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长公主推开了门。

沈甄坐在榻上,小脸生白白的,嘴唇半点血色也无,身上还披着男人的大氅。

沈甄连忙起身,“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长公主。”

“你快坐下。”许皇后招呼着外面的侍女,“去拿两件干净的衣裳过来,快去。”

靖安长公主走到她身边,道:“春谣,叫人煮碗姜汤端过来。”

……

陆宴换过衣裳,回到席上,随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么急?”

陆宴同他对视,“无奈之举。”

第101章

京兆尹陆宴救了落水的沈家三娘,一夜之间,闹得长安城人尽皆知。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镇国公府会是怎么个反应。

若是沈文祁没出狱,以沈甄罪眷的身份,进了国公府八成只能当个妾。可眼下,四品大员的女儿,即便是名声不佳,也是万不会给人做小的。

就这个事,有不少人还在私底下下了赌注。

有人赌长公主看不上沈甄的身份,此事只会不了了之;也有人赌陆宴这是看上了沈家女那张脸,正如英雄难过美人关。

八月十六,卯时三刻,晨光破云而出,保宁坊周围便出现了不少伸脖张望的男女老少。

原因无他。

那个二十有四迟迟尚未娶妻的镇国公世子,此时就站在保宁坊沈府的大门之前。

朱门敞开,陆宴叫人将两箱除寒的药材搬了进去,照规矩,东西进去,他的人则留在了门外,一番寒暄之后,转身离开。

有人摇头感叹,陆宴此举,不过是镇国公府用来安抚人心的手段,做做样子罢了。

然而也没想到,那个矜贵清高、眼高于顶的骄子一旦做起样子来,简直叫人瞠目结舌。就好像人一旦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周身上下就自然而然地带了一股“爱谁谁”的样子。

第二日一早,陆宴又再度出现在了沈府门口,这回,他又带了个太医来。

与此同时,沈府内院,沈姌正端着碗一口一口地给沈甄喂药。

小姑娘身子骨弱,秋天落了水,到底还是大病了一场,昨儿烧了整整一个晚上。

闻太医号过脉后,对沈姌道:“李夫人不必担心,三姑娘刚落水就被陆大人救上来了,落不下什么病根,就是这风寒之症,确实严重了些,我开两个方子,按时服下便好。”

“我知晓了,多谢闻太医。”

闻太医眼睛一眯,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长公主的令牌昨日儿就放到太医署了。”

沈甄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

沈姌一愣,也笑了一下,“多谢闻太医告知此事。”

“夫人客气了。”

闻太医走后,沈姌看着沈甄苍白的小脸,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沈甄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经过,她怎么也想不到,沈甄竟然是陆宴亲手推下水的。

这样的事,她真是闻所未闻。

“阿姐,我还要水。”小姑娘身上捂着被子,小脸惨白,嘴唇连点血色都瞧不见,就这幅样子,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

沈姌舀了一勺水,放到她嘴边上,“还想吃什么,告诉阿姐,阿姐待会儿就去给你买。”

沈甄用水润了润嗓子,忽然抱住了沈姌的腰。

沈姌端着杯盏的手连忙抬起,蹙眉道:“沈甄,都洒了!”

“阿姐会和离吗?”沈甄轻声问道。

这话一出,沈姌的身子一僵。这是沈甄第三次同她提起这个事。

沈姌看着她的发顶,轻声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姐夫待我很好……”

沈甄坐直,眼眶一红,哑声道:“阿姐膝下无子,他却接连纳了两个妾室……”

沈姌被她说的一怔,随后蹙眉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沈甄咬唇。

“我知道陆宴疼你,以他的身份做到这份上已是不易。”沈姌一顿,看着她的眼睛道:“可你若是真的嫁给他,嫁到了镇国公府去,方才那样的话,日后再不许说。”

“祖母在世时,是怎么教你的?”

沈姌出嫁前夕,老太太将自己三个孙女叫到了屋内,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若日后嫁为人妇,务必要记得,

不得善妒。

不得为难庶子。

不得同院子里的妾室争风吃醋。

那些小家子气的事儿,我们云阳侯府的姑娘做不得,要勤劳贤惠,要通情达理。

相夫教子,妻贤夫自良。

大道理,一向都是这样冠冕堂皇。

记得老太太训完话,沈谣走出来还笑着撞了下沈姌的胳膊,“咱家老太太就喜欢说这些大道理,李棣要是真敢给你委屈受,我敢保证,老太太第一个不放过他。”

想在回想,不由感叹那笑容何其天真,好似再说,云阳侯的女儿,怎么会受那等委屈呢?

可紧接着,沈瑶被封公主,远嫁回鹘和亲。

一世一双人,谁不想呢?这世上有哪个女人真心实意地愿意与人平分自己的丈夫?

时至今日,沈姌这才算明白,为何一向护着家人不讲道理的祖母会说那样的一番话。

因为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谁也而不敢保证钟鸣鼎食的日子没有过完的那一天。

她比谁都希望沈甄能过的顺意,却也比谁都清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

赌男人的心永不会变,这真是这世上,最傻,最不值的事。只不过这些话,她并不会对沈甄说。

沈姌揉了揉沈甄的长发,“甄儿,若真有一天我选择同他和离,也不会是因为他纳了妾。”

“阿姐是不是还有其他事瞒着我?”沈甄道。

“没有。”沈姌给她盖了被子,“你刚喝了药,睡会儿吧。”

——

先是药材,又是太医,陆宴的举动是何意思,便是傻子也看明白了。

安华殿。

许皇后看了眼自己的嫂子,也就是许家大夫人邹氏。又看了看眼眶通红的许意清,心里可谓是极其不是滋味。

“镇国公府那边的意思,我也算是瞧清楚了,我还听闻,那闻太医,是靖安长公主请去的。”邹氏咬牙道:“只怕沈文祁前脚进京,陆家后脚就去提亲了。”

许皇后闭目揉着太阳穴,“沈三娘能攀上陆家,本宫亦是没想到。”

“沈三娘若是嫁进了陆家,对魏王殿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的这些,本宫又何尝不知?”许皇后揉了下眉心。

正所谓你厌恶一个人时那人也一定厌恶你,这话放到沈甄和许意清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沈甄有多看不上许意清,许意清便有多看不上沈甄。

许意情自大知道了陆宴对沈甄的心思,心里是越发难受了。

她攥了攥拳头道:“沈甄若是嫁到镇国公府去,那兄长的伤,是不是就算白受了?”

“住嘴!”邹氏眼眶一红,缓了缓才道:“清清,你先出去,阿娘还有话对娘娘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听不得。”

许意清走后,许皇后率先开了口,“我给大郎找的大夫,怎么说的?眼下如何了?”

“威儿自打知道伤了那种地方,人就跟疯了一般,府里的瓷器都让他给砸了,院子里的姨娘险些没让他给活活掐死。”

邹氏哽咽道:“直到娘娘找的大夫进了府,他情绪才渐渐稳定,那大夫给他用了不少刺激的药,前两日还定了木板。”

“如何了?”

“没感觉,丁点感觉都没有。”邹氏泪水滑落,拍着胸口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连个嫡孙都还没抱上!”

用了那么多刺激的药都没有感觉,邹氏也清楚,多半是废了。

许皇后深吸一口气,“世上神医那么多,本宫总会给大郎再寻来一个,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他的人先稳住,伤了身子,难不成还不活了?”

邹氏连忙点头,“娘娘说的是。”

邹氏走后,许皇后虽然没发脾气,可她看人的目光犹如腊月里的冰棱,叫人望而生寒。宫女太监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安华殿乌云密布,京兆府却是晴空万里。

中秋休沐三日,刚一上值,外面就听到了敲锣打鼓声,县衙递上了案子摞起来足有半尺高。

陆宴低头翻着案卷,隐隐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陆宴将案卷往桌上一放,蹙眉道:“怎么回事?这么看我作甚?”

目光一对。

鲁参军拿起桌上的案卷,跨门而出。

孟惟见事不妙,也底下了头,慌慌张张道:“我得将手里这几个案子得给周大人送去。”

只有孙旭提着嘴角,走到陆宴身边,低声道:“恭喜陆大人。”

陆宴侧头,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

孙旭笑意更浓,“属下有一事想问。”

“孙大人直言便是。”陆宴道。

“沈家三娘,会画人像吗?”

孙旭清楚地记得,去年十月,陆宴带来一位女画师,那女画师全程带着帷帽,并瞧不见真容。

可由于她画工极佳,声音好听,腰也细,孙旭便一直记到了现在。记忆里两个身影渐渐重合,即便陆宴不说,孙旭也有了答案。

陆宴眉宇微蹙,故作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第102章 (微修)

元庆十七年,九月十四。

葛天师曾预言的蜀地地动,到底还是发生了,不过好在地动时是午后,家家户户都在吃饭,伤亡估计是历年里最轻的一次。

身为户部侍郎的随钰便是此次的赈灾大使。

随钰要离京,楚旬要返回扬州,三个好友免不得要小聚一番。

这回是楚旬定的地方——平康坊南曲的红袖楼。

红袖楼已算得上是平康坊里最雅致的地儿,一入门儿,便是连陈设也与旁的地方不一样。

入了大院,只见地面整洁,堂宇宽净,两侧菊花盛开,偶有怪石嶙峋。

红袖楼共有三层,一层是观赏歌舞筵席的地方,中层是装载书画,吟诗作赋的地方。至于上层,便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厢房,花楼里藏娇的地方。

一般达官显贵,多是在此处喝酒听曲。

一年四季,不论家国出了多大的事,平康坊周围,永远都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秋日的残霞冷削而黯淡,眼下天色还未全黑,檐角便燃起烛火。

陆宴、随钰和楚旬甫一进院,外头淅沥沥的雨蓦地一下变大了,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光是深吸一口气,好似就能猜到明日的风该是何等的寒。

陆宴低头甩了下沾上雨滴的袖口,蹙眉道:“眼下灾祸连连,有几个官吏还敢大大方方来此?”

楚旬笑道:“小钰哥马上要去蜀地给朝廷办事,替他践行还不成?”

随钰摇头,白了他一眼。

三人皆知,楚旬来此,就是为了见他的新相好,这红袖楼的第一才女骊娘。

老鸨掀开厢房的幔帐,陆宴和随钰便看到了一位周身散着书卷气的女子,模样不说倾城,起码也是平康坊里少有姿色。

骊娘放下手里的琵琶,柔声喊了一声,“旬郎。”

随后又道:“骊娘见过陆京兆,见过随侍郎。”

三个男人身份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尊贵,像这样的高门子弟,就连身边的侍女模样都是周正的,更遑论见过的美人。

所以他们也就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楚旬的品味,不管走到大江南北,都是一成不变。

独爱深陷淤泥的白莲。

骊娘半跪着给三人侍酒,随钰举杯道:“此番我是奉命去蜀地赈灾,没想到你也要赶这时候离京。”

“楚家许多事离不得我,有人找上门来,我也不能留祖母一个人在那应付。”

陆宴道:“可是你那堂弟?”

楚旬拜了拜手,“罢了,不提他。”

陆宴道:“何时启程?”

楚旬道:“明日。”

都说平康坊里的姑娘最是知情知趣,这话着实没错,骊娘听着自己的恩客要走了,也只是在倒酒时顿了一下,并未言语。

只当,这人是在同自己告别。

就在这时,楚旬忽然拿出两本字帖,递给了陆宴,道:“这是沈泓管我要的字帖,我来不及给他了,便由你交给他吧。”

提起沈泓,沈家人。随钰和楚旬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骊娘在身边,有些话到底是不方便说,楚旬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腰,低声道:“去弹首曲子给我听?”

骊娘乖顺地起了身子,道了一句好。

楚旬看着陆宴道:“陆时砚,这儿没外人,你说句实在话,你有事没事便去沈府门前转一圈,故意的吧,”

沈家女姝色惊人,一向是长安郎君眼里的白月光,沈姌、沈谣都已嫁人,自然不会有人再惦记,故此,沈甄就变成了香饽饽中的顶级香饽饽。

可就因为陆宴这霸道行径,沈甄人气直线下降不说,就连东西市店铺的生意都变差了。

闻言,陆宴抬起杯盏,抿了一口,面不改色道:“她生了病,我去看看,哪里不妥?”

楚旬道:“人家小娘子都注重清誉。”

陆宴提唇回道:“那我的清誉呢?”

忽有一阵风吹来,随钰朝窗外望去,只见郁郁葱葱的树叶边缘描上一圈恰到好处的黄,远远看去,像是嵌了层碎金一般。

随钰轻笑一声。

得。

咱们陆大人果然是道貌凛然、仪形磊落。

世人砸临别之时,总是会无意识地谈起曾经,这不,楚旬揉了揉额角,率先说起了弱冠时他们出来吃酒时说的话。

弱冠之年的郎君,纵然满眼都是对仕途的抱负,可到底是血气方刚,偶饮酒时,免不了要议论几声,未来会娶哪家的娘子。

随钰便不必说了,长安谁不知道,宣平侯世子整颗心都搭在了沈家二姑娘身上。沈瑶过个生辰,随钰又是亲手刻玉,又是提笔写诗。

再不然就是将自己拾掇的人模狗样地往云阳侯府门前一站,找尽所有能找的理由,就为了见沈谣一面。

借口蠢得陆宴和楚旬谁都看不下去。

每回都是等到云阳侯脸都黑了,他才知道收敛。

再说楚旬,扬州楚氏,那也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其身份尊贵自是不必说。

楚旬十九那年看上了一个扬州瘦马,是个落魄的官家小姐,正想着破除万难也要把人娶回家,却被自己的堂兄捷足先登,纳了那女子为妾。

至此之后,便染上了一身烟火气。

二十岁的少年郎,要么动过情,要么动过欲,独独陆宴这人,对这些事一向嗤之以鼻,满眼都是他头上的乌纱。

一次随钰皱眉问他,“陆宴,你早晚都是要成亲的,难不成你真要闭眼睛娶啊?”

他怎么答的?

“长安水深,世家大族之间盘根错节,我不求门第多高,清白的书香门第上佳。”

门当户对的姻亲,也就是两姓之好,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若是找了麻烦的娘子,少不得要管一堆麻烦事。

所以陆宴择偶的第一条,便是——要省事,最好不要给他添麻烦。

随钰又问他,“那性子呢?”

陆宴答:“贤良孝顺、品行高洁,有容人之量,最好有手腕可以镇住后宅,立住事。”

随钰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挑来挑去,竟然喜欢这样的性子?”

陆宴道:“陆家的宗妇,自然要有些胆量,有些心机。”

能说出这话的男人,就是典型的心在外,而不在内室了。

最后楚旬实在受不了他这些言辞,拍桌子问他,“那样貌呢?”

陆宴堂堂正正道:“自然不能差。”

从现在回头看,陆家三郎的娶妻标准,怕是只有最后一条,算是守住了。

至于前两条……

看看他这一年来都做了些甚便知道了,为了娶沈三娘过门,还有他不算计的人吗?

随钰都替他脸疼。

夜露深重,酒过三巡,陆宴对随钰道:“大概何时回来?”

随钰忽然沉默,饮了一口酒,“年底吧。”

年底,万国来朝,提及此,无异于提起了沈谣。

陆宴的玩笑随便开,因为不出意外,沈文祁回京,长公主便要上门提亲了。可随钰的玩笑,如今却是一丝一毫都开不得。

他已娶妻,心里却有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楚旬敲了敲桌角,低声道:“待会儿暮鼓该敲了,还是赶在宵禁前回了吧,来日方长。”

从红袖楼出来后,陆宴弯腰上了马车。晚风拂过,醉意上头,眼前莫名浮现了那哀怨的眼神。

明知近来保宁坊那边眼线众多,他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脚,去了一趟沈府。

戌时三刻,他熟练地避开众人,进了沈甄的内院。

她屋内里灯火明亮,俨然还未睡下,他推开门的时,清溪正端着药,站在榻边。

沈甄倚着软枕头,闻声望去,立马坐直了身子。

低声惊呼,“大人?”

清溪手足无措地站在榻边,只好跟着颔首道:“奴婢见过陆京兆。”

陆宴从容不迫地走过来,接过清溪手中的药汤,不紧不慢道:“你先出去,我来吧。”

这久居高位的人说起话来一向气势逼人,以至于清溪把药递过去的时候,都未察觉这反客为主的无耻行径有多不妥当!

直到出门吹了吹凉风,才恍然大悟。

有人夜闯香闺,该出去的,怎么会是她呢?

陆宴坐到她身边,舀了一勺药汁,递道她唇边,“三姑娘这都病了快一个月了,怎的还没好?”

第103章 (微修)

“三姑娘这都病了快一个月了,怎的还没好?”陆宴道。

“已是好些了。”沈甄不习惯他喂,抑或者说,她本能地抗拒这个人伺候她。

她从他手中夺过药碗,急急地一饮而尽。

陆宴皱眉道:“你慢点。”

旋即,无比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杯盏,放置一旁。

翻墙进来的男人身上淋了点雨,雨水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淌过高挺的眉骨,狼狈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俊朗。

沈甄拿过一旁的帨巾,抬手替他擦了擦。

她贯是这样乖。

沾了酒气的男人,总是与平时不大一样的,陆宴捉住了她的小手,随意捏揉,嗓音低沉:“想我了吗?”

沈甄与他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外头暮鼓声起了,大人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闻言,陆宴挑眉,温热的手掌伸进她的衣襟,抵着背脊,一边抚摸着她的轻轻开合的蝴蝶骨,一边道:“撵我走?你翅膀硬了?”

沈甄被他的动作弄得身子一僵。

男人的手忽然从背后转到前面,隔着肚兜,捏了一下小珍珠,“想没想。”

“想归想,但……”

“别说但是。”他的手放在腰封上,只听“嗒”地一声,沈甄又手忙脚乱地“嗒”地一声给扣上了。

沈甄用两只小手压着他的手,轻声道:“不行。”

陆宴瞧她这动作,不禁莞尔,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软唇,笑道:“我怎么你了,你就不行?”

沈甄一板一眼道:“大人这是明知故问。”

陆宴又咬了她一口,哑声道:“你说出来。”

沈甄知道这人坏心眼甚多,就比如现在,想拒绝他,他一定要逼你说出个所以然来。

“近日沈府附近人很多,大人若是留宿在这儿,明早离开时不小心叫人瞧见怎么办?”沈甄道。

“三姑娘的意思是,旁人瞧不见就行?”

沈甄透过他含笑的眉眼,仿佛猜到了这人心里是怎么腹诽她的,她咬咬唇道:“不行,怎么都不行。”

话音一落,陆宴伸手揽过她的身子,掌心拖着她的臀向上抬,顺着他的力道,沈甄不由半跪在他身上。

她的膝盖抵着他的腿。

再一用力,小姑娘便贴到了他的月匈膛上,两只小胳膊条件反射般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二人的心跳就像是落在房檐的雨滴,密密匝匝。

陆宴带着酒气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你也就是嘴上说不行。”

沈甄鼻尖一动,“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

男人闭上眼,掐着她的腰,由浅入深地亲她,一路向下,很快,她整个人便软在他的掌心中。

两人到底朝夕相处过,陆宴早就将她的身子、她的性子摸了个透,他太知道怎样的触碰能叫她放弃挣扎。

不得不说,醉意微醺,所有的感觉都会变的强烈些,热的、燥的、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而指尖的湿糯,便是令他向往的绿洲。

腰封“噹”地一声坠在地上,陆宴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沉着嗓子道:“甄甄,你坐上来,好不好?”

四目相对,沈甄的眼神,像极了……走近死胡同里的小鹿。

沈甄害怕这么下去肯定要闹的阖府皆知,只好咬着牙推开他,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

见他没反应,她提起一张帕子,捂住唇角,继续咳。

且是一声比一声大。

她想着,自己生病了,他怎么都能忍一忍……

陆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年长她整整七岁,怎会连真咳假咳都听不出?

上回是藏香囊,这回是假咳嗽。

其原因,他猜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