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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会强到这地步。

披着一身染血的袈裟, 佛者藏蓝色的长发飞扬,行走间,发梢也沾了不少血色和碎肉。

除了身后这一轮转动的赤日之外, 别无其他光明。

乔晚愣愣地看着佛者凤眸半敛, 一手持剑, 法|轮转动间,宛如一轮飞旋出的赤日,所过之处,血肉飞溅。

面目青黑,青面獠牙,额生三眼。束起的头骨发冠,好像在狞笑,从这头骨发冠下垂落的发丝, 垂在脸颊,偏偏又多了分柔和。

像鬼,又像神。

佛者走得很慢,眼神能看出是清醒的,但法|轮所飞旋之处,不论魔域或是修士,尽数殒命与这法|轮之下。

法|轮周游不息,摧碾一切,所过之处,爆开一蓬又一蓬的血雾,碎肉飞溅,淋满了这玉青色的袈裟。

佛者眼睫微垂,寸许之间的光明将瘦长的影子拖得很长,一抬手,握紧了手上湿软的脏器,又攥紧了手心,继续向前。

袈裟掠过寸寸白雪,寸寸枯草,飞扬在一轮血色夕阳前。

荒芜,苍凉,甚至于荒谬。

简直像在清扫战场,眼中倒映出的无非都是众生。

苏瑞是一击就被这法|轮给击飞的,青年魔将神情一凛,立刻抬手整兵往后退,但不论这位魔域战神退得又多急,依然阻挡不了被法|轮寸寸碾过的魔兵!无数魔兵与修士就在这法|轮之下被碾成了一地碎肉!!

苏瑞愣了半秒,惊愕地发现,面前的佛者这是在无差别攻击?

马怀真捂着胸口,气血翻涌间吐出一口血,结果一抬眼,目光突然撞见了叠罗汉似的甩出来的几个小的,顿时崩溃。

怒吼:“跑!!快跑!!”

方凌青一愣,跑?跑什么?这不是妙法尊者吗?

马怀真差点儿又被气得一个倒仰,吐出一口血,恨不得怒骂道,是个屁!!

直面面前这佛者,乔晚只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眼里清楚地倒映出佛者手上那血淋淋的,鲜红的,好像还在跳动的人体脏器。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一股无法言喻的森寒和恐惧霎时间涌上心头,乔晚手脚冰凉的同时,眼神已经和妙法尊者撞了个正着。

佛者目光落在她,方凌青,萧博扬等一干人身上。

明显是认出他们来的。

但垂眼间,手一招,法|轮竟然冲着他们直直地飞了过去!!!

仿佛赤日坠地,倒映在眼里,乔晚竟然荒谬地仿佛感到了一阵来自天道的威压,耳畔是法|轮飞旋是轰轰的雷鸣,如天雷一动。

震法雷,曜法电。

好像被人兜头敲了一下,刹那间,她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了无数血色的画面,好像穿越了一阵亘古般漫长的时光,伴随着苍凉的笛声一并响起。

这些画面纷乱交织,地点时辰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她”在杀人。

一个被“她”一剑击碎了丹田的中年修士,目眦欲裂地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一个被“她”一剑削飞了双腿的修士……

数不清的修士,魔兵,异兽都死在了她的剑下。

少女一身粉衣,紧抿着唇眨了下眼睫,眼睫上的血珠滴落。

紧跟着,又一些陌生的男人,女人,相貌不尽相同,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长得美的也有长得丑的,无不在杀人,伤人,诽谤人。

乔晚想动却又不敢动,只能挺直脊背站在原地,被迫接受着“审判”。

难怪,刚刚这满坑满谷的修士和魔兵竟然没多少能抵抗得了这法|轮的。

萧博扬面目惊骇,和乔晚,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无不惊恐战栗地想,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给人一种恍若天道的威压。

跑,跑不掉。

眼看着这一伙几个人就要尽数被法|轮碾成一滩碎肉,马怀真气得眼珠滴血,刹那间,深吸一口气,和李判一人一个,拼了老命招来数道灵丝,在这法|轮即将倾压下来之际,硬生生强顶住这法|轮下的威压,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捆住了这几个小的,强行把乔晚一行人从法|轮下面给抢了出来!!!

哐当!!

乔晚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被丢在了轮椅前,头顶上传来在这位马堂主嘶哑的怒吼。

“不是叫你们跑吗?!!”

“没听见吗?!”

这一开口,又被刚刚这行为反噬地喷出了一口血。

从这法|轮下面抢人,马怀真差差点儿咬碎了一口牙,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哗啦!

男人一口热血喷出,摔得位置最不巧的乔晚,立刻被马怀真喷了一脸血!!

乔晚等几个小的,明显已经被面前这一幕给吓傻了,就算被喷了一脸血,也只是呆呆地站着。

直到陆辟寒终于率先回神,踉跄着扶着轮椅站了起来,神情复杂:“这是……怎么回事?”

马怀真看了一眼,行走在战场间,转动法|轮的佛者,看了眼在这法|轮下连个声儿都没来得及出,就立刻被碾压成了一地碎肉的修士与魔兵,闭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这位妙法尊者为什么要压制心魔的原因了。”

妙法的心魔有多恐怖,只有修真联盟少数的高层知道。

他的心魔,是不分敌我的屠戮。

马怀真目光落在这一身血的粉衣姑娘脸上。

就连众所周知的和妙法尊者交好的乔晚,刚刚也没见着对方手下留情。

如果说妙法尊者做着一切的时候是失去理智的也就算了!但现在他已经能掌控自己的心魔了,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明显是清醒的,清醒得认出了乔晚,认出了他马怀真,认出了所有人。

齐非道那吊儿郎当的神情终于收敛了个干干净净,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马怀真,正色,甚至有点儿压迫的意思。

“马堂主,事到如今,你总得告知我们妙法尊者这是怎么了吧?”

李判细细地打量了一眼乔晚,平静地抬眼,看向那血色夕阳下缓步行走的佛者。

说实话,这袍袖飞扬,藏蓝色的长发飞舞,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单薄的影子,竟然真有点儿诡异的美感。

“每个人的心魔都不一样,表现方式也不一样。”顶着面前这些小辈的视线,李判与马怀真交换了个眼神,终于沉声说出了这个修真联盟隐瞒了多年的秘密。

有的人心魔是嚯嚯自己,有的人是嚯嚯别人,但大部分陷入心魔的人,神智总归是不清醒的。

但妙法尊者不一样。

“他的心魔,就是个杀招,就是个杀器。”

“就是专门用来杀人的。”

萧博扬喉口微哑,终于忍不住开口:“但……他这明摆着敌我不分啊。”

马怀真面无表情地木着张脸:“于天道看来,这世上并无敌我之分。你,我,妖,魔,鬼……有情众生,无情众生,没有任何区别。天道无情,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生自灭,自相治理。”

瞥见乔晚等人怔愣的表情,李判不由嗤笑:“你们觉得不可置信?觉得委屈?”

男人沉下了嗓音:“这世上最应该觉得委屈的应该是普通的凡人。”

“若这世上没有修士,天地万物轮转不息,运转正常。但偏偏出了点儿岔子。”李判抬起手,比了个手势,“出现了一批人,这些人太过霸道,窃取天地的气机,掠夺这世间的灵气资源。扭气机,夺造化,为自己所用,只为满足自己‘飞升’的私欲。这天地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修士,是窃取天地气机,为自己所用,自私自利之辈……

乔晚猛然一怔。

萧博扬等人也被这言论给狠狠地震了一下。

“你们想想。”李判不动声色地继续道:“人类,草木,飞禽,走兽,因着这天地间流转不息的灵力而繁衍生息,欣欣向荣,但修士出现后呢?挖掘灵脉,掠夺灵气,致使本来平衡的气机彻底失衡,无数草木枯萎,无数飞禽走兽从此灭绝。修士争斗中,地动山摇,打起架来,不少凡人无辜殒命。”

“早就罪业深重。”李判道:“为了一己私欲,导致天地阴阳失衡,就这样还妄图飞升成仙?”

中年修士的目光遥遥地看向了战场上另一头的那魔域战神。

“或许为了平衡修士的存在,魔,诞生了。修士与魔不死不休,但两者总归是打破平衡的异物。”

“眼见兵燹四起,祸及八方,无法收场,于是,妙法尊者的心魔诞生了。”

“两种生灵都扰乱了天道,造作诸业,给众生带来痛苦。妙法尊者的心魔即是‘杀’,从诞生起,就是为了‘杀’,只杀修行者与魔,无差别地杀,拨乱反正,重新使这天地间恢复正常的秩序。”

话音刚落,一片死寂,四周只剩下这血色的风雪呼啸而过的声音。

乔晚等人,已经被李判这番话,彻底震呆了。

郁行之愕然,修士,才是罪魁祸首??

他们一口一个天道,其实才是扰乱天道的异端??

接受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三观在这三言两语之间尽数被打破,郁行之混乱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右手却被人冷不防地一把攥住。

女尸担忧地看着他:“你……你不要紧吧?”

郁行之喉口滚了滚,目光落在王如意脸上时,总算短暂地清明了半晌。

“我没事,小僵尸,我没事。”

看着面前这一干小的反应,马怀真神情微微一动,冷下了神色。

他们第一次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反应何尝比这些小的好到哪里去。

甚至还不如这些年轻人。

主要是因为他们修行的时间更长,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信念,在一朝被打破,

他们是天道的异端,甚至是天道之敌,天道早在数百年前,数千年前,就已经在调整这一切,于是,飞升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有不少长老,无法接受这现实,选择了自戕。

乔晚震骇了一瞬之后,迅速收敛了情绪。

对于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她比方凌青他们要好上不少。

一是因为,她从没想过要成仙,二是因为,她从小就接受过相似的教导。

过去,人类以为是自然的主人,后来才发现人类其实才是地球之敌。

在这齐非道都被震得面色煞白的这一刻,乔晚心念一转,迅速提出了个新想法。

“为什么,我们不能……呃……”整理了一下措辞,乔晚沉声道:“保护这世间万物,维护这其间的秩序呢?”

“有节制有计划地利用资源,与魔共生,重新融入这秩序之中。”

出现的,已经出现,杀掉这一切,让天地重归平静。

这太荒谬了,乔晚无法苟同。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就想办法弥补,想办法合作共赢啊,否则这和灭霸有什么不同啊。

乔晚睁大了眼:“修真联盟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活了上百年,若说没想出解决的办法,那也太奇葩了。

马怀真与李判俱都惊讶地看了乔晚一眼,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她。

这反应之迅捷,甚至超过了不少宗门长老,实在有点儿,出乎两人的意料。

“有倒是有。”李判微微颌首,“顺为凡,逆则仙。修仙,修的是后天返还先天。我们初步设想的是,我们修士攫取了不少气机,若能将其返还与天地呢?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倒过来,便是万物返三,三返二,二返一,统归一个圆融的本元。”

“有取总归有还的。”

“我想我们在修仙这条道上,都走岔了路,修仙修的是顺逆之间的颠倒。”李判道:“修的是随方就圆,与大道自然合二为一,而非超越,更非杀人夺宝,掠夺气机,若照这条路走下去,路只会越走越窄。直到天路彻底断绝。”

“只是,我们如今还在摸索要如何返还,做到这一三之中的颠倒。“

这和刚刚那番言论有啥区别啊。

郁行之忍不住苦笑。

总归来说就是你修了几十年的道,突然有人来告诉你,不好意思你修错了,这么修下去永远不可能成仙的。

这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啊!!

乔晚心中微沉,目光看向远处的妙法尊者。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拦住这位……尊者……”

自心魔诞生起,他就是天|道,肃清世事,还天下一个清平。

难怪刚刚直面对方的时候,她好像感到审判的巨斧兜头劈下。

“拦?”马怀真沉声问:“你想怎么拦?”

就在这时,佛者已然抬眼,视线淡淡地扫了过来,再拨法|轮!!

快不及眼的刹那!这轮赤日就已经深深地切入了马怀真的腰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风停了,雪也停了,飞舟也停在了半空,昏黄的探照灯光洒落了一地。

萧博扬的怒吼声陡然响起:“快!!”

随之响起的是齐非道镇定的嗓音:“在后颈!!”

开口的刹那,乌黑的发就已经染上了点儿霜白。

乔晚脚尖一点,拔地而起,如流星般率先冲了上去!!

方凌青神情郑重,十根指头灵丝齐发!

就在这短暂的空隙之中,乔晚已经借力冲到了佛者面前!高高地举起了手刀,打算直接劈过去时!

突然间——

少女额前的发丝轻轻扬起,露出她震惊的目光。

时间重新流动了——

四目相对间。

佛者绀青色的眼角仿佛流转着淡淡的金光,赤日般的法|轮已经对准了她这脖颈。

“乔晚?”妙法尊者沉声问,眼中流泻出淡淡的冷光。

乔晚心里一沉。

完蛋了。

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佛者垂眼。

咻——

一阵腥风伴着冷意猛然贴着脖颈掠过,乔晚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法|轮突然紧贴着她脖颈飞过。

乔晚愣愣地摸上脖子。

一道血线浮现,微凉,鲜血滴滴地落了下来。

却没想象中脑袋搬家的惨剧。

萧博扬这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堵在了嗓子眼里,也愣住了。

“马堂主。”佛者蹙眉,合眼,又睁开眼,收了法|轮,快步朝马怀真走了回来,一手扶起浑身是血的男人,一手往他体内灌注灵力。

被差点儿腰斩,马怀真硬是吭都没吭一声,眼皮上飞溅了一串自己的血滴子,男人一抹眼皮,沉声道:“醒了?”

佛者沉默了一瞬,沉声:“始元尚未出世前,我不会将修士赶尽杀绝,只是方才,杀性难驯。”

马怀真一掀眼皮,目光落在佛者身后那四手上,顿了顿,“需要供奉吗?”

马怀真笑了一下:“人骨碗和新鲜的脑花,随便你自己取用。”

妙法又是沉默了片刻,袍袖猎猎作响,露出的手腕苍白如雪,青筋鲜明,瘦弱,甚至于脆弱,藏蓝色的长发微扬间,更显单薄:“如今不需要。”

乔晚:……

听到这段对话,乔晚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世界的佛修都是怎么一种凶残的物种的啊?!

而且看样子,这位前辈,好像还认识她的样子。

乔晚斟酌了一下,默默敛衽行礼道谢:“晚辈乔晚,方才,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妙法尊者微微颌首,沉默不语,袈裟微扬间,紧贴单薄劲瘦的肌肤,赤着的脚趾,踩在这一地湿润的湿肠脏器之中。

碍于佛者这可怕的威压,在场之中,没一个敢吭声。

直到陆辟寒主动打破了沉静:“妙法尊者心魔屠戮方式,就是这法|轮吗?”

“不。”马怀真出声道:“比这还要可怕得多。”

“只是如今,不能说。”

刚刚这一幕,与那玩意儿相比,其间差别犹如天堑鸿沟。

那玩意儿真的出现,才叫天道赫赫威严降临,这世上没人能拦住。

至于始元帝尊——

马怀真沉沉地想,就算是他来,那也挡不住。

那是当初佛者对修真联盟坦言时,曾经惊翻了一票老妖怪的几乎近神的可怕的力量。

当时,不论是岑家,陆家,昆山邓一众宗门势力的长老,还是元婴,化神,甚至是合体期的老妖怪,都遽然变色。

故而,妙法尊者将会成为修真联盟的最后一张底牌,哪怕这张底牌将是以全体修士的性命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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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线溃败(一)【二合一】

战斗至此, 战场上唯余一片沉默。

苏瑞在审慎地观察着眼前这一切,并且阻止了接下来的攻势。

这位久未出世的妙法尊者, 一出关,竟然是对敌我双方都动手, 实在有点儿……呃, 出乎意料。

但现在看模样,对方已经恢复了理智,接下来危险的就只有魔域了。

在这种情况下,魔域战神并未选择冒进,他沉默了片刻,干净利落地收起了长|枪, 退了兵。

马怀真眼角余光一瞥,不顾自己的伤口,一揩唇角, 眸光一闪, 立刻出声:“将军这是打算要走?”

明摆着是不乐意放苏瑞离开的。

男人看向他, 神情不为所动:“这场仗算你们惨胜,但我想走,你们拦不住我。”

“而且,真若追究起来,”苏瑞道:“你们赢了这一场小的,却输了大局,输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话音刚落, 身后陡然响起了一片魔兽的兽鸣声。

马怀真神情微微一凛。

什么叫输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来不及去细想苏瑞这话里有话,就在这时,魔域的援军到了。

萧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赶来的,一看到这满地狼藉,修士与魔兵的尸体像是被同一人杀的,不由面露惊愕。

与魔域援军一同到来的是,马怀真腰侧的传讯玉简突然疯了一般,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紧跟着,岑子尘、周衍、陆辟寒、萧博扬等一干人腰侧的传讯玉简也疯了一般地急促地响成了一片。

狂风暴雪中,滴滴滴的警报声,将人心猛地拽入了地狱。饶是马怀真,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了一声,暗叫了一声不好!!两根手指头迅速接下了腰侧的玉简,翻过来一看!!

一看到这玉简上的字,马怀真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周衍脸色煞白。

李判神情变了。

而乔晚,汗湿了掌心,攥着的玉简湿漉漉的,玉简上就一行字。

“北境封印已破,带兵的是碧眼邪佛,我们都被梅康平骗了”,署名是云烟仙府的掌门公孙冰姿。

这一行字,明显是在战火中匆匆写就,语句颠三倒四,笔画几乎糊成了一片。

北境战场打了这么多年,马怀真和苏瑞在这战场上你来我往死磕了这么多年,人人都以为北境战场上的主力是苏瑞,苏瑞改从中线进攻,马怀真当机立断,立刻从龙石道出发,千里驰救。

然而,就在双方死磕的时候,魔域又发动了一次迅猛的突袭,坐镇后方,计划这次突袭的是碧眼邪佛,曾经的岑家二少爷岑清猷。

如果真是当初那单纯的岑家二少,岑清猷绝不可能突破得了马怀真安排在龙石道的防线。

岑清猷聪慧归聪慧,毕竟太年轻,然而,在与碧眼邪佛融合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在久经沙场的碧眼邪佛的策划之下,趁着马怀真不在,火器尚未成型,这位邪佛发动了一连串迅猛的攻击,浩浩荡荡地平推了过去。

三日,魔域前锋赶到了浪云乡,苏瑞屯兵于琉焰山,与苏瑞一同出战的修真叛徒萧焕屯兵于玄阴雪原。

二十一日,马怀真紧锣密鼓地准备灵力火器,将兵马迅速集合在不渡河前线,决定与苏瑞的魔兽铁骑进行对抗。

自此修真联盟兵力被一分为二。

二十四日,魔域攻打浪云乡,负责镇守青州的太玄观宫长老投降魔域,与赤玉州的萧博玉勾结,引薛云嘲所带领的魔兵从氏石崖渡河,孟沧浪带兵驰援,不幸被俘。

倘若薛云嘲从东线与萧博玉会和,再经由望乡城,将直逼如今防务空虚的龙石道时候苏瑞直下龙石道,薛云嘲从东线侧入,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马怀真安排袁六带领大批修士,沿着不渡河水路东进,增强了东线战场的力量。

自此,修真联盟兵力被一分为三。

万万没想到,在见到修真联盟大批东调之后,苏瑞突然改换了攻势,从中线直接发动了进攻。

危急之下,马怀真带兵千里驰救,如此一来,修真联盟兵力被四分。

包括马怀真在内的一众修真联盟的高层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千防万防,就是防止龙石道防线崩溃,却在这情况下,被魔域来了招釜底抽薪,直接捅了老巢。

西线,东线,中线,在这一瞬间,突然就丧失了一切存在的意义,三线全崩。

这其中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北境战场,输了。

他们打了这么多年,远离家乡,失去了亲人,朋友,同袍,付出了无数生命,堆出来的北境防线破了。

始元帝尊即将解封。

他们输了,如苏瑞所说的,输得彻彻底底,一无所有。

周衍身形微微一晃,眼前忍一阵发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弯下了腰。

身后,无数修士面色惊愕,甚至有年轻点儿的,刚上战场的小师弟师妹们,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战场上拼杀了这么久,多少次生死之际,他们没有哭。

而现在得知龙石道防线溃败,他们脸上还带着血,神情狼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马怀真得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玉简,才不至于让自己当场失去控制。

他也是人,就算表现得再铁血,一个人总归会有恐惧,震惊,不甘和愤怒等一系列的情绪。

马怀真顿了顿,再开口是嗓音已经很平静了。

“打了这么久,这三线竟然全是幌子,梅康平倒是下足了血本。”

苏瑞没答话,答话的是萧焕,青年柔声道:“堂主,一切都太晚了。”

不,不晚。

马怀真阖上眼,沉声继续周旋:“就算封印破了。”

男人嘴角含了点讥诮之意,“贵主就能立刻爬出来吗?”

这句话,主要还是为了稳定军心,给身后那一帮小的一点儿安慰。

别怕,就算封印破了,始元帝尊也至于那么快就爬出来,他们尚有争取的时机。

结果现实却立马狠狠地给了马怀真一耳光,直扇得男人狼狈地偏过了头,嘴角差点儿咬出了血。

从萧焕带的那一支魔兵中,缓缓地走出来了个少年。

一身梅花白的袈裟,手上戴着串佛珠,唇红齿白,笑容在这战场上也显得温和,不疾不徐。

岑子尘凝神,死死地盯紧了面前的少年,脸上说不出愤怒还是失望:“岑清猷。”

这面前站着的正是他们岑家的叛徒,岑家的逆子,策划了刚刚龙石道那场全线溃败的岑清猷。

少年颌首柔声:“子尘叔叔。”

目光又看向了身后的佛者。

妙法尊者抬起眼睫,绀青色的眼里静静的。

血色薄云,漫天风雪中,好像只剩下了这师徒二人。

这是岑清猷跟着善道书院的离开之后,师徒第一次重逢。

岑清猷沉默地注视着。

佛者瘦了,清减了不少,赤着脚趾,发丝如飞扬的海藻。

然后,他的目光又直直地落在了乔晚身上。

乔晚猛地一愣。

虽然不认识面前这位少年僧人,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一阵抽搐地疼,疼得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大口喘息了一下。

“众所周知,当初为了封印帝尊,上任魔域的战神……或者说叛徒,苏不惑,苏将军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岑清猷温声细语,嗓音却清楚地回荡在风雪中,“苏不惑就一个女儿,那就是……辛……乔晚。”

几乎同一时间,马怀真,李判已经快步拦在了乔晚面前!

紧随起来的是无数件光华灿灿的防御性宝器,又或者是刀枪剑戟和手握它们的主人!

一众或年轻,或中年,或老年的修士,不分男女,不分宗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亦或者是长老将领,全都拦在了乔晚面前!!

在这情况下,没有人能将乔晚从这儿带往魔域。

岑子尘微微侧目,“孩子别怕,没人能带你走。”

乔晚怔愣间,看着这被团团护在最中间的乔晚,岑清猷嘴角露出个极淡的笑意,好像是发自真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我不带她走,”岑清猷微微摇头,“辛夷总归是我的朋友。”

李判眼神一沉,讥讽道:“那你们就不打算把那老妖怪从坟墓里刨出来了?”

岑清猷定定地看了李判一眼,突然丢下了风牛马不相及的一句:“乔晚失忆的事是我干的。”

乔晚浑身一震,耳朵里嗡嗡直响,情不自禁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马堂主,尤其是玉清真人。”岑清猷看向周衍,“真人是乔晚的师尊,合该清楚乔晚她身上的秘密。为何她的修为一直寸步不前,存不住灵气,为何她的识海如此广大,为何她在泥岩秘境中入了魔。”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魔域的叛徒,苏不惑在临死前,留存了一缕神识寄生在了自己女儿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