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她喜欢这些孩子,也喜欢这份工作。

  钟远萤上车的时候,那些孩子还依依不舍地道别:“小钟老师再见!”

  车子平稳行驶汇入车道。

  钟远萤从包里拿出一支红笔和一沓草稿纸,“付烬你看,这些是我刚刚上课叫他们画的课堂练习。”

  “你猜,我教他们画了什么?”

  付烬接过,扫了几眼,“花。”

  “什么花?”钟远萤笑眯眯地说,“给你三次机会,答对的话有奖励。”

  她凑近他的耳畔,压低声音:“奖励你定,什么都可以哦。”

  小少爷一改漫不经心的姿态,拿出比高考还认真万倍的精神,认真看了眼,说:“玫瑰。”

  “不对。”

  他又多看了几张草稿纸,对比一番,用出学神归纳共同点的能力,“茉莉。”

  “错,”钟远萤故意露出遗憾的表情,“付同学还有一次机会了呢。”

  “......”

  徐子束边开车边往后看,不免为初次露出求胜欲的付烬捏一把汗。

  在学业和事业上难逢敌手的小少爷,终于遇到毕生难题。

  静默许久。

  付烬谨慎地看完每一张画,才说:“雏菊。”

  “哈哈哈哈错啦!”

  钟远萤再也忍不住了,仰头后靠,笑得不行。

  好半天缓过来,她用指弯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是牡丹。”

  付烬:“......”

  粉丝们永远想象不到,沅尽也有惨遭滑铁卢的高光时刻。

  徐子束把着方向盘,一时没忍住,“鹅鹅鹅”笑了半天,如果不是付烬斜睨过来,他可能会笑岔气。

  看着付烬面无表情的脸,钟远萤忍笑顺毛:“付同学这次不要灰心丧气,以后还有机会,请再接再厉。”

  他好像很喜欢“以后”这两个字,每每提及,眸光会有些许星亮。

  “最后一节课,这些孩子躁动不少,想吃饭的,想快点放学回家的,静不下心来听课画画。”

  “我在黑板上示范的牡丹,这帮熊孩子给画成什么样,知名漫画大师都猜不出来,你说对不对沅尽太太?”

  付烬:“............”

  没人能开小少爷的玩笑,徐子束没敢再回头看,如果是别人,他会在心里默默点蜡,换成钟远萤,他只想点赞。

  钟远萤边拿起红笔给这些纸上的画写评语,边和付烬闲聊在学校里面的事,“今天听一班的赵老师说,他们班发现一对早恋的,叫了家长,现在的孩子挺早熟,我们初中那会儿,好像没有。”

  付烬安静地听她说话,这种熟悉感让他忆起学生时期,心里最喜欢的时刻便是和钟远萤放学一起回家。

  早上她起床和午睡过后,路上还在半睡半醒状态,不太说话,到了放学坐车回去,她便和他闲聊起今天的所见所闻,都是些平淡如水的事,但经过她一说,付烬就觉得漫长的日子都变得鲜活起来。

  她永远语气轻快地说着或开心或琐碎的小事,从来不说烦闷难过的心情,看见极端的天气,也只会说:“瞧,那道闪电好大,差点把天劈开,还挺奇特,能见到的人或许是得到了老天的青睐呢。”

  车窗外回家的路景总是像似,四季冷暖交替变化,一年又一年,都是她在说,他大多在听。

  他那时还没注意到,自己从她身上得到多少有关于开心的情绪。

  他自我封闭的世界,单调枯燥又乏味,也因为她,他开始关注身外的世界,记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不经意间会留意,她说的梧桐树叶像扇子,银杏树叶像蝴蝶,三月迎春花,九月桂花香。

  在他的意识里,原本只有树和花的概念,如一段文字,黑白又刻板,她提及之后,这些事物像被描绘了色彩,变成鲜明清晰。

  这些是她给他带来的声色世界。

  所以他期待以后,有她的以后。

  钟远萤对所教的学生都很了解,挑了几张画递给付烬,“这几个孩子可喜欢你了,你装作是我,给他们写点评语吧。”

  说到这,她想到什么,又笑着说:“他们做梦要是梦见沅尽给他们写评语,估计得乐醒。”

  付烬从小给她写作业,字迹模仿得她都辨认不出。

  付烬接过笔,三两下写完。

  “这么快?”钟远萤手机还没点两下,接过稿纸一看,评语有“丑”“不行”“难看”“什么”“还行”之类。

  “......”钟远萤真诚发问,“你是不是想离间我和学生们的师生关系?”

  她仔细看了看付烬评价还算高的那张稿纸,名字叫董培川的学生画的,他从来不听钟远萤上课讲什么,自顾自画一张漫画图,然后交上来。

  钟远萤抽出那张稿纸给付烬再看一眼,“我觉得这孩子挺有灵气和天赋的,你觉得呢?”

  付烬垂眸,而后颔首。

  车子转了一个弯道,继续上前行驶。

  徐子束不时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上几眼。

  小雪今早停了,路面有些湿滑,细雪似糖霜点缀枝丫,天空浅蓝,阳光穿透轻薄的云层。

  后面的两个人靠得很近,言语举止间俱是熟悉的亲密。

  “这学生画个花,怎么看着好像画怪兽,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评什么了,要不然你在这个怪兽的旁边,画个奥特曼吧。”

  “好。”

  冬日的暖阳透过明净的玻璃,落在他们的脸侧和手上。

  一个笑眼弯弯,轻快地说着话,另一个眸光微亮,唇角稍弯地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付小烬虽然吃辣条,穿秋裤,但依旧是个美人呢!(感谢钟老师的栽培)

  哈哈哈哈怎么回事,我的男主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以后我回头看会不会笑死哦。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粥粥今天吃啥呢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粥粥今天吃啥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汪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粥粥今天吃啥呢 12瓶;辞故 5瓶;大大大大大大猫 1瓶

第42章 长夜萤灯11

  因为洋房里的摄像头都被拆掉, 斐悦然无法时刻观察付烬的状况,就让钟远萤每天给她发微信, 报备付烬一天的情况。

  他的情绪变化, 出现哪些新的举动, 画了什么画, 在画室里待过几个小时,睡觉多久, 吃饭多少等等,事无巨细都得描述一遍。

  所以钟远萤将用手帮付烬的那件事,也告知了斐悦然。

  斐悦然打来电话问:“什么情况?”

  语气有些严肃, 钟远萤紧张起来:“就隔着裤子碰了会儿。”

  “多久。”

  回想起付烬快感达不到,表情欢愉又痛苦, 似乎低喘声仍回荡在耳边, 钟远萤忍着脸热,轻咳一声:“三五分钟这样。”

  斐悦然:“有没有射——”

  “没有。”钟远萤急急地说。

  主要是付烬太顾及她的感受,也不用她来做什么, 他自己顶蹭一会儿, 就松开她的手,还讨好地轻吻她的脸和颈脖, 而后拿湿纸巾擦拭她的手, 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难受的感觉?”

  瞄着钟远萤的神色,又听到她说没有,他才松了口气,仍心有余悸地说:“以后不管到哪一步, 只要你不舒服,我就停下。”

  将所有的主导权都给她。

  钟远萤不太放心:“这样没什么问题吧?”

  “这种程度到没事,”斐悦然说,“不过你们又不急于一时,以后想要孩子,这方面得注意点。”

  “再准备一个星期,看他的身体状态如何,就可以开始进入减药阶段了。”

  说到这,斐悦然忍不住轻轻一叹:“远萤,和心理有问题的人谈恋爱不比得正常人,等他有了减药反应,情绪变化会很大,很容易出现负面心理,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

  “就算他以后好了,长时间的心理疾病已经给他留下了影响,比如说自卑,这和他的家境,他自身的能力外貌无关,付家有权有势,付烬长相和能力出众,依旧无法消除这种潜在的情绪。”

  “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永远将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需要你给出更多的耐心和信心,才能一点点地克服。”

  所以和付烬恋爱,不是说想谈就谈,他根本玩不起。

  “没关系的,”钟远萤说,“谁没有缺点,我还自私又敏感呢。”

  斐悦然心里感慨,这孩子远比想象中的柔软坚韧,唯一一个在心理上不把付烬当病人的人,自从决定和付烬在一起,她就没有过犹豫,全然接受付烬的一切,无论好与坏。

  这些才是付烬最需要的。

  ——

  “在干什么?”

  付烬看见钟远萤打开药柜,挪来一个小矮木桌,坐在地毯上,正在弄些什么东西。

  他曲腿坐在旁边看,见她剪裁出二十一张半个手掌大的正方形白纸,再拿笔在纸上标注日期和早中晚的字样。

  “这是你进入减药时期前一个星期,一日三次要吃的药。”

  她发现付烬吃药实在太随性而为,完全不走心,这么重要的时候,不能再出丝毫差错。

  钟远萤再三核对斐悦然发来的药物名称,将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按量分到每张纸中,然后叠好,一目了然。

  感觉旁边的人沉默许久,钟远萤扭头看他,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表情,他脸埋入她的肩颈。

  “怎么了?”钟远萤停下手上动作。

  付烬过了会儿才说:“我是不是很麻烦。”声音有些自恹。

  “这样算起来的话,我更麻烦,”钟远萤语气随意又轻松,“其实我不喜欢坐地铁,也不想打车,虽然存够钱买车了,但一直懒得弄这件事,现在住到这里,还要麻烦你每天接送我。”

  “不麻烦。”他说。

  “我同样不觉得麻烦,有的只是开心,付烬,感情不能只有一方付出。”钟远萤抬起他的脸,语调轻缓认真,“你愿意为我做的事,我也愿意为你做。”

  付烬眼睫轻颤,她又一次将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了。

  ——

  接下来的几天,徐子束发现付烬居然早中晚主动且按时的吃药,不用他苦口婆心的劝了,正当他有种欣慰之感,以为付烬总算听进他的话了。

  徐子束就看见付烬每次吃完药,便将那张包药的纸交给钟远萤,钟远萤再将那张正方形的纸折成纸鹤,放入很大的玻璃瓶里,摆在药柜上。

  据说装满一瓶,有奖励。

  这么一来,小少爷吃药的积极性空前之高,恨不得一天吃八包药。

  徐子束真心佩服,不亏是当老师的,实在高明。

  之后钟远萤又发现付烬对着电脑画画,时间长了出现视疲劳。

  她捂他的眼睛,他才闭眼休息会儿,其他时候就不管不顾的。

  钟远萤就说每画一个小时,给他抱十分钟,付烬一口答应。

  以前读书的时候每每临近下课,他从来都是不动于色,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才满一个小时,他就频频望向钟远萤,摆出准备休息的姿态。

  “......”

  钟远萤开始琢磨,这样是不是有点影响他的工作效率。

  付烬终于熬到休息时间,刚将钟远萤抱入怀里,徐子束打来了电话:“喂,祖宗,您在吗。”

  付烬淡淡地“嗯”了声。

  听出付烬心情不太爽的样子,徐子束看了眼旁边的贝珍佳,感觉事情黄了一半。

  “那个......有个叫石木石心的漫画家要出新书了,您看能不能给个推荐?”

  出新书找人推荐是很常见的事情,也不用推荐人做什么,只需要挂个名就好,比如“知名漫画家沅尽力荐”,有这样的字眼,从意识上增强书的品格,对销量也有所帮助。

  只是卖个人情,锦上添花的事。

  如果付烬同意推荐,这本书的销量起码翻倍,这也就是贝珍佳跑来工作室问一下的原因。

  电话那端,无声。

  徐子束等了会儿,明白了。

  他心领神会付烬懒得说话的意思就是——关我A事,以后再浪费时间问这种事,拉黑。

  “......”

  徐子束看向旁边的人,摇了摇头。

  也是意料之内的事,贝珍佳面露遗憾,但也没再多说什么,道完谢,准备告辞离开。

  徐子束将手机放远,不解地问她:“钟小姐不是你朋友吗,你为什么不找她帮一下?”

  “就因为她一定会帮,我才不好意思找的。”因为是发小,贝珍佳也挺了解钟远萤,钟远萤极少过问和干涉别人的工作,这里面包括贝珍佳和付烬。

  贝珍佳个人也比较喜欢公事公办,来工作室通过助理问一下,不得就算了,又没什么关系。

  徐子束见这小编辑姑娘有点沮丧,忍不住硬着头皮再想劝一下付烬,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钟远萤的声音。

  “石木石心?这个漫画家画了好多年,挺有人气的,产量高,质量也不错,听珍佳说,她签了石木石心的最新完结作品,要出新书了。”因为距离近,钟远萤听到一些内容。

  “推荐。”两个冷淡的字音打断徐子束正在苦思冥想挤出来的各种推荐理由。

  徐子束:“......”

  ——

  付烬进入减药阶段后,钟远萤发现他更黏人了。

  他不太能静下心来画画,老是在她身边转悠,目光笔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从那一次早上的“用手”事件之后,付烬没再有出格的举动,不过他仍然喜欢肢体接触,没事也要勾着她的手指轻晃。

  付烬还特别喜欢给她买东西,但凡发现她对什么东西有兴趣,就会给她买回来,这点倒是和小时候一样。

  直到付烬刻意迎合她的口味,给她画了许久画稿之后。

  钟远萤后知后觉地发现,付烬在讨好她。

  她将这些事情和想法同斐悦然说了之后,得到肯定答案。

  “你猜得没错,确实如此,”斐悦然说,“现在少了药物调节情绪,负面情绪的影响会表现得很明显,比如自卑、不安和焦虑这些,怕你觉得他不够好,怕你厌倦,怕你离开,大概是这样。”

  “这只是初期,后面药物会一直减少,直至停药,负面心理会进一步放大。”

  “远萤,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这件事,钟远萤忧心好几天,然而被她藏得小心翼翼的情绪,还是被付烬敏锐地发现,甚至潜移默化影响到他。

  钟远萤干脆给自己催眠,放宽心,没有事。

  大多数时间呆在洋房里,钟远萤没事干的时候会看点综艺放松神经,正巧最近有个比较火的综艺,里面有六个身材好颜值高的男生做户外游戏真人秀。

  她看了两期,觉得轻松又搞笑,毫不犹豫加入弹幕大军,经常扣“弟弟们加油!”

  钟远萤用手机看不过瘾,便打开客厅大屏幕的电视来看,时常自言自语,情不自禁喊出:“啊!弟弟加油,我可以!”

  付烬捏着牛奶杯站其身后,幽幽地看了眼,问:“你最喜欢哪个?”

  钟远萤目光都没挪开过屏幕,指给他看:“那个穿白衬衫的弟弟好禁欲,而且他这个人也特别好玩。”

  付烬看了眼,默不作声地放下牛奶杯,走上楼。

  不多时,钟远萤再次听到身后响起低沉的嗓音:“姐姐,看我。”

  她转过头,看见付烬戴了一副金丝框眼睛,穿着一身昂贵的白衬衫,像是按照他身形剪裁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比那个小鲜肉更衬得身形好看,气质矜贵。

  电视里还在继续播放,她已经分不出精力去看去听,完全被付烬吸引了注意。

  付烬轻轻上挑的眼尾,好似美工笔勾勒的弧度。

  面前的场景像一帧帧的慢速滑动,他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银扣,从第一颗往下。

  露出利落的喉结,凹凸有致的锁骨......直至流畅的腰线和线条分明的腹肌。

  他这段时间找健身教练加强训练的效果很明显,她还看到他两条人鱼线划过腰腹,没入黑裤。

  又禁欲又性感。

  付烬想起她那句“弟弟加油我可以”,微眯了下眼,压低声线说:“姐姐,我可以吗?”

  而后他边解开皮带,边靠近她。

  钟远萤心头狂跳,喉咙发紧,浑身悸动燥热。

  付烬低下头,温热的气息轻轻落落地扫过她的耳畔。

  他没急着说话,将皮带稍稍抽出一截,交到她手上。

  喉头滚动,他才在她耳边低哑地说——

  “姐姐,要不要玩我。”

  作者有话要说:  玩!

  想怎么玩!!

  就怎么玩!!!

  ——

  感谢在2020-06-02 23:46:49~2020-06-03 21:5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陳。 21瓶;大大大大大大猫、辞故 5瓶;沉沉沉香 3瓶;雪饼、freshtalk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长夜萤灯12

  气氛暧昧醺热, 像是酒精无形挥发,麻痹人的理智, 钟远萤几乎要失去思考能力。

  动作比意识先快一步, 她一手抽出他的皮带, 一手摸上他的腰腹。

  付烬腰线敏感地紧绷起来。

  他走近沙发, 一脚踩地,另一只腿屈膝跪在她腿侧, 左手搭在沙发扶手,右手压着沙发背,微微俯身, 将她困在逼仄的角落。

  付烬眼眸暗沉,喉结滚动, 垂眸看着她, 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似乎在履行给她“玩”的意思。

  钟远萤被这种压迫感包裹,反而刺激得每一滴血液都兴奋至极,想让他难耐克制, 又想让他红眼低喘, 摸过他全身,然后用他的敏感处逼他就范。

  这种欲念藏在心里最深处, 平时极少去想, 但此刻被轻而易举地勾了出来。

  钟远萤从他腰腹往上触碰,他配合地低下/身体。

  再触及到他的胸膛和锁骨,钟远萤仰起头,轻咬住他的喉结, 感觉到他喉间微震,似乎在压抑着喘息声。

  再往上,钟远萤捏住他的下颌,吻上了唇。

  不同于以往,这次他接吻的时候唇齿厮磨,缱绻缠绵,细致而缓慢。

  付烬顺从得让钟远萤脑海里响起一句斐悦然说过的话——他在讨好你。

  甚至用身体。

  一时间,钟远萤清醒过来,往后退了退,结束这个吻。

  “嗯?”付烬睁开眼,眼里有沉溺,也有困惑。

  “下次吧。”钟远萤摸了摸他的脑袋说。

  等到下次,他在情感上更相信她,不再将自己放得这么低微的时候。

  ——

  这边,付氏集团的办公大楼内,一场管理层的会议刚刚结束。

  付菱青回到办公室,助理将一份报告递给她。

  付菱青扫了眼,淡声问:“钟历高频繁出入医院,为的是自己,还是别人,这点叫人查清楚。”

  钟历高早几年就搬出付家别墅,她为了避嫌,也将他调到分公司,但这个人到底是钟远萤的父亲,她也不可能完全不理。

  钟历高提过不少要求,只要不过分的,她都会答应。

  由于钟历高说过威胁性的话,比如有些事情不答应,他就找到钟远萤如何如何,为了不让这件事成为隐患,付菱青派人跟踪钟历高。

  他的行程和去向,她都了如指掌。

  但凡他有接近钟远萤的举动,都会有人及时制止。

  这么做当然不太好,如果钟远萤说想见他,付菱青也不会再拦着。

  ——

  “阿萤。”

  低沉的嗓音混杂花洒水声,带着雾气的湿漉感顺着墙壁蔓延出来。

  “我在。”

  钟远萤坐在床边,趁着付烬在洗澡,连忙给斐悦然报备今天发生的事。

  “门没锁。”听见她的声音,确定她人还在,他的语气显而易见放松不少。

  “哦。”钟远萤头也没抬地打字。

  “要不要进来?”

  “不要。”

  能不能老实一点,不要一天到晚引人犯罪。

  今天斐悦然似乎没那么忙,很快回了钟远萤的消息。

  斐悦然:【根据你之前说过《长夜萤灯》的真实结局,我猜测付烬其实一直不相信你会真的爱他,他只觉得你在可怜同情他,或者是听从我这个医生的建议和引导而已。】

  【所以你们相遇之后,他自杀倾向不变,只是延缓了期限,他大概是认为迟早要失去,不如在你彻底厌弃之前自我了断。】

  【远萤,也许你很难理解,但病人的心理,特别是像付烬这样的心理患者的想法,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考量。】

  【付烬现在的情况所表现的心理就是——得到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害怕的是失去。】

  【他现在的情绪,其实心里面一直都有,只是少了药物帮助,有些压抑不住,到彻底停药的时候,这些情绪会表现得更明显。】

  斐悦然和陈明葛每周定时上门给付烬做检查。

  付烬在减药阶段身体出现的反应有嗜睡、全身无力、头痛、四肢酸软和反胃等等。

  最大的变化还是心理。

  钟远萤感觉他变得特别黏人,爱撒娇、装可怜还有讨好人,手段花样层出不穷,偶尔偏执霸道,不让她看那些小鲜肉,于是她看的综艺节目从弟弟们变成妹妹们,每周到点她就喊“妹妹们,姐姐来了,姐姐可以!”

  付烬的目光又变得幽深吃味。

  不过这些身体和心理上出现的变化都在预期范围内,经过一个月的减药,斐悦然正式宣布进入停药阶段。

  之后一段时间,付烬的停药反应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钟远萤最先察觉到付烬白天精神不济,状态很差,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夜里支起一根神经,没彻底睡过去,便发现付烬等她睡着之后,会起身去画室。

  她偷偷跟去画室,通过门缝往里看,见付烬坐在铺满白纸的画架前,洒上血红的颜料,拿起美工刀,一刀刀划烂那些白纸。

  室内冷白的灯光照下,影子落于一侧,刀刃闪过寒光。

  纸张被划烂的声音回荡不绝。

  他的动作机械重复。

  那些染红的白纸就像被剜得血肉模糊的伤口。

  钟远萤看得心惊。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卧室,将这件事情发微信告知斐悦然。

  钟远萤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