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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望向沈甄,察觉床角的那人脖颈已是彻底僵硬,便知道她醒了。

他抬手抿了一口水,然后冷声道:“你就是这么做人外室的吗?”

一句话,直接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沈甄听出了他隐隐的怒气,顿觉这床上布满了钉子,只好咬着下唇,硬着头皮起了身。

她默默下地,来到他身边,轻声道:“大人。”

陆宴扫了她一眼,只见她衣着规整,连外头的襦衣都没脱。也不知道是在防谁。

他“嗯”了一声,然后起身,朝向她,双臂展开。

沈甄一开始不明其意,四目相对后,才知晓自己该干嘛,可她手心里都是汗,完全不知该从哪里下手,犹豫良久,才环住他的腰身,伺候他更衣。

可沈甄一个未出阁的侯府嫡女,哪里会解男人的腰封呢?

陆宴看着她纤细入葱白的手指,在他的腰封上来回挪动,就是解不开,忍不住低声道:“你怎么这些都不会?”

沈甄感觉头顶都是凉意,心里不由溢满了委屈。这事没人教过她,她难道能无师自通吗?

“回话。”他没好气道。

晾着别人向来都是他干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晾着他了?

沈甄被他的严厉弄得肩膀一颤,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很乖,“大人见谅,我也是第一次弄。”

闻言,他不由看了看她乌黑柔顺的发丝,和那未沾过阳春水的十根手指头,蹙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也是。

一个月前,她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侯府三姑娘。

片刻后,陆宴不声不响地捉住了她的两只小手,捏着她的指头,暗暗用力,像教人握笔那样,教她解开了自己的腰封。

“记住了么?”陆宴松开了她的手。

沈甄面色绯红,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只是突然想起他冷冷的那句“回话”,连忙道:“记住了,大人。”

还成,知道长记性。陆宴想。

沈甄回完了话,这人依旧横在她面前,她猜,这应该是让她继续的意思。

她脑子里急速回想着清溪平时都是怎么伺候她的。

说来也奇怪了,被人伺候了多年,这些动作本该是最熟悉的,但此刻想来,竟都是断断续续的,处处接不上。

若不是外面的天依旧黑漆漆的,沈甄甚至觉得此刻她已该十七了。

与他一处,真真度日如年。

沈甄伺候完他更衣,回头燃了灯,将他衣裳叠好,放到了一个黄花梨荷叶式六足香几上。

然后杵在一旁不吭声。

陆宴坐到床上,就着摇曳的烛光看着她的脸,白生生的,雾蒙蒙的,眼角亦着青涩,亦含妩媚,一时竟也入了迷。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禁想,她就是让梦中的那个自己,至死都忘不了的人吗?

与此同时。

沈甄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悄声道:“大人是要留宿吗?”

陆宴与她四目相对,“嗯”了一声。

既做了他的外室,她自然知道与他共处一室,与他肌肤之亲,不过是早晚的事。可想归想,做起来,也是真的犯怂。

她主动上前给他铺了被,然后“呼"地一下吹灭了灯。

屋内再度陷入黑暗。

紧接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哒哒挪到门口,“那大人早些休息。”

门还没打开,那个坐在床上的男人,盯着那末俏丽的身影,阴沉沉开了口,“要去哪?”

他怎么着她了就想跑?

陆宴轻嗤一声。

今夜。

我要你,你得受着。

不要你,亦不许跑。

第10章 用膳

银色的月光被乌云遮住,院子里的光秃秃的梧桐树在飒飒作响,房檐之上的铃铛响了两声,沈甄的手定住在了门环上。

她十分懊悔地、烦躁地闭了下眼睛,随后若无其事地回了头,柔声道:“大人可还有其他事?”

“回来。”他轻声道。

沈甄欲哭无泪,顿觉脚下有千斤重,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走回去。

陆宴见她走回来,拍了一下被褥,道:“把灯燃了,坐下。”

沈甄点了灯,随后屈膝坐下。

陆宴倾身看着她,他的目光,比冬日里的风还薄凉,好像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小心思,“去备水,我要沐浴。”

沈甄应是,随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回想他方才的眼神,哪里是在吩咐她备水,分明是在问她——我让你走了吗?

陆宴从净房回来的时候,沈甄还在屋里,与他刚一进屋相比,已是乖顺多了。这便是欠调教的典型,陆宴想。

陆宴自顾自躺下。

晋朝男女同床,不论妻妾,都是男朝里,女朝外,故而陆宴一上床,就躺在了沈甄原本的位置上。

沈甄见他这回是真要睡了,便小声道:“大人,熄灯吗?”

陆宴嗯了一声。

屋子再度陷入了黑暗。

陆宴侧身看了一眼衣着整齐背脊挺直的沈甄,不由讽刺道:“你在侯府的时候,也穿着外衣睡吗?”

沈甄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大人,我有些怕冷。”

话音一落,陆宴嗤笑一声。

这两天他人虽然没来,可炭火却没少了她的,他穿着中衣都不冷,她冷。

陆宴没有可没有硬来的喜好,也懒得拆穿她,只是仍不见她躺下,再次心生不悦。

在他眼里,要不要她是他的事,可真是轮不到她防着他,于是再度开口,“你要这么坐一个晚上吗?”他的声音沉甸甸的,仿佛带一丝警告的意味。

听了这话,沈甄整个人都想泄了气一般。

哭也不敢哭,咬了咬唇,老老实实地钻进了被子里。

在云阳侯府当了十六年的姑娘,身边头回躺着一个男人,方才的那点睡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浑身僵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生怕动弹一下,就碰着了他的身子。

她可再也不想听他开口了。

每个字,都是一刀子,偏生她还能不能反抗。

别说自己了,就连沈泓都在人家手里呢。

待身边那人的呼吸渐渐均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甄尝试去阖眼,可冷不丁睡在外头,实在是不习惯,时间一寸寸的过,她几乎是每隔一刻钟就要翻个身。

陆宴被她吵醒,不由眉头轻皱。便是他睡得再沉,也要被她折腾醒了。

他长臂一伸,落在她身上,哑声道:“你别折腾了。”

他的动作于沈甄来说,无异于像是渔夫杀鱼,手起刀落,直接将她拍死了。

剩下整晚,她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再没动过。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柔和的晨光透过支摘窗洒进来,暖意拂过,陆宴缓缓睁开了眼。

别说,昨夜他什么奇怪的梦都没做,已算是最近以来,睡得最为舒坦的一回了。

反观沈甄这边。却是头痛欲裂,双腿发麻,顶着黑眼圈,缓缓坐了起来。

二人相继下地,默默无言。

陆宴口渴,走到案前,拎起水壶,坠了坠,竟发现里面一滴水也无。不只是水,他都醒了,这屋里的连热乎的帕子都没见到一张,更别说是早膳。

他扫了一眼在一旁昏昏欲睡的沈甄。

莫名烦闷。

他算是明白了,他这哪是找外室,他分明是找了个比自己还尊贵的主。

一会儿还得上值,实在没工夫撒火,他起身穿衣,推门唤来了院子里的两个婢女。一个名叫墨月,一个叫棠月。

这两个都是镇国公府的管家帮着买的婢女,自然是知道陆宴身份的,一见到陆宴,二人齐齐唤了一声,“世子爷。”

棠月率先道:“奴婢不知世子爷醒了,这就去备水。”

墨月又道:“今日厨房的房嬷嬷告假了,奴婢手艺欠佳,只会做些清粥小菜,恐不和世子爷胃口。”

陆宴颔首理了一下袖口,“无妨。”

“世子爷可是在澜月阁用膳?”墨月道。

陆宴道:“去西次间用。”

盥漱过后,早膳就送上来了。

桌上摆的是清粥,腌制的冬芥、酱炒三果,外加一盘金丝花卷,还有一碗冬瓜汤。

这回沈甄总算学聪明了,见他坐下用膳,自己也连忙跟着走了过去,侍菜她还是会的,毕竟祖母在世的时候,她常侍奉左右。

她拿起木箸,夹了个块核桃仁,放到他碗里,见他吃了,又夹了块杏仁,继而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一旁。

她本来觉得这回终于不用再听他找茬了,可她一夜没睡,也未进食,饥肠辘辘难忍,肚子竟然在这时候咕咕叫了两声。

他坐着,她站着,依着身量的差距,这声音就荡在他耳边。

他肯定是听见了。

果不其然,陆宴停箸抬眼看她。

四目交汇,沈甄整张脸,都如同被上了色一般,彻底转红,连同眼神都跟着凌乱了。

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自尊心,这两日都被他打击的差不多了,见他又要开口,她想也不想就抬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实在是不想再听了。

陆宴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哑然失笑。

这回陆宴倒是没像她想的那般。

他只是拍了怕她的背脊,轻声道了一句,饿了就坐下一起吃。

沈甄坐下,也没委屈自己,拿起木箸,端起那份所剩无几的娴静端庄,不紧不慢地夹了个冬芥,入嘴之时,丁点声音都没有。

可才嚼一口,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菜做的连点味道都没有,和嬷嬷和清溪的手艺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缓了缓,又吃了一口金丝花卷,小脸便彻底垮了。

连花卷都是硬的。

她皱着眉,强迫自己吃了两口后,便直接撂下了木箸。

她的这些个举动,无一幸免,全部入了陆宴的眼。

他挑了下眼皮,缓缓道:“你平时也是这么挑食吗?”

听他开口,沈甄如遭雷劈,不敢说实话,只能硬着头皮狡辩,“大人,我只是……没什么胃口。”

陆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起身。

其实他从小也挑食,荤腥都闻不得一点,镇国公府的厨子为他换了也不是一次两次,然而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荤素不忌,皆能下口的呢?

他想,大概是他上任阳山县令那一年。

朝廷命官不比王孙贵胄,办起案子来,一跑便是一日。

就是再挑剔的嘴,最终也是要败给饥饿的。

他倒是难得理解了她一回。

十六年的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数婢女环绕其左右,想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走到她身边,拍了下她的头,不轻不重道:“即便不喜欢吃,起码现在它还是热的,别等到头昏眼花,再逼着自己吃凉菜凉饭。”

这话入到沈甄的耳朵里,就有些一语双关了,乍一听只是被他揭穿了她挑嘴的毛病,可细细一品,未尝不是在说她这个人。

这凉饭凉菜,就像她的处境,珍馐美馔,早也不复存在。

就是强撑着不吃,一直撑下去,又能撑多久呢?

迟早也是要低头的,不是么?

沈甄抬头看他,也不知是想通了甚,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轻声道:“大人是在教我识相些,对吗?”

诚然陆宴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看不得她都饿成那样,都不肯吃饭。

可被她这样一解读,他倒是觉得也是他心中所想,便点了一下头,道:“你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

第11章 清醒

“你若是这样想,便是最好。”说罢,陆宴推开了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

这时,杨宗在外头敲了敲门,“世子爷。”

“进来。”陆宴道。

杨宗看见沈甄,欲言又止,但陆宴却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直接道:“在这说便是。”

杨宗颔首,“自打刘瑜把钱送到钱引铺后,起初的确是未见风浪,但这两日,不论是平康坊那头、还是钱庄,酒肆、茶庄皆在议论此事,属下觉得,是有人故意用暗桩在打探消息。”

“刘瑜人呢?”

“按照世子爷吩咐,已经去了与扬州反方向的齐州。”沈泓被送去了扬州,而去还钱的刘瑜则去了齐州,为的就是模糊别人的视线。

“除此之外……昨日,李家的夫人还去了一趟西市的百香阁,天黑前还去了鹿院。”

沈姌去百香阁找谁,这屋里的人自是心照不宣。

沈甄颗心都不由得揪了起来。

她莹白的玉手搭在桌脚,暗暗用力,天知道,她有多想问问泓儿的近况,多想给长姐报个平安。

可她不能开口。

原因无他,那日和泓儿分别之后,杨宗要她牢记一句话——除了保住沈家小公子的性命安全外,日后不得再开口求陆宴任何事,包括打听沈家的事,若是坏了规矩,那沈姑娘大可从澄苑走出去。

但今日叫她听到这些,她又怎能做到不闻不问?

鼻尖一酸,她的眼前瞬间模糊。

就在这时,陆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捂住了胸口,皱眉看了她一眼。

他抬手捏了捏沈甄白生娇嫩下巴,缓缓道:“我同你说什么来着?”

沈甄长呼了一口气,将泪水咽了下去。

——

净室里有四扇大屏的金丝楠木屏风,氤氲的热气由下至上。陆宴走后,沈甄坐在木桶里,泡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至水温冷却。

从万分委屈到彻底平静下来,也只用了这一个下午。

她缓缓起身,跨出浴桶,搭了件衣裳。

墨月恰好这时想问问沈甄是否还需要添热水,可一入门,不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呼吸一窒。

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何连侍妾都没有的世子爷,会突然避着众人养起了外室。

她的一双长腿白皙纤细,笔直而立,深邃的腰线,刚好衬出了旁处的高耸,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就似精心雕刻一般,叫人一见方知,何为婀娜多姿。

沈甄回到床榻,抱膝而坐。

淡淡的月光透过支摘窗,覆在她的脚面上,银光濯濯,沈甄已彻底明白,他今早为何要让杨宗在自己面前说那番话。

不得不说,有时人的成长,好像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更不会有男子会毫无缘由地来她房子过夜。

只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矜贵,他若是想要什么,既不会勉强着谁来,亦不会屈尊降贵去哄着谁。

更何况,她非妻非妾,只是个外室罢了。

思及此,沈甄双手紧握,如醍醐灌顶一般地,回想起了昨日种种。

他其实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

第一次他问,“你在侯府的时候,也是穿着外衣睡吗?”

第二次他又问,“你要这么坐一个晚上吗?”

整整两次。

可惜昨夜的她什么都不懂,只想着得过且过,他听后只嗤笑一声,便径自睡去。

他明明不许她过问沈家的事,却又故意让杨宗在她面前汇报京城的近况,他这样做,一则是要她自己看清楚如今的处境,二则是要让她知道,他并不欠沈家什么,她也无甚资格去要求他做任何事。

但至于他今后会怎么做,则取决于她。

——

傍晚时分,陆宴散值,弯腰入了马车,杨宗低头问道:“世子爷今日是回府,还是去澄苑?”

陆宴眼眸低垂,食指抵唇,“回府。”

有些人,自然是得晾着才能清醒,这不甘不愿的事,有什么意思呢?他又没那强迫人的癖好。

只是他一回府,便毫不意外地瞧见了孟家女。

陆老夫人、同温氏在府中云兰池旁的亭子里下棋,孟素兮则站在陆老夫人后头给支招,远远一看,其乐融融。

须臾,倒是孟素兮先抬眼瞧见了他,她倾身拽了拽温氏的衣角,低声道:“姨母,是世子爷回来了。”

近来陆宴对孟素兮变了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陆太太以为他们好事将近,便连忙招了手,“宴哥儿,过来。”

陆宴走过去,挨个打了招呼。

而孟素兮瞧着他的目光,带了一股道不明的娇怯,老太太笑道:“宴哥儿,你昨日去哪了?”

官员外宿再是正常不过,自打他成年过后,这些事家人鲜少过问,听了这话,陆宴不答反问道:“怎么了,可是祖母有事找孙儿?”

陆老太太看了一眼孟素兮,然后道:“昨日素兮新画了张画,等着拿给你看,结果你没回来,我看这一天,她都六神无主地盯着镇国公府的大门瞧。”

话音一落,孟素兮立马红了脸,忙道:“老夫人您可别拿素兮说笑了,世子爷公务繁忙,能抽空指导我一番,素兮已是极为感激,又岂敢日日烦着他呢”

“好好,那看来,倒是我多嘴了。”陆老夫人笑道。

孟素兮在一旁苦笑,像是一幅掉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奈样子。

随后无助地看了一眼陆宴。

落日的余晖打在陆宴的侧脸上,不得不说,他的皮相是她此生见过最好看的,眸光深邃,鼻若悬梁,无一处不俊美,即便她母亲告诉他,嘴唇略薄男人不会疼人,有些薄凉,可落在她眼里,也是一股勾人的薄凉。

前两日她与他下棋的时候,看着他身着白衣,双指捏着白子缓缓落下的模样,她便在想,若是能同这样的人结为夫妻,她倒是愿意倾注些感情进去。

就在孟素兮以为陆宴会替她解围的时候,陆宴却道:“孙儿今日有些累了,就不打扰祖母和三婶婶的雅兴了。”

温氏道:“这衙门里的活没一个清闲的,宴哥儿你去便是。”

等再看,就剩下他的背影了。

孟素兮的目光骤暗。

不得不说,这女人一旦看上一个男人,身段便会不由自主地一低再低,纵然是饱读诗书,自命不凡的孟家女,此时也慌了神。

生怕自己哪惹了他不悦。

她回头看了一眼陆老太太,小声道:“陆老夫人,我能去看看他吗?”

本就是自己家的孩子给了人家姑娘冷脸色,陆老夫人自然只能点头,又佯装怒道:“去吧,若是他说了什么难听的,你回来告诉祖母,祖母替你训他。”

孟素兮笑着说怎会,紧接着便追了出去。

她快步走到了他的书房,然后轻轻扣了扣门,“世子爷在吗?”

等了半晌,她又敲了敲。

陆宴心下无奈,起身开了门,但却堵在门口并未让她入内,“孟姑娘有事吗?”

孟素兮低声道:“素兮方才可是说了甚让世子不开心的话?”

陆宴睥睨着她,缓声道:“并无,孟姑娘莫要多想。”随后他似又想起了什么,道:“另,我这书房内有不少衙门的呈文散放着,向来不进外人,日后还请孟姑娘勿要踏入此处,还请见谅。”

外人。

孟素兮咬紧了下唇。

陆宴挑眉问她,“孟姑娘还有其他事吗?”

孟素兮道:“没有了,世子爷早些休息。”

书房的门缓缓阖上。

可就在他转身之时,隐隐有一股香气入鼻子,孟素兮整个人瞬间怔住。

方才人多,又多是女眷,她根本没注意。可眼下就他们两个人,这香气不是自己的,便是他的。

他彻夜未归,又怎么会有女人香。

第12章 跟踪

夜风带着一股子寒意,而孟素兮的心却比这份寒凉更凉。

扶雪阁。

孟素兮此番来镇国公府上暂住,身边只带了一个女使,三奶奶怕她人手不够,便又特意拨了两个去扶雪阁伺候。

她回屋的时候,这两个小丫头,正站在金丝柚木的罗汉床边上朝她福礼,一个要伺候她盥洗,一个要伺候她晚妆。

镇国公的下人个个都是人精,这几日,她们都在传,三奶奶接回来的这位表姑娘,日后也许就是大房的人了,所以伺候起来格外尽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怠慢。

孟素兮有话想对自己的婢女说,便眉眼盈盈地冲她们道:“天色不早了,我这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你们也早些歇息吧,西宁在这伺候我盥洗就行。”

两个丫头面面相窥,既想留下,又不敢多言,思忖了片刻,只好躬身退下。

人走后。

西宁绕至她的身后,替她卸去发髻上挂着的双白玉钗、金线钗,将绾好的青丝垂下,捏了捏肩膀,“主子可是有心事?”

孟素兮抬手阖上了窗牖,脸色微变,“世子爷的房里的丫头,你搭上话了吗?”

西宁点点头,大房那边的姐姐对奴婢尤其客气,有些话奴婢还没问,她们便告知奴婢了。

“世子爷可有过通房,侍妾之类的吗?”孟素兮抬眼问道。

西宁摇头,“并无。”继而低声又道:“奴婢认为姑娘不必为此担心,靖安长公主那个性子您也看到了,岂会容下人造次呢?且奴婢特意瞧过在世子爷书房伺候的婢女,规矩的很,断不是那些想着魅惑主子的丫头。”

孟素兮道:“她们身上……可用香了?”

西宁一笑,“姑娘想什么呢?下人都是禁香的,谁敢用呢?”

闻言,孟素兮双拳紧握,她自幼便对香粉之类的东西格外敏感,绝对不会弄错。

她食指抵额头,一边揉,一边哑声道:“若是屋里头没有,外头有呢?”

话音甫落,西宁伸手便捂住了孟素兮的嘴,“我的小姑奶奶,您说什么呢?这样的话能是乱讲的吗?”

孟素兮攥住了她的手腕,将西宁拉近,小声嘀咕了一番。

西宁的表情微变,“姑娘,奴婢瞧着世子爷的脾气可是不大好,您若是找人跟了世子爷,到头来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者说了,现在长安的官员都愿意去平康坊吃酒,染上点香,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