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愕然,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还分家?

杨氏见了他的样子的,笑对他说道:“分家不过是分开单过,难道分开我就不是你老娘了?你要晓得人口一多,最是容易起是非了。分开了,再上门那就是客,说话也得收敛些。”

她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为了菊花,这家是一定要分的,谁晓得娶家来的媳妇是啥心思?管她人咋样,分开过,不在一个锅里舀饭吃,心里也踏实些。

菊花也笑道:“是应该分。开枝散叶么,这也是常情。咱们房子也是要盖在一处的,就分开了,还不是挨得近,有啥事就能叫一声。”

青木瞅了菊花一眼没言语。他有些明白娘的心思,当下也不多说。分不分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往后怎样让媳妇跟爹娘妹子相处好。自己读了书,可不能跟刘大顺似的,干糊涂事。

再说,等自己娶亲了,妹妹怕也是在家待不长哩——槐子还能等得及?只怕他前头娶完亲,后头槐子就要把妹妹娶回家。所以,这事他是不担心的。

郑长河因为媳妇早跟他商讨过这事,对这分家的说法也不感到惊讶,笑道:“儿子娶了媳妇的,都是分家的多。那先不分的,到后来攒了一大家子人,还不是要分?这中间也不晓得要生多少是非。咱家就一个儿子,按理说不应该分,可是青木,你就这一个妹妹,为了她过得自在些,还是分了好过些。倒不是说娶的媳妇肯定就不好,只是咱先把事情做在前头,也叫人没话好说。”

青木见爹把话说开了,点点头道:“我晓得,爹。分家也没啥不好。咱们总还在一处,能互相照应着。”

杨氏喜悦地说道:“就是这个理。有些人家,以为分家就像要断绝父子关系似的。我就想不通,他们不分家也没见多亲近,倒是互相防备着;那妯娌干活也是你拼我、我拼你,生怕多吃了一点亏,还偷偷地攒私房钱哩!”

青木跟菊花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氏笑道:“你们别笑。你俩是没见过那一大家子人过活是啥形景。我先没出嫁的时候,在村里,那些兄弟多的人家,在一个锅里吃饭,那日子过的——全是心眼子。

要是哪个媳妇从娘家得了好东西,又不舍得拿出来让大家吃——她也不是小气,她是心疼娃儿——就晚上偷偷地煮了给娃儿吃,跟做贼似的。叫人瞧见了,就得怄一场气。”

菊花和青木确实对这种大家庭的生活没有体验,所以听了觉得好笑有趣,不过想想要是真身处其中,怕是也笑不出来了。

谈笑一会,郑长河催道:“洗洗歇了吧,明儿还要起早拔秧哩。”于是歇息不提。

把插秧这一大事忙完了之后,大家的目光又转向麦田和油菜田,生怕到最后的收获时刻,这庄稼出问题。

那插好的秧苗经过一段日子的生长,茎苗茁壮起来,由浅浅的翠绿转向乌青墨绿,在水田里扎得牢牢的,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柔弱。原先白漫漫的水田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绿,和靠近山边的金黄麦田相映成

种了油菜的人家已经在收油菜了。菊花家去年田地少,并未种多少油菜,一小块地,郑长河跟杨氏一个早晨就砍了回来,堆在院子里。晒干了也没铺开,拿棒槌砸砸,收了半石油菜籽。也就够家里换油吃罢了,卖是没有的。

接着就是给山芋、玉米、黄豆等锄草、浇水,也是忙得脚打后跟。杨氏在家的日子就少了,跟郑长河一起下地忙农活。

菊花却不嫌劳累。伺候自家几个人,跟烧十几或者二十几人的饭,那是完全不一样的,细心的安排,倒也安排的井井有条。

暖风佛面,菊花带着草帽,挽着竹篮,到地头给爹娘送吃的。今儿青木休假,也在地头帮忙。

杨氏见她来了,高兴地直起腰来,先去小溪里洗了手,然后往地头的一棵大槐树下走去;郑长河跟青木也放下了锄头,笑嘻嘻地去洗了手,过来吃东西。

菊花拿出大碗,让爹娘哥哥喝大碗的菊花茶,吃饼子。自己则坐在一旁瞧着这荒地,想着才几个月,它就由当初的荒凉变成眼下的生机勃勃,不禁心头欣喜!

那山芋实在是顽强和充满野性的,淋了一场雨,就长疯了。她每次来都发觉它们变了个样,藤蔓到处爬,山芋藤的藤节处生满了或白或红的细小根芽儿,挨着土就往里钻。

那黄豆也长得很茂盛,棵棵肥壮。

青木跟菊花说起那沟里的泥鳅:“我把两头都用篾编的网子堵起来了,还网了不少小鱼苗放在里边。不过里边本来也有不少的小鱼,如今正是鱼儿产仔的时候哩。”

菊花笑道:“这沟还是太窄了。也不过是养着玩罢了,谁还指望能逮好多鱼么?”

郑长河听了忙道:“等我有空的时候就把它挖宽挖深些,占些地也不要紧。到时候再丢些藕和菱角进去。.弄大些,养些鱼还是成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挖个池塘种藕养鱼

菊花想挖个池塘出来也不错,她也能好好的养些东西,便开心地点头道:“那爹你可要记得哦!”。

青木笑道:“爹不记得,我记得哩。挖大些,变成一个小池塘,养些藕和菱角、放些鱼,总能多些收成。就是干活的时候,能一眼瞧见池塘里一塘荷叶,再开些荷花,可不是美的很?就是用水也方便。真要干旱了,这一大块地,靠这条沟怕是不成。”

正说着,只见张大栓两口子和张槐扛着锄头过来了,何氏手里提着两串用柳条穿住鱼鳃的鲫鱼,银色泛黑的鱼鳞在阳光下泛着光彩,还不停地翘尾巴甩动着,新鲜的很。

郑长河和杨氏忙招呼他们过来坐,问他们咋这么早就回家了。

张大栓一边往槐树的底下走,一边道:“地少呗。我跟他娘几天就把地里的草锄光了,想多几亩地锄草偏偏没有。不像你,旧年买了些地,今年倒比往常忙了些。我想着往后也要一亩两亩的买一些,慢慢攒点儿,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是不成的。”

他站在那也不坐下,拿下草帽不停地扇风,边跟郑长河说话。

郑长河安慰他道:“急啥哩?今年你家这猪要是争气的话,不就能买好几亩地了?有了地,明年再多种些山芋,猪也多喂两头,明年又能多买几亩地。这么攒还不快?”

听得张大栓哈哈大笑道:“你这话我听了心里头舒坦,觉得浑身都是劲哩。好了,咱也不耽误你干活了。槐子,反正咱地里的活也干完了,你就帮郑叔干半天活吧。我跟你娘先回去了。”说着把草帽往头上一扣,扛起锄头就走。

张槐正跟青木和菊花说话,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杨氏笑道:“那咋成哩?就是地里的活干完了,那田里的活计不也上来了?槐子不得推秧草么?”

插秧过后,秧田里也是要长草的·又不能用锄头锄草,只能用窄窄的秧耙子来回在秧苗之间推动,把那草给连根刮起来,它就飘到水面上了。

何氏笑道:“还得等几天。我觉得那秧苗还没长扎实·眼下推秧草怕把秧苗给带倒了。”

杨氏这才不再推辞,两家是经常互相帮忙做事的,这也不算啥。

何氏把手里的鱼分了一串递给菊花,笑道:“这是从镜湖放水出来的时候,槐子在那沟里逮的。还溜了两条草鱼出来哩,叫槐子逮了放回去了。这鲫鱼就留着打牙祭了。

菊花见了心了一动,忙接了过来·又道了谢,说要把这鱼放到那沟里去养着。她真恨不得郑长河马上把这沟挖成池塘,好让她养鱼种藕。

张槐听了急忙说,那还不赶快去放,这鱼就要死了。说着和青木一起跟菊花去放鱼。

结果那鱼离了水有一会了,又被穿了腮,只有两条大些的还活蹦乱跳,承受住了这刑法·那些小的就不成了,所以就把两条大的放了。

张槐见这沟很深也很宽——都有半丈宽了,不过到底还只是一条沟而已·便问青木道:“你们想养鱼?那咋不把这沟挖成池塘哩?反正这旁边的地也是你家的。”

青木笑道:“可不就是想挖池塘么,刚才还在说这事哩。等你有空了,也来帮着挖,到时候种了藕送你吃。鱼也是一定要养的。”

太阳下,张槐鼻尖上冒出了细密的一层汗珠,麦色的脸上也热出红晕来,他见菊花也期盼地瞧着这条沟,微笑道:“等空闲了就来挖。挖起来也快的很。”

菊花惋惜地说道:“总归今年是不成了,要到秋后才有空挖,明年才能种藕养鱼了。早先也没想起来·不然开荒的时候直接挖好了,这会儿怕是荷叶都长起来了。”

青木笑道:“我那会儿只顾想着挖宽些好通水,就没想到要挖个池塘。要是想起来了,那时候来了多少人?挖起来可不快的很。”

张槐想了想道:“你既然想要种藕,这塘就不能挖太深了,不然秋天采藕的时候就麻烦。要是挖不太深·咱们今天就能挖出个样子来,剩下的你和郑叔再早晚挖一些,两天工夫就够了。”

青木一想,这样也成。

菊花听了也高兴极了,赶紧怂恿道:“那就挖吧。这边也就种了点黄豆,挪到那边去就好。挖个池塘出来也少种一块地,省得累得慌。”

青木和张槐见她兴头起来,忍不住都笑了。

青木对她道:“你去跟爹说吧,瞧他同意不。”

菊花想着老爹向来对自己是百依百随,便很有把握地说道:“爹肯定同意的,少锄一天草也不要紧。”

张槐见她喜欢,便对她道:“挖好了,我帮你找些藕种来。眼下藕也是刚发芽,还来的及。”

菊花听了大喜,忙拜托他一定要弄些来。

青木诧异地问道:“虽说人家也不会正经地种这东西,不过也不能让你下塘去挖藕。你到哪去找?”

张槐笑道:“自然是到那许我下塘挖的人家去找——我舅舅家就有一个荡子,还送过藕给你吃哩,你忘了?不过那个荡子小,怕是挖不了几只藕,我总不能不给他留种。”

青木点头道想起来了。

菊花就兴冲冲地去跟郑长河说要挖鱼塘的事,他果然没意见,倒是杨氏觉得放着正事不做,挖啥鱼塘哩。

菊花就跟她说道:“娘,你种这地还不是为了多收些东西。可是这地要是挖成了池塘,我保证你也不会亏的。不说旁的,那藕、那鱼、泥鳅,加起来肯定比黄豆卖的钱多。不信咱俩打个赌。”

杨氏见她如此坚持,不由的笑了,说道:“你这娃儿,谁要跟你打赌?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又不是不让挖。你这么喜欢弄这个,就挖出来让你养。嗯,我想也是能养好的。”

菊花笑道:“当然能养好。你就瞧着吧。”

于是都行动起来,杨氏和菊花回家取来了竹筐扁担等家伙,好让他们挑土。

菊花见张槐光着脑袋,晒得脸上冒汗,忙对他道:“槐子哥,我帮你拿了顶草帽来。你戴上,不然晒了头疼。”

张槐听了心里甜甜的,微笑着接过来,戴上,想了想又对她道:“你晌午也不要炒菜了,那太麻烦,直接烧一锅腌菜,又省事,又快。这天煮饭可热了。”

菊花听了笑道:“我可不就是这么想的。用肉烧一锅腌菜,这样省工夫。我还要跟娘把这黄豆栽到那边去哩。”

张槐望望这日头,虽然也很想她留在这里跟自己说说话,但又觉得她没下过田地干活,这么晒着怕是不好受,便对她道:“这黄豆连土铲过去,我跟你哥很快就弄好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太阳晒着还是有些难受哩。要不你去坐那树底下歇会,瞧我们弄就是了。”

青木走过来道:“就是!你还是甭在这添乱了,也帮不上啥忙,回头热晕了,又受罪。还不如坐到树下看我们挖。”

菊花听他俩都不让自己干活,心里虽然也感动,还是说道:“那我就在这瞧着,帮你们递东西、送个水啥的。一会该家去了。”

青木脱了一件外衫,递给她道:“这还差不多。把这拿到那树底下去吧。挖土可是要出力的,穿一件就够了。”

张槐听了点点头,忙也脱了一件,递给菊花,瞧她从地里飞奔过去,欢喜异常的样子,可见是很想要挖这个鱼塘的,自己总算帮她做了一件称心的事。

郑长河一边挖,一边对青木和张槐道:“等挖好了,引了水过来,就到小清河网些鱼放进来。早晚下网,慢慢攒,到年底,这塘也能起些鱼哩。呵呵,那就是咱自家的了。”

张槐沉稳地说道:“我觉得咱村这鱼靠天收不大好。菱角菜也就长那么几个月,有的鱼塘连菱角菜也没有。要是经常地割些草放进鱼塘里,到年底起鱼塘的时候,那鱼肯定要长大不少。这样不比靠天收来的妥当?又不费啥事。”

菊花正好过来,听了这话,觉得他能想到这点,也算是脑子灵活了,不禁笑赞道:“槐子哥这主意好。你就去跟村长说,这鱼要是喂得勤,年底起鱼塘,肯定能比旧年多起好多的鱼哩。”

张槐见菊花也赞同,喜得脸颊飞红,瞧着菊花期盼地问道:“这主意真的好?那我可要跟村长说了?”

菊花肯定地说道:“当然好。

这鸡鸭都是要喂了,才肯下蛋;这鱼要是喂了,不是长得更快?往年都是它们自生自长,自然是长得慢一些。”

张槐就跟青木相视而笑。

青木见这小子乐得脸泛红晕、两眼放光,不禁有些好笑——菊花夸了一句就这样高兴?

郑长河道:“想到主意了就要跟村长说。只要是真的对村里好,村长一定会听的,他可是比咱们都有见识哩。”

菊花立即道:“可不是。咱村的人都勤快,要是多动动脑子,没准收成就比往年好。光靠种几亩地可不成。”

第一百一十三章张槐的筹划

郑长河又高声道:“那山上的竹子也得管管了,不然老是这样。要是秋天的时候,大伙捡橡子果多了,用的箩筐、篓子那些家伙多起来了,不都要来砍竹子?一个村砍起来,那就厉害了。得跟那橡子果树似的,要在旁边多栽些,这竹子才能一年比一年多。我那天跟村长说了,他也同意哩。”

青木连连点头道:“光砍不种可不成。这笋子也不能由着它长,密的地方要掰掉一些,挤在一起也长不好。”

几人挥汗如雨地挖着,杨氏则整理那些挪过去的黄豆。她一边摧菊花赶紧家去,说是中午了,太阳也毒。

菊花嘴里答应着,瞧着那越来越宽的池塘,心里舒畅,在地头歇了一会,就起身回家做饭去了。

张槐瞧着她依旧单薄的身影,带着草帽,挽着篮子,渐渐远去,他不由得想道,啥时候菊花能专门给自己送饭哩?

这么一动念,就仿佛看到多年以后,自己在田间劳作,菊花挽着篮子,牵着娃儿来给自己送吃的。

一时间就有些发怔。

自和菊花的样子照搬过来,那娃儿是啥样的哩?

他想了半天,那小小的身影还是一片模糊。

该是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吧。自己小时候又是啥样的哩?

他眼前浮现杨子小时候的样子。于是,菊花牵着小小的杨子就过来了,老远就冲他叫爹。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就开心地笑起来。

刚挑了一担土送上地头的青木转身下了土坑,奇怪地问他道:“你笑啥?”

张槐惊醒,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忙掩饰地答道:“没啥。你这豆子是不是种多了,咋不多种些玉米哩?到底那个东西还能当粮食吃;豆子好,也不能当饭吃的。”

青木拿嘴巴朝另一边示意道:“可不是种了好几亩的玉米么。不过,种太多了也不成的吃不了喂猪岂不可惜?这个东西也卖不上价,黄豆可是比玉米要好卖一些。我准备今年的秋税都用玉米交,稻子留多些。菊花说她就想吃白花花的大米饭哩。”

张槐一听也对,便不再说话了。

他想真的要想使劲干哩,菊花想吃白花花大米饭,他们的娃儿长大了也要吃白花花的大米饭……

青木瞧了一眼另一边正忙着的爹娘,问张槐道:“你家今年就喂三头猪么?有没有旁的打算。”

张槐甩开膀子,举起钉耙,使劲地挖下去,一边说道:“先就喂三头。不然不到秋天,没这橡子果,喂多了把啥给猪吃哩?我跟娘说了,今年卖猪的钱,全部用来买你家这样的荒地。哪怕先买两三亩哩,那明年也能种些山芋了。有了山芋,可不就能多逮两头猪喂了?况且,我还打算喂一头母猪不然光逮小猪也花钱。”

青木听他安排的不错,便笑道:“也是,今年怕是要先干一年先挣些本钱才成。有了本钱,才好多养些猪和鸡。不怕,只要这橡子树越种越多,咱这日子就有盼头。明儿去学堂就找个空跟村长叔说割草喂鱼的事儿。”

张槐微笑地瞧了他一眼道:“我跟我爹和娘说了,争取明年攒了钱,先在这小青山买块地基,把房子搬过来,跟你做伴儿。这边宽敞,养猪养鸡都方便,捡橡子果儿也方便。”

青木听了停下钉耙,张大嘴巴瞧着他,半响才笑道:“好当然好了。你怕不是为了捡橡子果儿才搬来的吧?”

张槐就笑而不答,只顾不停地抡起钉耙挖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自然也有旁的想法。不过,搬来跟你做伴这个想法倒是早就有了。这边宽敞多了。到时候把房前屋后多种些树养些鸡鸭,喂些猪,就算不能赚大钱,肯定也穷不了。挤在村子中央住着也不舒坦,旁的不说,跟那个花婆子做邻居我就不痛快。”

跟菊花做邻居多好,闲了看她做针线,或是拉着她跟青木一块去兜虾;早上起床就能瞧见她,晚上睡前也能瞧见她,收拾菜园子还是能瞧见她……

青木听了张槐的话就笑起来。

他直起腰,扫了前面那片长得郁郁葱葱的黄豆苗一眼,又看了看远处山芋地的垄沟边沿也种了一排,反正,只要是有缝隙的地方,都种了黄豆,把这块地算是用尽了。

他回头对张槐道:“只要当官的不过分,咱就穷不了。这胡县令为官清廉,咱也沾了光。况且,这橡子果可是连人都能吃的,这东西也不用跟田里的庄稼似的,还要交税。”

张槐抬起头,两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都开心地笑了——这才是最让他们高兴的事情。

要说他们庄稼人,人勤快,小青山这块地方也不错,如果不是应付不起税收,哪里会穷?

两人挖土、挑土,不时地说些闲话,干活也不觉得累。

郑长河见他们说的高兴,脸上现出会心的微笑,也不过去插话。当年他跟张大栓不也是如此么。

吃过晌午饭,下午又挖了一下午,终于挖出了半亩地大小的池塘,跟那条沟打通了,水立时涌了进来。

瞧着这渐渐满起来的池塘,菊花眉开眼笑,眼前浮现一塘荷叶的风景,虽然达不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效果,应该也不会太差的。

张槐含笑问她道:“这么大够了么?我说还要挖大些,你哥说太大了占地方,他不舍得哩。”

青木笑道:“太大了伺候起来也麻烦。这么大正好。”

菊葩忙道:“够了,够了。你们挖的可真快,我原以为还要挖一天哩。”

郑长河笑道:“挖的又不深,当然快了。槐子,你抽空赶紧弄点藕种来,再晚就不好了。”

张槐答应了,一边跟他们告辞,说回家还有些事,就不在这吃晚饭了。过了两天,他果然就送来了几只长长的带着尚未舒展的荷叶的藕节过来,让青木种下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氏对张槐道:“我今儿还跟郑嫂子说哩,要搬去跟她做伴。她可高兴了。还说那地方只住了她一家,每回家里只剩菊花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不放心。我们要是搬去了,可不是多了个伴。”

张槐听了脸有些红,也不言语。

他的心思如今家里人都晓得,只是没有往明里说罢了。

何氏下定决心,要早早地搬过去跟郑家做邻居,还有一层意思:这菊花老呆在家里也不出门,槐子如今又在上学堂,闲了还要忙家里的活计,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这亲事还真不靠谱。

她叹口气道:“那边也宽敞不少,喂猪喂鸡喂鸭都好。要是地方大,还能种不少果木哩。”

张大栓喝了一口玉米糊说道:“明年吧。今年是不成了,就算是盖土墙也不成。可我想要么就不盖,要盖非得盖砖墙瓦屋,跟村长家似的才好。多攒一年吧。他娘,反正咱家田地也不多,咱俩早晚吃些苦,去打猪草。不然的话,这不到秋天,也没那么些东西喂猪。”

何氏安慰他道:“也没几个月了,挨挨就到秋天了。”

张杨是越发的懂事了,见爹娘筹划家计,便道:“往后我跟哥哥每天早上去打猪草吧,回来上学正好。娘不是还要做早饭、洗衣裳么?”

张大栓不悦地说道:“那早上就我一人去,下晚我再跟你娘一缺去。你好好念书就成。”

张槐放下碗筷,郑重地对张杨道:“杨子,要是你不喜读书,哥准把你揪家来干活;可既然你喜欢读书,那就好好读,争口气!再说,你才几岁,能帮啥忙?咱们各干各的,我跟爹娘动手动脑子赚钱;你只管读书就成了。我们挣了钱盖房子买地;你哩,要是能挣个秀才家来,那哥脸上也是有光彩的。”

张大栓也豪气地对张杨道:“儿子,你只管好好读书。爹还干得动,等爹干不动了,你也出息了,你就来养爹。”

张杨脸上也没有嬉笑的模样,肃穆地说道:“爹,哥!你们放心,旁的我也不敢说,我定要挣个秀才家来。要是周夫子没来咱村,我还不敢说这话;可周夫子既然在这村里住下了,我就会好好地跟着他学。夫子可是有大学问的人哩,我下了学常跟他请教,他跟我说了好些外面的事,还教我好些史书的故事。我如今比学堂里的人多学了不少,夫子说只要我用心学,就会尽力教我。

张大栓两口子听了简直是喜出望外,怪道儿子总是很晚才家来哩,原来是跟着夫子做学问。

何氏急忙道:“往后你下了学不用急着家来,只管在学堂读书。咱家人口简单,也没那么些杂事。喂猪喂鸡有娘在哩。”

张杨见娘一副巴不得他整天读书的样子,笑道:“娘,老是读书也不成。我家来喂喂猪,喂喂鸡,也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张槐微笑问道:“小石头是不是也在跟夫子学?”

他和青木这么大了,到了农忙季节,要帮着家里干活,每日下了学都是匆匆往家赶,因此也不知下学后的事情。

乡村原野z

郑长河又高声道:“那山上的竹子也得管管了,不然老是这样。要是秋天的时候,大伙捡橡子果多了,用的箩筐、篓子那些家伙多起来了,不都要来砍竹子?一个村砍起来,那就厉害了。得跟那橡子果树似的,要在旁边多栽些,这竹子才能一年比一年多。我那天跟村长说了,他也同意哩。”

青木连连点头道:“光砍不种可不成。这笋子也不能由着它长,密的地方要掰掉一些,挤在一起也长不好。”

几人挥汗如雨地挖着,杨氏则整理那些挪过去的黄豆。她一边摧菊花赶紧家去,说是中午了,太阳也毒。

菊花嘴里答应着,瞧着那越来越宽的池塘,心里舒畅,在地头歇了一会,就起身回家做饭去了。

张槐瞧着她依旧单薄的身影,带着草帽,挽着篮子,渐渐远去,他不由得想道,啥时候菊花能专门给自己送饭哩?

这么一动念,就仿佛看到多年以后,自己在田间劳作,菊花挽着篮子,牵着娃儿来给自己送吃的。

一时间就有些发怔。

自和菊花的样子照搬过来,那娃儿是啥样的哩?

他想了半天,那小小的身影还是一片模糊。

该是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吧。自己小时候又是啥样的哩?

他眼前浮现杨子小时候的样子。于是,菊花牵着小小的杨子就过来了,老远就冲他叫爹。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就开心地笑起来。

刚挑了一担土送上地头的青木转身下了土坑,奇怪地问他道:“你笑啥?”

张槐惊醒,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忙掩饰地答道:“没啥。你这豆子是不是种多了,咋不多种些玉米哩?到底那个东西还能当粮食吃;豆子好,也不能当饭吃的。”

青木拿嘴巴朝另一边示意道:“可不是种了好几亩的玉米么。不过,种太多了也不成的吃不了喂猪岂不可惜?这个东西也卖不上价,黄豆可是比玉米要好卖一些。我准备今年的秋税都用玉米交,稻子留多些。菊花说她就想吃白花花的大米饭哩。”

张槐一听也对,便不再说话了。

他想真的要想使劲干哩,菊花想吃白花花大米饭,他们的娃儿长大了也要吃白花花的大米饭……

青木瞧了一眼另一边正忙着的爹娘,问张槐道:“你家今年就喂三头猪么?有没有旁的打算。”

张槐甩开膀子,举起钉耙,使劲地挖下去,一边说道:“先就喂三头。不然不到秋天,没这橡子果,喂多了把啥给猪吃哩?我跟娘说了,今年卖猪的钱,全部用来买你家这样的荒地。哪怕先买两三亩哩,那明年也能种些山芋了。有了山芋,可不就能多逮两头猪喂了?况且,我还打算喂一头母猪不然光逮小猪也花钱。”

青木听他安排的不错,便笑道:“也是,今年怕是要先干一年先挣些本钱才成。有了本钱,才好多养些猪和鸡。不怕,只要这橡子树越种越多,咱这日子就有盼头。明儿去学堂就找个空跟村长叔说割草喂鱼的事儿。”

张槐微笑地瞧了他一眼道:“我跟我爹和娘说了,争取明年攒了钱,先在这小青山买块地基,把房子搬过来,跟你做伴儿。这边宽敞,养猪养鸡都方便,捡橡子果儿也方便。”

青木听了停下钉耙,张大嘴巴瞧着他,半响才笑道:“好当然好了。你怕不是为了捡橡子果儿才搬来的吧?”

张槐就笑而不答,只顾不停地抡起钉耙挖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自然也有旁的想法。不过,搬来跟你做伴这个想法倒是早就有了。这边宽敞多了。到时候把房前屋后多种些树养些鸡鸭,喂些猪,就算不能赚大钱,肯定也穷不了。挤在村子中央住着也不舒坦,旁的不说,跟那个花婆子做邻居我就不痛快。”

跟菊花做邻居多好,闲了看她做针线,或是拉着她跟青木一块去兜虾;早上起床就能瞧见她,晚上睡前也能瞧见她,收拾菜园子还是能瞧见她……

青木听了张槐的话就笑起来。

他直起腰,扫了前面那片长得郁郁葱葱的黄豆苗一眼,又看了看远处山芋地的垄沟边沿也种了一排,反正,只要是有缝隙的地方,都种了黄豆,把这块地算是用尽了。

他回头对张槐道:“只要当官的不过分,咱就穷不了。这胡县令为官清廉,咱也沾了光。况且,这橡子果可是连人都能吃的,这东西也不用跟田里的庄稼似的,还要交税。”

张槐抬起头,两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都开心地笑了——这才是最让他们高兴的事情。

要说他们庄稼人,人勤快,小青山这块地方也不错,如果不是应付不起税收,哪里会穷?

两人挖土、挑土,不时地说些闲话,干活也不觉得累。

郑长河见他们说的高兴,脸上现出会心的微笑,也不过去插话。当年他跟张大栓不也是如此么。

吃过晌午饭,下午又挖了一下午,终于挖出了半亩地大小的池塘,跟那条沟打通了,水立时涌了进来。

瞧着这渐渐满起来的池塘,菊花眉开眼笑,眼前浮现一塘荷叶的风景,虽然达不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效果,应该也不会太差的。

张槐含笑问她道:“这么大够了么?我说还要挖大些,你哥说太大了占地方,他不舍得哩。”

青木笑道:“太大了伺候起来也麻烦。这么大正好。”

菊葩忙道:“够了,够了。你们挖的可真快,我原以为还要挖一天哩。”

郑长河笑道:“挖的又不深,当然快了。槐子,你抽空赶紧弄点藕种来,再晚就不好了。”

张槐答应了,一边跟他们告辞,说回家还有些事,就不在这吃晚饭了。过了两天,他果然就送来了几只长长的带着尚未舒展的荷叶的藕节过来,让青木种下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氏对张槐道:“我今儿还跟郑嫂子说哩,要搬去跟她做伴。她可高兴了。还说那地方只住了她一家,每回家里只剩菊花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不放心。我们要是搬去了,可不是多了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