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于冠云不禁诧异地笑了笑,“这……不可能吧!”

“可能这个人原本不是罪兽,而当他被那只真正的罪兽咬伤之后便失去了人的本性!”沈玄接着说道,“你知道狂犬病吗?”

“沈警官,你说的话太离奇了!”于冠云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吗?”沈玄叹了口气说道,“能再表演一次你的梦蝶吗?”

“梦蝶?”于冠云的神色略微有些慌张,不过那丝慌张瞬间在他的脸上荡然无存了,他沉着地笑了笑说道,“可以!不过需要你配合!”

一阵冰冷的夜风吹过,沈玄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此时自己正坐在游乐场攀岩的假山上,双手被手铐紧紧地锁住。他刚刚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觉得脑袋一阵阵疼痛,那些被他尘封的记忆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用一把铁钩子从脑子里勾出来又放回去一样,从脑海中闪过却立刻又消失了。于冠云站在沈玄的身后,假山下面已经完全被警察包围了。

“于冠云,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了人质!”吴华忠在下面喊道。原来在沈玄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吴华忠已经带领着武警将游乐场包围了,于冠云带着昏迷的沈玄一直走到假山上,假山后面的警察正慢慢地围上来。

“放了他我还能走得了吗?”于冠云笑嘻嘻地说道,“现在为我准备一辆车,我要离开这里,否则的话我们两个人就同归于尽!”

“你走不了!”沈玄淡淡地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在你的脑子里发现了什么吗?”于冠云凑在沈玄的耳根旁低声说道,“你根本不是什么沈玄,你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其实你和我一样,我至少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你呢?你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我究竟是谁?”沈玄不禁心头一惊。

“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于冠云大笑着说道,“你和我都曾经被它咬伤过,不过它不喜欢你,却更喜欢我。你一直在欺骗着自己,让自己遗忘,遗忘自己的身份,遗忘自己曾经被它咬过,遗忘罪兽的血液在你的身体里所给你带来的与众不同的能力。”

“你说什么?”吴华忠曾经说过,沈玄对罪兽具有一种强烈的敏锐感,这也是当时吴华忠一直坚持沈玄进入重案组的原因。

“我说的什么你很清楚!”于冠云低声说道,“其实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能力,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想到我!是那颗黑色颗粒吗?”

“对,就是那颗黑色颗粒让我将怀疑的重点放在了马戏团里!”沈玄接着说道,“但是起初我真的没想到罪兽竟然是人,当我们按照以往的方式去寻找罪兽的时候却找不到任何线索。如果不是《画皮》提醒了我,恐怕我真的不敢把罪兽和你联系在一起!”

“画皮!”于冠云哈哈大笑道,“你看看下面的这群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他们每一个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罪恶的兽性的因子,只是那种因子一直隐藏在阳光下面而已。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画了皮的罪兽!”

“是的,每个人都是有罪的!”沈玄接着说道,“但是他们却不会伤害别人的生命!”

“呵呵!”于冠云冷笑了两声说道,“你不懂!”

“快,让你们的警察退下去,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把他推下去!”于冠云抬起头威胁着走上假山的警察们,警察们迫于无奈向后退了两步。

“那颗黑色的颗粒究竟是什么东西?”沈玄抓住时机问道。

“你想知道的话就送我走!”于冠宁挑衅般说道。

“好,你可以用我当人质离开这里!”沈玄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但是你必须先告诉我那黑色颗粒究竟是什么。”

“一个……”于冠云的话未说完,只觉得身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接着整个人被人抱紧快速下坠。“啊……”于冠云发出一声惨叫,最后从假山上摔落。

刚刚抱着于冠云摔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留在黄怡婷车内的柳震凡。也许她在看到白光的那一刻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也许那种绝望和仇恨让她做了这个决定,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会忽然从假山上冲出来,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切会这样结束。

后来警方在于冠云的账户上发现了几笔来历不明的入账,想必是卖那些器官所得赃款,而这些钱很快便从账上消失了,至于去了哪里,因为于冠云死亡,所以无从查起。

据闫妍说,五年前于冠云曾经发生过一次意外。于冠云随同师父一起在外地演出,一个傍晚,二人在住处遭遇袭击,师父被害,而于冠云也受了重伤。

伤愈之后于冠云性情大变,整日将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而就在那个时候他不断推陈出新,推出了很多令人炫目的魔术,其中最让人叹为观止的就是梦蝶。至于梦蝶的魔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却没有人知道。

重案组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案件,以往他们所遇到的案件中罪兽往往是一些野兽,而这个案件中的罪兽却是一个被野兽咬伤的人。黄怡婷在整理卷宗的时候一直在不停地感叹,这个案子是他们迄今为止遇见的最离奇诡异的案件。当她将卷宗整理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案子终于了结了。于冠云多年前被罪兽咬伤,从而学会了某种催眠术。他利用这个来唆使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杀死自己的至亲,然后令他们食尸,破坏尸体,掩饰偷盗器官的恶行。

虽然卷宗上这个离奇的案件结束了,但是对于沈玄来说,这一切却远没有结束。于冠云的话就像是一句咒语一样在他的心头缠绕,让他辗转难眠。他究竟是谁?他难道不是沈玄吗?

他将于冠云最后的话悄悄地告诉了吴华忠,吴华忠淡淡地笑了笑,拍了拍沈玄的肩膀说道:“这很有可能是于冠云在最后时刻为了让你分心而编造出来的!”

那天晚上,吴华忠轻轻地翻阅着沈玄的档案,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合上档案,档案上写着“绝密”两个字,他小心翼翼地将档案锁在保险柜里……

第6章 第六案 河神

引子

看似平静的伊逊河每年都会吞掉个把人,因此从来极少有人靠近,只有每年的七月十四这里才会热闹起来,因为这一天是河灯节。天刚擦黑,附近村落的村民便拉家带口,倾巢出动,他们手里拿着自制的各色河灯,有些河灯工匠们花费极大心思,制作得极其精致,宛若龙舟一般,也有一些河灯制作得非常简单,只是在一块泡沫上挖一个小洞,放上一根蜡烛而已,他们都在为一年一度的河灯节做准备。

任何节日最快乐的应该就是孩子了,他们在人群中嬉戏打闹,不知疲倦地消耗着身上过剩的精力。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第一盏河灯被轻轻放进伊逊河里,紧接着越来越多被点燃的河灯被推进河中。不一会儿工夫,整条伊逊河便被几百盏河灯点亮了。

河灯顺着平静的水流缓缓地向下游而去,站在岸边的人们翘首望着自己放进河里的河灯慢慢消失在那片灯海之中。

“妈妈,为什么要放河灯?”一个孩子拉着母亲的手问道。

“让那些死在这条河水里的人可以乘着河灯找到回家的路!”母亲的回答有些迷信。

“那……那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坐上河灯了?”小孩子的脑子永远装着十万个为什么。

“你看哪盏河灯熄灭了,他们就坐上了哪盏!”母亲的这句话其实没有一点根据,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灯海的下游,河灯正在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渐渐沉入水中。

大概晚上9点的时候,月亮初上,将伊逊河照得如金子般闪闪发亮,此时伊逊河边的人群早已散尽。张铁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身边的伙伴早已经跟着人群回去了。他茫然地站在水边,耳边是伊逊河水哗哗的响声,眼前的河水让他有些眩晕。

他忽然有些恐惧,想起关于伊逊河的传说,他觉得自己的汗毛竖立了起来。他一步步地向后退,正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盏河灯正在逆流而上,他立刻皱紧了眉头。他盯着那盏河灯,惨白的月光下,河灯的光显得极其微弱。那盏河灯像是有生命一般向张铁的方向划来,片刻之后河灯停在了张铁的面前。

那是一只简陋的河灯,只是在一块木板上安上了一根蜡烛。他弯着身子蹲在河边痴痴地望着那盏河灯,它究竟是怎么逆着水流划上来的呢?

正在他看得出神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河灯下面一点点地脱水而出。张铁一惊,身体连忙向后退,谁知这河边的淤泥太滑,他一脚滑了出去。那黑乎乎的东西向前一把抓住了张铁拖入水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河水冲进鼻孔,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

几分钟之后,那盏亮着的河灯就像之前一样沿着岸边逆流而上,月光下河灯的光显得极其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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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宋一和卞虎同时钻进水中,如两条飞鱼一般快速地向前游去。宋一始终如一地自由泳,而卞虎却在不停地变化着方式,蛙泳、仰泳、自由泳,像是在耍花样。不过两个人的速度却不分伯仲,引来周围人一阵阵喝彩。

“吴老,你猜他们俩谁会赢?”黄怡婷穿着合身的分体泳装扒着岸边的护栏问道。

吴华忠笑了笑:“最快的泳姿应该是自由泳,而卞虎在保证速度的同时又不断地变换泳姿,所以即便是两个人同时到达,那么也应该是卞虎赢!”

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到达对面终点,宋一从水里站起身来说道:“不行了,老了!”

“嘿嘿,宋队不服的话咱们再来一圈?”卞虎大气不喘地说道。

宋一摆了摆手,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小子正年轻,比不过你!”

卞虎得意地笑了笑。

“沈玄呢?”吴华忠忽然发现已经有半天没有看见沈玄了。

“他……”黄怡婷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好像不喜欢游泳。我和卞虎叫了他几次,他说在梳理案情,想把我们之前的案件全部梳理清楚,希望能找到那颗黑东西的来历!”

“哦!”吴华忠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重案组的第一次集体休假。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重案组成员极其疲惫了,虽然只有半天的时间,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奢侈了。再征得百分之八十成员的意见之后,吴华忠决定下午来体育中心游泳,而沈玄却死活不去。

坐在办公室里,沈玄一面抽着烟,一面注视着电脑屏幕。办公室的空调坏了,沈玄不停地用扇子扇着,外面法国梧桐上的一只知了整个中午都在聒噪,给这个炎热的夏天又平添了几分烦躁。

说实话,沈玄并不是不想和大家一起游泳,只是游泳对他来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恐惧来源于高中时代的一次意外。那次意外之后,从前水性极好的他每次见到水胸口便会传来沉重的窒息感,身体像是冻住了一样,四肢无法动弹,只能慢慢下沉。

沈玄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丢在桌子上的烟灰缸中,然后站起身走到洗手间。他关上洗手间的门,堵住漏水器,拧开水龙头,看着水龙头中喷出的水一点点地注满水盆,神情渐渐紧张了起来。当水盆完全注满水之后,沈玄关掉了水龙头,双手按住水盆的两侧,水盆中映出自己的脸。

耳边依旧是知了无休无止的聒噪声,而沈玄的目光已经完全被眼前晃动的水纹吸引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将头扎进水盆中,一瞬间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无法呼吸,身体完全僵住了,根本不听使唤,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摁在了水中一样,耳边出奇地平静,刚刚聒噪的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时间在这水盆中被离奇地放大,短短的几分钟宛如一个世纪。沈玄将头平静地放在水盆中,两分钟之后,沈玄的身体忽然扭动了起来,他的四肢在水盆旁挣扎着,而浸入水中的头却始终无法动弹。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沈玄的身体渐渐地失去了力气,最终停止了挣扎。正在这时,一只手忽然紧紧地抱住沈玄的身体向后猛拉,沈玄的头被一下子拉出水面,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喀喀喀!”沈玄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卡在喉咙中的水全部被他咳了出去。他爬起来,见是一身是水的黄怡婷,有些抱歉地说道:“谢谢!”然后伸出手拉起了黄怡婷。

“你?”黄怡婷疑惑地望着沈玄说道,“你是想自杀?”

“呵呵!”沈玄尴尬地笑了笑,扭过头见洗手间的地上全部都是溅出来的水,走到门口拿过墩布将地上的水渍墩了一遍。黄怡婷始终站在沈玄的身后,注视着他完成这一切之后才幽幽地说道:“我曾经看过一个报道!”

沈玄弯着身子双手紧紧握着墩布愣在原地。

“有些人因为受过刺激,因此一辈子都极其畏水,一旦接触到水,身体就再也不受控制!”黄怡婷缓步走到沈玄身边说道,“告诉我,你经历过什么?”

沈玄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谁说我怕水?”

“如果你不怕水,刚刚怎么会出现那种情况?”黄怡婷反诘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沈玄一改常态忽然咆哮起来,对黄怡婷大声地喊道,接着将墩布往地上一丢,径直向门口走去,推开门正好与闻声赶来的卞虎碰上了。卞虎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玄,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愣住的黄怡婷,不禁讪笑着说道:“哎哟,两个人都湿身了!”

他本想开一句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谁知黄怡婷面若冰霜地走到沈玄身旁说道:“你的事情就让它永远埋在你心里吧,我以后不会再问了!”说完黄怡婷推开卞虎向办公室走去。

“怎……怎么了?”卞虎不明就里地望着黄怡婷的背影说道,黄怡婷毫不理睬。

“你……欺负黄姐了?”卞虎疑惑地望着沈玄。沈玄微微笑了笑,也离开了洗手间。

办公室内的气氛非常紧张,卞虎、黄怡婷、沈玄三个人一句话不说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半个小时之前,本来带着几个人游泳的吴华忠忽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他立刻命令卞虎和黄怡婷先回到办公室与沈玄会合,而自己则带着宋一去了市委。一路上黄怡婷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卞虎的车刚刚停在警局大院中的时候,黄怡婷就立刻跳下车。她发现办公室内空无一人,那种不祥的预感便更加强烈了。当她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沈玄已经在水里足足待了六分钟。

吴华忠推开办公室的门,宋一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吴华忠望着眼前的三个人,立刻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与卞虎对视了一眼,卞虎耸了耸肩,看了一眼沈玄和黄怡婷。吴华忠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一旁,轻轻拍了拍手说道:“大家注意一下,在河北德城发生了一起新的罪兽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吴华忠吸引了过来,吴华忠看了一眼宋一。宋一将几份文件分发给几个人,在黄怡婷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沈玄欺负你了?回头宋哥帮你报仇!”黄怡婷轻轻地捶了宋一一下。

“现在大家看着手中的文件,我和大家说一下案情!”吴华忠坐在桌角上说道,“三天之前,在河北省德城南岳镇发生了一宗命案,受害人是一个叫张铁的年仅八岁的男孩。据说三天前的那个晚上正是当地一年一度的河神节,附近村落的人在这一天有放河灯的习惯。当天晚上张铁随同小伙伴一起去河边看河灯,可是直到深夜依旧没有回家。当天晚上张铁的父母便带着村里的人四处寻找他的下落,最后在河边发现了一只张铁遗落的鞋子。随即张铁的父母便和村子里的人沿着河寻找张铁,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在距离南岳镇十五公里的一处水坝中发现了张铁的尸体。男孩面貌完整,身体只有细微伤痕,但是脸色微微苍白,伤口中甚至没有渗出一丝血迹!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当民警将张铁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同样是一个未成年的男孩,状况几乎与张铁一般无二。民警立刻张贴告示寻找尸源,很快便传来消息,另外一个受害者叫何东,家住距离南岳镇五公里左右的河道上游,是在三天前离开家的,离开家的时候他告诉父母去南岳镇的奶奶家小住几日,因此直到看到告示的时候,两家人才发现何东已经失踪了三天!现在在南岳镇一直流传着河中水鬼作祟的说法。”

“三天前?”黄怡婷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那应该是农历的七月十四啊!”

“鬼节?”卞虎惊叫着。

“嗯!”吴华忠接着说道,“鬼节也叫中元节,很多地方有这一天放河灯的习俗,主要是为了悼念死者和祝福家人,恐怕正是因为民间传说的鬼节,因此关于水鬼作祟的说法才会流传极广!”

“只有这些资料?”卞虎将那些资料翻阅一遍,有些疑惑地说道,“这些资料也并不能确定是罪兽作案啊?”

“还有一份!”吴华忠从口袋中掏出一份资料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一份尚未公开的法医验尸报告,你们互相传阅着看一下!”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疑惑地拿起那份验尸报告。

报告显示:死者张铁,男,八岁。从胃内溶解物分析,死者死亡时间大概为深夜2点至凌晨3点之间。眼内未见出血点,肺内未发现砂粒,因此排除溺水死亡。死者的身上发现大量外伤,伤口细密,应该是与河床摩擦形成的。死者体内存留大量动物麻醉剂,而且其手腕动脉处发现咬噬性外伤,身体内血液几乎被吸干。在四肢的指甲中提取到一根毛发和一些动物组织,未能在已知物种中找到与之配对的DNA样本。

“现在正值暑期学生放假期间,很多农村留守儿童会到河边玩耍。为了防止类似案件的发生,上面命令我们立刻出发,七天内破案!”吴华忠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有一个问题!”沈玄看着手中的资料说道,“关于目击者为什么只有一个名字,而没有她目击的内容?”

“那个目击者称她在半夜的时候看见一盏逆流而上的灯,不过……”吴华忠沉默了片刻说道,“据当地民警反映,目击者是一个有精神病的女人,因此他们并未采纳她的证言!”

“哦!”沈玄一面点头一面思索着什么。

“好,现在大家还有别的问题吗?”吴华忠从桌子旁站起来问道。

“没了!”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那我们立刻出发,连夜赶往南岳镇!”吴华忠命令道。

“是!”几个人都来了精神,站起身异口同声道。

2

河北德城是位于燕山山脉的一座山城,四周被群山环抱,武烈河从城市的中心缓缓流过,而伊逊河便是这武烈河的支流。因为德城气候宜人,是北方的避暑胜地,因此每年盛夏来此地旅游的人络绎不绝。

重案组连夜赶至德城,虽然是在盛夏时节,然而刚入德城便觉得凉气袭人,他们直接将车开往南岳镇。这南岳镇四面环山,伊逊河从北向南缓缓流淌,将南岳镇一分为二。水流来源主要是上游的云霸水库,平日水流平缓,河水清澈,最深处不过四五米深而已。

重案组赶到南岳镇派出所的时候,受到了当地民警的热情接待。南岳镇派出所是附近几个派出所中最大的一个,有民警十二名。派出所所长姓刘,叫刘万里,是一个四十多岁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

刘万里见到吴华忠,连忙赶上前去握住吴华忠的手说道:“吴老,早就听说过你们,但是没想到这次能得到您的帮助!”

吴华忠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先谈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半个小时后,南岳镇派出所会议室中,重案组成员一面吃着工作餐,一面听着刘所长的汇报。据刘所长说,这南岳镇总共有住户一千多个,而且大部分姓张。自从张铁的案子发生之后,派出所和村委会已经协商派人不分昼夜地轮流在伊逊河边巡逻,以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关于那个目击证人,据刘所长说,她叫刘敏,是个北京人。因为身材矮小,只有一米二左右,再加上平日里不修边幅,精神上有些问题,所以当地人戏称她北京大妞。

虽然北京大妞一再说她看到了当天晚上的情形,但是刘所长觉得她多半和之前一样是哗众取宠,因此并没有采纳其证词。

“这个叫刘敏的人现在能找得到吗?”沈玄始终对这个目击证人念念不忘。

“这个……不大好找!”刘所长为难地说道,“北京大妞因为神志不清,所以极少回家,平时家人也不知道她会到哪里去!”

“哦!”沈玄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这伊逊河几乎每年都会发生类似的命案,而且每年至少有两三个人死在这条河里,很多人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刘所长娓娓说道。

“那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报案?”宋一奇怪地问道。

“其实那些人中大部分属于下河抓鱼溺死的!”刘队长无奈地说道,“这里位于云霸水库下游,每年到了七八月份就是雨季,一旦雨水超过了水库的承载能力,就不得不开闸放水,通知下达到的时候大水已经来了,因此很多人就是这样溺死在水中的!”

“为什么水库那边不能提前通知呢?”黄怡婷惋惜地询问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

“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无法预料到一场雨究竟能下多久,会产生多少雨量!”沈玄幽幽地说道,“往往一场大雨过后还来不及通知,便已经超过了警戒水位!”

“对,您说得没错!”刘队长欣慰地看了一眼沈玄。

“我又没问你!”黄怡婷白了沈玄一眼,小声嘟囔着。

“那好!”吴华忠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小黄,今晚你辛苦一下,和刘所长翻阅一下之前十年间溺死在这条河中的案件,看看里面有没有与这个案件类似的!”

“好!”黄怡婷点了点头。

“刘所长,还要麻烦您安排一个民警带我们四个人去一下案发现场!”吴华忠对刘所长说道。

“嗯,好!”刘所长站起身来说道,“我立刻安排人开车送你们过去!”

重案组兵分两路连夜展开调查,刘所长为重案组安排的司机姓王,是一个非常健谈的南岳镇人。他从小便生活在南岳镇,因此对于伊逊河并不陌生。很小的时候,长辈们就告诉他平时绝不要到伊逊河去捉鱼,因为每年都会有人死在那条看似波澜不惊的河里。

而且据老人们说,这伊逊河内是有河神的,很多年前,伊逊河一到了汛期便会洪水泛滥,将周边的水稻全部淹没。后来人们开始祭祀河神,说来奇怪,那洪水便不再如之前那般肆虐。越来越多的南岳镇人开始相信那条河中真的有河神,而每当有人溺亡的时候,便会有人说这是去侍奉河神了。

“小王,你从小在南岳镇长大,有没有见过河神?”卞虎半开玩笑地问道。

谁想到开车的小王脸色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从后视镜中瞥了卞虎一眼,表情认真地说道:“见过!”

“你见过河神?”吴华忠忽然来了兴致,惊讶地问道。

“嗯,我亲眼见过河神!”小王一面开车一面娓娓地说道,“那时候我岁数还小,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上游的云霸水库便会开闸放水,那时候的堤坝没有现在这么高、这么牢固,因此洪水一来便立刻漫过堤坝,将伊逊河附近的水稻全部淹没,水大的时候会直接进入村子。那时候我家住的地方距离河边很近,一到洪水泛滥的时候,院子里、屋子里便全是过腰的洪水。一天晚上,我可能是睡前喝了太多的水,半夜被尿憋醒,听到外面哗哗的水声,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从炕上爬起来一看,那水已经快有床头高了。就在我想叫醒父母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长得像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东西忽然从水中站了起来,幸好这时候我父亲也被外面的水声吵醒,那东西一眨眼便钻进了水里,再无踪迹!”

“这么说这条河中真的有河神?”卞虎虽然经历了许多离奇古怪的案件,但是对于河神这样的案件倒还是第一次遇见,他不禁讪笑道,“那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河神究竟如何神法!”

小王见卞虎分明是在怀疑自己,不禁尴尬地笑了笑,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在距离伊逊河边还有一两里的时候,他们便隐约看到河边有两束手电光,那应该是被安排连夜巡逻的民警和村民的手电射出的。车子停在伊逊河边的时候,两束手电光向车子的方向射了过来。

“小王,这么晚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人用手电照着小王的脸粗声喊道。

“哦,我是陪重案组的同志来勘查现场的!”小王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吴华忠。

两个人听说是重案组,立刻将手电关掉,走上前来与吴华忠等人握手道:“早听说你们会来,之前听刘所长说过你们破过的几个离奇案子,真是太过瘾了!”

吴华忠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们辛苦了,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基层民警为我们提供线索,恐怕就算我们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破获那些案件!”

吴华忠这几句话虽然是谦虚,但是也确实是实情,不管是“嗜血狼人案”还是“饕餮案”,那些最初的线索都来自于这些基层的民警。

“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吴华忠接着问道。

“没有,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现场和警示路人,以防类似事件发生!”前面那个警察答道。

“看这天气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晚来这里了吧?”卞虎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密布的乌云说道。

“嗯,雨季估计就是这几天了!”小王附和着。

“走,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吴华忠拍了拍那个民警的肩膀说道。

“好,就在那里……”民警忽然愣住了,他神色慌张地望着前面的伊逊河,身体僵在了原地。

余下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均向那个方向望去,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在那伊逊河平静的水面上,一盏河灯正顺着河道逆流而上……

3

几个人几乎毫无停滞地向河边狂奔而去,那盏河灯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加快速度向河对岸划去。

卞虎体力最好,一面向河边奔跑,一面脱掉外套,刚到河边,便纵身跳入了河中。宋一紧随其后,而沈玄却在距离河边尚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卞虎一入水便如蛟龙一般一个猛子深入水底,双腿发力,再出水面的时候已经到了伊逊河中央。那河灯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快接近对面的岸边了。卞虎毫不懈怠,双手快速地拨着水,身体如梭鱼一般向对岸游去。

那河灯到达对岸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卞虎紧随其后也赶到岸边,一把抓住河灯。正在这时,河灯轻轻一颤,一截绳子从河灯的前端弹出,卞虎顺着那绳子消失的方向望去,只见岸边的草丛中一个黑影在晃动。卞虎连忙将河灯放在岸边,从河里爬上去消失在了岸边的草丛中。

乌云越来越重,终于随着第一滴雨从天空中落下来,越来越多的雨滴如瓢泼一般从天上落下来。

硕大的雨点拍打着窗玻璃啪啪作响,打断了黄怡婷的思路。她坐在南岳镇狭小的档案室内,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两摞厚厚的卷宗,这些卷宗记录着过去十年间发生在这伊逊河中的案件。她将这些案件归纳整理之后,发现这十年间竟然发生了三十二起溺亡的案件,奇怪的是其中有二十二起案件是发生在南岳镇至下游十五公里处,这与张铁的案件极为类似。这二十二起案件全部发生在近七年间,在这之前伊逊河虽然每年都有溺亡案件发生,但是南岳镇一段却没有任何记录。

外面的雨水越来越大,雨点落进档案室,飞溅到黄怡婷的身上,有种凉凉的感觉,她站起身望着窗外的大雨,脑海中浮现出沈玄的样子。这么大的雨,沈玄他们在做什么?正在这时,黄怡婷的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黄怡婷微微皱了皱眉头,一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出现在门口,微笑着对黄怡婷说道:“您好,您是重案组的黄警官吧,刘所长怕您一个人在档案室里找不到需要的资料,所以派我来帮您!”

“你是?”黄怡婷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问道。

“我叫吴强!”年轻的民警拍打着身上的水渍说道,“平时都是我来整理档案室的!”

“哦!”黄怡婷点了点头,“去现场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嗯,应该是还没有回来!”吴强瞥了一眼桌子上那两摞厚厚的卷宗说道,“没想到你已经找到了!”

“嗯。吴强,你是南岳镇人吗?”黄怡婷坐在椅子上示意吴强坐下。吴强点了点头:“从小就在南岳镇长大。”

“我有个疑问想问问你!”黄怡婷满是疑惑地问道,“这伊逊河的南岳镇一段在七年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变化?”

“变化?”吴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想了想说道,“河道加宽、加固算不算变化?”

黄怡婷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吴强说道:“我把近十年来发生在咱们管辖范围内的所有案件全部整理出来了,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七年之前,从南岳镇到下游张铁尸体发现的那个水坝这将近十五公里的范围内,从未发生过溺亡案件,但是在近七年内却发生了二十二起溺亡事件。我在想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强望着黄怡婷的资料喃喃自语道:“七年前好像是北京大妞的孩子溺亡在伊逊河里的时候!”

“什么?”黄怡婷诧异地望着吴强。

“呵呵,至于河道有什么变化我倒是不记得了!”吴强憨笑着说道,“不过我记得七年前正好是北京大妞六岁的儿子溺死在河里的那年,好像地点就是在南岳镇附近,至今也没有找到尸体!那件事之后北京大妞就疯了,所以我对这件事记忆犹新!”

“北京大妞?”黄怡婷默念着这个名字。

北京大妞刘敏的双手被卞虎紧紧地扣在身后,卞虎一面用带血的手拉着她,一面收拾着地上长长的渔线。大约十分钟之后,卞虎顶着雨将刘敏带到了吴华忠面前。

吴华忠诧异地望着卞虎说道:“她是什么人?”

“北京大妞?”小王用手电照了照刘敏被淋湿的长发贴着的脸,惊讶地说道。

“啊?”卞虎惊异地说道,“她就是北京大妞?”

“嗯,对!”几个民警纷纷点头道。吴华忠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会抓到她?”

“你瞧!”卞虎将手中的渔线递给吴华忠说道,“刚才我游到对岸的时候,发现那只河灯前面绑着一根渔线,于是我就顺着这根渔线追了过去,没想到却抓到了她,还被她咬了一口!”

“你叫刘敏?”吴华忠弯下身子尽量与刘敏平视。

“小心!”卞虎的话音刚落,北京大妞忽然扭过头张着嘴向吴华忠咬来,幸好卞虎的手抓得紧,刘敏的身体扭动了几下无法挣脱,这才退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吴华忠。

“哎,先把她带回去吧!”说完重案组一行人带着刘敏返回了南岳镇派出所。

回到南岳镇派出所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被大雨淋得如落汤鸡一般。小王将刘敏关在审讯室之后,便回到房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深夜2点左右,当吴华忠带着沈玄和黄怡婷来到审讯室的时候,刘敏已经双手抱着肩膀缩在墙角睡着了。吴华忠让黄怡婷拿条毯子给刘敏盖上,谁知黄怡婷刚刚靠近刘敏,刘敏立刻警觉地醒了过来,茫然地看了一眼黄怡婷,便向她猛扑上来。幸好黄怡婷眼疾手快,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刘敏碍于一只手戴着手铐无法动弹,黄怡婷这才躲过一劫。

“你就是刘敏?”吴华忠走到刘敏面前柔声地问道。

刘敏的手一直不停地挣扎着,想从手铐中脱出,当听到吴华忠的问话时,她忽然平静了下来,顿了顿,痴痴地抬起头,眼神混浊地望着吴华忠,口齿不清地说道:“孩子死了,被河神吃掉了!孩子死了,被河神吃掉了!”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你看见河神了?”吴华忠盯着刘敏的眼睛说道。

“河神?”刘敏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地重复着吴华忠的话,她皱起眉头咬着嘴唇,痛苦地回忆着,忽然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恐,她连忙向角落里退了几步,双手抓着脑袋,似乎要将所有恐怖的事情一股脑地从脑海中揪出去一般。

接着刘敏便缩在审讯室的角落中渐渐睡着了。吴华忠将毛毯披在刘敏的身上,带着沈玄和黄怡婷离开了审讯室。

会议室中,宋一帮卞虎包扎好伤口之后,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里面正在播放着新闻,警方近期破获了一起贩毒案,警方在毒贩的住处发现了一种新型毒品。画面中,几个警察正带着一个毒贩从其家中走出。

吴华忠走到近前关掉电视,随着那声音的消失,卞虎和宋一两个人几乎同时从桌子上爬起来。

“现在趁着大家都在,我们梳理一下案情!”吴华忠点上一根烟说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北京大妞刘敏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她神志不清,很难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确凿的信息!”吴华忠认真地分析着。

“对,我看那个逆流而上的河灯应该就是刘敏所为!”卞虎肯定地说道,此时他被刘敏咬伤的手依旧隐隐作痛。

“嗯!”吴华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对身旁的黄怡婷说道,“你那边有什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