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ā闻见那香味,觉得味蕾活跃起来,赞道:“真的很香哩!”又对张大栓叫道:“张叔早上下田去了么?没瞧见你哩!”

众人听了一齐发笑,张杨笑得最大声,一边嘴里嚷道:“菊ā姐姐,你咋还叫张叔哩?该叫爹了”

菊ā方才醒悟过来,如今该叫人家爹了忙不好意思地说道:“爹,我还不惯哩。”

张大栓乐呵呵地说道:“不要紧。菊ā,往后哩,你要叫公爹,不然我跟你爹站一块,你叫一声爹,我俩要抢着应哩。”又转头瞪了一眼张杨道:“那你哩?咋还叫菊ā姐姐?”

张杨不在意地笑道:“叫姐姐比叫嫂子好。是吧,菊ā姐姐?”

菊ā忙点头道:“就叫姐姐,这样显得亲一些。我都叫我嫂子‘云岚姐姐,的。”

张杨听了得意地对老爹笑。

张槐见桌上只剩下外婆和大舅母,问道:“舅舅他们哩?”

何氏道:“这大忙的时候,哪能老呆在这哩。他们恨不得昨晚就要走,说了半天,才歇了一晚上。今天早上一起床就赶回去了。”

大舅母就说道:“家里正栽秧哩,可不敢耽搁,我吃了饭也是要走的,等闲了再来。

虽然因故仓促成亲…到底是添了新人,那桌上的气氛是欢畅热烈的,个个脸上含笑,和着鸡汤的香味…一副幸福日子的画面。

菊ā看着眼前一大海碗手擀面,鸡汤上飘着黄亮亮的油星,衬着碧绿的葱ā,鸡翅、鸡脚、鸡小腿都在她的碗里,还有一半带着黄澄澄红心的咸鸭蛋,不由得微笑着对何氏道:“多谢娘!我就喜欢吃这个哩。”

也不知是早上活动了一会,还是咋的…反正这会儿她觉得食欲旺盛,那鸡汤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先喝了一口汤,嗯!一个字——鲜!她也不忸怩,抄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何氏见她一副喜欢的样子,笑对众人道:“瞧这娃儿,吃点东西还这么客气。你说你也真是怪,人家都是喜欢吃鸡大腿…你偏喜欢吃这杂七杂八的东西,一点肉也没有,全是皮…有啥吃头哩。瞧杨子吃鸡腿吃得多高兴。”

槐子外婆笑道:“我刚刚还吓了一跳,以为你要给刚进门的儿媳妇一个下马威,专门把不好的挑给她吃,把好肉都留给小儿子哩,原来菊ā喜欢吃这个哟!”

“哈哈哈……”大伙笑得前仰后合。

何氏无奈地瞧着自己老娘,嗔怪地说道:“你老人家尽会说笑,你闺女是那样人么?”

槐子喷笑了一声,瞅着菊ā直乐,心道,娘才不会这么对菊ā哩…只怕不让儿子吃,也会让菊ā吃;菊ā也好笑不已,心道有这么给下马威的么?能把鸡翅膀和鸡脚给儿媳妇吃,这个婆婆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张杨正吃一口面条,闻言差点把面条吸进鼻子,咳嗽了半天——何氏用手在他后背上拍着——才对外婆道:“瞧外婆说的…谁第一天就给儿媳妇下马威哩,那不是找事么?”

老外婆见逗笑了大伙,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鸡汤,笑道:“咋没有哩?你是没见过,以为人家都跟你家似的。有那讲究的人家,婆婆凶得很,规矩也大得很,儿媳妇哪敢在她跟前说半个不字。要不咋说媳妇不好当哩,不是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么,那是说非得等她自个的儿子也娶了媳妇,她才松泛些。”

槐子大舅母笑着奉承道:“我们嫁到何家都沾光了,做媳妇这么些年,娘也没苛待我们几个。”

槐子外婆正夹起一筷子面条要往嘴里送,闻言停下来说道:“那是,我待你们几个算是没话说。不说远的,只说咱村的金奶奶,你瞧她那派头,她儿媳妇伺候她跟伺候祖宗似的。像这样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那桌上的菜她不仲筷子,旁人就不敢先搛,非得等她吃了,儿媳妇和孙子孙女才敢搛了吃。”

菊ā正吃得欢畅,听了这话心道,还好,馥己没遇见那样的老妖婆,不然非得活活给憋死。

槐子听了凑近菊ā,小声对她道:“我瞧那人脑子有毛病,自家人一桌吃饭还这么折腾人,她自个端着架子就不难受么?都是一家人,又不是仇人。”

菊ā听了,丢给他一个赞同的眼神,也小声道:“我看她就是闲得慌,要是忙得脚不沾地,瞧她还有没有空摆谱。”说着这话,忍不住感激地瞧了何氏一眼。

何氏也笑着回应,用大木勺在煨罐里舀了几下,找到鸡肝鸡肫,舀到她碗里,又舀出一串未见天的蛋黄,送给老外婆,再舀些鸡肉给槐子大舅母。

老人家忙道:“这个没见天的鸡蛋,让菊ā吃吧,我不是吃了好些肉么?菊ā又不吃好肉,再不吃些鸡蛋,那不是太亏本了。”

一句话说的大伙又笑了起来。

菊ā忙道:“外婆难得来一回,又是长辈,自然要让外婆吃,我吃这个咸鸭蛋是一样的。”

何氏笑道:“过两天咱再杀一只就是了。唉,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日子能过得去,还是不要太节省,不然累死累活的,活着也没劲儿。”

她这几天被刺激到了,想着世事无常,谁也不晓得明天会发生啥事。自个养的鸡鸭,自个种的菜,自个种的麦子,要是一直舍不得吃,活着真的没劲了。如今又不比往常,往常是没的吃,没法子。

张杨大声赞同道:“嗳!就该这样。娘,那咱们今儿包饺子吃吧?”

何氏立即答应道:“成,就包饺子。”说着又去劝槐子外婆和大舅母留下来再住一天,几人不停地推拒和挽留起来。

张槐吃完一大碗,见菊ā才吃半碗,低头轻声问道:“咋样?可吃得惯?要是觉得腻,就吃点酱黄瓜。”

菊ā忙笑道:“好吃,香得很哩,也不腻。我要啃鸡脚,所以才吃的慢。你瞧,这么大一碗,我都吃了一大半哩。”她是说真的,这手擀面味道确实不错,觉得何氏做饭的手艺进步不少。

一时吃完早饭,老外婆和大舅母不顾何氏挽留,急急忙忙地走了。

菊ā帮何氏收拾碗筷,一边问道:“娘,咱家秧还没栽完吧?今儿栽一天该差不多了。”

何氏叹了口气,说道:“剩下的田不栽了,就栽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两亩。等早稻割完了,要是不太忙,就多种几亩晚稻。他们爷俩今儿都不出去,在家歇两天。”

菊ā听了奇怪,但也没问为啥。

何氏主动跟菊ā解释道:“主要是那破事搅得人心里不安,在家歇两天也好琢磨个主意。你爹也说剩下的田不栽了哩。菊ā,你想吃啥?娘晌午就做。”

菊ā见那新上任的李县令搅得人心惶惶,不由得叹气,心想,三年的工夫,能不能撑过去哩?千万别出啥事才好。

忽听何氏问她想吃啥,便道:“杨子不是想吃饺子么,咱就包韭菜鸡蛋饺子吃好了。再炸些肥肉油放在里面添味儿。”

何氏听了忙点头。又赶她去歇着,说厨房有她忙哩。

菊葩刚想离开,忽地想起一事来,忙叫道:“嗳哟!我不是还没敬茶么?”

何氏见她一副尴尬失悔的样子,笑道:“敬啥茶哩?往常我们也没少喝你泡的茶,难道非得今早再敬一回么?都是些虚名儿,咱不理它。”

菊ā见这婆婆果然随和,忍不住乐得捧了她一句:“嗳!多谢娘。我咋觉得你就跟我娘一样哩?我都不觉得是出嫁了,还跟在家一样,就是这屋里屋外还不太熟。”

听了这话何氏真是浑身舒坦——十万毛孔齐齐熨帖,她咧着嘴巴笑道:“你本来就跟我闺女一样么。要不是我想娶你做儿媳妇,没准就认作干闺女哩。

你没事到处瞅瞅,过几天这房前院后就跟娘家一样熟悉了。”

菊ā笑嘻嘻地答应着出去了。

就见小石头带着妹妹赵清,从院外跑进来,高声喊道:“菊ā姐姐,我们来了!”

赵家年初的时候也搬到山边来了。那小赵清经常呆在郑家,成了菊ā的小尾巴。她昨天刚看的新娘子,十分羡慕,惦记了一晚上,今儿一大早就赶去郑家,想再看新娘子,没想到郑婶子说菊ā姐姐出嫁了,就不住在这边了——往后都住在槐子哥哥家哩,因此才急忙过来。

小石头也暗自骂自己糊涂——菊ā姐姐出嫁了,自然是住张家的,哪能还住郑家哩?

第二百八十八章童言稚语

赵清嬉笑着扑向菊花,抱住她的腿不撒手,软绵绵的小子撞得她心里也跟着一软。小女娃早上才换的半新紫色小衣裤,暂时还算干净,婴儿肥的小脸晒得有些黑——这个天到处窜,能不黑嘛——头顶上两根小辫编得七歪八扭。

她见了不禁叹口气——赵三婶子忙起来就顾不上管她了,这头梳得简直是糊鬼哩,还不如不梳。

跟所有年轻女人一样,菊花对于可爱的小娃儿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她眼下正闲着,见了赵清这样子,那是心痒痒,手也痒痒,于是,进屋搬了两根小板凳出来,又拿了自己的杨木梳子,让赵清坐在自己的面前,两腿夹着她,帮她重新梳头。

小石头也搬了根板凳坐在一边瞧着,菊花纳闷地问道:“石头,你今儿不上学么?”

小石头忙道:“今儿放假哩,都忙着栽秧,夫子说放几天假。杨子哥哥不也没去?菊花姐姐没听他说么?”

菊花摇头道:“吃了饭我就没瞧见他,想是在看书。你玩一会也去看书吧,要用功哩。明年你虽然不用下场考试,不过往后总要考的。”

小石头点点头道:“我一会就去跟杨子哥哥一道看书。”

赵清仰头问菊花道:“菊花姐姐,你今儿咋不戴花哩?是不是今儿不当新娘子了?”昨天她见菊花打扮得全身红,还戴了花,问她娘,她娘就跟她说,新娘子都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菊花微笑着将她的小脑袋扳正,嘴里答道:“姐姐今儿还是新娘子。不过嫌烦,才没掐花儿戴。”

赵清忙问道:“那明儿还当新娘子么?”

菊花道:“明儿还当,这一个月姐姐都是新娘子哩。往后就不是了。”

赵清点点头,想了想道:“那姐姐掐朵花儿帮我戴上吧——我不嫌烦哩。我也想当新娘子。”

菊花偷笑起来故意问道:“那清儿想给哪个当新娘子哩?只有嫁了人才是新娘子哦!”

赵清听了有些发懵,踌躇了一会才说道:“给我哥哥当新娘子。”说着转头对小石头笑。

菊花乐道:“这不成哩,不能嫁给自家人,得嫁给旁人。你瞧我嫁给你槐子哥哥了;云岚姐姐也是从老远的地方嫁到我家来,给青木哥哥当新娘;你娘也是从你外婆家嫁过来,给你爹当新娘子的。”

小石头也教导妹妹:“我是你哥哥,咋能娶你哩?要是狗蛋娶你就不要紧了。不过那小子太不成器,我是不会把你嫁他的。”

菊花实在是被这一对兄妹给弄得无语,又十分的好笑便故意逗她道:“清儿,要不你给李敬文当新娘吧?”李敬文是梅子的儿子,这名儿是李耕田帮着起的。

赵清急忙大叫道:“不要。李敬文还在床上撒尿哩!真丢死人了。”正说着,忽一眼瞥见张杨从屋里出来,灵光一闪遂喜悦地叫道:“我给杨子哥哥当新娘。就这么定了。”

菊花先是一愣,再看看张杨愣住发红的小脸,忍不住大笑,手一抖,刚编好的小辫子又碰松了。

小石头还记得当年跟菊花说要娶她她对自己说年纪不对的问题,便对妹妹说道:“那也不成哩。杨子哥哥大你这么多,等你长大了,他都成老头子了。你还小哩,不着急,咱慢慢找。”

赵清将信将疑地看着张杨,心道等自己长大了杨子哥哥难道会变得跟李爷爷那么老么?那确实不成哩。

张杨被这两人弄得哭笑不得,又尴尬便气恼地对小石头道:“你妹妹年纪小,你还当自己也年纪小哩?就算是年纪小,好歹在学堂里念了这么几年的书,还净说些不着调的话要是夫子听见了又该训你了。”

小石头张嘴就要反驳,瞧瞧菊花又把话吞了下去咕哝了一句啥也没人听清。

菊花见这两人都在眼前,忽地想起一番话便对两人道:“你俩也晓得要发生啥事了吧?想好往后要咋办了么?”

张杨和小石头都不吱声,不过脸上气愤的表情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平。

菊花笑道:“那些坏人是奸诈狡猾的,要是你们往后得了功名,真做了官,若是行事太过方正,不知变通的话,没准就被人给收拾了。我也不是教你们学得奸猾,只是凡事都要讲究策略,一味的横冲直撞,只知博取虚名,必定会坏事;有时不妨忍一时之辱,暂时妥协,低调行事,日后总有崛起的时候。”

张杨瞧瞧小石头,撇嘴道:“我往后要跟这小子多学学——滑得跟泥鳅似的,谁也抓不住他。夫子总是被他气得直瞪眼。”

菊花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应该学他,不过也不要一味地模仿他行事,以至于失去了自己的本性。你这性子,再加一点点小石头的机灵活络,往后定能大有作为。小石头么,你可不要滑过了头,那就好事变坏事了。”

小石头骨碌转着眼珠,好一会,才道:“菊花姐姐,你放心挚我当了大官,第一个就把这李县令给收拾了。哼,该死的王八蛋,咋就把他安排到咱清辉县来了哩?”

张杨道:“这样的贪官多着哩,你没听夫子说么?”

他有些佩服地瞧着菊花,觉得她只念了几本书——还是青木哥哥教的——居然也能说出一番道理,要是夫子晓得了,定会夸她聪明,说不定会收她做女弟子。不过菊花姐姐不让他在外边说她念书的事。

他想起先前菊花说过的话,又道:“等咱们自己先当上官再说;当了官还要在官场站稳了——小官儿是不管用的。”

菊花听了赞赏地瞧着他微笑!

说笑了一会,菊花将清儿的头发梳好了,又让小石头去墙角掐了两朵鲜艳的月月红,簪在清儿小辫子根部,一边一朵。立时这娃儿就鲜亮起来。

小石头高兴地瞧着妹妹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觉得比他娘梳得好多了,喜悦地说道:“好好看哩!”

赵清一蹦起来,咧着小嘴仰头问她哥哥道:“真的么?跟菊花姐姐昨儿一样好看么?”

小石头点头笑道:“都好看。”

这时槐子拎着一篮子竹笋走进来搭嘴问道:“啥东西好看哩?”一边将篮子放在菊花的跟前,一矮身子就坐在刚才赵清坐的板凳上,笑对她道:“我把竹林修整了一遍,把那长得密的竹笋掰了不少,省得堆一块儿捂住了风。今年发了好些竹笋哩,这竹林子是越来越大了。”

菊花见了欣喜地说道:“正好,娘说晌午包饺子吃哩。饺子馅儿里放些嫩笋,吃着也爽口。”

赵清见槐子坐了她的板凳,忙挤到他跟前皱着小眉头不满地说道:“槐子哥哥这板凳是我刚才坐的。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你哪能不声不响就坐下哩?”

菊花见槐子一呆,跟这小女娃大眼瞪小眼对峙的样子,笑得直跌脚——这个赵清,被小石头教得跟他自个一样伶牙俐齿不过那童言稚语她最是爱听了,总是被她逗得笑到肚子疼。

好不容易止住笑,正要说话,就见小石头飞奔进屋,另外端了根小板凳来放在菊花另一边让妹妹坐,一边对她道:“你得先瞧好是在啥地方,再说这样话。这是槐子哥哥家,这板凳也是槐子哥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咋能跟槐子哥哥抢板凳哩?”

菊花再次大笑,几乎坐不稳靠在槐子的肩膀上不停地抖动;连槐子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张杨瞪了小石头一眼,说道:“你就这么教她?我瞧你明儿要把她教成一个女侠还‘强龙不压地头蛇,哩!你不如好好教她认几个字是正理。”

小石头龇着嘴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天天晚上教妹妹认字哩。都认得好多字了,比我爹认的还多。”

赵清听了一挺小胸脯,自豪地说道:“嗳!我认得好些字了哩。我自己的名儿、我爹娘的名儿我都会写。”说完得意地笑,婴儿肥的腮颊鼓鼓的粉嫩的嘴唇裂开,那一排细密的牙齿在微黑皮肤的衬托下格外的白。

菊花笑完了瞅着她爱得不行,拖过那装竹笋的篮子对她道:“来,清儿,帮姐姐剥笋皮,这样你也算帮姐姐干了活,晌午姐姐好请你吃饺子。”

赵清听了捞起一根竹笋,用小手费劲地剥着,不过嘴里却细细地叹了口气道:“不成哩我晌午不能在这吃饺子。我家忙得很,我跟哥哥待会儿就要家去了。我要帮我娘择菜、递东西,家里离不开哩!”

菊花见她跟大人似的蹙眉感叹,一副过日子的小模样,自觉在家里能干好些事,家里离了她就不行。她实在忍不住,又是一阵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嗳哟!这么笑也很伤人哩!

槐子见她如此喜欢小娃儿,又是欣喜又是忧愁。

菊花笑完了,对赵清道:“你还小哩,过两年就能帮你娘干活了。”乡下的女娃六七岁就开始做饭、洗衣裳了,有些人家的娃儿干活儿更早。

小石头很爱护妹妹,对她说道:“你要是想玩就在菊花姐姐这玩吧,我家去给娘帮忙,过一会儿我来接你。菊花姐姐说得对,你还小哩,也帮不上啥忙。”

赵清却鼓着嘴道:“菊花姐姐说我过两年就能帮娘干活了,我不得多学学么?不然到时候还不是不会干。如今我也能帮娘择菜、洗菜、喂鸡,我不是还能扫地么?”显然她对哥哥说自己在家帮不上啥忙很不满。

张槐瞧着这小女娃觉得很有趣,才四岁这么点大,愣是跟个大人似的,说话做事都机灵得很,要是男娃这个年纪就只晓得玩了,哪里会惦记帮家里干活,怪不得人们常说闺女是爹娘贴心的小棉袄哩。

他瞧瞧菊花,果然又在笑!

第二百八十九章回门

菊ā因为赵清和小石头的缘故,说笑间,竟然忘了新嫁过来的不适,院子里也是笑声一片。

可是,小赵清真的很懂事,她跟哥哥玩了一会,并没有应菊ā的挽留,在张家吃饺子,而是如她自己所说,家去帮娘干活去了。

菊ā笑对张槐道:“赵清比小石头都讨喜哩。怪不得赵三叔那么喜欢她,我也好喜欢她。每回她来玩,我都不舍得她走。偏偏这娃儿懂事的不得了,啥事你只要说一遍,她就记住了——刚才那些过日子的话还是我教她的哩,没想到她学得一板一眼的。”

槐子见她欣喜的样子,含笑道:“一般女娃总是比男娃要懂事早些——男娃调皮一些么,要不我娘总想要个闺女哩!”

张杨撇嘴道:“本来好好的一个女娃子,愣是叫石头教得不着调。”

菊ā忍笑道:“杨子,你是不是喜欢清儿哩?怪石头教坏了她,不如你亲自教么,那样教出来就合你心意了。她今儿还说要给你当新娘哩!”

张杨红了脸,正好竹笋剥完了,他便起身进屋去了,菊ā瞅着他的背影抿嘴笑。

何氏出来接过话茬道:“这小女娃简直是个小精怪,跟她哥哥一个样。赵三两口子是爽快利索的,也不晓得为啥养的两个娃都这么灵泛她在厨房里揉面,就听院子里笑阄声一片,心里十分欢喜。菊ā喜欢小娃儿她是晓得的,心里便多了些期盼。

张家这边热闹哄天,隔壁的郑家虽然不至于像刘富贵家嫁完闺女那样冷清,但杨氏跟郑长河也是难受的。

他们今天也没下田,在家歇着。青木坐在桃树下,埋头在磨刀石上磨镰刀——准备割麦子用;郑长河在修补稻箩;刘云岚和杨氏婆媳俩在井边洗菜。

郑长河听见隔壁的笑声,不禁抱怨道:“娃她娘,你听,是菊ā在笑哩!没良心…嫁过去就忘了爹娘,今儿不得回家,不是该不习惯心里着急么,咋还能笑得出来哩?”

青木和刘云岚听了抿嘴偷笑。

杨氏虽然也想闺女…却不像男人那么憨直,她白了郑长河一眼道:“你没听见赵清和小石头的声音么?哪回那个赵清过来玩菊ā不笑?她就喜欢那个小女娃。有她陪着菊ā说笑也好,清早起来的时候,我听见槐子娘跟菊ā说忍忍,还说过了今儿,明天就能回娘家了,想是菊ā不习惯哩!”

她早上可是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何氏跟槐子大舅母说的话都叫她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庄稼人说话声音都是高门大嗓的,说小声点,那里能小得下来?菊ā说话就没那么大声了,所以她也没听清闺女说啥,不过这更让她着急,当时心里就酸酸的。

郑长河听了停住手,急忙问道:“真的么?嗳哟!那可怎么好?其实干啥非要明儿回门哩,今儿就回来也不会有啥事的。”

青木也望着杨氏。

杨氏跟刘云岚相视一笑…说道:“你急啥?想是菊ā早起不大顺手—她在家里的时候,早上都是忙前忙后的,乍去槐子家…不晓得干啥也是有的。这会子该好些了,不是在笑了么?”

郑长河方才点头,继续将手中的篾条穿入稻箩的破损之处,一边忙一边道:“明儿早点叫他俩回来。杀一鸡,杀一只鸭,青木再去捞两条鱼。”

青木点头应了,心道嫁闺女确实让人不舍,怪不得人都不愿意养闺女哩养大了就嫁人,太亏了。他瞧了瞧刘云岚,她当初回门也是掉了眼泪的;如今菊ā出嫁了…就嫁在隔壁,虽然每天都能见得着,但想着往后不在家吃饭了,他心里也是不舒坦的。

过些日子就好了吧,青木想。

第二天吃过早饭,菊ā让张槐提了回门礼在后面走…自己先一溜烟地跑回郑家,进门冲着郑长河叫道:“爹,我回来了。”

郑长河正在院子里团团转,见了菊ā眉开眼笑:“ā儿,吃过饭了没?饿不饿?要不让你娘倒碗鸡汤你喝?昨晚煨在灶洞里,这会儿酥烂。”

菊ā哪里会饿,不过爹这么问了,她便急忙道:“刚吃的早饭,还不饿哩。我先啃个鸡翅吧,再吃块鸡肫。”所有的爹娘最喜欢瞧儿女能吃能喝了。

果然郑长河高兴不已;杨氏晓得菊ā吃饭的习惯,闺女这么说不过是让爹高兴罢了,她牵着菊ā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喜滋滋地说道:“就啃个翅膀,别吃多了,留着肚子晌午吃好的——你嫂子烧了好些菜哩。”

青木站在廊檐下,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妹妹,觉得她气色还好,然后微笑问道:“习惯不?有没有想我们哩?”

菊ā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咋没想哩?昨儿差点就跑家来了——老觉得不大对劲儿。”

兄妹俩一齐笑了起来。

一家人说笑着进了屋,连刘云岚也从丢下厨房的活计,过来凑趣笑阄。话语打架声中,大伙儿竟然把槐子忘光光了,等他提着东西进来,幽怨地对菊ā道:“我可是新女婿,咋都没人理我哩?”

青木哈哈大笑,狠狠地捶了他一拳道:“隔得这么近,往常天天来,你还想人家把你当娇客么?你自己不当自己是外人,我还习惯些。”

郑长河一瞪眼道:“啥娇客?还不过来帮忙编草鞋哩。”说得全家人都笑了,槐子便和青木一道坐下编草鞋,一边说笑着。

杨氏也是好笑,急忙道:“就算住得近,今儿回门他也是娇客。云岚,盛两碗鸡汤上来,帮菊ā少盛点,不然晌午该吃不下饭了。”

因为住得近,就算吃了晚饭回家也是不要紧的,因此菊ā跟家人尽情欢聚,闲话家常。青木和张槐则根本闲不下来,很快就被村长李耕田给叫走了,那急匆匆的样子怕是清辉又有新消息过来。

菊ā想起挑选美女的事情,把刘云岚拉到一旁,郑重地叮嘱了她好一番话。

原来,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关注——ˉ毕竟她这丑女名声在外——可是她却很担心这个嫂子。

根据一般人的心理,那些人到乡野搜寻民女的时候,怕是要打听一下哪个村有什么样的女子,然后直接上门,而不是大海捞针似的挨家查找。刘云岚前些年名声响亮,谁知他们会不会干出掠夺人妻的事情?

杨氏听了菊ā的话,真是焦灼无助—-—这边还在担心闺女,那边又要操心儿媳妇。她看着肚子微微隆起的刘云岚,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嘴里喃喃地念叨:“这些天打雷劈的东西,不得好死哩!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阎王爷也是要把他们丢油锅里炸的………………”

郑长河沉着脸不吭一声,往常一刻不得闲的他此刻也无心管田地里的事了。

菊ā笑道:“娘,这世上坏人也多,阎王爷忙得很,能管得过来么?还得靠咱自个。云岚姐姐,甭管以前你是啥样的,如今你已经嫁人了。你想想,那些嫁了人的媳妇都是啥样的?”

刘云岚愣愣地问道:“啥样的?”

她想起那些媳妇们黑漆漆的脸和粗糙的手,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那些人说话行事完全没了当闺女时的温柔样子,用菊ā的话来说,就是粗俗得很,于是她迟疑地说道:“她们………………她们过几年就……就不大像样了。”

菊ā抿嘴笑道:“是这样。不过哩,有些人注意点儿,也不会特别难看;那不讲究的,就有些吓人了。你呀,这几天练习一番,就把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杨氏瞧着水灵灵的刘云岚——最近怀孕养护的好,脸上颜色也好得很——担忧地说道:“怕是不成哩。你嫂子这个样儿,不好装哩。”

菊ā笑道:“娘,你甭急,我有法子。云岚姐姐,这两天你吃些苦,到地头上多晒晒,先把脸晒黑些,这是一;第二么,就是走路的样子,你得这样——”说着叉开两腿,走了个姿势给刘云岚看——“我怕是学得不像。你就想那些走路跟老鸭崴荡似的媳妇,挺胸凸肚、叉腿扭腰地走,反正你如今怀了身子,这么学也容易;再有就是说话——你得跟吵架似的嚷嚷,因为你在家就是‘嘴一张,手一双,的能干闺女,嫁了人自然是一副爽利的样子,要是装成胆小不敢言语的,就要被人疑心了。”

一席话说得刘云岚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好笑地问道:“这么干成么?学我倒是能学得来——村里的媳妇好多都是你说的那样哩。”

杨氏和郑长河也不大相信地看着菊ā。

菊ā对他们道:“那些人挑美女也讲究得很,不是说长得好看就要,也是要瞧言行举止的。要是没出嫁、年纪又小的女娃,就算这方面差一些,他们挑了去自然会有人教导;可是像云岚姐姐这样的,嫁了人又是这副形景,怕是不能入他们的眼;若是你还跟先前那样,就难说了。”

刘云岚恍然大悟,想着那些媳妇们的样子,只怕长得再好看,那些人也未必能瞧得上——就是她瞧着都不自在哩,想着自己往后也要跟她们一样,就觉得怪怪的。

她心里有了主意,立即就模仿起来,都是平常见惯了的,模仿也不甚难。菊ā又帮她设计了很多的动作,一时间屋里又是笑又是叫的,连杨氏也张大嘴巴瞧着,好笑不已。

第二百九十零章黄鼠狼给鸡拜年

事实证明菊花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县衙的官差带人到各个村搜寻了一番,多少都找到一些姿色不俗的少女。

这世上的人是各种各样的,清南村大部分人家都不愿闺女被选中,但旁人却不这么想,有不少的人家就巴不得闺女被选中,想着要是借此机会让闺女进入高门贵户,那往后全家都会跟着发达,因此,竟是有人主动将闺女精心打扮,送到官差的面前,其中不乏家境殷实的富户。

不过下塘集清南村这一片,适龄的女子大多出嫁,就算那没出嫁的,也是歪瓜裂枣。这个地方因为消息传遍,是知道些内情的,只要不是利欲熏心的爹娘,大多都不会干那糊涂事。

新来的李县令在县衙后院,瞧着搜罗来的一批少女,虽也算是不错,但只有几个出色的,且大部分都畏畏缩缩,一副小家子气;要不就是眼神热烈,一副想要攀高枝求富贵的模样,还是要好好调教。

他跟夫人房里的刘嬷嬷交代了一声,转身就去了前面,向差役们问起搜罗少女的详情。待听说下塘集那边的情形后,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又有人上前,如此这般地告诉了他一篇话,顿时就冷笑起来。

原来告密的这个差役叫黄眼儿,最是贪心了。他前些年跟着胡县令,被管得死死的,攒了一腔怨愤,老是怀念胡县令的前任在的时候,那差事干得多风光——就算下面很穷,出去办差的时候,也能顺手牵回些鸡鸭之类的畜生,家里过的十分富足。

如今.这李县令来了,他察言观色,晓得是个不安分的,心眼就活跃开了。

这回去清南村,李耕田并没亏待他·临走还送了些木耳之类的土产,就希望他放一马的意思,可是这人就是欲壑难填,早就盯着村里的两个作坊了。

他在李县令面前一番搬弄唇舌·就见县令大人冷笑不止,说道:“准备一下,老爷我要去下塘集看看。”

说完甩手去了后院,边走边想道,不过是一个举人,还能翻天?是丁学政姐夫的女婿,又不是丁学政的女婿·老爷我连丁学政也不怕,还怕他家这些牵三挂四的亲戚?

李耕田看着端坐在自家厅堂上方的李县令,十分的不安——这么大热天,县令大人居然亲自到清南村来了,还带着大批的随从,这到底是为了啥?

若说是挑选美女,上回不是已经挑选过了么?

李长雨得知这消息,也急忙赶了回来·陪在一旁。他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心道这狗官为何没有落入清辉江哩?

李县令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菊花茶·笑道:“果然是山水宝地,好茶呀!”抬眼扫视了一番厅堂,又道:“这里也凉快,不像清辉那般炎热。”

李耕田忙低头谦恭地赔笑道:“乡野之地,都是些粗糙的野玩意儿,让大人见笑了。”

李县令呵呵笑道:“李村长过谦了!本县令跟你还是同姓呢,五百年前是一家哟。你儿子李长风虽然去岁落榜,不过有丁学政的栽培,两年后定会高中,那时候我们可就同朝为官了。”

李耕田急忙赔笑道:“借大人的吉言·要真是那样,我们全家都是要感谢皇恩的。

县令大人跟李耕田父子东扯西拉地闲聊了好一会,特别是对两个作坊详加询问。

李长雨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清南村办这个作坊,也不过是让大伙手头增加点活钱,日子好过些罢了·其实还是以种田为主的。不像那些大商家,作坊规模很大,销售也广。方家的宋掌柜都笑话我们不像做生意的样子,一年赚那几两银子,还折腾一头劲。他们家的坊子就大多了。”

李县令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腔,又问起山上的橡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