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贝珍佳持续激动:“那个老中医神了,我真遇得贵人,你猜是谁,能猜中我这辈子都叫你爸爸!”

  钟远萤打了个哈气,困倦道:“你在哪打的电话,怎么还有回音。”

  “厕所啊,这地儿适合渲染气氛,不对,这不是重点!”

  “......挂了。”

  贝珍佳急了:“沅尽和我们出版社签约了!!!”

  电话安静片刻,贝珍佳还以为真挂了,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你怎么没点反应?”

  钟远萤脑部神经像电脑重启开机一般,慢慢运转起来。

  沅尽?

  哦。

  沅尽?!

  啊啊啊啊我天!

  钟远萤一个睁眼,猛地坐起来:“真的假的?是你没睡醒,还是沅尽工作室的团队睡着了?”

  “别说你,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贝珍佳不可置信地说,“她还不选总编,选了我这个小编辑,以至于我们总编的表情极其精彩。”

  “签的哪本?”钟远萤想了想说,“《俗冥》和《雾未》不是都和别的出版社签了吗?”

  贝珍佳喜极而泣:“签的是她的新书《长夜萤灯》。”

  这个钟远萤有印象,沅尽发过一条关于《长夜萤灯》的微博,只有几句简介,还没开始连载,就有不少出版社竞价要签,相关的话题很多,读者的期待值很高。

  贝珍佳声情并茂地说:“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

  “?”

  “被一张飞来的彩票糊脸,然后一夜暴富!”

  钟远萤像是礼尚往来一般,也问:“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

  贝珍佳:“鸡犬升天?”

  “请把那个老中医的联系方式推给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中医:“啊,桃花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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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春日冬雪消融之时,实验中学迎来了开学季。

  钟远萤同样结束假期,把各种教学汇报提交后,开始正式上课。

  初一初二共有两位美术老师,每人上十个班,一个星期有十节课。

  余穗美老师上初一,钟远萤上初二。

  这种不怎么用听,又不用试卷考试的课,学生都很喜欢。

  钟远萤有时会放点美术鉴赏的视频,大多会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一幅简单的山水画。

  为了不增加学生的课业负担,都会让他们当堂完成,下课交上来。

  不说能教会他们什么,一个星期才四十分钟,要想培养点兴趣出来都很难,钟远萤就尽量让学生在她的课堂上,多放松些心情。

  她偶尔还会结合一些心理学,让学生们开开脑洞。

  钟远萤站在讲台上说:“大家撕张草稿纸,在右上角写班级学号,这节课的安排是,前二十分钟大家画一幅画,画的要求只有两个,画一个人和一样你能想到的东西,后面二十分钟,我给大家分析一下画。”

  “好!!!”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应道,刚上完一节数学课,蔫了吧唧的,再上美术课,顿时如鱼得水,活跃起来。

  气氛过于放松,有些同学像小猴似的,在下面搞小动作,钟远萤在讲台上一目了然,也没点名戳破,就往过道里走,寻了几圈,目光扫向他们的稿纸。

  有些同学画得歪扭随意,有些同学则画得认真仔细。

  二十分钟一过,钟远萤抽了几张同学画好的画来分析,站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看看自己手里的画,人物往往象征一个人意识层面的自我,先看看你画的人是正面还是背影。”

  “是背影的话,说明你有某种逃避心理。”

  “再看人物画的大小,画得很大,说明你意识里的自我比较自信。”

  “大家看我手上这幅画,王稚馨还画了颗树,画有树的同学都注意了,树代表某种目标和想法,树上还画有果实的话,说明你期望有收获和成就。”

  这是一种绘画心理学,比较简单初级的,而且不够客观和准确,不过放在初中课堂上,权当一种放松游戏。

  教室再度热闹起来,你看看我的画,我再瞄瞄你的,讨论来闲聊去。

  “老师,我同桌画的是一个厕所,这有什么含义吗?”

  钟远萤:“他只是单纯地想上个厕所,让他去吧,快去快回。”

  “老师,那我这个呢?”

  钟远萤看了几眼,迟疑地问:“你画的是?”

  “羊驼啊,老师你怎么连羊驼都不认识。”

  “啊......”明明没有羊,只有坨状物。

  “老师,一把杀猪刀有什么含义吗?”

  “这个嘛......”

  这时候孩子的想象力特别丰富,没有被矩形辅助线之类东西的框住,能画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东西,许多还超出钟远萤的理解范围,更别说分析其中含义。

  到了下课时间,钟远萤敲了敲讲台:“每组的小组长把画纸收上来。”

  不少同学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说:“又要等到下周二了。”

  “同学们,下周见。”钟远萤拿起画纸离开二班教室,在走廊上遇到刚给初一上完美术课回来的余穗美。

  余穗美两手空着,瞥了眼她手里的画纸,“小钟啊,你的课上总是特别热闹,我在楼下都听到了。”

  语气有些调侃,谁都知道钟远萤是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之一,可能是年轻吧,容易和学生亲近,余穗美感觉自己怎么上,都调动不起氛围。

  “你怎么老是收他们的画,他们用草稿纸随意画的,也不太用心,转头就能扔了,你还专门收上来一个个看,写完评语再发下去,不是增加工作量么?”余穗美有些感慨钟远萤工作四年,仍旧像新上任的老师一样,有用不完的热情和耐心。

  “就因为收上来写评语,他们才会稍稍画得用心些,”钟远萤说,“而且他们既然画了,我当然也要用心地看看。”

  画时常能表达出作画人无意识的心境和情绪,她也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到他们的心情。

  四楼尽头有间小办公室,专门给美术音乐生物和地理老师办公所用。

  她们穿过学生下课闲聊打闹的走廊,进了那间办公室。

  钟远萤坐在自己的办公位,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就拿起刚才收上来的画纸看。

  当她看到变形蛋,独眼沙漠侠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忍着笑给他们写评语,还有一张画了个很奇怪的东西,她横看竖看都没看懂,才注意到小角的地方有个箭头标注文字——树叶精。

  “......”

  钟远萤拿起红笔写:下一次试试加上点树叶的茎脉会更加生动好看哦。

  拿起下一张画,钟远萤愣了下,画的是一幅漫画,画得很认真,笔触虽然稚嫩,但能看出一笔一画间描绘出来的喜爱之意。

  虽然没按她的要求画一个人加一个物,但能认真地画出自己想画的,让她感之动容。

  她看了眼右上角的班级和名字——初二二班董培川。

  钟远萤弯了弯唇,捏笔写:你画得很好,老师看好你。

  她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在放学前,她把画都批注完,让课代表发下去,才离开学校。

  刚回到家,钟远萤半躺在沙发上,接到了方怡帆的电话,“喂,帆姐,怎么了?”

  钟远萤大学那时找兼职的时候认识了方怡帆。

  方怡帆租下两层楼开美术兴趣班,就看准艺术烧钱的属性,以及家长都想让孩子培养一门特长的意愿。

  那时钟远萤带了几个小学的小班,方怡帆好说话又大方,给她的工资略高于市场价,钟远萤得以挣上不少学费和生活费,由此很是感激,毕业之后也偶尔回去帮她上课。

  “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方怡帆说,“我还开了个成人班,但阿枚怀孕待产不能做了,你能不能替她一段时间,钱可以多付,你看怎么样?”

  钟远萤刚开学那段时间比较忙,要上课要开各种会议,忙过那段时间倒也还好,“有空的,钱不用多给,和阿枚姐一样就行。”

  方怡帆放下心,笑了:“这次可多谢你了,回头得请你吃饭。”

  “认识这么久了,还客气,”钟远萤问,“课程怎么安排?”

  “一周三次课,每次三小时,”方怡帆也懒得客套,直接说道,“成人基础班,一个班30人,你根据你的时间排课,确定下来后,发到我微信。”

  “行,没问题。”

  挂了电话,钟远萤想了下,成人班还是排晚上吧,这样下班有时间的人多一些。

  定下周三周六和周日的晚上,钟远萤登微信,把消息发过去。

  Fan:妞儿够效率

  此地无萤:冷漠.jpg

  Fan:哈哈哈哈哈哈

  “......”

  方怡帆是个很神奇的人,什么表情包都能戳中笑点。

  钟远萤刚退出聊天对话框,恰好贝珍佳发来了消息:远萤,你知道吗,《长夜萤灯》今晚八点开始在微博连载。

  此地无萤:嗯?!

  增加:我也是刚知道,感觉沅尽太太有点操之过急,她还有两部漫画正在连载呢,一下三开吃得消么,如果不是她的风格无人模仿,我都快怀疑她找枪手带画的了。

  此地无萤:你不是她编辑吗,怎么也不过问一下?

  增加:圈重点,她有自己的工作室,不缺编辑,我只是出版她新书的图书策划编辑,哪能去干涉她。

  漫画出版社大多是签书,也会签一些画手,这些画手负责小说改画成漫画,或者是由编辑带,出一些自己的作品。

  此地无萤:你加了沅尽的联系方式没?

  增加:没,我都是和她的助理沟通,按照她现在连载至完结的时间,我要写策划案了,到时候把新书的进度排一排。

  此地无萤:那只能这样了,后面你一定得穷尽毕生之力把书做好。

  增加:知道了晓得了,你的心头肉嘛。

  结束聊天后,钟远萤登录微博,看到沅尽的最新微博确实是《长夜萤灯》的第一话,她细细看完后,当即点赞评论转发。

  时间还早,钟远萤翻看素描、速写和色彩的书籍,而后搜集素材和视频,制作讲课的PPT。

  ——

  周三那天,天暗得早,接近七点时夜幕已经降临,冷风中夹杂着银针细雨,被晚灯一照,好似淡黄色的毛绒,悠悠荡荡。

  钟远萤下地铁,找到方怡帆起名为“非凡艺术”的兴趣班。

  位置在一栋居民楼的一二层,非凡艺术这红底黄字的宣传报贴在墙上,旁边有一条小黑巷。

  这个地段还行,平日里许多人上学上班要经过这的,毕竟是私人的,外面看上去挺简陋,里面倒是被方怡帆重金装修过。

  钟远萤走进去,一楼是少儿或者中学的美术兴趣班,不会上到太晚,最后一个小班上完课,学生正在往外走,有些家长在外等着,走廊传来聊天走路的回声。

  等人走光,一个挽着头发的女人走出来,顺带锁上那个小班房间的门,正好看见准备上二楼的人,出声道:“诶?远萤。”

  钟远萤踩在两格台阶上,听见声音回头看去:“小晗姐,挺久没见了。”

  “是啊,帆姐说找人带一下成人班,我就知道会找你,”何小晗笑着说,“你十点钟下课对吧,到时你记得断电锁门就行,家里小孩还等着我,先走了啊。”

  钟远萤道谢过后,继续往二楼走。

  二楼有三间房还没装修开放,已开放的三间分别是成人班教室,杂物室,给老师用的休息室。

  钟远萤进入休息室把包放下,取出U盘就去往教室。

  由于周围都比较空旷安静,显得这个教室有些吵闹,钟远萤站在门口,看了眼手表,19点整,已经到了上课时间,只来了大半的人。

  没有讲台,她走到教室最前面的位置,有一个画架和一张单人桌,单人桌上备有HB铅笔、纸张、颜料、尺子和水粉笔这些绘画工具,其他人的也都一样,方便教学。

  钟远萤清了清嗓子:“大家晚上好——”

  话音骤然停顿,她一眼扫过去,注意到坐在窗边位置的人。

  是付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定是“偶遇”——作者用力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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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付烬?

  他怎么在这?!

  钟远萤愣了愣神,视线定格在窗边那处。

  夜色朦胧,窗玻璃照出冷白的光把细雨描成银线,付烬微低着眼,淡抿着唇,他冷恹的模样莫名与窗外冷寂之景相融,成了一幅和周围热闹相隔开的画。

  有三四个女人不断看向窗边的他,眼里俱是惊艳,前桌的成熟女人很是大胆,直接扭头问他要微信。

  他完全没有反应,又像冷眼旁观一切,如同一瓢冷水浇了别人的热情。

  画室里过于吵闹,有人用手机打游戏还外放声音,有人打电话正在唠叨家常,也有人前后左右的聊天搭话,各种声音汇成嗡嗡的嘈杂声,盖过了钟远萤刚才突然止住的话。

  钟远萤回过神来,敲了敲黑板,提高音量:“大家晚上好,请安静下来,开始上课了。”

  刚说完,又三三两两地来了几个人,他们不像真正的学生那样,迟到了会着急,他们慢慢走进教室,挑个座位也能旁若无人地看半天。

  钟远萤笑容不变:“希望下次大家能有些时间观念,毕竟每一分钟都是算钱的,来到这里,相信大家还是想抓紧时间学点东西的。”

  “还有请大家把手机调至静音。”她才说了几句话,期间就有不少短信电话提示音。

  挺多老师不愿教成人班,成年人随性惯了,毛病反而比学生还多,而且有些人年纪比老师还大,就有点端架子,没学生那么听话。

  不过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客套,面子也会给的。

  不多时安静下来,也没了手机提示音,钟远萤满意地点点头:“感谢大家配合,我姓钟,叫钟远萤。”

  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一个坐在后面的黄衣男人忽然说:“哟,老师你多少岁啊,看着这么年轻漂亮。”

  他的语气很不正经,眼神很黏腻,从进门开始钟远萤就感觉到这样的视线,不太舒服。

  钟远萤抬眼看去,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有吨位,是那种酒肉的虚胖感,那双鼠眼眯笑起来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不过钟远萤又不是小女孩,遇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不用太搭理这种人,越理他就越起劲。

  “好,咱们这个是基础班,”钟远萤拍了下手,召回大家的思绪,“我想知道谁之前有过一点美术基础的,举手我看一下。”

  在座的有二十七个人,只有两女一男举了手。

  其中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说:“老师,我中学学过一点素描,不知道算不算。”

  钟远萤点了点头:“算。”

  举手的男人是付烬,虽然他一直没抬眼,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但看样子还是有在听。

  其实钟远萤从见到他开始就觉得有点奇怪,这里又不是什么出名的兴趣班,又在位置比较偏的地方,没想到他在北棠市,更没想到他能来这。

  如果他有点基础,说明对美术还是有点感兴趣,这么一来报个美术兴趣班好像也说得过去。

  “看来大多数人是没有基础的,那我从最基本的讲起,学过的人就当是在复习一遍。”

  钟远萤打开画室电脑,把U盘插入,将投影屏也打开,“铅笔用于打草稿,笔芯太硬的话纸张容易出现刮痕,太软的话纸面就容易被弄脏,所以选HB或者4B的铅笔最佳。”

  “画画的执笔方式总体来说有这三种。”

  钟远萤点开PPT,而后拿起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前排可以看我示范,后排看不清的可以看PPT。如果想要画出物体细小的部位或者需要细节刻画的地方,都可以像这样把笔尖立起来。”

  “如果想快速且均匀的大面积填充颜色,可以这些斜着捏笔......”

  钟远萤花了近一个小时讲解绘画工具的用法,而后开始让大家练线条。

  她在黑板上示范弧线、斜线、直线、密线和疏线的画法,“大家试着画一下,这些基本线条掌握好,才能为后面的画面构造打基础。”

  “学画画得需要很多的耐心,大家有问题可以叫我。”

  每个人的理解能力、动手能力和审美水平都不同,所以在画画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时常也会有所不同,她在上面光讲没用,还是得去具体地看,仔细指导,这才是专开兴趣班的意义所在。

  在学校时间短,学生多,顾及不到每个人。

  不过这会儿大家都还没怎么熟,碍于某种面子,有些人有了问题也没出声问。

  钟远萤经过看见,会耐心地说:“你这样执笔太‘空’了,线条就容易抖,试试看这样。”

  钟远萤手把手教一个年轻女人纠正握笔姿势。

  一来二去大家发现她好说话,又有耐心,就小钟老师地叫她过来帮忙看看。

  那个黄衣男人也叫道:“哎,老师你帮我看看,我这笔啊,怎么握都不对。”

  毕竟他也是交了钱来上课的,钟远萤也不可能彻底无视他,走过去一看就发现他根本没听课。

  她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又给他演示正确的握笔姿势。

  铅色的笔衬得葱白纤细的手指十分好看。

  黄衣男人咧了下嘴,伸手摸了下钟远萤的手背。

  钟远萤松开笔,抽回手,面色不变,起了一身恶寒,见他一脸装模作样毫不知情的样子,她抿了抿唇,直接走开。

  后面他又叫了两次,没得到回应,干脆咬着腮帮子玩起手机,实则是调出录像功能,拍钟远萤。

  她今天穿了件宽领的浅棕色毛衣,略微俯身给人画线条时,会露出大片嫩白的皮肤,白净娇嫩得晃眼,尤其是从颈脖和锁骨姣好的线条,浑然天成。

  “老师。”一道低磁冷冽的声音响起。

  钟远萤抬起头,撞入付烬那道冷沉的视线里。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叫过两三次她,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叫她。

  那两个字配上他的声音,有种禁欲之感,莫名让她耳热。

  她直起身来走到付烬旁边,看看他出现了什么问题,结果这一看,就看到堪比龙卷风过境的画面。

  “......”

  糟糕成一团,好吧,简直不能用糟糕形容。

  只是练五种线条能画成这个样子也是绝了,就像无数卡车碾过石路,留下纵横交错的沙石。

  说好的美术基础在哪里?!

  钟远萤神情复杂,欲言又止,感觉不是出在绘画的问题上,只好从另一个方面说:“画画得心静。”

  所以你今晚是很烦吗,钟远萤看着断掉的铅笔头和几乎被画穿的纸张,心说。

  她的注意力从画面上抽出来,放在他身上,这么一近看,发现他状态不太好。

  于上次过年见面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他更瘦削了,面色苍郁,眼睛有些许血丝,唇形好看却淡而无色。

  从美术更严苛的审美视角来说,他依旧美得动人心魄,像被精心打磨出的艺术品。

  只是钟远萤没头没尾地冒出一个想法,他在熬枯自己的身体,像在点灯油一样,等待灯火燃尽,然后无声断息。

  这样的想法很奇怪,她很快停止胡思乱想。

  付烬视线落在她手上,缓声说:“老师,其实我没有基础,你再从头给我讲讲?”

  “好,这回要静下心来用心听。”钟远萤又仔细耐心地从头说了一遍。

  远处的黄衣男人举着手机,见钟远萤半天不动,不爽地啧了声。

  隔着太多人,他再怎么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偷拍。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点开相册,里面有不少女人的照片,越是对比,越是让他觉得这个老师好看出挑。

  距离远就远,拍几张背影也行,他换了个坐姿,把手机卡在画架上,对准钟远萤的方向。

  而就在此时,她旁边的男人懒散地往椅背靠了靠,侧过头,眸光冰冷地睥睨着他。

  那种视若死物,毫无温度的视线令黄衣男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黄茂钱僵着脸,把手机放下,每每再看向钟远萤时,就会对上那道森冷的眸光,一来二去,他老实下来。

  没了乐趣,黄茂钱小半节课上得兴致缺缺,要不是家里给他找对象,对外说他有特长,他琢磨着要不是画画轻松点,才懒得来报这个班,没想到这的老师这么漂亮,勾得他不上不下,心猿意马。

  下课的时候,几个女人围着钟远萤聊了几句天,黄茂钱见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也在,哼了声,离开了教室。

  付烬抬了抬眼睫,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钟远萤,而后起身下楼。

  外面的路灯坏了两盏,一些路段显得昏黑,只剩些轮廓模糊的剪影。

  付烬拿出手机拍下那两盏坏的路灯,刚把消息发出去,余光瞥见旁边小巷里晃动的人影。

  黄茂钱还没走,因为他猜想钟远萤最后才走。

  连个手都不给摸,这种看起来矜持的女人只有收拾贴服了,才懂得听话。

  “宝贝儿,快下来吧,我可等不及了。”

  黄茂钱嘿笑两声,忽然眼前出现一个黑影,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掐住脖子,一把砸在墙上。

  喉间空气骤然减少,黄茂钱满脸憋红,艰难地喘气,看着眼前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男人,发出破碎含糊的骂声:“你他妈.......”

  小巷里有许多老化的电线,被积下的灰尘盖住原来的颜色,因为少有人来维修,他们头上有条电线不时发出呲啦的声响,冒出些许电火花。

  黄茂钱看清这个面无表情,眼底却满是阴翳的男人,一边犯怵,一边掰他的手,而对方纹丝不动,一副要把他弄死在这逼仄角落的架势。

  妈的,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黄茂钱抬手就往他腹部砸去,谁知付烬反手就把他的脸摁进旁边的垃圾堆里,声音冷得掺了冰:“物以类聚。”

  铁桶垃圾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垃圾倾倒出来,酸臭腐烂的气味在阴湿的巷道中弥漫。

  想起那双白皙的手,付烬视线下睨,一脚踩在黄茂钱的手背上,令人牙酸的断骨声响起,接着是黄钱茂凄厉的惨叫声。

  付烬恍若未闻,抬起另一个拳头,要往他身上落,然而就在一瞬间,他突然停住了动作。

  好似一台机器少了某个零部件无法运转,付烬停了几秒,神色有片刻恍惚,仿若忆起了什么,慢慢地收回了手。

  ......

  钟远萤等人都走完之后,简单收拾下东西,把门窗都锁好,断了电源,走出这栋楼房。

  她听见旁边巷道传来的动静,拐过去一看,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

  昏暗肮脏的小巷里,湿冷,恶臭,黄衣男人倒在垃圾堆里,捂住喉咙,痛苦地干呕。

  另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一步步走出来,光与影交替落在他的脸侧。

  付烬在距离她的三米处站定。

  那处正好有一盏微亮的晚灯,他处在橙黄的光圈里,轮廓都带着浅橙色,可整个人都显得很是冷郁。

  在雨雾下,他的发梢湿漉,睫羽上也落了细小的水珠。

  钟远萤把伞稍抬一些,朝他走去。

  “付烬?”

  付烬眼睫轻颤,瞳孔微微一缩,整个人恍惚得好似堕入噩梦深处。

  “我错了。”他艰涩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7 20:21:32~2020-04-28 21:0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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