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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两寸。”

剪去刘辛文面前最后一截香,女人柔柔微笑道:“道友,这一局你输了。”

“道友如果不介意。”彩瓷女人走到铁笼前,像拎起一只待宰的羊羔一样,将刘辛文从笼中提起。

“这一只就由我来献给诸天菩萨。”

被“拍”在长桌,半张脸贴在案板上,刘辛文费力地睁开了眼。

他还有意识,还能听得见刚刚发生的对话,听得见陆辞仙那声斩钉截铁的“不换”。

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刘辛文喉口嗬嗬作响,血腥味儿翻涌。

男人眼睫都被拔了个一干二净,全身上下光滑得像一只被剃了毛的羊,被彩瓷女人拍在了案板上。

血顺着桌角一路蔓延,甚至滴到了乔晚脚边。

刘辛文眼睫一动,呼哧呼哧地喘了口气。

虽然是陆辞仙他驳回了孟沧浪的要求,但他没怪他的意思,刘辛文甚至还庆幸,庆幸乔晚驳回了孟沧浪的要求,如果不是之前在庙里,他太冲动孟沧浪也不至于为了救他断了一臂,他自负自己好歹也算得上一条汉子,比起欠人人情,苟且偷生,还不如光明磊落,畅畅快快的死。

刘辛文掀起光秃秃的眼皮,望向乔晚的眼里也有鼓励之意,甚至还含着抹淡淡的谢意。

陆道友,多谢。后面的赌局尽管放手一搏。

彩瓷女人拿起了尖刀,朝众人笑了一下,刀尖儿朝着男人厚实的臀肉,一刀剖了下去!

就在这刀起刀落的一瞬间,一道黑,一道蓝,两道剑光如镖般回旋而出!

玄铁重剑和沧浪剑几乎同时出鞘!

两条如海波般熠熠生辉的披帛抽出,一条卷走了女人袖中的钥匙,一条卷走了刘辛文,抱着刘辛文往后连退了几步,白珊湖冷喝道:“接着!”

方凌青稳稳接住刘辛文,麻溜退出战圈,将手里的钥匙一丢:“接着!”

王如意提起嫁衣裙摆,腾空而上,一口咬住了钥匙,直奔铁笼!!

白珊湖的“照海带”消耗为主,孟沧浪沧浪剑合成海波之势,困杀为主,一来一往间,照海带如同一条白浪穿梭海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配合涛涛海波,把彩瓷女人给咬死在了十步之内。

孤剑出鞘,一剑当空刺入。

谢行止眉目冷厉肃然至极。

这一剑犹如穿越乱波,翻涌百里巨浪,掀起千丈浪涛。

三人合招,这是何等惊艳的剑招,看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发愣。

不问鬼神,问苍生。

彩瓷女人眼珠转了一转:“你……你们……”

乔晚也动了,飞身上前一把抄起面前的女人,沉声道:“虽然这世上有神有鬼,但别看轻了人。”

“没有人,就没有神。凡人的力量,远比神佛强大。”

说着,将手里的彩瓷女人朝着地面抡了下去!

砰!!

哗啦一声脆响!

彩瓷女人落在地上,眼睛嘴唇,眉目五官,四肢躯干,瞬间四分五裂,散落了一地。

率先看了眼顶楼外的栏杆,乔晚怒喝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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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兵借道

“走?”

郁行之百忙之中, 赶紧咬牙问:“去哪儿?!”

问完,郁行之自己也懵了半秒,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听起陆辞仙的命令来了?

虽说这边儿刚解决了彩瓷女人,但下面那么多的鬼怪, 他们能往哪儿躲?

乔晚一个箭步, 马不停蹄往楼下冲:“去楼下!”

“陆辞仙你疯了?!”郁行之怒喝:“下面儿这么多……”

这话还没说出口,郁行之突然福至心灵,心里咯噔一声!

不对!他是丑时二刻进的鬼市,丑时三刻灭了魂香,四刻碰上的陆辞仙,到现在, 一场赌局下来,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寅时了。

丑时已过。

没等乔晚开口, 孟沧浪沉声道:“有这一场赌局拖时间, 如果在下没算错, 这个时辰,楼下的东西早该散了。”

原来是这样……

王如意目瞪口呆,当下拽起郁行之转身紧跟乔晚脚步!

冷不防被人拽上手,郁行之眉心一跳,怒道:“放我下来!小干尸!听见没!放我下来!”

听完这话,所有人也不再耽搁,缺胳膊断腿的,你扶我一把, 我背你一截儿,顺着楼梯贴脸狂奔。

回大光明殿!回大光明殿求援!

丑时已过,漫天神佛皆归位。

塔中一片安静,只剩下一堆散落的石块和剥落的彩漆。

六层、五层、四层……

三层、二层……

层层楼梯从眼角掠过被甩在脑后,一路跑得口干舌燥,乔晚连同众人终于冲下了塔底。

四大天王,披帛高高扬起,手执法器,怒目圆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塔里的众生。

某少年捂着血淋淋的断指,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我们……跑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靠自己的能力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漫上心扉,方凌青一屁股往地上一瘫,颤巍巍地伸手往怀里一掏,把那半条胳膊举到了孟沧浪面前。

“师兄,我把你胳膊带回来了。”

孟沧浪顿时惊了,目光震惊又困惑:“小芳你……”似乎也没想到方凌青竟然还惦念着自己这条胳膊。

过了片刻,郑重其事地接过了方凌青手里的胳膊:“小芳,多谢你。”

方凌青摆摆手。

任务完成,累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方凌青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胳膊,其他人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好像也缺了点儿什么。

他们出来了,虽然缺胳膊断腿的,但好歹是出来了不是。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紧跟着乔晚也笑了,王如意和方凌青呲牙咧嘴地挠挠头,孟沧浪莞尔,白珊湖和谢行止微微抿唇,眼里也露出了点儿笑意。

郁行之摸上自己左腿,脚踝以下空空荡荡,摸着摸着,也扯着唇角,低低地笑了一声。

一帮战损和残废,站在四大天王像下,笑意越来越浓,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宛如一群二百五。

笑声中,孟沧浪提步上前:“陆道友。”

乔晚礼貌行礼:“孟道友?”

“这个给你。”孟沧浪拘谨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个白白净净的手帕。

“这手帕一直藏在我袖中,没有染上血污。”孟沧浪低声:“道友拿去包扎罢。”

察觉孟沧浪落在自己小指上的目光,乔晚也没推辞,接过了手帕,礼貌道了声谢。

孟沧浪:“举手之劳道友不必言谢。今日得以逃出生天,还要多谢谢陆道友急智。”

颌首示意之后,就坐回了方凌青身边儿。

“走罢。”把手帕往小拇指上一缠,乔晚轻声道:“去找大光明殿求援。”

这一路,所有人走得都很快。

过了丑时的鬼市,比之之前冷清了不少。

乔晚走在王如意身边:“如意,你之前说的阎老板店里的死人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呀,阎老板店里藏了不少死人,不过他们都不爱出来,我也基本没怎么见过,只不过前几年才见到这么一次。”

“穿着盔甲,生前像是个修士。”王如意挠挠头,思索道,“阎老板很重视他们,说那是他战友,他攒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能好好翻修客栈,让他们住得舒服点儿。”

听王如意这么说,阎世缘倒不像是反派?乔晚疑惑。

但再问下去,王如意就不知道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赶回大光明殿,所有人都很疲惫了,阎世缘和他那间客栈的古怪,最好还是交给专业的处理。

王如意忽然扯出了乔晚衣袖,面露局促:“你们……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对上王如意干瘪的眼球,乔晚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们一走,王如意肯定不能和他们一起走,更不可能一起回大光明殿。

她是鬼,只能长长久久,永远呆在鬼市。

“少女”瘪了瘪嘴,想哭,但眼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只能就这么干巴巴、直愣愣地看着。

“我……我舍不得你。”王如意结结巴巴道。

“我……”乔晚沉默了一瞬,片刻之后,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会来看你的。”

她知道的,她拦不住,王如意扁着嘴,其实她早就习惯了,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看鬼市里看着人来人往。

这就是阴和阳,生和死,人和鬼之间的分界线。

“少女”耷拉着脑袋,乖乖地低着眼,揉着袖子,宽大的嫁衣套在小巧的身上,空荡荡。

还没等乔晚开口,突然间,不远处的街口,传来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伴随着唏律律的马鸣,悠悠号角,金铁相交的杀伐声,喊声。

仓促间,乔晚和王如意,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震惊。

“怎么了?!”

郁行之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这怎么回事?!”

又出什么岔子了?!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渐渐汇成了雷鸣般的轰隆巨响。尘沙飞扬,远远只能看见一面面破损的战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火把照亮了昏黄的夜市,无数颗人头浮动,浩浩荡荡的军队从街口缓缓走来。

“这是……”

乔晚睁大了眼,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个名词。

阴兵借道?!!

还在大宁村的时候,乔晚就听说过,碰上阴兵借道,一定要让开,不能用眼睛看。

但转眼之间,浩浩荡荡的阴兵就已经逼近眼前,虽然不知道这鬼市里的“阴兵借道”是不是也和乡野传闻中一样,但这些鬼兵速度极快,眼看跑不脱,乔晚还是低喝了一声儿:“先闭眼!”

一闭上眼,其他感官也随之变得更加敏锐。

马蹄声越来越近,浩荡阴兵挟裹冲天怨气,井然有序地穿过了长街。

乔晚僵立在街心,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肩膀走了过去。

怨气,凉气,扑面而来。

马嘶和着人临死前惊恐的尖叫,在耳畔回响。

乔晚手脚冰凉,好像也跟着坠入了一个血腥杀伐的古荒原战场,夕阳西下,荒原上横尸遍野,战场上硝烟被狂风一吹,呼啸而过。

有个高大的背影伫立在夕阳下,青袍白履,浑身浴血。

这个背影像极了她在不平书院汗青卷上看到过的前任山长。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有一股强烈的念头突然涌上了乔晚脑海。

那个念头一直在说:睁开眼,看一看,就看一眼,只看一眼。

在这股念头的压迫之下,乔晚头痛欲裂,神情恍惚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正好撞见了一辆辎重车路过,车上拉着的全是一箱一箱紧闭着眼的人头。

这是之前一道儿进入鬼市的三教弟子!

一颗颗惨白的人头,整整齐齐地码在车上。

乔晚喉口滚动了一下,刚好和一个阴兵擦肩而过。

当啷——

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腰上挂了什么东西,在夜风中轻轻晃了一晃。

这是面飞溅了血污,残破不堪的玉牌。

“苗……春辉……“

“灵霄宗……”

“二十四年……”

这玉牌上的时间,和她在血尸身上看到的时间,是一样的。

都是二十四年。

还没等乔晚细思,突然间察觉到了点儿不对劲,好像有什么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乔晚身形僵硬,想,她就是个煞笔。

她睁眼了。

面容苍白的阴兵似有所觉地扭过了头。

当——

手中□□在夜空中划开一道儿锋锐的银芒!

乔晚往后连退几步,企图冲出阴兵环伺的长街!

离乔晚最近的王如意,率先察觉出了不对劲,错愕地问:“陆辞仙?”

陆辞仙?!

孟沧浪微微皱眉,眼睫一颤,甫一睁眼,就看见了被阴兵重重包围着的乔晚,手中沧浪剑条件反射出鞘。

“陆道友,到我这儿来!”

被这剑鸣声吸引了注意,方凌青:“小芳?!”

这下好了。

看着方凌青之后,郁行之、,谢行止、白珊湖几乎同时睁眼。

乔晚面无表情地想。

一念之差,这下全完了。

瞬间就从困难模式,彻底掉入了地狱模式。

乔晚飞蝗流星般地跃起,冲破阴兵包围,企图赶到孟沧浪身边儿回合!

就在这时,一道儿低沉的男声突然乍响。

有什么东西从天空盘旋而降,紧跟着还在半空中的乔晚突然感觉身子一轻!

跑——

怎么跑不掉了?!

轰——

一张轮椅稳稳落在地面上,激起尘沙飞溅。

马怀真端坐在轮椅上,一手抄着乔晚,懒懒抬眼:“怎么?吓傻了?”

阴兵眨眼之间已经团团围了上来,马怀真右手一扬,想也没想把手里乔晚直接丢了出去,瞬间砸飞了一圈儿阴兵。

看着面前这一帮一脸惊悚的少年少女们,马怀真淡定地一扯嘴角,眼里杀气四溢。不满地低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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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棺

孟沧浪:?

青年迟疑地想。

如果他方才没看错的话, 昆山马前辈是把陆道友给丢了出去?

马怀真前辈……把陆辞仙道友给丢了出去?

代表崇德古苑来参加三教论法会的年轻有正直好青年“沧浪剑”孟沧浪,世界观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 接二连三被刷新,内心一阵疯狂动摇。

疼疼疼。

乔晚刚从地上爬起, 一抬头, 一把冷冷的枪尖正中心口。

危机时刻,马怀真轻喝:“过来!”

乔晚只感觉浑身又是一轻,像被什么东西给吸了回去,一回头,猛撞上了马怀真那张毁容的酷脸。

在鬼市撞见马怀真,这惊悚程度不亚于直面蜈蚣菩萨。

乔晚头皮都炸开了, 结结巴巴道:“前……前辈?”

男人一挑眉,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目光突然如鹰隼般紧紧落在了乔晚身后, 眼神遽然一变, 再次把手里的乔晚给顺手丢了出去。

动了几个手指头的功夫, 一来一收间,一手乔晚舞得出神入化。

乔晚再一睁眼,自己又腾空而起,一路升高数十丈,宛如电闪一般,朝着地面儿上一圈儿阴兵锤了下去!

马怀真掀起眼皮,淡淡下了个评价:“还行。”

素有昆山煞神之称的,问世堂堂主马怀真, 丝毫没感觉出把小辈当流星锤抡出去有多缺德,心里感叹,这陆辞仙身为体修,果然皮糙耐操,还挺趁手。

目睹了全过程的众人:……

方凌青:昆山问世堂煞神果真恐怖如斯……

察觉到身边儿还没动静,马怀真挑眉:“还不快跑?!”

谢行止脚步一动,还想说点儿什么。

马怀真勾唇一笑,眼里煞气十足:“叫你们走你们不走,怎么?信不过我?”压根就没因为面前是什么孤剑而嘴下留情。

怼得谢行止微微皱眉。

不过马怀真毕竟是长辈,而且还是特地赶来救他们几个的长辈。

谢行止沉声行礼:“晚辈并无此意,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我们这就离去。”

方凌青错愕:“这……这就走了?”

那陆辞仙呢?

扭头看了眼乔晚。

放着不管了?!

马怀真阴恻恻道:“陆辞仙有我看着,怕什么?”

方凌青:就是因为有你看着才更担心好吗!

马怀真手一扬,灵活地操纵着乔晚避开了枪尖儿,转头笑问:“怎么?还是不放心?”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白珊湖朝马怀真微微颌首,转身:“小芳,走了。”

崇德古苑隶属儒门,儒修一直就比较重视“礼”这一套,从没见识过马怀真凶残的方凌青,被这阴森一笑,笑得头皮也顿时麻了。

这昆山的弟子是怎么在马怀真手下过活的?!

方凌青等人一撤。

马怀真眼角余光落到了王如意身上。

王如意和郁行之都没动。

“你俩?”

淡定地越过了王如意,主要是问郁行之。毕竟面前这穿着嫁衣的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活人。

郁行之沉默地躬身行了一礼:“晚辈,希望能与前辈同行。”

他师弟师妹枉死,至少,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回去,否则怎么向卢长老交代。

这俩不愿走,马怀真也不再啰嗦,收回注意,目光幽深,全神贯注地对付面前这一条长街的阴兵。

还是用手里的乔晚。

马怀真目光冷厉地扫过面前满大街的阴兵。

这些阴兵穿着一身染血的盔甲,腰上挂着的玉牌也基本上磨损了个一干二净,缺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这盔甲马怀真很眼熟,是几百年前的制式,当时修真界和魔域死磕的时候,由三大世家之一的陆家统一打造,专门用来对付各种各样的战场环境。

面前这一支军队,是几百年的前的兵。

不过当初整个修真界几乎都被卷入了这场大战,死伤的军队不计其数,单看制式,就算马怀真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那一支。

阴兵面容苍白,身上沸腾着的只有冲天的怨气和杀意。

杀!

以杀止杀!

几百年前的呦呦号角吹响,刀剑相撞的兵戈之声重现,一整条长街沦为了百年前的血色战场,而这一支军队,依然浴血冲杀不止。

在被马怀真当流星锤反复甩出去的间隙,乔晚艰难地转了个身,决定自救,做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锤子”,手脚并行,一脚蹬飞包围上来的阴兵。

背后,一支残破的旧戟朝后心劈来。

马怀真见状,运使乔晚调换了个放向,半空中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乔晚伸手一抓,把旧戟抓在自己手上。

马怀真目光微冽,指尖微动,一股磅礴的灵力迅速从乔晚脚心贯穿全身,在这灵力激荡之下,乔晚握着旧戟,如利箭般向阴兵阵中射去。

配合默契无间。

饶是马怀真也有点儿微感惊讶。

这么多年以来,被他随便儿当兵器用的人多了去了,像陆辞仙这种深得他心的,还是第二个。

至于第一个,那就是乔晚。

不过就算乔晚,那也是被他操练了上几百次之后,才眼见着长了记性。

这也不能怪马怀真他太过缺德。

毕竟是个重度伤残,没腿走跳,没胳膊用刀用剑,只能发挥手边一切能利用的物品。

马怀真目光微闪。

想当初,他就是用刀的。

当初不像现在。几百年前,战打得太惨烈,修真界那是大批大批的战损,见惯了战友缺胳膊断腿。就算马怀真失去了脸、胳膊和腿,折腾成这幅模样,也没多少人有空管他。

只要还活着就够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大多数人都没活下来。

往往是,上一秒战友还站在面前说话,下一秒就被魔兽给一口咬碎,鲜血飞溅了一脸。有时候运气好,还能从魔兽嘴里抢回来一点儿,的确就是一点,不是一截衣袖,就是一只手,能抢回半个残破的身子都算幸运。

从这种战场上走出来的,能活着就算不错,至于毁容缺胳膊断腿,那算个屁。

就算成了这幅德行,马怀真也没一蹶不振,咬牙嘶吼把胳膊和腿重新缠了缠,爬出战场之后,就开始琢磨着“弃刀”之后,他还能做什么。

最后,只花了短短两个月功夫,就让他练就了如今这一手“隔空之兵”。

目光落在面前这支阴兵上。

血染的破碎战旗迎风飘扬,依稀能看出一个“暑”字。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马怀真还真不愿和面前这帮阴兵动手。

能活下来,用这幅姿态活到现在,马怀真他算不上多感情用事的,就连当初乔晚那小混蛋从太虚峰上跳下来,也没让这位冷酷无情的煞神掉一滴眼泪。

但这都是阵亡的英魂。

人死道消,魂魄或是沦为孤魂野鬼,或是重入轮回,只有极少部分的,才有机会修成鬼修。这批阴兵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炼化!

生前死得惨烈,死后还不得尊重安歇。

马怀真目光转冷,半张鬼脸黑暗中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走!”

冷不防再度被马怀真抄在胳膊底下,乔晚探出一个头:“前辈不打了?!”

“去……去哪儿?”

马怀真滚动轮椅,两只车轮风驰电掣一般地飙了出去。

男人冷冷的嗓音透过夜风传来:“去查清楚这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轮椅狂飙在寂冷的长夜,王如意也麻溜地裹起郁行之蹿了上去。

被抄在手上这感觉十分不好受,尤其马怀真几乎把这轮椅开上了二百码的高速。

乔晚胃里一阵翻涌,艰难地举起手:“前……前辈……我想先去客栈看一看。”

马怀真专心致志“开车”,分出一丝眼角余光。

帮对方跑了这么久的腿,这一个眼神,乔晚立刻就明白了马怀真的意思,这意思是:说清楚。

乔晚郑重道:“客栈可能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