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椒忙跳上前,问哥哥咋不把马儿牵进来。

板栗头顶上扎个羊角,一脑门的汗,笑道:“马儿拴在外边树林子里。牵进来要是拉一泡大粪在院子里,娘不要骂我们?”

菊花瞧着这几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没来由地心里欢喜,一边喊樱桃,问厨房有啥吃的,一边招呼他们过来问话。

刘婶忙起身道:“我去瞧瞧,有吃的就端来。”

她刚起身,小井儿扁脑袋上满是汗水,蓝色衣衫掖在腰里,跑得虎虎生风,壮实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冲上来抱住她腰,咧嘴对她笑道:“娘!”

刘婶笑着,故作嫌弃地用手扇扇鼻子道:“瞧你出一身臭汗,还不去洗洗哩,就往我跟前凑。”

井儿便和葫芦等人去池子边洗脸,板栗见了他嘲笑道:“井儿叔,你还想吃奶么?”他是嗤笑他刚才抱他娘的行为。

葫芦等几个娃儿都哈哈笑起来,小井儿也憨憨的笑着,并不生气。谁让他在家是老幺哩,在爹娘跟前自然要娇惯些,跟青山差不多。

转头回来,小井儿坐到刘奶奶身边,跟她说骑马的事。

葫芦等几个也围着菊花,跟她说骑术的进展。

青山这些日子在张家。跟着侄儿和外甥们一块读书习武,也没人对他另眼相看,加上心眼本就实在,因此渐渐摒除了那傲娇的小性子。愈发开朗了。

他感叹着对菊花道:“还得熟练才成,不然在马背上一个劲地颠,把心肝肚肠都要颠出来哩!有时候又骑得蛮顺当的,跟着马儿一起一伏,就不觉得颠了。”

菊花点头笑道:“怕是要掌握节奏。这也跟游水似的,游多了就好了。黄瓜,你可觉得吃力?”

她特别询问黄瓜。乃是因为他生的秀气了些,这会儿刚运动过,小脸蛋白里透红,跟搽了一层胭脂似的,衬着红唇,像个小姑娘。他平常又很斯文,菊花总觉得他爬树玩水啥的不大像,可他跟着哥哥一样不拉地都学了个全。

黄瓜仰脸对菊花一笑道:“还好。师傅教导很仔细。还说我们底子好,这骑马很容易学的。”

板栗也道:“我们平常也没白玩,师傅说我们胆大、身子灵活。只要多骑,学起来快的很。”

葫芦不出声,晒得红黑的脸颊上带着笑意,额头上的还沾着水珠,他越来越像青木了。

菊花掏出手帕,帮他和板栗擦了头上的水,一边好笑地问道:“咋黄瓜如论如何都晒不黑,你跟板栗一个夏天就成了小麦色?青山也是晒不黑的。”

她刚说完,葫芦和板栗就低头猛笑起来。

黄瓜则郁闷地说道:“姑姑,我不想这么白的。人家都笑我。说我像女娃子。小叔也不黑,就没人说他像女娃子。”

青山摸摸脑袋憨笑道:“黄瓜,你长得粉嫩嫩的,是有点儿像女娃……”

菊花慌忙制止他,黄瓜已经垮下脸,很不高兴地撅起了红嘴唇。

菊花见刘婶端来了削过皮的梨子。忙招呼他们吃,一边对黄瓜道:“长相啥的不重要,只要你为人行事有男儿气概,不要胆怯忸怩像个小女娃,管人家咋说哩。再说了,咱黄瓜长大了肯定是个美男子,潇洒飘逸的很;你哥哥和板栗是另一种风格,也不用人人都一样的。”

黄瓜听了不自觉地挺了挺小胸脯,微微一笑。

红椒抱个梨子啃了两口,往黄瓜身边挪了挪小板凳,仰脸问板栗道:“哥,我跟黄瓜表哥哪个白一些?”

板栗瞧着妹妹光溜溜的脸蛋,跟葫芦的脸颊一个颜色,脱口就想说当然是你黑了。可妹妹睁着黑眼睛,满脸渴望地瞧着自己,这话愣是说不出来,只得道:“瞧上去差不多哩。是吧,葫芦表哥?”

他用胳膊肘拐了拐葫芦,还眨了下眼睛。

葫芦忙笑着点头,红椒方才满意地低头啃梨子。

菊花和刘婶见了好笑不已,她问道:“严师傅和朱师傅哩?咋没见人?”

板栗道:“师傅去了刘爷爷那。他说我们早课完成了,接下来该读书了,等下午再带我们去林子里射兔子。”

菊花点头,孩子们除了上学时早晚各有半个时辰习武外,这放假的日子也是半日读书,半日活动的。

歇息了一会,葫芦和板栗就招呼几个小的去书房读书写字,青山等人都听话地跟去了。

红椒也说要写大字,跟在后边跑过去,却被菊花拉住,不让她打扰哥哥们,让她就在东厢用沙盘写,自己帮她检查。红椒无奈,只得怏怏而回。

快吃晌午饭的时候,菊花就抽空过去给他们讲半个时辰的经济课,一来让他们了解些世事经济,二来也顺便让他们松泛松泛。

也未说复杂的东西,就拿家里的产业举例子,扯到哪算哪。从农业产出到加工处理,再到售卖,再到国家的征税及各项管理,并由此衍生的各行业工种以及一些需要官府处理的社会问题,农工商士,逐一细数其功能。

葫芦和板栗听得最认真,常提一些问题,他们已经懂事了,对家里的这些产业很关注。

而黄瓜、青山和小井儿这几个人,更多是变小气了、节省了,因为他们觉得这钱也太难挣了。让人忍俊不禁的是黄豆和红椒,偶尔过来听一回。小心思就算计不停,整天琢磨要怎样发财。

菊花认真地教导他们,除了这些,人手一把小算盘。都要会打。

这么一来,娃儿们着实忙碌,就算去林子里猎兔子和鸡,那也是为了习武;去河里游水,也是为了锻炼,单纯放手让他们玩的时候竟然没有了。

吃晌午饭的时候,槐子回来了。

菊花有些奇怪。这些日子因为忙作坊的事,他晌午都是在郑家吃的,咋今儿回来了哩?

“下午要调试水磨了,我家来叫娃们去瞧瞧,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槐子一边洗脸一边笑着对菊花道。

青山大喜,说他老早就想去瞧了,板栗等人也都开心不已。

槐子丢下洗脸布,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笑道:“就这么高兴?回头看你能不能弄懂那玩意是咋干活的。要是你瞧了,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也不枉我特地赶回来叫你们过去。”

板栗一歪脑袋。撇撇嘴道:“娘早说了,那东西就是借着水的冲击力量,靠杠杆和凸轮来干活的。”

槐子呵呵笑道:“这个谁不知道?说起来容易,那些师傅做起来可是讲究的很,那里面的道道多着哩。”

等小葱带着秦淼也来了,饭厅里顿时热闹哄天,娃们飞快地吃完饭,迫不及待地跟着槐子往老房子那边去了。

菊花也心痒痒的,正好她要去看看梅子,于是带着葡萄也跟着去了。

到了郑家门口。菊花叮嘱槐子道:“看好他们。那地方水急的很,要是人多反而疏忽了,可没后悔药吃的。”

槐子点头,让她放心。

小葱扯着菊花的袖子,哀求道:“娘,我也去瞧瞧么?”

菊花拉着她的手哄道:“闺女。娘平常可管你了?今儿不让你去,是因为那地方男人太多了。这干活的时候,说不定还脱了衣裳,光着膀子,挽着裤腿,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咋能去那地方哩?咱们在外婆家玩也是一样的。待会娘去瞧梅子婶婶,你也去逛一会。”

槐子也哄道:“小葱,等过了今儿,哪天没人了,让大舅带你去瞧就是了,干啥非要今儿去哩!”

秦淼眨巴着大眼睛,也劝小葱:“师姐,咱们就听菊花婶婶的吧。不去也不要紧,葫芦哥哥和板栗哥哥看了回来跟我们说是一样的。葫芦哥哥,你可要瞧仔细些。”

菊花用手刮了小葱鼻子一下,嗔怪地说道:“瞧,你还不如你师妹哩,淼淼真是懂事。”

葫芦对秦淼微微一笑,点点头。

板栗凑近小葱,在她耳边小声道:“妹妹还是不要去了,他们说不定就穿一条短裤,说不定光屁股哩!”

小葱红脸瞪了他一眼,害羞地扭头道:“不去就不去。走,淼淼,咱们去找紫茄。”只见院子里紫茄和红椒早玩到一块去了。

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隔壁的李敬文和李敬武也赶了出来,会合众人,浩浩荡荡一起去了河边。

菊花在娘家跟娘和嫂子说了会话,让葡萄看着几个小的,她自去李长明家找梅子。

“嗳哟菊花,你可真是稀客!我要是不去找你,你都不会来瞧我一回,咋今儿有空下山来了?”

梅子见了她高兴极了,却又忍不住埋怨,一边让小丫头上茶摆果子。

菊花随着她在院子里一棵桂花树下落座,嘴里笑道:“你哪有去找过我几回?说这些话有啥用哩。生了这许多娃,咱们是越来越不自在了。想要跟原先那样,非得等儿子娶了媳妇,把家交给他们管,然后咱们就整天说闲话打打牌。”

梅子听了大笑,连声说是这样。

菊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目光在院子里四处一扫,笑问道:“娃儿哩?”

梅子依旧是鞋底子不离手,一边扯线一边道:“两个大的去河边瞧你家试水磨去了,三个小的去了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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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9第五百二十九章子曰

梅子是个能生的,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两个闺女。李家如今也算富贵,李长明种木耳也算是好手,苦于没那么大地方让他折腾,于是就只能发小财。他心疼梅子,也买了两个婆子两个丫头回来伺候她。

菊花就跟她说自家已经建了专门的坊子做荷叶鸡,量增大了不少,要是她想多喂些鸡,不用担心不好卖。

梅子听了欣喜不已,跟菊花说了好些知心话儿,说如今虽然家里有钱了,可五六个娃儿,将来成家还是让她很发愁。

菊花白了她一眼道:“你就瞎操心。当初长明哥可是啥也没有,你们还不是攒了这份家业?敬文和敬武还能比不止他爹?他们没准能挣一份更大的家业回来哩!”

梅子笑道:“跟你说话就是有劲。我家敬文也说,他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跟杨子叔叔他们几个一样,考个进士家来哩。

菊花满脸笑意:“如今咱们清南村的娃儿可是憋足了劲儿读书,都互相攀比着。我听板栗回来说,夫子说他们这一拨都是好苗子哩!”

清南村出了四个进士,那读书的氛围高涨,小娃儿们都刻苦的很。有些是被爹娘逼的,有些是看了小石头等人的荣耀,自己立志努力的。

说说笑笑的,菊花看看天不早了,正准备告辞,忽听院外边传来吵闹声,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愣怔:好久没听过柳儿娘吵架了。

梅子抿嘴笑道:“是柳儿娘,不晓得又是为了啥。她一年到头也没个歇的·你搬走了倒不大容易听见了。”

菊花笑了一下,也没兴趣管她,起身说要回家。梅子便送她到院子门口,却见小葱领着红椒、紫茄和秦淼过来找她,又碰上刚回家来的李敬文。

“小葱!咋有空出来了?”

梳着两个羊角的李敬文见了小葱很高兴·忙笑着跟她打招呼,又对着菊花叫“婶婶”。他已经十岁了,黑眉亮目,是个阳光的小少年,兼有李长明的沉稳和梅子的爽直。

小葱笑道:“师傅放我们半天假,我跟爹娘到外婆家来玩。敬文哥,那边吵啥哩?你可见我哥他们了?”

李敬文回头看了一眼柳林深处,摇头道:“不晓得。听声音像孙奶奶。你哥他们不是早回来了么?”

红椒鬼精的很·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忽然对小葱道:“姐姐·那人骂老郑家和老张家,是骂我们跟外婆家么?”

菊花皱眉一听,果然柳儿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啥当官了就欺负人啦,啥有钱了不起啦,她跟梅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抬腿就往那边去了。

李敬文这会儿也想起什么来,边走边对小葱说,恐怕是板栗他们跟孙家的娃儿吵架了。

菊花和梅子走到小清河边·昔日她洗衣服的地方,只见桃柳林里,柳儿娘正对着一帮娃儿跳脚骂着。她声音依旧中气十足,还梳着光溜溜的发髻,只是脸上皮肉松弛,鬓角发灰,已经尽显老态。

在她对面,站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小娃儿,虽然不是锦衣华服·却都穿着半新不旧的棉布绸布衣裳,不像菊花小时候那般浑身补丁摞补丁。小些的娃儿留着杩子盖头,或者顶门上扎一冲天小辫,稍大一点就梳两个小羊角,余发直垂,全都晒得黧黑,却皮实的很,其中就有葫芦和板栗他们。

菊花刚想问葫芦咋回事,杨氏也闻声从院子里赶出来,见这婆娘堵住自己孙子和外孙子骂,气得就要上前理论。

菊花忙拉住她,沉声问板栗道:“板栗,咋回事?”

板栗还没开口,柳儿娘跳起来又是一大篇话,大意是张家和郑家的娃儿仗着人多,欺负她孙子。

她一边喷口水,一边从身后拉出两个结实的小娃儿,一个跟葫芦差不多大,另一个跟青山差不多大,长得跟孙铁柱很像,一看就知道是孙家后代。两人身上都滚了一身灰尘,脸上也是脏兮兮的。

葫芦站在她面前,等她说完,皱着小眉头道:“谁欺负他们了?不过是闹着玩罢了。”

柳儿娘眼一瞪,牵着小孙子的衣襟直抖,一叠声地问道:“闹着玩?有这样闹着玩的?几个人压在板儿和七斤身上,瞧这身上糊的泥巴。就这样欺负人,欺负了人还不承认?”

黄豆虽然人小,却最是个精明的,又不肯吃亏,他把青山往前一推,大声道:“是板儿先把青山小叔推倒的。瞧我小叔身上也有灰。”

杨氏听了大怒,一捋袖子就要上前跟柳儿娘吵。

葫芦一侧身挡住奶奶,小脸绷得紧紧的,对她道:“奶奶不要插嘴,这是我们小娃儿的事,大人不要搅进来。”一边对板栗使眼色。

杨氏想跟孙子说“这老娘们就是煮不烂的,你吵不过她的”,却被菊花一把拉住,往回拽。她狐疑地瞅了闺女一眼,不明白为啥她当娘的站一旁瞧着,倒让娃儿跟一个婆娘吵。

柳儿娘跟黄豆吵了几句,哪里说得过他,这娃儿从小就跟哥姐姐妹妹们吵惯了的,小嘴巴特会拐,一扯扯老远,都没边气得柳儿娘对他直瞪眼。

菊花忍不住偷笑起来,梅子也悄悄地捏了捏她手心。

板栗趁着柳儿娘喘气的当儿,上前跟小大人似的对她道:“孙奶奶,你来了现在,一直说不停,也不让我们说话。你问问板儿,我们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一个村的小娃子,哪天不都是打打闹闹的?我跟泥鳅一天要打好几架,谁也没生气过,三顺叔也没跑来骂我欺负泥鳅,我奶奶也没去骂泥鳅欺负我。”

秀气的泥鳅依旧留着杩子盖头只在顶门上扎了个结,他听板栗这么说,便往前一站,睁着黑亮的眼珠对柳儿娘道:“孙奶奶,我们常打架的。我还跟亮子打架哩。我打不过他就跟板栗一块上,才把他打倒了。大嘴叔也没骂过我们哩。”

阔嘴巴、大鼻子的赵亮听了这话,呵呵一笑,嘴巴裂到耳门,摸着脑袋连连点头。

葫芦却问那个大一些的小娃儿道:“七斤,那往后是不是咱们都不要理你了?为这点小事把大人都扯进来,说那些有钱了、当官了的话,谁都跟你这样?”

七斤听了心慌又见小伙伴们都鄙夷地瞅他觉得很丢人遂涨红了脸对奶奶道:“奶奶,我们阄着玩的。哪一天不打几架?刚才是板儿推倒了青山,我们才哄到一块打阄的。我跟板儿又没摔坏了。你快去姑姑家吧。”

柳儿娘见孙子帮人家说话,以为是被欺负怕了,气得脸都变了色,喝骂道:“你个缺心眼的小砍头鬼,人家哄你哩,你当真哩?这打了人,还编出一套理由来个个都帮他老张家。嗳哟!这清南村没法住了……”

她拍着大腿干嚎起来。

却听一声清脆的童音大喝道:“葫芦,板栗,走啦!咱们男人家,跟她个娘们掰扯啥?你能扯得清?夫子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菊花听了一呆,循声望去,却是赵锋那娃儿,真是好大一个“小男人”——

头上扎着两个小羊角,穿着紧身利落的短装手里握着张杨送他的木剑,轻蔑地瞧着柳儿娘。见她收声张口结舌地看向自己,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然后翻眼望天,一副不把她当回事的吊儿郎当相。

柳儿娘咽了下口水,她还真有些怕这娃儿:一岁多的时候就敢跟她打架,这会子都九岁了,壮实的很,看起来倒像十一二岁的样子,要是她再骂,没准这小子就敢领着一帮娃儿把她一顿狠揍。

正生气的时候,黄豆跳了出来,昂首挺胸,展尽平生所学,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话,噎得柳儿娘直翻白眼,一声也不敢言语。

“就是,跟她扯不清。‘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斗大的字不识两箩筐,还喜欢骂人,也不嫌丢人。‘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板儿,‘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你自己说,咱们可是欺负你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菊花听得心里直抽,直想放声大笑,差点憋成内伤;小葱也很无语地瞅着小表弟,这娃儿想必觉得这几句话念出来吓倒一片人吧!

板栗和葫芦一边一个,拉着这小子转头就走——实在太丢人了!

旁人不懂,李敬文、泥鳅等大点的娃儿还是懂的,他们听黄豆胡乱拽文,一个个笑得弯了腰。

柳儿娘不知小娃儿们笑啥,还以为黄豆说了好高深的学问哩,因为,她常听孙子在家读“子曰”。她不敢回话,怕说错了娃儿们笑得更厉害,只得恨恨地看了杨氏和菊花一眼,一言不发,拉着孙子转头就走,扯得两娃儿直趔趄,嘴里抱怨不休。

这里众人哄笑着也跟在葫芦身后往郑家去。

菊花见赵锋瞅着柳儿娘的背影,十分得意的模样,故意板脸道:“锋儿,你好本事哩。照你那话的意思,菊花姐姐也难养,是不是?”

赵锋难得地红脸道:“又没说菊花姐姐。”

菊花疑惑道:“难道我不是女子?”

赵锋吭哧两声说不出话来。他不喜欢读书,哪懂那许多东西,也就记得几句现成的,这一句常被小娃儿们用来骂人,他自然就记住了。

小葱撇撇嘴道:“这句话的意思根本不是说女人的,三叔乱说。”

李敬文和泥鳅急忙问小葱,这句话难道另有解释?

葫芦见小葱不说话,便主动道:“这个‘女,指的是‘汝,。”

李敬文诧异地问道:“夫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葫芦等人看了菊花一眼,就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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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零章杨氏的高论

杨氏见孙子小小的人儿,几句话就把柳儿娘这个难缠的婆娘说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她都还没上场哩。往年跟这婆娘吵架,就算打得鼻青脸肿,也没能让她松口认输退让,想不到孙子背了几句书,就让她闭嘴了。

她心里着实得意,欢喜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对黄豆赞道:“黄豆还没上学哩,都会背书了。愣是说得那老娘们没话回。”

葫芦见黄豆犹不知错,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气得伸手揪住他耳朵,揪得黄豆歪着脑袋躲闪,连连呼疼,偏另一边胳膊让板栗夹得紧紧的,挣也挣不脱,便高声嚷叫起来。

杨氏急忙上来掰葫芦的手,一边责怪道:“你做啥揪他耳朵?”

葫芦狠瞪了黄豆一眼,对杨氏道:“奶奶,你信他胡说八道!”

杨氏诧异地问道:“咋了?黄豆背错了?”这是很有可能的,他到底才四岁哩。

葫芦无奈地说道:“没背错,是……用错了。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听说没背错,杨氏放了心,嗔怪地对大孙子说道:“没背错不就成了。他才这么点大,用错了也难怪。”想想又纳闷,“咋用错了?奶奶觉得他念得顺溜的很,怪好听的。”

小娃儿们听了又是一阵哄笑,菊花也哭笑不得地瞧着老娘。

板栗对着黄豆呵斥道:“你好本事哩,啥话都敢往上堆,你当是堆稻草哩?这句子是这么用的么?”

小葱皱着可爱的小鼻子道:“糊弄人呗!还真叫他唬住了。”

黄豆不服气地嘀咕道:“又没背错……”

杨氏见黄豆有些丧气,忽然一拍手道:“我说你们这几个娃儿,都赶不上黄豆聪明。怪不得往常你姑姑总说你们,拎着你们耳朵叫你们读书脑子要活泛些。我先还不觉得,今儿才晓得,你们还真是死脑筋。”

这下,不但菊花愣住了,连葫芦几个都愣住了。一齐停下脚步,站在郑家院子当中,不明所以地瞧着杨氏。

杨氏见儿子闺女孙子外孙子一齐看着自己,对葫芦翻了下眼皮。说道:“咋了,还不服气?奶奶也是斗大的字不认得一个,也不晓得你们为啥说黄豆错了,也不管咋样才算对,奶奶就晓得一样:你们吵了半天,也没让那婆娘歇嘴,还越骂越凶。可黄豆一开口,就把那婆娘说得不敢吭声,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奶奶就觉得,黄豆他就是说对了。”

最后一句话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来的。

小娃儿们都被杨氏的“高论”震住了,葫芦和板栗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便把目光投向菊花。

菊花有些好笑,没想到娘还这么能说。换个角度来看,黄豆这番话确实唬住了柳儿娘,不过……

她还没想完呢。就听杨氏又问道:“葫芦,板栗,你们说,那镰刀是干啥用的?”

板栗撇撇嘴道:“砍柴呗,割稻、割麦、割韭菜,用处多着哩。外婆太瞧不起人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娃儿,咋能不晓得这个。”

杨氏笑道:“镰刀都是用来割东西的,可是咱们把它绑在竹竿上,用来勾桃子。也没人说这么用不对哩。从来咱们田里都是种稻子的,再不然也要种旁的庄稼,可你娘偏弄了块水田养黄鳝泥鳅。这要是搁往常,我肯定要骂她瞎折腾。可是你瞧,那黄鳝和泥鳅比稻子还卖的钱多一些。买了荒地,总要种玉米、黄豆、山芋啥的。可你娘非要种竹子,种了竹子不算,还在林子里养鸡,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见人这么干过……”

杨氏掰着手指头细数,越说越来劲,最后总结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咋用就咋用;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咋种就咋种;你们那个书也是死的,人是活的,非得那么讲究?”

葫芦和板栗万没料到大字不识一个的杨氏居然说了这么大一篇话,他们心里很憋屈:一方面不得不承认奶奶(外婆)说得有理,可又觉得黄豆那么说确实不对,因此满脸郁闷。

李敬文和泥鳅等人也傻眼——郑奶奶的话好像蛮高深的样子哩!

黄豆心里乐得找不着北了,不过他很知眼色,面上装作没事人一样,省得惹得哥哥姐姐们一起围攻他,他笑眯眯瞅着菊花,心想姑姑会咋说哩?

菊花先是笑了一通好的,然后才搀住杨氏的胳膊,扶她去廊檐下坐下,又让娃儿们也都找了板凳坐下,才对杨氏大大地夸赞道:“娘说得真好。比学堂的夫子不差,话粗理不糙。”

杨氏虽然在据理力争,摆出一副死抬杠的样子,可听菊花真说她说得对,又疑惑又难为情起来,忸怩地问道:“你这闺女,就晓得哄娘,当娘是小娃子哩!”

菊花咳嗽了一声,看着这帮才念了几年书、被杨氏绕糊涂的娃儿们,除了刘三顺家的泥鳅黄鳝、赵大嘴家的亮子、赵锋、李敬文李敬武兄弟经常去橡园玩,自己认得外,其他的娃儿都不大认得。

她说道:“我娘说的话,一言以蔽之,凡事‘因时而异,因人而异,因地制宜’。黄豆背的句子没错,这么胡乱运用就不对了。可他偏偏用在跟七斤奶奶吵架的时候,七斤奶奶又是不识字的,被他唬住了,所以又用对了;换个识字的人就肯定要出丑,这是‘因人而异’。但今儿这么用,可以;明儿再这么用,就不灵了,因为七斤回家肯定要对他奶奶说,这是‘因时而异’。在咱们清南村,识字的人不多,刚才除了我,也就葫芦、板栗、李敬文、泥鳅几个大的懂那话的意思,若是换个地方,比如在清辉城里,又或者是京城,那儿读书识字的人多,你们想,要是黄豆说了这话,会是啥效果?”

她扫一眼恍然大悟的娃儿们,笑道:“这就是‘因地制宜’了。当然。这么说有些牵强,‘因地制宜’通常有另外的意思,是根据一个地方的气候、水土、地势、人情风俗等,做些合适的事情。”

泥鳅兴奋地说道:“我晓得了。我爹常说我小姑爷最会做生意了,见啥人说啥样的话,一人一个样。这不就是‘因人而异’了。”

板栗乐呵呵地说道:“我们家从山上接水下来,就是‘因地制宜’了。还有,北方种麦多一些,南方种稻子多一些,我们这里又种麦子也种稻子。也是‘因地制宜’。”

葫芦也似乎有心得,微微一笑,准备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惹得秦淼和红椒都扯着他问,偏他只是笑,就是不说话。

赵锋跟着武断地总结道:“只要能说得那婆娘不敢龇牙,黄豆这书就背的对。”

大家哄笑。

菊花看着一帮萝卜头叽叽喳喳地议论不休。跟梅子一起偷笑起来,杨氏也终于相信菊花是真夸她,顿时满脸笑容。觉得底气足了不少。

梅子一边纳鞋底子,一边羡慕地对菊花道:“菊花,你能说好些道理,我就不会说。”

菊花微笑道:“你不说,可是你为人行事就是最好的了,要不我能跟你这么好?有些人嘴上说一套,干出来的事却让人瞧不起。”

梅子听了有些难为情,瞥了菊花一眼,却高兴地抿嘴笑了。

吵闹了一番,小娃儿们叽叽喳喳地问板栗和葫芦。下午可是要去打兔子。待板栗说是后,立即一哄上前,围着板栗,说要跟他们一块去。

泥鳅眼珠一转,冲着菊花讨好地笑道:“菊花姑姑,我想跟板栗一块去打兔子。我正好带了弹弓哩。”

他因菊花跟他亲姑姑刘小妹像姐妹一样,所以也喊菊花为姑姑。

菊花喜欢小娃儿,当然不会嫌弃他们来橡园,但也不大欢迎他们去。

为何呢?因为山上也是有危险的。自家的娃儿,甚至娘家的侄儿们,出了事自己都能担着,可是别人家的娃儿要是在自己家的林子里被蛇咬了,或者是摔了,或者是被荆棘戳了手脚,那都是说不清的事。

她便为难地对小娃儿们说了自己的担忧,又对他们道,如今也不算太忙,不如回家跟各自的爹说,让他们找一天空闲,亲自带着他们去张家山上打兔子,她回头就跟板栗爹说这事。

李敬文懂事的很,他见菊花为难,便对小娃儿们说道:“菊花婶婶说的对,咱们这么多小娃儿去了,要是磕了碰了,大人肯定要怪婶婶。刚才七斤的奶奶不就是找事么?她家七斤还没咋地哩,就骂葫芦和板栗欺负人,这要是在板栗家山上碰伤了,那还不吵翻天了,再说,山上可是有蛇的。”

梅子见儿子这么懂事,十分高兴,摸摸他头道:“等你爹哪天有空闲了,娘跟他一块陪你们去。今儿就不去了,反正菊花婶婶家的山又不能长腿跑了。”

李敬文笑着点点头,转身找小葱说话。

泥鳅等人听了,有失望的,有心急立即回家叫人的,各自做了选择。只有赵锋无所谓地说道:“我才不怕哩,我娘也不会找菊花姐姐的麻烦。板栗,走吧。你还在磨蹭啥哩?”

于是菊花辞别杨氏,带着板栗等人回橡园,跟着一块去的还有赵锋和泥鳅。泥鳅家去叫了个小子跟着自己,却把弟弟黄鳝赶回去了,说他太小,跟着添乱。

不说板栗和葫芦等娃儿在师傅教导下练习箭术,且说柳儿娘回到家,越想越窝火,拍桌子掼板凳地骂七斤和板儿不争气,连个四岁的小娃儿也比不过,害她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