大方对她笑着,声音却冷:

  “真羡慕。”

  “你男朋友长得真俊,配不上他的名字。”

  枝道也笑了笑。

  男人长相不俗,眉眼精良,是成熟稳重的踏实感。一件黑色短袖和贴身下裤,身形高挑。手踝一只黑金手表,性感气质中更多是男性味的侵略与锋芒。

  巨大的危机感席卷了明白,喉部像被人掐住。

  那人被生活磨过的嗓子声线沉稳。“他是…”

  “老同学。”枝道出来迎接他。

  他的身子僵了下,又恢复。

  王晓伟向他伸出手,礼貌地笑了下。

  “你好,我是枝道的男朋友。我叫王晓伟。”

  没有及时回应,他一时说不出任何话,只感觉被一团烂泥塞住了喉腔,几近难受到窒息。这人和他一样出众的外形,还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现在正理直气壮地说明着他的身份,以他从没体会过的满足。

  他和她认识的时间比他多出三倍。可那又如何?却还没有在别人面前这么骄傲坦率地介绍过“他是她的男朋友”。最致命的,是这个“别人”还没死心,还想卑微地和好如初。

  身体的痛又开始了。

  他感觉哪哪都痛:头、脖子、胸口。

  “明白。”他只是碰了下便收回。

  随后他的眼神就散掉了。

  只因他看到王晓伟的手臂顺其自然地搭在她肩上。像习惯了的动作。

  而他自己却连碰她一根手指都要小心翼翼求问。身体的痛便无止境地在加剧。

  终于忍不住扣着食指,牙齿咬住下唇,他偏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他的情绪。

  明白走到他身旁,挺腰收腹,故意挨得很近,以此来展示他明显的优势:一八五和一七八的身高对比。

  不过一会儿,腰就被男人的话轻易打弯了。

  “欢迎你来参加订婚宴。”

  她缓缓点了点头。“到时…我给你送喜帖。”

  这句话比夏天的雷还响。他白了脸,下颌低埋在阴影里。

  “这么早就结婚?”

  “法定年龄有问题吗?”王晓伟轻轻笑了笑。

  没问题。该有问题的是他还没到结婚的法定年龄。

  明白什么话也没说,突然转身走进了超市深处。

  他感觉他的脑髓像在杯里被勺子搅得旋转。双耳失聪,一边走,身体里的废墟便一边无尽地往虚空里坠落,坠得胸腔内空无一物。

  心口难受地空荡荡了。

  何必呢?若对他真没半点心思又何必去他的学校看他?害他以为还有那么点希望。他真的等了她两年,真的没有半点心逗留给别人。只是怕她抵触他,所以隔很久才准备勇气走进超市。只是想近距离地见一见她,哪怕碰一下她的手心也好。已经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错也认了、也改了。他真搞不懂他究竟是哪点她不喜欢,也搞不懂他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她才能像以前一样对他。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在向她靠近,为什么他越靠近她反而越要退缩,现在都退到别人怀里了。

  有别的人疼了,谈婚论嫁了,两人还里应外合地说要给他寄喜帖。这哪是要他去送祝福的?这分明是要他去送一条人命。

  真要他死她才满意。

  他停下脚步。在超市最深的角落里,倚在空白墙上,仰头呼出胸腔浊气。

  再声音自然。

  “枝道,牙刷在哪里啊?我没有找到,你过来看看。”

  枝道应了一声,往他的声源处走去。“怎么会找不到…”

  她绕过展示柜走到角落,看见他靠在墙上,于是走到他身旁。

  “你走错了,牙刷在…”

  “姐姐。”他突然唤她。

  声音更具诱惑了。以前扭捏,现在手到擒来。故意低沉了声,少年气音中又混上性的欲望,压抑而撩人地唤她。

  什么?她心一颤地抬头。

  却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个揽腰按在墙上,她仰头质问间,他的唇突然就下来了。

  他强行分开她的唇齿,软舌混着他的气息直往她嘴里扰动,窒迫她的呼吸。她的双手想推开,于是他按住她的手腕高举后钉在墙上,十指插入她的指缝,吻得绝望而尽兴。

  她在被缠绕的空隙里发出呜咽。“放开…我。”

  他的唇离开一小段距离,食指束放在她湿漉的唇间。

  色气的虚音。

  “嘘,小声些。”

  绵软的呼吸落在她唇上。

  “你男朋友会听到的。”

  明白又印上她的唇。他的睫毛又长了,扫在她脸上痒痒的。她像回到那时第一次强行舌吻他的水池台上。青涩的少年不会换气,耳朵还会发红,还呆呆地对她说“谁让你伸舌头的”。

  现在…

  她睁眼看他的耳朵。

  已经不会红了。

  “枝道,好了没?”时间有些久,王晓伟疑惑地朝里面问。

  她忙慌张地回道。“没…等一下。”

  他却更紧地贴压她,不怕暴露地继续亲。她掐他的腰也不停,直到她一狠心,捏住他右胸上的弱点,他才闷哼一声放开她。

  他捂住胸口,双眼巴巴地看她。“枝道…”

  枝道忙整理凌乱的头发,擦去唇上水液。推开他直往收银台走去。

  话说得很冷。“你以后再也别过来了。”

  他渐渐收回眼神,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她身后。

  临走前他擦过她的肩。身体温度凉得像清晨的霜。

  漂亮的青年垂着眼弯腰后,在她耳旁几秒的低语。

  如一滴水落进寂静的井里。

  她一时毛骨悚然,不知情绪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我不会拆散你们。”

第82章 八十二

  她又点了根烟。“我们有订婚宴?”

  王晓伟抽掉她的烟扔到地上。“逗逗他。”再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你不也附和我?”

  她沉默地看向门外的熙熙攘攘。

  只是想断得干净,各走各路。所以谎言一点点说大,从一年说到了订婚。

  骗自己也骗别人。

  从北一回到春城那辆火车前,她去北一附近买点吃的上路。这两年她还没怎么踏进过大学校门,进去第一眼就感慨好大学原来是这样——明亮又活力。山水养人,难怪养变了他。

  看见唯一一包柠檬口味薯片时,另一只手也看中了它。很巧,这人她认识,但不熟悉。

  许妍没有放手。“那个…你也喜欢?”

  她看着许妍的手在慢慢抓紧,而她的手却总是下意识松开。

  “没事。”枝道笑着对她说:

  “也没多喜欢。你要的话就给你吧。”

  算了。她更喜欢。

  就让给她吧。

  周天晚上。枝道收拾完货架,记下账单和备货单后关好灯,看了眼手机时间。十点四十八。洗个澡明天又要早起上班,时间挤成一团。

  她锁好门,戴上耳机准备回家。点开音乐,心中已选好一首老歌,她点开播放键,耳朵准备享受歌声氛围。只是恰巧一通电话打断她。

  陌生号码。她挂断后,又响了一遍。

  直到第三遍响起,枝道才接通。

  “喂?”

  对面是几秒的沉默。她低下眼,听到车水马龙声后是一声男性虚哼,像春天的猫叫,绕人耳朵。

  “明白?”她握紧手机。

  “嗯?”哼声含糊不清。

  她的神经被挑了下,只能注意他的声音。

  青年的话尾音虚哑,慵懒又欲。仿若惺忪。

  他低着头缓缓地说:

  “我喝酒了。”

  “…你哪来我电话?”

  快递盒上记下的。他倚在路灯柱上。“我猜的。”

  她不知说什么了。想了会儿后说:“喝酒了就回家。”

  “枝道。”他的声音软得能听到颤抖。

  “我没有家。”

  他继续说:“我也没有你了。这天导师催我一定要交作业,可是我一点也做不进去,我呆坐在酒店回消息说今天一定能做完,可实际上我什么都写不下去。因为这天我就一直在想,想枝道回来了为什么不找我呢?想枝道回来了怎么可以就有别人了呢?我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难过。所以就跑出去喝酒,喝了很多,有个人说我再这样喝下去会死,所以我就出来了。我现在胃里很难受,吐了三次还是很难受。我现在感觉地是歪的,人是花的。”

  软得人肠子疼。“枝道,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叹了一口气。“你在哪?”

  枝道下出租车时看到他正站在大马路边上,危险得急速汽车差点擦过他。她连忙小跑过去把他拉回安全距离。最后停在街上一颗银杏树下。

  她看着双眼迷离、脸颊发红,靠在树上垂头休息的人,差一点就命丧马路。心里就有些火。

  “你站路边干嘛?”

  他抬眼看她。“我想打车。”

  她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建筑,又问他:“你不回酒店吗?”

  “不打车,怎么回酒店?”他歪了歪头。

  “你住哪?”

  “绿色酒店。”

  她默默转身。看了看身后显眼的“绿色酒店”四个大字。沉默半刻后,朝他用手指了指牌子。

  “你看它像不像你住的酒店?”

  他张大眼,认真看了看。“…有点像。”又虚眯了眼,无措地身子晃了晃。“我回来了?”

  她忙拉过他的右手臂挂在她肩上搀扶他,右手搂住他的腰,用后背支撑他的重量。

  高大的身子还是有点分量,她的腰微微下压,心里骂了句混蛋。

  脸颊一呼一呼他温热的酒气,醺得她的脸也热了。好闻气味从他手腕和耳垂后飘散,还有酒醉后的声音。

  是男人的娇。勾人心弦。

  他的唇瓣突然贴在她敏感的耳旁,虚声说:

  “姐姐。我醉了。”

  “你醉了?”她偏头。

  “嗯。”他晕乎乎地点点头。

  明白稳住身体站在她身前,拉起她的双手,把脸放到她掌心里,再紧紧盖上他的手,乖巧的眼睛纯然地只看着她。

  “你摸。好热。”

  手里的肌肤,是花蕊般的嫩。也发烫,要融化她全身至脚。她连忙缩回手。

  躲着眼睛。“嗯。你的确醉了。”

  他却盯着她的脸,手指轻轻捏她的脸颊肉。“你也醉了?”

  “我醉什么醉。”她打掉他的手。

  他笑出小梨涡,认真偏头地打量她。“那为什么你的脸也好热?”

  “…因为天气热。”

  明白盯着她,突然搂过她的腰抱住,咬她的耳垂,又恨又怨。“你就是不肯对我说真话。分手说不喜欢,囚禁了又说喜欢。不喜欢我,看见我和别人又要吃醋。喜欢我,却又跟别的男人有一腿。”

  他拱她的脖子。“你说,你是不是玩弄我?”

  她一时失语。内心翻天倒海。

  只因难以开口:以前种种,都因为她的喜欢只能到这了。

  这世上的事哪能轻易判断是谁伤害了谁。她认为的及时止损在他看来是始乱终弃。他认为的锲而不舍反过来又何尝不是胡搅蛮缠?

  谁都有理,又谁都有错。

  等等—

  “玩弄?!”这词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还没反驳,他又紧紧收拢她,手掌摩挲她的后背,如泥进水的力度包她在他怀中。

  他说:枝道这两年还是没有长高。抱起来小小的、车欠车欠的。

  双指又捏她脸颊,再握住她的右手放在他左边雄口上。让她隔着布碰到那块疤。于是脸埋进她脖颈里,声音闷闷的。

  他说她什么都好,就是总让我这难受。

  她沉默地望向黑夜,手心下是他的温热胸膛和缓慢的心跳。夜一下就安静了。

  她抽抽鼻子,放下手说:“我先送你回去。”

  绿色酒店在大厦的十一楼,她让他把房卡给她。扶着他打开门后把他放在沙发上。

  枝道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走进卫生间,要拿条毛巾给他洗洗脸清醒一下。放满热水浸湿,她揪干后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后刚准备转身。他突然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真的醉了。像条求欢的猫,不停用软软的脑袋蹭她的头发,又亲得她脖子到处都是吻印。

  “别闹。”她推开他。“回沙发,我给你洗脸。”

  他呆呆地放开她,乖乖跟在她身后坐回沙发。

  她放轻力度,怕擦红他娇气的皮肤。她看他眼角下垂的无辜相,睫毛翘长,鼻尖是秀挺的盒型,嘴唇天然淡粉。天生丽质。她低下眼,让他抬头,开始擦他的脖子。

  ……

  他握住她的手。

  “放开。”她不自在地动动手。

  他低下头,凑近她耳旁。“知道为什么我要穿长衣服吗?”

  热气灼烧她,她在沙发里不自觉地受他勾因。

  “因为这两年它又长大了好多。”

  他引她的手末动,呼吸在她脸侧。

  “小明白长大了。你莫道了吗?”

  这哪是回忆里潮红脸,羞得土里进枕头里说“枝道,你怎么突然”的人。现在主动拉她的手眼也不眨就往私处摸。阳光是阳光了,却跟高考后那会儿一样涩情。

  枝道克制燥意。石更声说:“明白。你别忘了我有男朋友。”

  后面三个字一说,她的锁骨就被他重重摇了下。他的呼吸更不稳了。

  他对视她,双臂撑在她脸侧,眼睛危险,如渊沼。

  又缓和了。“你有男朋友了?”

  他慢慢偏了头,舌尖轻轻甜她的耳垂,话如虚烟撩人。

  “姐姐。”

  “要不要我做你的小叁?”

  烟酥肉麻,她仿佛被浸在情酸蜜浓的罐里,又被震得难以回神。

  周身的气味,勾人五脏。

  他含住她的下唇:“我会比你男朋友更爱你、会更疼你。我比他更熟悉你身体里的每一处。我比他更懂…”

  “怎么让你高朝。”

  混蛋。

  现在喝了酒什么都敢说!这种搔话和做小□□社会的话也说得出来!像他这种天生无视社会秩序的“疯子”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孽缘。

  她忙镇静情绪。“你真的喝醉了。”

  他摇着头,亲她的脖子,酒气还在漫。

  “我是认真的。我自愿想做你的小叁。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不然你不会来学校找我。我也知道你跟他谈了一年肯定有感情了。你舍不下他也没关系,我不会拆散你们。所以我今天是终于下了决心后才打你的电话。”

  “我不会认为你只属于我一个了。以前你不喜欢,是不是因为我太占有你了?我现在真的改了。我只是想你分一点点在意给我。你就当路上看见一只流浪狗,你路过时给他喂点肉。仅此而已。”

  他吻她的唇,眼神藏在阴影里。

  话柔气软。“好不好?”

第83章 八十三

  83

  “对不起。”

  他放开她的手,头埋在她脖颈里,呼吸温热。“我没有想让你为难。”

  枝道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他还在低语,声音微小,像只幼崽在空荡的巢穴里无助地饥饿。

  好不好?好不好?

  话轻声柔,在向她求救。

  喝醉的明白,撒娇的明白…她的心不知怎地也慢慢软了点。食指滑动。

  她冲他耳朵呼气:“你知道小三要怎么做吗?”

  两年。少女经历沧桑,韵味已经成熟,举手投足间渗出女人气息,散发放肆的漂亮。

  两年没碰了。

  他难受地手筋突出,所有细胞克制压抑,呼吸缓缓凌乱。

  枝道在他耳侧轻语。

  “你要看着我陪他过所有的节日。你要忍受只有他不忙了我才选择陪你。你要看着我和他亲密的对话和动作,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我第一时间回的是他的消息,我陪他过夜你却只能自己解决,我的假日大半部分也只留给他。而你只能偷偷摸摸在夜里给我打几个电话。”

  眼神上挑。“你愿意吗?嗯?”

  句句如刀。即使知道这只是他的第一步,他还是感觉那疤在疼。他只好把眼睛埋进更深的阴影,默念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平复胸腔。

  现在只是说说而已,他不该为一些空话烦躁。她更在意谁,还说不定。

  他吻她的下颌。“愿意。”

  “三个人站一起我只会牵他的手。你也愿意?”

  他捏紧了拳,轻轻吐出。“愿意。”

  “以后结婚…”

  他的手掌突然捂住她的唇。眼睛装了哀伤。

  “姐姐。”他唤她。

  声音轻柔。

  “求求你,别说了。”

  话完。他的五指就往她指缝里钻,唇在她锁骨上流连,她的手无意识地放进他松软的发根,也被传染得醉了。

  “你真是…”疯子。

  他在耳侧蛊惑她:“我会比你男朋友做得更好。”

  酒店暗黄的灯,他的气息乱窜,温热蔓延,静静狭小的沙发上的呼吸。他的上衣被蹭得上扌尞,一节嫩白腰肉,像弯缺月。

  明白亲她的手腕。“他做什么的?”

  “摄影师。”

  “有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