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菱青从茶厅走出来,蹙起眉心,“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

  无形给钟远萤施加太多压力,她本就心思敏感,有可能负担不起这种强烈的感情,而再次退缩逃避。

  特别是她在这方面还有心理阴影。

  如果不是这样,付烬也不会什么都瞒着。

  “总归要试试,”斐悦然说,“与其让她永远停滞不前,不如推她迈出一步,这样对她和付烬都好。”

  “不管她是不是抱着歉疚同情的心理,但好歹也开始正面去面对感情这件事了。”

  “再说了,付烬那孩子虽然也笨拙,有很多外界的规则和事情弄不明白,大概率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恣意生活,但他与何钦洋那些人不同,他的感情纯粹又执着,永远不会伤害远萤,她迟早会相信这点。”

  “菱青,”斐悦然笑笑抬头,“你觉不觉得,这两个孩子既像似,又互补。”

  ——

  钟远萤出了别墅,走在鹅卵石的路上,经过两侧的花圃园子,在馥郁的花香中,隐约闻到些许青橘的味道。

  她脚步一顿,转而打开半米高的铁栅栏,走进去。

  十几年前,她和付烬种下的柑子树差不多有两米高,树干有人的大腿粗了。

  那时她的想法很简单,觉得吃完水果,把种子埋入泥土里,等长出果树,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水果吃。

  她种过桃子、西瓜、柑子和葡萄等等,不管季节,不讲方法,把种子扔到泥土里了事。

  种得最多的当然是西瓜,可它们每每长出白色的细茎和两瓣嫩芽就会死掉。

  付菱青暗中叫园丁大叔帮忙,才勉强让她种活一颗柑子树。

  柑子树只长到一节小手臂的高度时,她拿着小铲子,付烬拿着塑料小花洒,一个松土,一个浇水。

  她对付烬说:“把许愿瓶埋这颗树下,到了将来,愿望一定会实现。”

  .....

  钟远萤想到这里,突然想将以前埋的许愿瓶挖出来看看,回顾一下自己当年的幼稚行为。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始刨土。

  轻风吹过,树叶作响,几片叶子飘悠落下,树梢间零星可见青黄的柑子,像是绿色背景下随意点涂的油彩。

  从树叶间渗漏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她白色的鞋边粘上不少泥土,手上也是。

  钟远萤费力地将许愿瓶扒拉出来,拧开盖子,倒出里面的纸条。

  粉红色的两张纸条,一张写的是希望妈妈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开心快乐,另一张写的是想成为漫画家。

  她看完后,抿唇许久,将漫画家的那张纸条抽出,只将第一张纸条塞回许愿瓶。

  她打算重新埋好许愿瓶,正将坑继续挖深的时候,钥匙尖端戳到玻璃制品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

  钟远萤动作顿了顿,将那一处的土全部刨开,露出另一个许愿瓶。

  付烬的?

  可她没见他埋过,她两次埋许愿瓶,他都只是在旁边看。

  钟远萤犹豫几下,终于拿起那个许愿瓶,慢慢地打开。

  倒出里面的三张淡蓝色纸条。

  ——做她的洋娃娃。

  ——成为她的影子。

  ——每天想见到她。

  字迹从稚嫩到内敛沉稳,唯一不变的是一笔一划都格外认真,透露出炽热又卑微的情感。

  钟远萤在斐悦然面前忍住的酸热再次从心底冒起,视线变得模糊。

  恰在此时风声涌动,枝叶簌簌响起的声音盖过细碎的呜咽,透明的泪水悄悄没入泥土里。

  ......

  ——

  离开付家别墅的范围,钟远萤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觉走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在幼时的记忆里,此处是废弃拆掉的幼儿园,还有一片很大的沙坑,是她和贝珍佳发现的“秘密基地”,也是付烬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地方。

  如今幼儿园彻底消失,沙坑也被填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两栋五六层楼高的民房。

  钟远萤看了良久,心头略有空落地离开。

  她打车到郊区外,来到塬山墓地。

  看守墓地的是位接近六十岁,佝偻着背,有一只眼睛失明的阿爷。

  他脾气古怪,不喜欢和人说话,但人其实很不错。

  阿爷坐在破旧掉色的木椅上,身后有间大木屋,里面都是用木头搭起来类似于货架的四层架子,上面摆满骨灰罐。

  哪怕塬山墓地又小又偏僻,但土地到底有限,要买墓地是有些贵的,一些人暂时有事或者没凑够钱,会交两万块的保管金,让阿爷暂放在屋子里保管一年。

  一年内取骨灰罐下葬可退回一万块,要是一年过后还不取,一万的定金概不退还,骨灰罐也不代保管,直接扔荒山野岭处理掉,这是这片郊区墓地统一的规矩。

  大多数人寄放之后,就懒得管了,反正已经花了钱,也算对得起逝者,亦或是钱太少日子忙,便将下葬之事抛之脑后。

  阿爷对逝者怀着尊重,怎么也不肯将骨灰随意处理掉,木架子上便摆满三五年,甚至十几年前的骨灰罐,他还经常给它们擦去灰尘。

  钟历高当初也是如此,交了两万块保管金就置之不理,过了九年,准备上大学的钟远萤才知道这件事,她问付菱青借十五万,为孟梅娟买墓入葬,到毕业后工作两年才还上。

  好在阿爷没扔掉孟梅娟的骨灰,不然母亲不能入土为安的事,将在钟远萤心底留下永久的伤痛。

  钟远萤一手抱花,另一只手将买好的水果酒烟递给阿爷。

  阿爷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起身进了木屋,“砰”地关上门。

  她将东西放在他刚才坐着的木椅上,轻声说:“阿爷,谢谢您。”

  她缓步走进墓地,来到孟梅娟的石碑面前。

  墓地很有讲究,听说太偏了风水不好,容易被恶鬼闹得不安宁,当初刚刚成年的她,已是尽最大能力,买下最好的墓。

  钟远萤抬眼看见周围的墓碑或多或少都生出杂草青苔,孟梅娟的却干净如初。

  阿爷到底面硬心软,不时会帮她打扫孟梅娟的墓碑。

  钟远萤上一炷香,将花放在碑前,和以往一样,随口聊起生活琐事:“妈妈,我现在当美术老师,真心感觉挺好的,那些小鬼头都很喜欢我,上课是闹腾了点,但也怪可爱的......”

  说到最后,天彻底暗下来,远远处阿爷的木屋漏出淡黄的光线。

  入目所及只能看见影影幢幢静默的冰冷墓碑,以及朦胧轮廓只剩暗影的树林。

  夹杂萧条荒凉的晚风吹过,待风停时,她低缓地说:“妈妈,有个人为我做了很多傻事。”

  “我是不是......”

  “该勇敢一点。”

  ——

  接连五个月,付烬都没有出现。

  学生结束了一学期,放完暑假回来,办完运动会,已是入了秋。

  期间钟远萤无数次询问消息,都没得到有用信息,好在《长夜萤灯》重新连载,看样子他所有好转。

  一天夜晚,冷瑟的秋雨下个不停,风也染上湿意,所到之处俱是湿寒。

  钟远萤泡杯热咖啡,准备连夜将一份报告赶出来。

  恰在此时,门铃响起。

  “谁啊?”她趿着拖鞋,去瞥了眼门后的猫眼。

  待看清是谁,闲散的动作瞬间顿住。

  她立刻打开门,终于看见许久未出现的人。

  付烬站在门边,似乎又清瘦不少,发梢湿漉,眼睫上有细小的水珠,漆黑的眼眸也像浸润过水光般,显得剔透。

  大概是怕她立即关上门,付烬连忙开口:“我那天没克制住,以后不会了,阿萤别生气。”

  “《长夜萤灯》的连载进度我都补齐了,我还画了很多你喜欢的签名画。”他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上百张的画纸递给她。

  因为紧张,他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你以后和林辰彦交往的话......还可以来看我画画吗......”

  他垂了垂眼,低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钟远萤:“当然可以,回忆重逢,我们的碰头暗号是?”

  付烬被迫营业:“......2020524”

  作者一拍大腿:“今天的日期?怎么搞得这么随便,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

  一大片回忆杀过后,前情提示一下哈。

  高中同学聚会过后,林辰彦送阿萤回家,抱完她以后see goodbye,结果被阿烬看见。

  阿烬以为阿萤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喜欢林辰彦,怎么回事喃,好气气哦!扬言是不是只有死在她面前,才能在她心里留下痕迹,结果发现人喝醉没意识了,委委屈屈小媳妇状先把阿萤抱回家,才跑掉治病。

  期间阿萤就回忆杀了嘛,阿烬恢复了些,就跑上门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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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长夜萤灯03

  “你以后和林辰彦交往的话......还可以来看我画画吗......”

  怕钟远萤一口回绝, 没有商量的余地,付烬又连忙补充:“你想看什么, 我都给你画。”

  根本没有办法。

  他想见她。

  付烬的底线越放越低, 或者说对于钟远萤, 他本就没有底线。

  钟远萤潜意识深处的恐惧阴影如银针般, 细细密密地往外冒,扎得神经隐隐发疼。

  她张了张口, 想说的话在胸口千转百回,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似有无形障碍压制着, 难以破冰而出。

  知道付烬浓烈炽热的感情,她再次出现十八岁那年的慌张逃避之感, 这种感觉无孔不入地扰乱她的理智。

  如果她现在还做不到大步向前迈的话, 起码不要后退。

  付烬慢慢垂下头,面色一点点褪尽,好似被判了死刑, 声控灯灭掉后, 他陷入黑暗中,如同此刻的情绪, 无限下坠至深渊。

  唯一一道光线从门缝边照出, 斜斜地在他们之间划开分界线,像是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

  “付烬。”钟远萤缓缓开口。

  付烬呼吸猛地一窒,像有只大手用力攥紧心脏,挤压得生疼。

  钟远萤:“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林辰彦和何钦洋。”

  付烬胸膛起伏, 仿佛那只大手蓦然松开,鲜血猛烈地回流心脏,冲击得呼吸开始发颤。

  须臾。

  她轻声说:“对不起。”为你受过的伤害,流过的眼泪,隐忍的情绪。

  “不管发生过什么。”没头没尾的道歉,他却听懂了。

  付烬迈过那条光线走向她,“你永远不必向我道歉。”

  他的世界里本就没有对与错,也没有付出和亏欠。

  只要有她。

  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

  ——

  浴室里传来花洒淋水的声音,钟远萤将他的衣物放入洗衣机之后,去厨房煮姜糖水。

  夜晚十一点半,老小区周围的便利店和小超市都已关门,付烬淋了雨,而她这里没有男士换洗的衣物。

  只好让付烬洗好澡后,去她床上躺好盖好。

  付烬迟疑地说:“这样不太好,我裹浴巾到客厅沙发就行。”

  “没有浴巾。”因为她洗完澡都直接套睡裙。

  “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吧,虽然现在打不到车,徐子束太忙没空来接我......”

  此时车子停在小区外面的徐子束:“祖宗磨磨蹭蹭半天干什么呢,不是说给个画稿就回吗?”

  最后付烬还是乖乖洗完澡,爬上钟远萤的床,抱腿坐着,浅蓝色碎花被子环到胸口。

  熟悉的气息让他贪恋许久,这是她日夜睡过的地方,仅是这一点,足以让他血液都灼热起来。

  “洗好了。”付烬扬声说道。

  钟远萤拿着一杯姜糖水走进卧室,对上付烬的笑容,又是那种机械精准的笑,刻意迎着她的喜好。

  她捏紧杯子,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喜欢林辰彦。”所以这个人笑成什么样都和她没关系。

  付烬听明白她的意思,笑弧收敛,低下眼,垂了头,下巴搭在盖着双膝的被子上。

  如果她不喜欢林辰彦那样的,那他就没有模板对照,不知道该如何讨她欢喜,欢喜到会时常多看他一眼。

  他看起来很沮丧,钟远萤没猜透他此时的想法,只好转移话题:“你是偷跑出来的?”

  “其实我已经好了很多。”所以能趁陈明葛没注意,大半夜跑来。

  “吃过药了么?”

  “嗯。”要不然他还躲在柜子里出不来,这种药有兴奋的作用,能暂时调节出“好”的状态。

  钟远萤也能感觉出他的状态和以往不一样,那种冷沉的感觉没有了,显得更乖更听话,平时内敛克制不会说出口的话,现在都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就以他之前拒绝进入她的卧室画画来说,他今晚必不会留下来过夜。

  钟远萤将姜糖水放在桌上,抬眼看见他湿漉发梢的水,流过修长冷白的颈脖,划过凹凸有致的锁骨。

  接近零点的夜里,静谧如潮水般没入房间,无形放大人的五感感知,似有炭火在熨烫空气,秋风吹入窗缝,被烘热成暧昧流转的气氛。

  一种少年感糅合性感的矛盾美感冲击她的视觉。

  钟远萤有种干燥悸乱的感觉,连忙错开视线。

  拉开床头柜给他拿吹风机,才想起前面她吹完随手扔到床上,应该在床边,这么想着,她仍旧瞥开视线不敢看他,不紧不慢靠近床边,却被落下来的吹风机线绊了绊,步子一歪,膝盖磕到床沿,整个人往床上倒去。

  付烬手疾眼快,想抬手扶她,没想到正是这个姿势,让她压在他身上,手抵在他腰腹。

  他猝不及防,敏感得腰线收紧,低低地“嗯”了一声,沙哑至极。

  原本待在她被子里就浑身血管发胀发热,这一下心跳更是鼓噪得贴着耳膜。

  隔着一层薄被,钟远萤感觉到他全身僵硬,他脸红了,埋在她的颈窝不肯抬头,湿漉的发梢和滚烫的鼻息一同落在她的颈侧。

  钟远萤喉间发干,也僵住了身子。

  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他小小声地说:“有些精神病药会影响性功能,我会快点好起来,然后断药......”

  “所以现在......暂时还不行......”

  他越说越小声,像是极度不好意思。

  钟远萤:“......”

  不是,就算你现在行,我也不是很行的样子。

  主要是这种场景太像古代地主老爷娶回一个小媳妇,新婚之夜一脸猴急,结果小媳妇红着脸说,来了月事,不太行呢。

  “............”

  她的视线微垂,看到付烬肩宽腰窄的后背,背脊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从肩胛骨直至腰部的线条利落流畅。

  只是他太过清瘦,远比穿衣的样子瘦得多。

  她想起视频里瘦得脱相的他,眼眶瞬间发酸。

  “付烬,”她忍住哽意,“你太瘦了,以后不要这么瘦了,好不好?”

  付烬微微抬起头,贴近她的耳畔,认真说:“好,都听你的。”

  ——

  吹风机“嗡嗡”地响起。

  窗玻璃映出她站在床边给他吹头发,他低头坐着的图景。

  她的手指穿过他的碎发,暖风醺热他的心绪,付烬眉眼舒展起来,唇角弯起弧度。

  钟远萤关掉吹风机,另一只手还没收回来,付烬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幅度很小,像某种讨好人心的小动物。

  她忍不住放柔声线:“好好休息。”

  见她收好吹风机,要往屋外走,付烬愣了下:“你呢?”

  “我睡沙发。”唯一可以一起睡过夜的好友贝珍佳在北棠市有房,钟远萤这里极少有人来做客,所以租的房只有一卧一厅一厨一卫。

  大小刚合适,她一人也住惯了。

  小少爷不同意:“我睡沙发。”

  钟远萤没打算和他商量,直接把他摁在床上,用哄人的语气说:“我们阿烬要听话。”

  从没听她这样对他说话,付烬心软得发胀,顷刻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乖乖躺在床上不动了。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漆黑好看的眼睛,眨了眨眼,恋恋不舍地央求道:“阿萤,你再说一遍。”

  像是一只小熊围在蜜罐旁边,眼眸晶亮,又舍不得偷吃。

  钟远萤连说了三遍,他才心满意足。

  待她出去合上门,付烬拿出手机给徐子束发消息,而后将手机往床头柜一扔,整个人埋入被子里。

  属于她的气息包裹着他,轻而易举地化作情愫让他悸动。

  他眼尾稍扬,不可抑制地低低笑出声。

  今夜美好得恍若假象。

  但明明,他没有吃叶陀罗碱。

  ——

  祖宗:【可滚,明早六点来。】

  小区外收到短信的徐子束惊住了:“不是吧,祖宗这么效率的吗?直接上垒?!”

  所以把自己搞得凄凄惨惨,像流浪狗一样求人收留,就能让女人留他下来过夜?

  这种操作刷新徐子束的认知。

  过了会儿,他缓缓神,又想到一件事,不由得操心起来。

  “祖宗吃药跟吃饭似的,那蔫了吧唧的身体到底行不行,第一次没表现好会不会留下啥阴影......”

  ......

  夜色漆沉,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划过窗玻璃,留下斑驳的水痕。

  钟远萤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听着远近朦胧的雨声毫无睡意。

  回忆她和付烬的过往,她实在没法转变得这么快,也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样爱得那么直接,融化保护自己的坚冰外壳,仍需时间。

  但她一定会慢慢走向他。

  不知过了多久,钟远萤听到些许细微的动静,正想有所反应,感觉到是付烬靠近过来,便没了动作。

  付烬轻手轻脚将她抱回卧室的床上,隔着被子轻轻拥住她。

  钟远萤背脊发僵,不敢动弹,心跳又麻又乱,好在他低头亲吻她的发梢,便没了下一步动作。

  她心神渐渐放松,又因为他的怀抱,莫名心安地出现困意,最后睡了过去。

  满心欢喜的人在怀中,不可能没有亲昵的想法,但付烬知道,这次越线过度,就没有下次了。

  如果那个暑假他控制住,也许能和她上同所大学。

  付烬垂眼静静看她,一夜未眠,直至清晨第一缕天光落在窗台,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眉眼。

  “阿萤,你是在可怜我。”

  她的反应及心理活动,付烬基本都能摸透,不用过多猜想,就知道斐悦然跟她说了些事,为的是让她以同情怜悯的“救世主”心态拯救他这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

  这是他最不想出现的情况。

  他心甘情愿的付出,不该成为逼她向前的压力。

  但他太过卑劣,昨晚尝到甜头后,心底阴暗处疯长出更多贪婪的妄念。

  理智难以回笼,只想耽溺其中。

  “阿萤。”他艰涩地说。

  “不要只可怜我这一次。”

  “能不能可怜我这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以徐子束的视角,一直觉得祖宗非常弱鸡,自己一个拳头下去能死十个付烬(。

  直到有一天,徐子束被主角光环抡进墙里十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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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长夜萤灯04

  暗沉的夜色渐褪, 微亮的天光透露朦胧的青灰,城市尚未苏醒, 冷瑟的街头, 晚灯橙黄的灯光洒落满地。

  徐子束打个哈气, 将车停稳在小区门口, 惺忪地眯起眼,看向门口。

  保安亭里值班的瘦保安起身去接热水, 胖保安靠着椅背,伸长腿,两手笼在一起, 头歪向一边,发出鼾声。

  门口有盏灯光冷白的路灯。

  不多时, 出现一道被灯光投射在地面上的人影, 一步步靠近车子。

  待人上车,靠着后座椅背,徐子束看清他冷恹的神情, 便问:“药效过了?”

  也难怪他急着离开, 怕钟远萤看出他状态不好。

  付烬仰着头,手背压在眉骨上, 没说话。

  徐子束递过去一瓶水, “昨天你没吃什么东西,大概只能干呕,喝点水缓解下。”

  等付烬接过水喝两口,徐子束才发动车子, 平稳运行入车道。

  ——

  左右两侧花圃的植株尚且浸润在黎明的寂静中,付家别墅里早早聒声噪起。

  张姨边听着两位医生吵架,边准备早餐。

  陈明葛:“谁让你给他开那药?副作用多大,把身体搞坏,还治什么治。”

  斐悦然细眉一竖:“你以为我是你啊,会乱开药。”

  “我什么时候乱开过药?”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懒得说。”

  “行,现在给你个机会说清楚。”

  张姨无奈摇头,把早餐端上桌,“陈医生,斐医生,可以用早餐了。”

  两人暂时熄火,表面平和地用完早餐,而后继续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