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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山掌门身体几近被切成两半,只剩下下半身还黏连在一起。

  破烂不堪惨不忍睹的尸体,砸入滔滔洪水之中。

  吴惟安看都没看一眼,他对赶过来的纪明双和纪明皓道:“我先回去,这里就麻烦二哥了。”

  一切都在吴惟安的计划之中,北山掌门在下方只为牵制住他,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太子和纪云汐。

  故而吴惟安先前就安排好了人,他的六人加上她自己的六人,还有雪竹晚香,足矣。

  圣上的目标,是他,是太子,是纪云汐、纪明焱、纪明双、纪明皓。

  吴惟安算全了这些人的安危,他在下方护着纪明双纪明皓,其他人护太子纪云汐纪明焱。

  可唯独宝福,不在圣上的目标之内,不在北山剑派的目标之内,也不在吴惟安的目标之内。

  按理宝福不会有事。

  没人会害她,她这些年得到过晚香的提点,在人群中躲开危险,没有问题。

  宝福确实也能躲开。

  可躲开的宝福又回头了。

  连棋局都上不了的普通人,也有自己的义与勇。

  宝福的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

  纪云汐让晚香将宝福放在马车上。

  马车里的一切,都是宝福亲手布置的。

  连柔软的毛毯,也是宝福亲手所铺。

  纪云汐伸手,将被子盖在宝福身上,一寸寸往上拉,直到盖过宝福的脸。

  晚香坐在地上,就那么看着宝福。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晚香伸手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可怎么都抹不完。

  学武很难很累很苦,但晚香从未哭过。

  纪云汐见状,揉了揉晚香的头。

  晚香抬起头,看向纪云汐,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小姐宝福前几日还和我说,她说她想上京城了,想吃唐虎家的糖葫芦了。宝福说,糖葫芦还是唐虎家里做的最甜最好吃……”

  纪云汐轻轻牵着宝福裸露在外的手,听着晚香抽泣着絮絮叨叨,什么也没说。

  到了最后晚香哭干了眼泪,声音沙哑时。

  纪云汐将宝福的手放进被子之中,轻声道:“今日矿洞里,会有很多人记住她。不是因为她是我的丫鬟,只因为那是她。”

  “走罢。”纪云汐站了起来,“里头很多人受伤,需要人帮忙。”

  她掀开车的帷幔,下了车,回了矿洞。

  在马车上停留的时间并没有很长。

  可就这么一点时间,矿洞里似乎变了个样。

  灾民被分成了两拨。

  其中一拨在外围,一拨在里围。

  外围和里围稍微错开了一些空隙。

  里围里有人在吵吵嚷嚷:“我确实不是清河郡人士!我是探亲路过,在此地停留,不幸遇上了大水!凭什么要我在这里待着?!”

  刚刚不久前,有人提议,为避免贼人混在他们里头害人,便将清河郡人和外地人区分开来。

  清河郡人在外围,外地人在里围。

  外围将里围包住,若是还有贼人出现,外围能拦下一个是一个!

  同在清河郡,十里八乡之间,聊着聊着,都能攀上一些关系。

  而且清河郡还有他们特有的乡音,说几句话便能分辨。

  可外乡人不干了。

  想到他们之间有贼人,离贼人那么近,谁不害怕?

  秋玉大姐听着人群在吵,她二话不说,拖着腿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进里围,坐了下来。

  众人见此,纷纷缄口不言。

  刚刚那一回袭击,死了二十多人,伤了八九十人。

  死的二十多人的尸体,放在一旁的角落中,也被盖上了五花八门的衣裳。

  雪竹、毒娘子、纪明焱和纪云汐其他几个红着眼睛的丫鬟一起,给刚刚人群中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纪明焱用上了十足十的耐心与小心翼翼,虽然慢,但弄疼伤口的情况,大幅度减少。

  吴惟安走过去。

  三人看到他左肩的伤,下意识站了起来。

  吴惟安看向毒娘子和纪明焱:“如何?”

  毒娘子忙道:“已经洒上了追魂粉。”

  纪明焱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追魂虫。”

  吴惟安接过,抛给雪竹:“你去看看,别惊动人,看清他们的巢穴在哪就回来。”

  雪竹:“好。”

  他拿上追魂虫,便匆匆离去。

  纪明焱看着吴惟安的伤:“妹夫,可要我给你包扎一下?”

  想了想,他又道:“这回我应该不会弄疼伤口了。”

  吴惟安:“不用,你们忙罢。”

  落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走向站在洞口的纪云汐。

  里围外围,像是一半的同心圆。

  纪云汐收回目光,落在吴惟安的左肩上。

  纪云汐:“还好吗?”

  吴惟安:“还好。”

  吴惟安:“你呢?”

  纪云汐:“我也还好。”

  两人沉默片刻,纪云汐道:“我帮你包扎?”

  吴惟安轻声道:“好。”

  吴惟安找到一处坐了下来,纪云汐拿着剪刀,剪开他左肩伤口一圈的衣料。

  止血,撒药粉,用布带缠好。

  吴惟安静静看着。

  她手法娴熟,仿佛做过无数回,而且她缠布带的手法,和他人都不太一样。

  吴惟安问道:“你为何会这个?”

  纪云汐:“学过。”

  吴惟安:“为何会学?”

  纪云汐沉默片刻,眼里微微失神,想起了一些往事:“因为需要。”

  她没有多说,看着雪竹刚刚离去的方向,问道:“能找到吗?”

  吴惟安沉吟片刻:“不好说,那人很小心。”

  皇帝二十三年前能夺嫡成功,搅动上京城风云,又岂会是简单之辈。

  皇帝要么不出手,只要一出手,必定是杀招。

  吴惟安能想到的,皇帝也想的到。

  *

  夜深了下来,今日北山剑派损失惨重,掌门更是惨死于吴惟安剑下。

  隐匿在下方的剑客收到命令,先避风头再从长计议。

  他们趁着夜色上了岸,飞掠在悬崖峭壁之间,兜兜转转,朝远方的大山深处而去。

  有低低的交谈声,在夜晚的山林间响起。

  “你又想太多了,你应知我们的使命。”

  “可那些人……”

  “我们只是执行上令,这一切都与你我无关。死后就算有阴曹地府,这账也是算在掌门那些人的头上。我们也是为了活着,何错之有?!别想了,想多了有何好处?换衣服罢。”

  几名剑客停在一处小山洞中,将衣服脱下,换了新衣,还拿出药粉在身上喷了喷,以防被追踪。

  那纪明焱,最为擅长追魂虫等毒物。

  故而此行,他们每日服用上头发下来的解毒丸,进出也必定要换一套行头。

  其中有一人,也就是被说‘想太多’那人,拿新衣时,下意识朝一旁看了眼。

  那是放换下的旧衣的。

  此时天色完全暗了,小山洞里更是黑。那人鬼使神差,从旧衣堆里拿了一件。

  他不清楚,这上头会不会有什么。

  也许有,也许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只做这么一回。

  是生是死,就看这么一回。

  那人将衣服换上,几人出了山洞,步入雨中,继续朝前方飞掠而去。

  雨还在下,干的新衣也罢,旧的湿衣也罢,都湿了,分不出新旧。

  几人沉默地来到藏在深山老林中的洞穴。

  此处洞穴是他们先头精心挑选的,藏得够深,且四面都有口子,方便逃生。

  今晚气氛分外凝重。

  掌门惨死,八名长老都受了伤。

  北山剑派共有弟子一千余人,此次基本上都来了。

  可这短短几日,他们也死伤惨重,只余下最后两三百人。

  谢长老代为执掌掌门之令,他和其他七名长老一起,继续密谋。

  他白日尝到了好处,眼里一片歹毒:“先头主上令我们不用对百姓动手,可依我看来,想杀纪吴两家人,直接对上他们,反倒对我们不利!刚刚那丫鬟死时,你们可看见了?先前是我们太过心善,才损失惨重!从明日开始,我们就对百姓下手,对他们的下人丫鬟下手。看着好了,那纪家人一定会来救,我们趁机斩杀!必要之时,甚至可以拖着百姓当盾!”

  其他长老微微迟疑:“可主上之令?”

  谢长老道:“无碍,主上不会怪罪。”

  八人又细细商量了好一会儿,定下明日的计划后,便躺在角落中歇息养伤。

  已到了下半夜,雨还在下着,仿佛怎么都下不完。

  风呼啸而过,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忽而劈下,山洞前的树被劈中,砸落在地,发出声响。

  昏昏欲睡的守洞人忽而惊醒,朝那处看去。

  电光之下,他看见了树下站着的人。

  很多人,无数人。

  密密麻麻的,不知何时起隐在树后。

  他们快步朝洞口跑来,将包围圈越缩越小,而后,将整座山洞围得密不透风!

  吴惟安、纪明皓、纪明双、晚香、毒娘子、雪竹、圆管事分别站于一角,立在纪家军之前,面色带着雨夜的冰冷,仿佛鬼刹。

  洞里有人一直未睡,在守洞人大喊之际,他是第一个翻身而起的。

  一只追魂虫,一直被他捏在掌心,死了好几个时辰。

  他松开掌心,追魂虫掉落在地。

  他提剑,踩过追魂虫,朝洞外冲去,带走了一位纪家军的性命,也被对方一刀戳中胸口。

  他倒地,歪头朝四周看去。

  这一洞的人,有亲手握着他手教他剑法的师父,有和他一起练剑的兄弟。

  他也不知道他是错是对。

  他阖上了双目,两行血泪流下,瞬间被雨水冲淡。

  无人知他是谁,无人知他做了什么。

  -

  遥远的上京城,今夜也在下雨。

  好多人心怀各异,难以入睡。

  后宫之中,皇后坐于窗前,望着外头的雨。

  一晃二十三年,她守着这皇后之位,白日殚精竭虑,为她的李家,为太子。

  夜晚依旧难以入眠,她坐在这窗前,看了多少年的夜色,多少年的日出,多少年的风雨。

  从满头乌黑的发,到了如今这半头白发。

  她最美妙的半生,便蹉跎于这小小的后宫之中。

  若是能重来,那一日,她死也不会出门。

  御书房里,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在翻阅奏折。

  香炉之中熏香静静燃烧着,他微微出神,想起了珍妃,想起了五皇子。

  皇宫之外,纪府。

  纪明喜也未睡。

  纪明喜的睡眠,一向都挺好。

  可今晚不知为何,难以入眠,也许是睡前那杯茶,浓了些。

  他索性翻身而起,披上外衣,拿了油纸伞,在雨中散步。

  纪明喜先经过二弟纪明皓的院门口。

  这院子已经两年多未曾住过人了,明皓一直在军中,隔个几年才会回家一趟,住不了几日,又匆匆离去。

  就算在家里的那几日,也是日日不在家,忙着给各家送……

  纪明喜长叹一声,继续朝前方而去。

  是五弟的院子,五弟明渊从小不擅与人言,做事总是慢半拍,还成日迷路,经常被明焱欺负。

  明焱啊。

  纪明喜看向纪明焱的院子,这六弟性子最为跳脱,心大得很,喜欢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爹娘生前最担心他。

  而明双呢,心思细腻,想得太多,思虑过重,总是很操劳。

  若是明双和明焱的性子中和一下,最好不过。

  最后,纪明喜停在纪云汐的院子外。

  云娘最不用人担心了。

  可也最令纪明喜心疼。

  云娘从小就懂事早慧,看事情很透彻。

  有时纪明喜看着云娘的眼神,会想,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明明在家里被众人疼着,为何眼神如此清冷疏离。

  慧极必伤。

  这就是早慧的代价吗?

  可世间事,有时候看得太透,也不好。

  而且真的能看透吗?

  纪明喜又是一声轻叹,绕了大半个纪府,回到书房。

  往日这么热闹的纪府,这些日子,如此冷清。

  纪明喜让下人沏了杯茶,坐于书桌前,研磨,提笔,一笔一划抄起了佛经。

  他和大学士说的都是真的,纪明喜抄佛经,都是为了给弟妹祈福。

  祈求他们在外平安,祈求他们顺遂。

  他身为大哥,没那么有能耐,只能守在这上京城,守在这空荡荡的纪府,为他在外的弟妹祈福。

第90章 宜宁

  上京城外的钱木村。

  东蕴布庄的裁缝们是轮流歇息的,这一日刚好轮到钱宜秀。

  钱宜秀先头做什么都是一时热度,唯独裁缝这活计,她是真的喜欢。

  钱宜秀爱美,爱新衣,能亲自剪裁出自己爱的衣裳样式,她觉得这些日子,每日都活在蜜罐里。

  什么前夫,什么婆婆,她都不太能想起来。

  她的衣裳,在东蕴里也卖得不错,每月能拿到的例银也不少。

  钱宜秀提着大袋小袋,晚间才到的家。

  看到她买的那些点心,还有给家里爹娘买的新衣裳。

  钱大娘忍不住唠叨:“你啊你,回来就回来,买这些做什么?这些点心娘也能做,还不用钱买哩!”

  钱宜秀拿着面青帘姑娘送她的镜子,照着自己头饰上的漂亮珠花道:“那不一样,这是醉心楼的糕点,比娘你做的好吃多了!”

  钱老爹抽着钱宜秀给他买的烟,忍不住骂:“你这丫头,手里有银钱就存着!你这般花法,能剩下多少?”

  钱宜秀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了钱大娘:“娘,这是给你的。”

  钱老爹和钱大娘对视了一眼。

  这十几年,每一回都是他们把钱给钱宜秀。

  而这是头一次,钱宜秀往家里送钱。

  钱宜秀有些小得意:“你们每回都说我不如弟弟。怎么样,这回我给的可比他多?”

  钱大娘无奈一笑,她将钱在怀里放好,想了想道:“娘先帮你存着。”

  钱宜秀没放在心上,一家人用了晚膳,没多久就睡了,直到外边下起了雨。

  钱家的小房屋是当年钱老爹自己砍木糊墙建的,这二十多年下来,风吹日晒,一到雨天便漏雨。

  钱老爹和钱大娘睡眠浅,听到雨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拿着几个木盆在漏雨的地方悉数放上。

  放好后,夫妻俩也没了睡意。

  雨一滴滴落在木盆之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钱大娘望着外头,辛勤一辈子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也不知宁儿怎么样哩,在军中可吃得好睡得好。”

  钱老爹抽着烟,脸色沉默,半晌道:“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

  否则他儿子,怎么也不至于会去从军。

  “不说了,去睡罢。”钱大娘佝偻着背,左手扶着腰,右手敲着腰,步履蹒跚地回屋里头去了。

  *

  雪竹跟着追魂虫,找到了北山剑派的巢穴。

  吴惟安他们带着人去围堵。

  纪云汐抱着双膝坐在马车里的地面上,看着上方静悄悄躺着的宝福。

  她看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她到底,没护住宝福。

  纪云汐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雨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后在车前停下。

  伞被收起,车的帷幔被掀开,一人带着一身的寒气爬了上来。

  他朝幽黑中一动不动坐着的人看了眼,没说什么,在他前几日躺的地方躺下。

  而如今宝福躺的位置,是先前纪云汐睡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纪云汐才问:“如何?”

  黑暗之中,纪云汐的声线依旧清晰平静。

  从宝福死到现在,她未曾掉过一滴泪。

  吴惟安右手撑在脑后,平躺着看着上方的车顶:“都解决了,其他人在清点死伤数,我就先回来了。”

  纪云汐:“嗯。”

  吴惟安偏头看她:“你刚刚在想什么?”

  纪云汐紧了紧抱着双膝的手,轻声道:“在想,我其实真的很自私。”

  “清河郡一行,我将几位哥哥的安危放在了首位,而后是太子,太子之后是我自己,最后是你。”

  吴惟安轻轻挑眉:“哦?居然还有我?”

  这倒是挺让他意外的。

  纪云汐苦笑:“是啊,都有你。可唯独没有宝福。”

  她双手撑住头:“当年我将宝福带回来,我说我要护着她。可我没有做到,宝福从来不是我心里的首位。我心里有哥哥,有日后的平安富贵,有我自己,甚至连你我也有考虑在内。但唯独宝福,我没有过多的为她考虑。而我,却是宝福心里的首位。”

  这何其不公平。

  就在宝福的尸体前,纪云汐来来回回地想着这些日子的事,来来回回剖析自己。

  她自始至终自私。

  当年将宝福带回来,是因为她从宝福身上看到了自己。

  宝福和上辈子的她,家世何其相似。

  都是不被爹娘爱的孩子,都是会因为照料不好弟弟被家里打骂的孩子。

  但她和宝福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纪云汐一直忍耐,忍耐自己的喜怒哀乐,忍到自己羽翼丰满,而后悄然离去。她不会回头,甚至到后来功成名就,也从来没有过回去报复,让家人后悔的想法。

  可宝福从来都是外放的,她的喜怒从不加以掩饰。纪云汐将宝福带回家的第一年,宝福就带着一大票人回了曾经的家,出了好大一通气,还隔三差五让人去家里找茬,硬生生将她的爹娘一家逼得远走高飞。

  是这样一个人啊。

  爱憎分明,不像她。

  可最令纪云汐难受的是。

  哪怕如此,时至今日,她内心里的排序,依旧不会变。

  宝福永远不会成为她心目中的首位。

  如果当年,她不伸出手,不将宝福带回纪家,宝福会不会有另外一种结局?

  宝福会不会还活着,会不会在某一个地方,儿女双全,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