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与他近身搏击,她更是一点便宜不占。

他爱极了看她气急败坏、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他们在月底来到三藩市,渔人码头,游艇上,蓝天下,丹尼穿质地柔软的白色衣裤,细细呷着咖啡,和煦的海面反照金光,甲板上架着烤架,炭火暗暗燃着,烤肉“滋滋”滴沥油腻,对面的雏吃着黄金翅尖,大概太辣了,她吸吸鼻子,灌下一大口加州特有的、酸甜爽口的水果酒。

一副流金飘香的写意时光。

这番好时光,任谁,心中都再难生不出半点阴霾。

雏看着甲板上、船舱里那些无处不在的保镖,顿觉倒胃口,放下烤叉,窝回去喝果酒。

这个女人眉梢眼角不见一丝欢喜的弧度,丹尼微扬嘴角,似笑非笑,手臂横过桌面,替她擦拭嘴角:“我得罪了黑手党,这些--”视线扫过一众荷枪实弹的保镖,“--基本配备。”

圣彼得堡那帮人答应救这个女人的命,治疗分十个阶段,历时一年,在任何阶段停止供药都会要她的命。

这是穆为他谈得的好条件。丹尼需要付出的,就是停止与黑手党的合作,核武器部分制售权,转交圣彼得堡黑帮。

看似一场等价交换,合情合理。但实际最大受益人,却是穆。

丹尼涉及的领域广,只在海洛因和枪械武器方面和穆合作,可是如今,丹尼原本和黑手党联合的产业需要转手,圣彼得堡的实力又不够,只得将穆拉拢进来。

这是一张网,网住他们这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同盟。这张网,由穆一手编织。

穆把这个女人丢给他的原因,自此可见一斑。

丹尼垂了垂眸,再抬起视线,仍旧是看着坐在对面的她。白色阔檐帽,复古款式,几乎遮住她整张小小的脸孔。

她娇小身姿藏在宽大白衬衣中,赤脚笈一双单鞋,蜷缩着小腿,喝着她爱的果酒,一杯接着一杯。

他在想,她在想什么。丫丫的港湾 yayabay.com# i( p6 x- a8 K W# A+ G {" I( h+ W

丹尼猜不出头绪,放下他自己的那杯咖啡,走向她,拥抱她,偷着喝一口她守的紧紧的果酒:“海钓,去不去?”

她躲开他,把一大瓶色彩斑斓的果酒藏好,不让他碰,果真小气。

丹尼看她的背影,细长的腿,短发蓬乱,短袖盖到手肘位置,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穿在衬衣下的比基尼。

他回头扫一眼保镖,众人领会,悉数下船。

丹尼极目远眺,手指悠悠划过远方整条延绵的海岸线,至无边,无际:“这里…到这里,都是我的产业。”

雏兴致缺缺,拉下太阳镜,镜架咬在嘴里,懒懒散散看一眼,太阳镜架回去,宽檐帽子遮着脸,看不清楚表情。

雏低头把盛装果酒的酒瓶仔细的封好盖子,摁进木塞。

他的海岸线不及她的廉价果酒有吸引力。

“你的男人如此富有,你不开心?”

她不理他。

丹尼走向雏,自后拥抱她,膝盖轻蹭她的大腿:“没有保镖,就我们两个。我教你钓鱼。”

“…”

他几乎是在哄孩子,比划个长度:“鲉鱼,这么大的,足有一米长。怎么样,要不要?”

雏歪着头想了一下,点点头。

丹尼投其所好,终于成功一回,他眉梢一挑,放开她,麻利地顺着桅杆攀爬上驾驶台,自己掌舵出海。

游艇快速滑过海面,翻涌起串串白色泡沫。

甲板上此刻只剩雏一人,她把装着果酒的瓶子抱回来,坐到烤架旁,就着甜酒吃东西。

雏喜欢这个只有自己的世界。

可是不久后她便听到远处传来的快艇声。她踱到船尾看,果然,几艘快艇跟着游艇行驶,快艇上赫然站着那些黑衣保镖。

驾驶室在顶层,雏手脚不够长,只能绕道,顺着矮梯攀上去。

“你骗我!”她对着丹尼的背影说。

丹尼掌着舵,没回头,无声的叹气,眼中氤氲极快散去,兀自笑一笑:“别心急,到了公海,确定没有危险,他们会离开,我们有的是时间过二人世界。”

雏无言以对,脸色不好。

操作台上留着瓶防晒油,他取过来,手臂往后扬,隔空将小瓶抛向她:“用这个,别真把自己烤熟了。”

她是不是女人,连最基本的皮肤保养也要他教?

雏面无表情看他一眼,随手将防晒油扔至一旁,她转身看看跟在后头的快艇,目测一下离海面的高度。

雏双臂拉扯着衣角向两旁一展,质地柔软的衬衫转眼间坠落在地,无声无息,雏双手撑着栏杆,一用力,整个人翻至游艇外。

丹尼只听“噗通”一声,下一秒回头,甲板上徒留一件白衬衫,他追到船尾,海面上只剩无穷尽的波纹,哪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丹尼紧随着她一头扎进海水中,碧波中稍一下潜,他就搜寻到这个女人,丹尼快速游过去,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揪出水面,他抹去脸上的水,看着她,声音和目光都是清明一片:“跟我在一起就有任性的资本了是不是?”

雏转身以对,“我不是你的玩物,我讨厌这样。”

丹尼嗤笑:“你不就是想回去吗?

不就是想回到他身边去吗?

你说说你要去哪?

你能去哪?

他不要你了你知不知道?”

她不作声。

丹尼扭过她的肩:“你不是要打一场吗?好啊,就现在。我们之前在海里也打过一场,让我看看你能不能赢我第二次!”

语毕出手,快准狠,雏没有躲过,硬生生受下一击,脑中“嗡”的一声,她没有还手,任由身体迅速没入水中。丹尼扯住她的头发拎起她来:“还手。”

她不说话。

又是一拳。

雏胸口一阵闷痛。

依旧是那两个字:“还手。”

雏依旧缄默。

丹尼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对她怜惜,可是他的拳头不。

她痛的瑟瑟发抖,丹尼双手抓住她双肩将她提起,利刃般的目光看了她许久,看着她的眼睛,眼观鼻,鼻观心,他突然揪住她的下颚,吻向她。

海水的咸腥冲进口腔,他再稍一拉扯,她身上少的可怜的布料立即被剥了个干净。

丹尼紧贴着她,胸口对着胸口,他挑眉:“你再不还手,我就在这里上了你。”

她浑身一僵,条件反射般挥拳相向。

丹尼挨了一记,不怒反笑,她忍耐多时的愤怒化作第二拳,同样回击他的面颊。

丹尼嘴角诞下的血渍滴进海水里,他舔一舔嘴角,放肆哼笑,“很好!记住,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锱铢必较。”

话音一落,他再度出拳,铁一般的拳头袭击这个女人柔软的腹部。雏如法炮制,一肘顶向男人腹部,她的手骨被男人结实地腹肌震得生疼。

他当仁不让,即刻回击。

她疼,真的疼,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流泪,她把自己沉入水里,拽着丹尼一道,继续纠缠着拳脚相加。

她哭得不声不响,她的眼泪是她的秘密,从不与外人分享。

可是这个可恶的男人却强势地将她再度拽出水面,他看看她的脸,温柔地拥抱她,以着某种雏不明白的、如释重负的声音对她呢喃:“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雏在他的手臂间挣扎:“继续啊!我还没打够!”

丹尼把雏不安的脑袋按回自己肩上,压住她的后脑勺。

这回换他不说话。

他静静地捋着她的短发。

雏在这个男人强势而温柔的沉默中溃堤,她想要咆哮,可出口的只是一声一声的嗫嚅:“你滚…滚回你的船里…我不想看到你…”

丹尼浮在海面,怀里有她:“你只有我了。你还能到哪去呢?”

这个女人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嗫嚅着丹尼听不懂的语言,哭声从虫鸣般细微渐渐扩大,终于,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甚至到最后她哭得闭住了气,就像小孩子一般哽着哭嗝,呼吸都不畅,再发不出声音。

他们的周围,快艇熄了火,静静飘荡在远处的海面,尽量不打扰。

这个男人的温柔,和另一个男人,如此相像。雏恍惚地无法分辨,来不及细想,她感觉到脚踝一紧,来不及反应便被一股莫名力量拉进海里。

丹尼怀中一空,与此同时,他的脚踝被人攥住,刹那间身体扑腾进水中。

头顶没入水中的一瞬间,丹尼明白过来:暗杀。

黑手党,无论杀人还是越货,动作总是那么迅速,- H1 G)

丹尼眼前亮光一闪,那是被塑胶袋封好的手枪,正握在暗杀者手中,丹尼身上没有武器,快艇上的保镖应该还没意识到危险,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些人。

雏已经和对手缠斗上,海面下殊死搏斗,海面上依旧几番平静。

丹尼迅速地分析形势:他们并不想要他的命,活着的丹尼·贝尔特兰·莱瓦,可比死了的他值钱百倍。

可这个女人不同,她的命不值钱,他得先救她。

不容丹尼多想,对方已经对准他的膝盖扣动扳机,丹尼轻松躲开,这时,又一道亮光自不远处折射而来,电光火石间丹尼匆忙瞥去一眼:反着光的利刃眼看要抹上这个女人的脖子。

丹尼这边,对手错失一枪,转眼又补上一枪,子弹擦着丹尼膝盖骨而过,丹尼一皱眉,对方以为有机可乘,游向前来要制服他,却不知这只会为他制造机会。

丹尼趁机一把掐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翻,另一手掐住他的颈部大动脉。紧接着补上一拳,直直击向他的喉结,令其瞬间窒息昏厥。

手枪向下方沉去,丹尼蹬腿向下游,劈手捞过手枪,他在水中鱼一样稳住身体,瞄准星,平衡臂部肌力,射击。

“噗”一声爆头,丹尼解决掉一个,转眼锁定雏的位置,准备射击第二枪,却发现这个女人已经自行解决掉了那个杀手。

杀手的利刃此刻握在雏的手里,在忽明忽暗的水中,这个女人朝着丹尼骄傲地扬了扬手中的刀子。

这样,才是他熟悉的青草。

丹尼微笑,转而握紧枪托,集中全力对付正如潮水般迅速涌向他们的众位杀手。

第一具杀手的尸体浮出水面,保镖这才意识到不对,纷纷跃入水中帮忙老板应付这突发情况。

不多时,这一片海域被鲜血染红,血水只持续不过一分钟,便被更多的海水冲淡,直至无踪无迹。

雏割断最后一名杀手的喉咙之后跃出水面,酣畅淋漓地大口呼吸,获得了重生一般。

丹尼随即浮出水面,他一手伸展着向上,攀住快艇边缘,另一手将浸染成血色的上衣剥下,丢给雏,扬一扬眉:“穿上。”

雏二话不说地套上,三下两下爬上快艇。

44.不疼

丹尼与雏回到游艇,她为他包扎伤口。

刀伤在后脊梁上,半毫米深度,流血不止,丹尼的最后一个敌人与他缠斗时割伤了他。丹尼趴在躺椅上,雏缠纱布,用了劲,他流下冷汗,扯着嘴角似笑非笑。

雏将纱线放置一旁,见他依旧趴着不动,便挪到一旁,看着他的背脊。

他不是懂得照顾自己的人,他背上每一处伤痕,显然都没有经过悉心处理。其上一枚枪弹痕迹异常清楚,雏知道丹尼·贝尔特兰·莱瓦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亦听说过他的事迹:那一枚弹痕,他体内残留的一颗子弹,还有他嘴角标志性的伤痕,都始于一场黑帮火并。他亲手杀了背叛自己的胞弟,他的身上也因此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雏亦是被至亲背叛,她懂得他该有多疼。可彼此的同病相怜,并不能令雏对他刮目相待。他是掠夺者,她对他,本能地抗拒。面前伸展的是他流线型的背部,雏的视线掠过他左肩胛处的纹身,目光停顿片刻。

仿佛知晓她在看着哪里,丹尼悠悠开口:“你认识这些字?”

雏摇头。

丹尼仿佛看见她摇头:“这是希伯来文字。怎么说?某种…异教徒的标志。有了它,我,不再属于上帝的管辖范围之内。”

雏转个方向,不再看他:“我不信上帝。”

他以为她不会再理睬自己,可她又开口:“那些杀手是什么人?”

丹尼翻个身坐起,看看她侧脸想一想,回答:“不清楚。你知道的,我树敌太多。”“学生黑客的那笔生意,你搞定了?”

他依旧静默。暗暗心惊:她知道这之间的关系?

她接下来的话印证丹尼的猜测,她说:“我去。我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丹尼一直看着她,闻言他倏地敛眉,迅速欺近她:“你知道了些什么?”

她起身,他跟过去,雏走出船舱,到了桅杆处,放眼望去一片无垠大海。可一回头,他仍旧在她身后。

雏知道这个男人得罪黑手党,全因要救她,她还记得丹尼的属下,都对她说了些什么。“恭喜你,在他心中,你的命比我们所有人的都要值钱。”

方才经过一番生死搏斗,雏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痊愈,她欠了丹尼很多,她用自己的方式偿还。

她不想欠他的。

桅杆下,海风徐徐地吹,丹尼又向前逼近一步,与这个女人身体贴着身体。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碧色眼珠,一时语塞,心脏同一时间漏跳半拍。

她想起自己毒瘾发作时,这双眼睛中无处可逃的慌乱。他抱着她哄着她的时候,细细软软的嗓音。神情恍惚间他滚烫的身体,迷离的欢爱,红酒甜香的吻…可这些都并不意味着什么。 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他。所以,有些东西是必须要遗忘的。 

丹尼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她从哪里就变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他反应过来时,枪口已经抵上他的眉心。

雏将他一步一步逼得退回去。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保镖纹丝不动。他们的老板毁了,被这个女人毁的。都被抢顶着头了还没有一点杀气,局外人岂会愚蠢地上前制止些什么?

雏的语气波澜不惊:“让我去。”

“蠢货!”丹尼低头愤愤然啐一口,随即猛地抬手,一巴掌就打掉她的枪,他卡住她的虎口,再一翻,雏整条胳膊被他钳在了背后。

他扫一眼她手臂上的伤口,那儿还流着血。她刚才也受了伤,可她一声都不吭,忍着,不肯在他面前示弱。

她这么坚韧,他是不是该夸她?

丹尼在她身后阴沉开口,“你枪都拿不稳了,还逞什么强?”

她这么放肆,不过仗着他不会伤她,拿她没辙。如果她是敌人,那么她的这招,实在卑劣至极,却也伤人至极。

丹尼攥着她的手用力往后折,再向下压,她弯着腰动弹不得,被困在他的胸膛与游艇的围栏之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

“我想把你扔下去喂鲨鱼!”

他捏着雏的脸要她看下面的海水,可她不搭腔,也不反抗,予取予求的姿态,连争,都懒得再同他争。

丹尼怒极反笑,声音瞬间变幻,变得柔情万丈:“亲爱的,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我天天供着你吃喝玩乐,要你无忧无虑的活,你还不领情?”

雏一颤,咬紧了牙齿。

丹尼继续,他说:“你的首领到底有什么好?他真是个失败的老师,教出来一个你这样愚蠢至极、冥顽不灵的学生。

她的首领是她的伤口,他现在就要一遍一遍在这个伤口上凌迟。

可惜她听了竟然不还口,不还手,这样逼着一个女人,连他自己都觉得羞耻,丹尼最后只得放开她,雏动一动痛麻的腕子,依旧是那三个字:“让我去。” 面对她,他似乎总是占下风,思忖良久,依旧无奈,只得敷衍着应承:“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去。”

“我…”

丹尼打断她:“短时间内伊万那老头还找不到伊藤良一,我这么做,只是要你别搞砸了我的生意。”

“东西弄到以后,我要离开。”

丹尼愣了愣,嗤笑,为什么她总是要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做挣扎?他不介意再一次提醒她:“你还能去哪?”

雏真的认真想了想才回答:“总之,不会是在这里。”

丹尼背过身去,她看不见他的脸了,他说:“你,休想。”"

他留给她的背影强势如昔,他落寞的脸她看不见。

雏看着他伤痕累累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背脊,她羡慕这样的男人,羡慕他有一颗铁石心肠,他是豹子,肆意,狂妄,她不同,她是植物,被人栽种进土壤之后,连根都已嵌进,要移动,只得连根拔起。

那样,她会死的。 将她连根拔起的是他,然而把栽种而下的,却不是他。

突然,海水翻涌起波浪,雏的视线一晃,甲板随着海面的晃荡一阵起伏,她看见丹尼忽的趔趄半步。

甲板恢复了平衡,丹尼却没了重心,蓦地单膝磕在地上。“老板!”保镖迅速上前要搀扶。 却遭到丹尼怒喝,“滚开!”

雏看着丹尼站起来,缓步踱回船舱,他的脚步有些迟滞。雏下意识要追上前去,可只跑了半步就停下。转身,她回到桅杆处。 不久,有人走到了她身后。

她没回头看,听见那人说:“老板膝盖受了伤。”

雏紧咬住牙齿。她懊恼着自己没有发现。可是话说出了口,只是这么一句:“他的事与我无关。”

她的话触怒了她身后这个人,此人沾染着他那个老板的坏习惯,愤怒,却笑,他问雏:“他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像个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