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这一切,分明就是慕柯容、六皇子等人的阴谋,或许慕柯明也在其中……假的明珠郡主,定然跟她有几分相像。宫中见过她的人不在少数,她还会再度变得招眼起来——

阿娆每每想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而周承庭看着这些日子来吃不好、睡不好的阿娆,很是心疼。

从那日起听阿娆亲口说出她颠沛流离、隐姓埋名的秘密后,周承庭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谁能料到,被云南王视作掌上明珠呵护的小郡主,竟险些丧命于哥哥们的世子之争。纵然是偏偏不巧遇上流寇,可本想伤害她的慕柯容、还想要将计就计的慕柯明,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不会放过伤害过阿娆的人。

这日散朝后,周承庭想着连日来阿娆都是落落寡欢,想着她喜欢毛茸茸的小玩意儿,就特派人去寻了一对雪球般可爱的小兔子来。他想过给阿娆养只临清狮子猫或是小狗,可又怕伤到呦呦,最终还是没有新意的选择了兔子。

先前那一对已经长大了,养在太子妃的后殿,已经不适合捧在手上玩。

若是能引她一笑也好。

太子殿下提着小兔子回了东宫,才想去宜芝院找阿娆,却被告知安贵妃来了,还是带着刘月娘一起,阿娆在太子妃身边服侍。

周承庭闻言,顿时面色微沉。

他把手中的小兔子交给了福喜拿着,自己去了太子妃殿中。

安贵妃正在拉着姜妙说话,刘月娘陪在一旁,阿娆则是低眉顺目的站在床边。

周承庭进去时,正听见安贵妃还没完全落下的话音。“……本宫知道你出身世家,素来是知书达理、贤良大度的。”

忽然锦帘微动,旋即内侍的通传声一同响起。“太子殿下到——”

听见声音,刘月娘忙站了起来,安贵妃也住了声。本就站着的阿娆已经上前曲膝行礼,刘月娘只得跟在她身后,含羞带怯的叫了声太子殿下。

刘月娘悄悄抬眼打量太子。

只见太子今日穿了件玄色的皇太子常服,愈发显得他面容如玉,英俊的面庞上透着不怒自威,透着一股子冷峻肃杀之意。

他矜贵而冷淡的朝着刘月娘点了点头,旋即牵着阿娆的手,扶起了她。

刘月娘心中那点子少女心思还没来得及压下去,顿时便心中一凉。哪怕是当着外人的面,太子妃也在,他也毫不掩饰对阿娆的喜爱。

在重病的妻子面前,竟然对妾室这样亲近——

刘月娘几乎是带着恨意和幸灾乐祸的心情,把目光落到了太子妃身上。

偏生太子妃苍白虚弱的面庞上也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对这一切已经默许。

在她心中转过这许多念头的时候,她究竟想了什么,已经从细微的神色上带了出来。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安贵妃已经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看了她好几次。

周承庭更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注意力便仍旧放到了太子妃身上。

安贵妃心念电转,决心趁此机会要太子一个准话。

“殿下和太子妃真是恩爱。”安贵妃开口时已经换了令人舒服的浅笑,“这才下朝就来陪着太子妃。”

这话不好接,下朝后太子自有要处理的政务,起码也要在清泰殿才是,她这简直是在暗指太子耽于儿女私情。

姜妙在心中冷笑一声,声音虚弱的道:“这些日子殿下既要忙公务,又要担心妾身的病,太辛苦了,妾身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安贵妃忙笑着安慰了几句,周承庭也亲自到姜妙身边,帮她把大迎枕靠好。

“太子对妾身自是无微不至,妾身今生只怕难以报答。”姜妙叹了口气,神色见有几分哀伤。“只要对太子康泰顺遂,妾身便在无所求。”

周承庭忙低低斥道:“阿妙,不许胡说。”

刘月娘眼见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亲近不似作伪,心中巴不得太子妃死了才好。太子妃是个福薄的,她才不是。

“虽说妾身不中用了,幸而还有个阿娆陪在太子身边。”姜妙看出了刘月娘的不耐,故意把阿娆叫到了身边,看着安贵妃笑了笑。“阿娆能帮妾身照顾太子,妾身的自责也能少些。”

这是当着她们的面,来抬举阿娆的地位了。

虽说阿娆只有才人的位份,可她在太子身边,代表的是太子妃——哪怕刘月娘想要仗着身份对阿娆不敬,也要掂量轻重。

安贵妃闻弦知雅,忙顺着她夸了阿娆几句。

姜妙这可能是在安排身后事,阿娆是她身边的人,将来还会代表安远侯府留在东宫,哪怕素日有嫌隙,如今她也只能笼络阿娆。

倒是刘月娘先见太子对阿娆宠爱,心中不快;又见太子妃护着阿娆,心中更是觉得堵得慌。

最令她失望的是,今日精心打扮的她,却没有得到太子的关注。

感觉到她怨恨的目光,阿娆忽然抬眸,朝着她笑了笑。那张略知脂粉素净的脸上,便露出几分明艳之色,分外动人。

刘月娘攥紧了拳头。

阿娆这是在示威。

***

从东宫离开后,安贵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刘月娘知道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忙低头认错。

“本宫有事要去正乾宫一趟,让碧桃陪着你先回去。”安贵妃不好在外头跟她计较,只得淡淡的说了一句。

刘月娘应了,心中一动,没回琢玉宫,却去了庆宜公主宫中。

☆、第 137 章

正乾宫。

得知安贵妃求见后, 周钧禹思忖片刻,还是让她进来了。

“妾身见过皇上。”安贵妃盈盈的下摆行礼,动作说不出得的优雅好看,温婉的气质素来是周钧禹最喜欢的。

见了她,周钧禹面色稍缓, 给她赐了座。

“皇上,妾身去东宫看望了太子妃。”安贵妃并不掩饰她在这件事上的野心,大大方方的道:“正巧太子也回宫了, 便一起聊了几句。”

周钧禹微微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情深义重, 对姜才人更是宠爱有加。”安贵妃蹙了眉,轻声道:“妾身说句僭越的话, 太子殿下兴许并不喜欢您安排的太子嫔。”

这件事他们早就心知肚明,周承庭接受太子嫔是迫于压力。周钧禹看着安贵妃,对她重提旧事有些不解。

“外头的流言甚嚣尘上,焉知不是太子殿下的伎俩?”安贵妃干脆看门见山道:“太子和太子妃素来恩爱, 若是太子不娶和太子妃命格相克的人, 也情有可原。”

周钧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淡淡的道:“你的意思?”

安贵妃起身,神色郑重。“若是得您允准,妾身想放出另一种传言。”

见皇上没有反对,安贵妃便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末了,她又补充道:“若是刘月娘的名声好听了,一来太子没办法拒绝, 二来您为太子考虑的苦心,天下人便都知道了。”

周钧禹心中微动,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安贵妃不由有些失望,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随后听到周钧禹开口道:“朕晚膳是去你那儿,顺便考考昱儿的功课。”

听了他的话,安贵妃暗喜,知道自己所求多半能成。她笑盈盈的退了下去,识趣的很快退了下去。

待她走后,周钧禹让人把方才避到偏殿的心腹叫了回来。

“云南王一行已经出发了?”

那人忙回话道:“回皇上的话,云南王接到您的旨意后便带着二郡王慕柯容、兰雅郡主启程,王府由大郡王慕柯明留守。”

周钧禹闻言,哂然一笑。

慕靖渊同他一样,对自己的儿子哪个都不放心。慕柯明是慕明珠的亲哥哥,理应带他最合适。可若是慕柯容留在云南,他生母杨氏本就出身云南当地士族,很有可能做出篡权夺位的事来。

而母族没什么根基的慕柯明留下就不一样了,有王妃李氏、侧妃杨氏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想有所动作都难。

“你仍旧派人密切监视云南王一行人。”周钧禹吩咐道:“慕靖渊很是警觉,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要看他都跟什么人接触,这一路上有没有异常举动。”

那人神色恭顺的答应下来。

时至今日,周钧禹对慕靖渊说找到明珠郡主一事仍然存疑。

云南兵强马壮,七年前的领地又扩张了不少,慕靖渊自从慕明珠死后,云南王府的后院再没添过人,似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云南的治理上。他疑心慕靖渊要有别的动作,才会借口寻找明珠郡主,去往江南。

离云南不远就是楚王的封地,路上势必会经过楚王府。

周钧禹顾忌着名正言顺,一时才不敢动太子,只能私下动作。可慕靖渊若是野心膨胀,谁都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若说太子是令他头疼的心头大患,云南王算得上是另外一个。

万不能出任何闪失。

***

对于阿娆来说,京中新近流传出刘月娘“旺夫”的命格,她倒并不很关心。面对刘月娘“偶遇”时的挑衅,她也能泰然自若。唯一让她忧心的,便是听说父王已经从云南离开,正快马加鞭的往扬州赶去。

来的人竟是慕柯容和慕兰雅,倒让阿娆暗暗吃了一惊,心中同时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慕柯明应该没有再一次背叛她。

她和太子商量过后,一致认为是慕柯容想要借题发挥的可能性最大。

“云南王对你的重视,没有减少半分。”周承庭感叹道:“便是有一线希望,也不会放弃。”

作为雄霸一方的藩王,周承庭对慕靖渊的了解也不少。自从阿娆出生后,王府便没再添过孩子。而阿娆又是头一个被请封郡主的,甚是阿娆“死”后,王府后都没再添过人。

这么看来,正所谓爱屋及乌,云南王该先是对阿娆的娘亲张侧妃宠爱有加才对。

可张氏生了云南王长子都没能被封侧妃,反而是有了阿娆后,才被封了侧妃,细琢磨起来着实有些古怪。

虽说有那个传言,周承庭却隐隐有种感觉,事实并非如此。

“父王,自小就宠着妾身。”阿娆唇角微翘,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那会儿慕兰雅、慕兰馨她们吃味,故意挑拨妾身和慕兰月,对慕兰月说都是一个娘生的孩子,怎么偏生就慕明珠受宠?连名字都不一样?”

“兰月被说动过,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肯理妾身。”阿娆微微叹了口气,道:“后来哥——慕柯明说过她两次,母妃也劝她,我们这才和好。”

周承庭敏锐的觉察出阿娆对张侧妃等人的感情,虽是心寒失望,可她仍然困惑、不解,更多的是委屈。

“孤得到消息,皇上已经派人监视云南王了。”周承庭对阿娆歉然道:“他们赶路又急,孤的人不好在此时接近,起码要到了扬州后再找机会。”

阿娆自是知道其中的艰难,她父王也不是随意让人摆布的。姜世子回来了,太子殿下的大半人力都在查四年前那场战役。她反而劝道:“殿下,依妾身看不急。左右父王都要进京的,到时候咱们再想法子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孟清江过来通报说,诚王来了,马上就到清泰殿。

今年诚王回京的时候早了些,周承庭知道他今日进宫见过皇上,却没想到他回来东宫。

阿娆知道自己在此处不妥,她今日来清泰殿是亲手做了些酒酿圆子,先给太子妃送去了,后又来清泰殿给太子来送。这刚从食盒里拿出来,两人便说起了话,还没来得及吃。

“殿下,妾身先回去了。”阿娆福了福身才要离开时,却听到殿外已经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承庭给阿娆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内殿稍候片刻,诚王不会待太长时间。

阿娆的身影才消失在隔断后,诚王便神色匆忙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过皇伯父——”周承庭还没说完,只见诚王满面肃然道:“让服侍的人都先下去。”

细论起来,诚王的行为有些失礼了。还没走到内殿的阿娆听到诚王的话,实在觉得古怪。

周承庭没有计较,他微微颔首,包括孟清江在内的人,全部都退了下去。

殿中只剩他们两人,诚王面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洒脱和爽朗,反而眉头紧锁,沉声道:“太子殿下可知姜才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周承庭闻言,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可他还是不动声色微微笑道:“皇伯父的话有些奇怪,阿娆原是安远侯府的婢女……”

诚王摇了摇头,目光如炬的盯着太子,似乎要看穿他的心事一般。“太子殿下也不必拿这些话来搪塞,本王是带着诚意来的。本王也不卖关子,姜才人可就是七年前死在流寇之手的明珠郡主?”

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到平静的湖面中,激起了惊涛巨浪。

阿娆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呼吸也蓦地一窒,一时间无力再挪动半分。

周承庭眸光猛地变暗,看向了诚王。

“若是可以,就命人请姜才人过来一见。”诚王似是很有信心,坦然道:“本王自会告知原委。”

诚王去年在京郊帮过他一次,今日又是孤身前来,显然是带着诚意。故此周承庭没有犹豫,便扬声道:“阿娆,出来罢。”

他的话音未落,诚王的目光忙顺着他的声音望过去。

只见紫檀木的隔断后,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款款走来。紧接着,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庞出现在两人面前。

诚王不是头一次见阿娆,却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娆和她越来越像了。

“妾身见过诚王。”阿娆暗暗调整呼吸,压下心中巨大的疑惑,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

诚王犹自喃喃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的声音不高,站在他身边的周承庭却听到了。

“姜才人——不,或许该叫你明珠郡主才合适。”诚王神色复杂的看着阿娆,最终也只是淡淡的道:“先别急着否认,你和你娘生得太像了,本王是不会认错的。”

阿娆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慕柯明和慕兰月都和张侧妃生得有几分相似,她却跟她们一点儿都不像,诚王莫不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本王说得不是你那名义上的娘张侧妃。”诚王看出了阿娆的疑惑,他静静的看着阿娆,似乎透过她再看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你的亲娘,另有其人。”

这下阿娆彻底愣住了。

张侧妃不是她亲娘?阿娆本能的不相信,可脑海中却忍不住将那些未解的疑惑一一对应。

为何她生得跟张侧妃、哥哥姐姐都不像,为何张侧妃会答应哥哥头脑发热的计划——如果诚王说得都是真的,这些疑惑便迎刃而解。

可父王为何从没提过一句她的亲娘?

“皇伯父,您口说无凭。”周承庭见阿娆已经乱了心神,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他看着诚王,声音平静的道:“若是想让我们相信,您的依据是什么?”

☆、第 138 章

“本王现下确实拿不出直接的证据来。”诚王倒也坦然,直言道:“本王所说, 皆是初次见过郡主后命人到云南查访, 再加上自己的推测。”

阿娆稳了稳心神, 强作沉着。“王爷所言请恕妾身不能认同。您才来便说妾身是慕明珠, 又说张侧妃不是慕明珠亲娘, 可这些同妾身都没有关系。”

“明珠郡主,本王没有恶意。”诚王猜到阿娆隐姓埋名定是有苦衷,这性子倒是和她像极。他态度诚恳的道:“本王认识令堂, 否则本王大可以去皇上面前坦言这些事,只要让云南王府的人见了你, 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诚王说的没错。

“明珠郡主,你可觉得云南王对张侧妃有所偏爱?”阿娆心中的太平已经倾斜,她确信自己在入东宫前从未见过诚王。诚王连声问出了阿娆这些年来忽略掉的疑惑。“且不论张侧妃、慕兰月、慕柯明的册封都在你之后, 你才出生时, 你的名字就与别人不同。”

先前云南王府中传言她像是云南王早逝生母,所以独得偏爱。可那时她年龄尚小,哪里看得出来?

阿娆只觉得寒意侵入,她整个人都不由轻轻颤抖起来。

“父王,并没有跟我提过半句。”阿娆咬了咬牙, 承认了她明珠郡主的身份。她抬眸, 一时间还是难以相信诚王所说之言。“云南王的子女,出生时的种种皆是有所记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上有父王、王妃,下有杨侧妃等人, 张侧妃又怎么能瞒天过海?”

诚王知道阿娆一时间很难接受,缓缓的道:“若说这一切是在云南王的默许下,是由王妃主导,瞒着张侧妃所做的——”

不仅是阿娆震惊,连周承庭都目露惊愕之色。

“皇伯父,若是真如您所言,定是王府极为隐秘之事,您是如何得知的?还是靠推测?”他相信诚王没有恶意,却还是觉得有些荒谬。

诚王苦笑一声,道:“二十三年前本王四处游历时,经过云南地界时不慎中毒,被明珠郡主的亲娘搭救。”

从那时起,他就对她心生倾慕。

她出身高贵,虽说看起来孤傲冷清,实则最是心软善良。只是还未等他表明爱慕,便得知她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每每说起自己的心上人时,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令人动容。

他只得放弃,伤好后便黯然离开云南。

等到三年后他再入云南,虽然不想打扰她,却仍然忍不住想去偷偷看一眼她过得好不好。

他亲眼见她怀中抱着幼子,旁边站着个身材颀长的英俊男子,陪在她们母子身旁。她面上的笑容,满是甜蜜和满足。再后来听人说,她所嫁之人出身云南本地有名的士族。

于是他彻底死了心,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云南。

直到在宫中再见到阿娆时,才勾起了他心中的疑惑。

为了查清这件事,几十年来游走江湖积累的人脉,他全数动用了。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他顺蔓摸瓜,找到了当年她身边的婢女,得知那个男子竟是云南王慕靖渊,才猜到了阿娆的身份。

一切疑惑便也迎刃而解。

“你该有个亲哥哥的,只是不幸夭折了。”诚王嗓音艰涩的道:“你若是不信,等到云南王入京后,你一问便知。”

诚王实在没必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阿娆心中已经全信了,她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扶住了一旁的高几。阿娆哽咽道:“那我娘她——”

她在儿子夭折时已经大受打击,身子已经受损。后来又有了身孕,几乎是拼了命才生下女儿。她当时不肯入、也不能入王府,只得答应慕靖渊把女儿带走,给女儿一个完整的人生。

她产女时正逢张侧妃也生产,王妃李氏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纵然知道她的存在却不动声色,适时的提议将她的女儿换到张侧妃身边,以后能名正言顺的封郡主,慕靖渊答应了。

“她已经不在了。”诚王声音虽轻,一字字落下却宛如心碎的声音。

阿娆双膝一软,险些跌倒,还是周承庭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

诚王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上露出伤心欲绝的神色来,亦是心如刀绞。可是阿娆的身份很快就会有人怀疑,如果阿娆真的被认回去,如今又是世子未立之时,他不想阿娆因不知自己的身世,被人利用。

据他所知,张侧妃似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当年他没能报答她的恩情,只想护住她的女儿。

“本王知道在扬州那个明珠郡主是假的,不知云南王是否会被糊弄过去。如果容貌果真有几分相似,云南王带着假郡主入京……不过只要见到你,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真假郡主若是站到同一处,真相令人一目了然。

诚王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皇上对云南王的疑虑未消,对东宫也不放心,若是知道你就是明珠郡主,只怕……”

只怕云南王勾结东宫的罪名就跑不了了。

“本王会想办法提醒云南王,你们也要早有准备。”诚王转过身,神色郑重的看着太子道:“太子殿下若是有所差遣,本王必当全力以赴。”

周承庭知他肯表明态度,定是因为阿娆之故。是以他也没客气,只拱手称谢道:“侄儿多谢皇伯父。”

诚王不能过多的在东宫停留,眼见时候已经不早,他便匆匆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阿娆脸色苍白,她被周承庭扶着在太师椅上坐下,她仰起头,虚弱的勾了勾唇角。“难怪她们要我的命,竟是一命抵一命。”

自己抢了原来该属于张侧妃女儿的位置。

“阿娆,不许钻牛角尖。”周承庭忙劝道:“具体的情形,连皇伯父也说不清,还是等云南王入京后,再作打算。”

阿娆牵了牵唇角,没再开口。

周承庭看着阿娆,心疼极了,却也不知从何宽慰。她父王的隐瞒、亲哥的夭折、生母的早逝——这些都是阿娆从不知道的,骤然得知只怕她一时难以接受。

“云南王这两日就能到扬州了,很快便能见分晓。”周承庭握住阿娆的手,声音虽轻却坚定。“阿娆,还有我陪着你。你是呦呦的娘,是我周承庭的妻子,这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阿娆怔然,过了许久,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

云南王府。

慕柯明处理完公务,便径直去了张侧妃院中。

张侧妃这些日子又病了,对外只说她身子不好,经不起大悲大喜。王府中都传是因为明珠郡主要回府,张侧妃太过高兴所致。毕竟慕明珠回府后,慕柯明的世子之位就十拿九稳。

可慕柯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