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听了笑道:“是我五叔的闺女,今年十三岁了。我五婶说她年纪小,不想这么早说亲。

我就跟她说,来财也就十四五岁,要是相看合适了,过两年成亲正好。我五婶才答应相看的。”

何氏忙完,将身上拍了拍,也过来坐下,对桂枝道:“来财那男娃机灵,长得也好,你五婶肯定能相看上。菊花二舅家也还殷实,他弟弟来寿就在你郑叔家念书,聪明的很,没准将来也是一个秀才。”

菊花见婆婆眼不眨地吹起来,抿嘴笑道:“娘·你也别吹了,自家人瞧自家人,那肯定都是好。”

桂枝道:“婶子也没吹,我倒也听说了,来寿书念的好,来财的长相没见过,不过瞧瞧你娘的模样,娘家侄子也不能长得丑。就是家底儿,只要人勤快·还能穷多少?再说他大伯家的来喜,就在集上开铺子;郑婶子就是他大姑,这都是不错的。”

是的,桂枝瞧在郑家的面子上,对这门亲就有了三分愿意。

俗话说,“有三个穷亲戚拖着富不起来,有三个富亲戚帮衬穷不起来”,这来财先不管好不好——听说也不差—就杨家长房,家境已经很殷实了;杨家的姑爷——郑家就在眼前,是个厚道人家·如今也很富裕。

还有就是,菊花婆家的小叔子可是秀才,听说上京城念书去了,那往后还能差了?来财的堂嫂是刘小妹,刘小妹的四哥刘四顺,也是秀才,这么一算,可不得了,这门亲还不能结?

桂枝的五婶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这门亲不错·答应上门相看。

可是桂枝是个有成算的,她对菊花外婆家的事也听说过一些,因此觉得这门亲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来财的娘—菊花的二舅母林氏·所以也没把话说满。

这时,葡萄摘了些樱桃,在井边洗净了,端来哄亮子,又带他去跟板栗、小井儿玩。小娃儿兴奋地去了。

菊花让桂枝吃樱桃,桂枝捻起一颗放嘴里,笑道:“味儿倒不错。这东西难种的很,就算长大了·那雀儿整天盯着偷吃。”

菊花点头道:“可不是·所以我做了好些个纱布小袋儿,能套起来的就套起来·也能管些用。树顶上的就管不了了。”

这是她苦思如何赶鸟的时候,忽地想起《红楼梦》中有一段·袭人让那管理葡萄的婆子,做纱布袋将葡萄套住,防止蜜蜂叮咬的情节,于是就照着做了。可见多读书是有好处的。

这法子好是好,就是无法大面积使用——谁有那个空闲哩?

吃了些果子,说笑一会,继续原来的话题。

菊花看了看何氏,对桂枝道:“我也不在桂枝嫂子面前说漂亮话儿,这门亲旁的都不怕,就怕你五婶挑我二舅母的眼——她有些小毛病哩。不过近两年她改了好些,我外婆也能管得住她。再说——”她停了一下,对桂枝眨眨眼道——“要是嫂子那个堂妹有嫂子这么能耐,就不怕!”

桂枝还没开口说话,何氏听了先就笑起来,白了她一眼道:“你说的是在理,也不怕桂枝嫂子多心?她还以为你说她厉害哩。桂枝,菊花是说你会当家理事,不受人拿捏。她二舅母虽然嘴碎了些,也不是十分难缠。咋说哩?她没那么泼辣,只要不依她,她就没主意了。”

桂枝听见菊花夸她,心里高兴,客套道:“谁没点小脾气哩!要是这门亲成了,终归是要跟来财过日子的,二舅母也心疼儿子不是,还能为难儿媳妇么?我堂妹是个爽利能干的,可比我能耐哩,小嘴巴特会说话,差不多的人都说不过她。”

菊花听了眼睛一亮,这不正好娶家来克制二舅母!

不过她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笑吟吟地点头

何氏则凑趣道:“那不正好?来财也是个机灵的,凑一块准能把日子过好了。”

又说了些闲话,桂枝对菊花道:“我五婶想着,闺女年小,要是上门相看有些不像,不如找个日子,我接了五叔五婶和堂妹过来做客,你也把你二舅二舅母和来财请来,先见个面,要是有点意思了,再说下面的话。”

菊花跟何氏对视了一眼,道:“这主意好,见面瞧了人,满意了,才好说其他。”

她心想这怕是要相看来财了。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户人家,一般都会让小儿女先见见的。

于是商定了等栽秧过后,再张罗这事儿。

桂枝说完了事,就起身叫儿子:“家去煮饭了。等板栗会走了,你再来找他玩。”

何氏急忙将那樱桃装了,让亮子带回去吃,推拒了一会,桂枝才接过去,笑着说“多谢”,带着儿子走了。

菊花过去抱起小葱,对何氏道:“总算有点眉目了。要是她堂妹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厉害,能管住我二舅母就好了。”

何氏看着她摇头道:“我还说你读了些书,有些见识,这样看来,你到底年纪小,把事情想得忒容易了:家常婆媳妯娌之间,磕磕碰碰,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少有不拌嘴的。你光想着找人管你二舅母,真要是娶个厉害的进门,只怕比你二舅母更麻烦,你外婆更要生气了。这事咱也要上心,找人悄悄地去打听打听,要是那闺女十分厉害,也不能糊里糊涂地就娶进门。”

菊花哑口无言:家常里短的人事,何氏可是比她精通多了,她确实想偏了。

“娘,厉害倒不要紧,主要是人品要好。人品不好的话,厉害人就是惹事精;人品好的,不正好管家理事么?像云岚姐姐也算厉害的,可是她就很好。”

何氏抿嘴笑道:“云岚当然是个好的。那也不容易碰见,就再碰见这样人,她也不能瞧上来财,青木可不是来财能比的。要是来财有青木那份稳重刚性,就算媳妇厉害些,也是能压得住,不然,娶家来就是祸害。”

菊花悻悻地闭嘴,原以为寻一门亲事挺容易,谁知有这么些道道,还是找个空跟娘(杨氏)说,让她来拿主意。不然的话,真像何氏说的,弄个厉害的进门,二舅母是被人压制了,新的祸害却诞生了,岂不是白忙一场。

她且丢下这事,进厨房跟刘婶包汤圆。

案板上放了个细孔圆筛子,里面放满了李子大小的汤圆,圆滚滚的,这是没有馅儿的;刘婶正在做大汤圆,这是要放馅儿的。

菊花急忙洗手,挽了挽袖子,用手挖了一团汤圆粉,捏成个小碗状,然后从大砂锅里舀了一勺黑芝麻倒进去,再包圆捏紧密,然后放在手心轻轻地搓圆,一个小娃儿拳头大的汤圆就包好了。

她看着筛子里的大汤圆,笑对刘婶道:“这么大的汤圆,要是我,怕是只能吃三个就饱了。

刘婶一边飞快地包汤圆,一边笑道:“那是少奶奶饭量小,他们干活的劳力最少也要吃十个才成。”

将两砂锅馅儿包完,用了好几张筛子,连锅盖上都放满了。菊花送了一筛子给娘家,虽然他们也泡了糯米,但还没磨,先送些过去让他们尝新。

杨氏见闺女送汤圆来,笑道:“我们今晚也要磨粉了。还费事送汤圆过来干啥?”

菊花道:“让外婆和来寿他们先尝嘛。娘,你也尝尝,这是我拌的馅儿,有甜芝麻馅的,有腌菜腊肉馅的。我不能天天煮饭把你吃,偶然做一样东西,送来也是份孝心。”

杨氏就笑得满脸开花,对汪氏道:“瞧这娃儿说的,你不是常常做吃的送来把我么?妞妞,让你娘把这汤圆端去煮了。”

妞妞忙答应了,去厨房叫马婶。一时马婶过来端了汤圆去煮,妞妞也跟过去帮忙。

菊花见娘和外婆在做针线,便问道:“云岚姐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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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道:“带葫芦去了后园子,不晓得作啥去了,想是摘菜。”

菊花挨着杨氏坐下,对她说上午桂枝嫂子来过了,帮来财说合她五叔的闺女,然后一五一十地将桂枝的意思都跟杨氏和汪氏说了。

“桂枝嫂子说,等栽秧完了,就让他们两边都到清南村来,当走亲戚,碰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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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联手

汪氏听了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欢喜的是孙子媳妇要是厉害点儿,就能降服儿媳妇;忧愁的是孙子媳妇要是太厉害的话,没准又会闹得家宅不宁。

杨氏见老娘那副神情,就晓得她在想啥,便安慰她道:“娘,你老人家甭想那么多,这不是还没相看么?也操心不到那一步。菊花婆婆说的对,咱也要访访那闺女的脾性,好就好,不好就不结这门亲,再换一家就是了。横竖来财还小,也不着急。”

汪氏点头,叹道:“可是难死了,要是孙媳妇性子太绵软了,怕是要受你二嫂的气;性子烈的,又怕搅得家里不安生。”

杨氏板脸道:“那就慢慢访,总能找到合适的。好些闺女不是又贤惠,说话行事又带着刚硬么?你老人家未必就没福气遇见一个。”

汪氏嗫嚅了一下,想说那样的人怕是瞧不上来财,又觉得若是连自己也小瞧孙子,旁人如何能看得上他?便将这话吞了回去。

菊花也安慰了汪氏一番,说且看吧,桂枝嫂子的堂妹没准就是个又厉害又明理的。劝慰了几句,方才回去。

晌午,当那白腻细滑的汤圆端上桌,张大栓不禁眉开眼笑,搓着手道:“一看就是好吃的,我要吃两大碗哩。”往常能有白米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吃上糯米汤圆?何况还是包了馅儿的。

何氏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馋样!”

菊花笑着给他装了一碗甜酒小汤圆。香甜的味道,奶白色的汤圆和酒酿,衬着碧绿的小白菜苗,十分诱人,送到他面前放下:“爹。你先吃一碗甜的。这里面有甜酒,你最爱吃的。等下嘴里觉得淡了。再吃那腌菜腊肉馅的大汤圆。”

张大栓连连点头。道:“甜酒下的汤圆,闻着就香。”接过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槐子抱着板栗坐在桌边等菊花帮他盛汤圆,对她道:“我先吃大的,要腌菜腊肉馅儿的。等会再吃小汤圆。”

菊花就帮他装了两个腌菜腊肉馅的,又装了两个芝麻馅的。那碗就满了——汤圆太大了,一碗只好装四个。

槐子见了呵呵笑道:“这么大,要是对外卖可不是要亏本?幸好是咱自家人吃。”

菊花见他一手拿筷子吃汤圆。一手抱着板栗。板栗坐在他腿上,两眼盯着爹,小手够着要去抓筷子,便上前道:“把板栗给我,这么的也吃不安哩。”

槐子摇头道:“不要紧,他够不着。”说着两腿叉开些。板栗坐在一边腿上,离他拿筷子的手就远了。急得直蹦,槐子紧搂着他腰,不让他乱动。

何氏也抱着小葱吃汤圆,对菊花道:“你吃你的去吧,随他抱着。这两娃儿在车里坐长了,就不乐意,要人抱一会才舒坦。也是,一上午都坐车里,怪道他们不耐烦,吵嚷的葡萄都哄不及,刘奶奶也费劲,累得慌。”

菊花盛了一个芝麻馅的、一个腌菜腊肉馅的汤圆,坐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入口软糯滑腻,汤圆被咬开后,白皮衬着中间黑色的芝麻糖心,让人想跟着再咬一口。

她吃完一个,舒了口气,看看桌上几人,个个吃的欢,心里便觉得十分满足——做出来的食物受欢迎,那会让煮饭的人很有成就感的。

扫了一眼板栗和小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两奶娃正不住地吞口水,看上去甚是可怜!

她接着何氏先前的话题道:“回头把学步车搬出来——他们也该学走路了;再把芦席洗干净,铺在地上,坐车不耐烦就放在席子上让他们爬。不然老想让人抱,越来越忙了,谁有空抱他们?葡萄人小只能抱一会,刘奶奶抱不动,我跟刘婶又都忙。”

何氏发现孙子和孙女都在吞口水,有些心疼地低头哄小葱道:“小葱,这汤圆黏糊的很,你还不能吃哩。”转头又对菊花,“等他们长到葫芦那么大就好了,忙事情的时候能带在跟前。”

张大栓笑道:“急啥?小娃儿见风长,快得很。等会跑了你又要烦了,嫌他们一眨眼就不见了,让人跟着悬心——咱门前可是有条河的。”

槐子用小勺子舀了些汤喂板栗,笑眯眯地说道:“等板栗会走了我就带他去划水。”

板栗会走还要过一阵子,眼下只好学爬。

栽秧的时候,何氏也下田去了,刘婶和菊花洗衣煮饭喂猪,偏猪又多,鸡鸭也多,真是忙得脚不沾地,葡萄和刘奶奶看着三个小娃儿,一边还要拿东递西,洗菜跑腿。

三个小娃儿就没人抱了,坐累了就丢到芦席上爬,爬累了再坐。

刘奶奶年纪大了,没精力跟着他们折腾,所以有时候一晃神,他们就爬到芦席边沿,爬到地面上去了,蹭得腿上、手上都是灰,手再往脸上一抹,那脸就成了花猫脸。

这情形,晌午菊花也要偷空帮他们洗一遍,竟是一天洗三遍澡。

这日吃饭的时候,槐子瞧了瞧累得疲倦的娘,又瞧了瞧转来转去的菊花,对何氏道:“娘,往后你就不要下田了。如今咱家也不是只有几亩田,多你一人帮手,干的活计也不大显,倒让你受累,连菊花她们也累。不如你在家带孙子,菊花也能安心煮饭,刘婶洗衣喂猪干些杂活,各人都轻松。”

难得地张大栓也道:“这话说的是。他娘,你就不要出去了,在家帮菊花——她那身子可是不能累的。田里横竖有佃户帮忙,我跟槐子照管着,肯定能把秧都插上。”

何氏看看菊花,也怕她累狠了,牵动老伤,那往常的调养可就白费了,便点头道:“那娘就不下田了,在家干家务。菊花,往后你只管带两娃儿,煮饭还是我来吧,天有些热了,围着灶台忙半天也不好受。我要忙不过来,你就帮着打打下手。刘家妹子也是一样,不好让她太累的,过一年怕是就好了。”

菊花也没矫情,点头道:“嗳!娘在家我就轻省了好些。其实家里也是要紧的,一头猪可是比一亩田收入还多哩。天气渐渐热了,这猪和鸡都要用心当置,若是生病,那可就亏大了。猪栏和鸡栏一定要弄干净。”

况且,她还有个计划就要实施,必不能像往常一样凡事亲历亲为,只是如今才开始,还不到增加人手的时候,不然她都要从佃户里挑些人来使唤。

槐子急忙道:“这活计你们就甭管了,我跟刘叔早晚清理,还有黑皮也能帮手,省得你们进去弄一身臭。”

一家人计议已定,何氏就不再下田,只在家安排总揽家务。有了何氏在家,菊花果然轻松好多,日子过得也没那么忙乱。

栽秧快结束的时候,刘小妹应菊花邀请,带着儿子回娘家来了。菊花带她去瞧自己的竹园和鱼塘。昔日轻松自在的两个村姑,如今一个背着儿子,一个抱着闺女,再也不能尽情地在田野里奔跑。

“菊花,这就是你买的荒地?”

刘小妹将背上的儿子放下地,一手牵着他,一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花生地,花生苗刚出不多久,颜色翠绿,再远些还有成片的黄豆和玉米,垄沟间、地头埂又竖着葵花苗,高出其他作物一大截;还有那个池塘,都有镜湖那么大了,里面婷婷袅袅立着些新出的荷叶,水面漂浮着水浮萍。

菊花点头道:“嗳!这山下五十亩就种了这些东西;山上那片,种了竹子。瞧,才种的,今年也没出几根笋。另一边要种树的,如今才种了几十棵果树。”

她一一指点给刘小妹瞧,因为她要跟刘小妹联手做一项生意,今天就是请她来详细商讨的。

刘小妹羡慕地咋舌,好半天才对菊花道:“你要我卖烧鸡,我怕是没空闲弄这个哩,要带锁儿,还要洗衣煮饭,伺候你表哥。”

菊花抱着小葱,招呼葡萄跟上来,寻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又对刘小妹道:“来,坐下说。”又对她儿子招招手,“锁儿,过来跟妹妹说话,瞧妹妹对你笑哩。”

小锁儿跟他爹来喜一样讨人喜,生的唇红齿白,倒像个女娃儿,听了菊花的话,松开他娘的手,跑到菊花身边,扒着她胳膊对小葱咂舌取乐。

刘小妹坐下来,看着小葱道:“菊花,你可真是好运气,一胎就生了俩娃儿。我也想要个闺女哩。唉!只能慢慢生了。”

慢慢生?

菊花嗤地一声笑了,笑得刘小妹也不好意思。她本是一副甜美相貌,生了娃儿后,添了些成熟的风韵,越发显得圆润。一身的浅蓝碎花衣裤,腮颊如涂了胭脂,发髻上插了只银簪子,耳朵上也戴了颗银耳钉,真是个俏丽的小媳妇。

菊花笑了一会,才道:“我也晓得你忙,所以就想跟你合伙做这生意。这烧鸡我来做,你只管卖就好了。你把铺子辟出一小块,让来喜表哥顺带卖,也不耽误你的工夫,真要是生意好忙不过来的话,就招个小二。”

刘小妹眨眨大眼睛,疑惑地问道:“那你咋不自个卖哩?你可是有好几间铺子。就是我要卖的话,自个做也比让你做方便,总不能天天让你送货去集上,那不是耽误工夫么?”

424第四百二十四章来财相亲

菊花微笑道:“这个么?你瞧那山坡上的竹子——”她指普那稀稀拉拉不成林的竹园——“往后我会在竹林里养鸡。我跟你做这生意主要是卖自个养的鸡。可是眼下要早做准备,就算一天少卖几只,你也得把这烧鸡的招牌先竖起来。”

她见刘小妹又睁大了眼睛,忙道:“这生意难倒不难,不过你一个人做也麻烦:要买鸡,要杀鸡,还要用黄泥裹住烧鸡,你在集上弄这个,东西都不趁手,不如我住山边方便。至于我自个为啥不亲自开个铺子卖?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往后我要在竹林里养鸡,家里也要喂猪,不想分心做那个。来喜表哥惯会做生意的,咱俩合伙,还怕不能把这盘生意做起来?”

刘小妹想了想道:“你想得倒好,可是眼下你这竹林还没长成哩,难道你要从外边买鸡回来做?”

菊花道:“这有啥难的?我正嫌家里的鸡多了,怕它们害瘟病哩,正要开始卖鸡了,加上我娘家,你娘家,左邻右舍,从门口采买,先把这摊生意支起来再说。”

刘小妹道:“也是,刚做这生意,还不晓得一天能卖几只哩,总不好一下子弄太多。”

菊花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先把招牌竖起来要紧。这东西做起来也不难,肯定有人会跟着做,咱们只管做自己的,弄干净些,味道要保证,价钱也不要太贵·来喜表哥人缘又好,有这几项撑着,那口碑不就传出去了?等生意稳当了,我家的鸡也养成了,再添加旁的东西。”

刘小妹好奇地问道:“还要添加啥?”

菊花微笑道:“到时候再跟你说。总不好让你跟来喜表哥忙一场·赚不了几个钱,往后,这生意肯定能给你赚些银子的。”

刘小妹听了,忽然兴奋地说道:“哎呀!那这个生意我可要单分出来,我也要跟你似的,攒些私产,然后买地。”

菊花笑嘻嘻地说:“我原先就是这个意思,要叫你赚些脂粉银子·偏你还不当个数。这个生意也是我自己的·不算我婆家的。”

刘小妹更加高兴了·道:“真是太好了。你算是帮着我了,我自个也没本钱弄这个,比不得你,有嫁妆银子当本钱。”

菊花戏道:“你真要弄些小门道,找来喜表哥要银子,他还能不把你?”

刘小妹道:“咱自个挣的,心里有底气么。菊花,那你啥时候做这个烧鸡?”

菊花道:“这个简单,说做就做。你先回去把铺子隔出一块来′然后叫人带信给我,我就开张做了,每天清早让黑皮送去集上。”

刘小妹点头,十分兴奋,两人又嘀咕了半天,商定一些细微之处。大凡人都是想攒私房钱的,刘小妹也是如此,她这会儿比先前可是兴头多了。

坐在这边,能看到田野里人影晃动·似在栽秧,入目已是大片的绿;山边,则多金黄的麦田,近处,就是菊花的花生地了。

几个农妇正在地里薅草,那是吴家和王家的媳妇们。男人们下水田栽秧,她们就在地里薅草,这些黄豆、花生种下去不管可不成。

刘小妹目光在池塘里流连了一会,忽然问道:“菊花,眼下荷叶也不多,你拿啥东西包鸡?就算荷叶长起来,你也不能掐了它——下面的藕要烂哩!”

菊花微笑道:“你忘了,咱们蒸窝窝头都用啥东西垫的?那个葛藤叶子,还有井冈刺叶子不都是好东西?我就喜欢用那叶子垫着蒸馒头,有一股清香味儿,比垫纱布好。”

这两种植物都是山上的灌木,叶片有男人巴掌大小,那个井冈刺的学名也不知是什么,反正乡村人都这么叫。其实用什么包鸡也没有特别的讲究,最主要的是取那一股清香味道,用荷叶也是如此。

刘小妹眼睛一亮,道:“那东西好。可是这鸡要叫啥名儿哩?我原听你说荷叶包鸡,想着就叫‘荷叶鸡,,如今用了这两种叶子,也不好这么叫了。”

菊花道:“还叫‘荷叶鸡,。

没荷叶的季节,用旁的东西替代,这也不算啥,难不成人买只鸡还来追根究底?”

刘小妹点头,抿嘴笑道:“我可是等着发财哩。”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回去卖鸡。

菊花见小葱在怀里扭来扭去的,有些不耐烦了,便起身道:“走吧,家去吃饭。我说,你就在我家吃不好么?我叫梅子来陪你,再把你三嫂小秀也叫来,咱们说说话儿。”

刘小妹摇头道:“我来的时候,我娘把鸡都杀了哩,我咋能在你这吃饭,那不是惹她老人家生气么?”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她回娘家少哩。

菊花也不再强求,刘小妹背起儿子,两人一路说着话,回村去了。

栽秧完了就是割麦。把春耕春收忙完,人们稍作歇息,做些推秧草、薅草的农活。媳妇们则呆在菜园子多一些,各种蔬菜都呼啦啦抽苗猛长,最是不能大意的时候。不过,这些活计都是不紧张的,规矩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们甚有闲心上山下田,找些野食。

这日,桂枝带了她娘家三叔三婶和堂妹上门,相看来财。本来是要往郑家去的,菊花想着娘跟嫂子都怀着身子,不想让她们累着,便让桂枝带了人来张家。

“菊花,我娘在家做饭哩,我们晌午不在这吃饭,你甭张罗了。这么多人,你还有两个奶娃要照应,阄哄哄的惹得你烦。”桂枝见菊花去厨房安排晌午饭,便赶过来对她这么说。

菊花不在意地说道:“桂枝嫂子,你咋这么讲礼哩?你娘准备了饭菜,你们晚上家去再吃,晌午就在我家吃一顿,也不要紧。一个村的,咋还这么客气?你们多呆些时候,也能瞧仔细些,不然慌慌张张的,有些话没能问清楚,不是误事么?赶明儿我也去你家吃一顿不就成了。”

桂枝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凑近她小声道:“那看看我三叔三婶是个啥意思,要是他们觉得来财还算合心意,那就在这吃;要是他们觉得这门亲不合适,那也不好意思在这吃饭不是?”

菊花点点头道:“成。那我先准备着。反正我们家人多,备些菜也不会浪费。”

她交代了刘婶和葡萄几句,便陪着桂枝去堂屋。

堂屋里,菊花二舅杨得志、郑长河和张大栓陪着桂枝二叔和三叔坐在八仙桌旁,赵大嘴和来财则坐在小凳子上,听长辈们说话,间或问上来财一句两句。

媳妇们则聚集在何氏的房间,正一边说些闲话,一边夸板栗和小葱。

菊花外婆、二舅母林氏和杨氏何氏都在,女方则是桂枝的二婶三婶带着堂妹桂叶,还有老成叔的媳妇黄氏——她是桂枝的姑妈。

菊花跟桂枝也找了个板凳坐下了,听长辈们说话。

因都夸板栗机灵,汪氏笑得慈眉善目,似乎不经意地对何氏道:“亲家,板栗这么讨人喜,你可要留心了:不能惯着他。说起来,来财小时候那个聪明劲儿,那不是人见人爱的?可你猜怎么着—”她转向桂枝三婶,慢声道——“人老了,就是心软,他小人儿生的好,又聪明,我就凡事纵容了些,结果,养成了一副惹事淘气性子,那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整日戳三捣四,撵狗抓鸡······”

她跟桂枝三婶一一细数来财小时候的调皮事,偏几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林氏见婆婆这样说来财,很不服气,心想儿子哪有这么调皮?就有,也不能跟人说哩。今儿不是来相亲的么?这么跟人说儿子不成器,那人家还能看上来财?

她瞧瞧杨氏,见她含笑听着,并不插话,便想开口为来财说几句好话,可一想来之前婆婆的叮嘱,又闭上了嘴。

说起来好笑,来张家之前,几个人都叮嘱她,要她说话谨慎些;汪氏干脆板脸道:“你给我把嘴闭紧些,带两耳朵听着就成。你那名声在外也不大好听,要是来财的亲事因为你做不成,瞧我咋收拾你!”

她只得跟汪氏保证,一定少说多听,因此来了张家到现在,她都很小意地对人笑,并不多话,一副贤良温顺的模样。

汪氏跟桂枝三婶历数了来财小时候的各样调皮事,话锋一转,眉毛一扬,笑对众人道:“来财这个性子,后来还亏得青木跟菊花管教,才把他扭过来。”

菊花一听扯到她身上来了,不由得一愣,就见汪氏看着她笑道:“我也晓得这么惯来财不是个事儿,可人老了,心软的很,他爹恨起来死打一顿,我转头又哄着他,百依百随,这样哪能把娃儿管好哩?也就菊花跟青木两个不惯他,打起来也不手软,结果,就把来财这性子给扭过来了。”

又对桂枝三婶和二婶笑道:“说起来你们都不信,来财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就怕他青木哥哥跟菊花姐姐,最听他俩说的话。他们说的话比我这个奶奶和他爹娘说的话还管用哩。”

425第四百二十五章不是嫌你长得丑

杨氏见那三婶满意点头的样子,心道娘实在是人老成精,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众人听见都转头诧异地看她。

杨氏尴尬极了,眼珠一转就急忙道:“娘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那时候菊花也是淘气的,跟青木偷偷地把来财关在房里打了一顿,还不让来财跟大人说,可怜那娃儿见了他俩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众人听了一齐都笑看菊花,弄得她讪讪的,心道你老人家咋把那事给翻出来哩?分明就是避重就轻。

桂枝凑近菊花小声问道:“你真偷着把来财打了一顿?”

那个桂叶见堂姐问菊花,也竖起耳朵听。

菊花小声道:“也没打狠,就是揪了他耳朵。”

桂枝忍笑道:“揪耳朵是最疼的,打屁股反倒没那么疼。”

菊花就笑着不吱声了,心道,屁股当然也打了,不过因为是冬天,穿的多,不大疼而已。

说笑一会,菊花见那个桂叶十三四岁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副勤劳实在的村姑模样,长相不能算秀美,是很健康结实的那种,有些她表姐篮子的味道,跟桂枝也相近。

她怕小女娃拘谨,便对桂枝说请她们去后院转一圈,省得跟一群长辈坐在房里觉得闷。桂枝点头答应了,跟三婶说了一声,带着桂叶跟菊花出了房门。

其实,菊花是觉得这么坐在房里,来财没看见她,她也没瞧见来财,这算相啥亲哩?于是,叫出她来从堂屋过一趟,好歹两个娃也能见个面。

来财见菊花带了桂叶出来,果然瞪大眼睛瞅她。

菊花见了,忍不住好笑,心道这小子也不晓得收敛些,人家长辈可是坐在你跟前瞧着哩,你就想看人闺女,也要偷偷地瞄着看哪能盯着人家瞧哩?

桂叶倒是飞快地扫了一眼来财然后就跟着菊花出去了。

菊花带着桂枝和桂叶在后园子里转悠一圈,说些家务针线之类的话,又评判一番园中的瓜果蔬菜。

再转到前院,何氏笑容满面地出来对菊花道:“多备些菜,她三婶答应在这吃饭哩。等会我去叫桂枝娘也过来。”

菊花就知道这亲事差不多成了,忙答应一声去厨房帮忙。

桂枝急忙道:“我娘就不来了吧,费事婶子去喊。”

何氏摆手道:“那哪成哩?都在这边吃饭,把她跟两娃儿丢家里,也要得个人跟她去说一声。”

桂枝见她一定要去叫只得道:“那我家去一趟吧,省得婶子跑了,你还抱着娃儿哩。”

何氏便依了她,让她带着堂妹家去叫人。

菊花到厨房转了一圈,见刘婶和葡萄正忙着。点数了一下,肉菜够了,就是蔬菜不多,黄瓜辣椒等还没上市,莴笋也快下市了不过就是空心菜和苋菜,还有韭菜这几样。

她想了想,提着个小篮子去了后院,把那南瓜藤蔓上多余的嫩头掐了好些,每株只留下几根粗壮的主藤,又照样剪了些辣椒叶——这东西可是清肝明目的。

回到前院,她坐在梅树下,将南瓜苗撕去毛糙的外皮,掐成小段,准备清炒;辣椒叶则去了老茎,留下叶子和嫩头做汤。

正忙着,来财从屋里出来,走到她身边叫道:“菊花姐姐,你掐这个干啥,这南瓜藤也能吃么?咋把辣椒秧子也剪了哩,不长辣椒了?”

菊花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当然能吃了,撕掉这层皮,炒了可好吃了。辣椒秧子剪掉些分叉,剩下的长得更好,也不是全都剪了。你咋不在屋里陪客哩?”

来财在她身边坐下,帮着撕南瓜皮,小声对她道:“菊花姐姐,我瞧这亲事不大妥哩,你觉得那闺女咋样?”

菊花听了诧异,抬眼看他。

来财如今长得比她都高了,他打小就清秀可爱,长大了,更是俊秀不凡,样貌这一块,连表哥来喜也被他比下去了,所以见的人倒都很满意。就是还不大老成,性子跳脱的很。

“你不喜欢那个桂叶?”菊花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