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白月光替身后上一章:第173章
  • 穿成白月光替身后下一章:第175章

少年僧人以温柔的语调,揭示了足以震骇所有人的秘辛。

“是我将乔晚偷走。“

“辛夷是我的朋友。当年是苏不惑牺牲了自己封印了帝尊,如今想要为帝尊解封,必须要苏不惑的血作为祭品。”

“而乔晚身为他唯一的血脉,是最合适不过的祭品。”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梅康平不惜亲自上昆山将乔晚接回来的缘故。

岑清猷顿了顿,继续道:“乔晚是我的朋友,我舍不得我的朋友死在这儿。”

“在得知苏不惑尚有一缕神识寄生在她识海后,我将乔晚偷走,将那缕神识剥离了出来。“

“这缕神识与乔晚的识海结合得太紧密,或许正因为如此,她的识海受到了损伤,失去了记忆。”

就这简单的几句话,天边的血色浓云却好像转眼就倾压了下来,将在场所有修士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北风呼啸,一阵森森的寒意当头刹那间当头罩下。

李判面色变了,不赦死与不宥刑险些出鞘。

方凌青觉得自己快疯了,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毁他三观。

齐非道愕然。

怪不得……他看到的乔晚的漏洞竟然在识海。

少年僧人的手顿了顿,心知这么说出来朋友也做不成了,岑清猷默了片刻。

在乔晚的性命与她生父之间,他做了个堪称冷酷却不后悔的选择,或许早在那个雨夜,就注定了他与她的分道扬镳。

他的目光隔着一众修士的保护,与乔晚对上。

眼前浮现出佛前的少年,朝他伸出手的画面,他,或者说她,扯着嘴角,露出个不太自在却明亮的笑。

“二少爷,来。”

就算所有人的畏惧你,厌恶你,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又怎么样。

还有我渡你。

送了我蝴蝶结我们就是朋友了。

战阵前遥遥相望,少年照旧是一身白衣染血,脚踩在血泊中。

就算你厌我,怒我,恨我,在此刻与我绝交也无妨,日后想起,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也无妨。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远隔天涯的,最好的,最珍重的朋友。

收敛思绪,岑清猷又看向一直未曾出声的佛者。

少年毕竟是少年,就算与碧眼邪佛融合,心中却不免掠过了点儿悲怆和苍凉。

在众人既惊且怒的视线下,不顾众人的目光,少年僧人,缓缓地俯身,朝着妙法尊者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袈裟垂落在地,双手交叉放在了地上。

少年额头紧贴掌面,佛珠当啷作响,墨发飞扬,单薄的身影融入了漫天的风雪。

整整齐齐的三个头,少年又站起身,依然是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乌黑润泽的乌发拢在右肩。

三个头,拜别师门,是弟子不肖,从今之后,他自寻求他的道,他的法。

在被善道书院囚禁的那段日子里,他对着昏暗的烛光,细细地想。只觉得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而如今,他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佛陀就在这山水之中,未曾更改。

再次站起身的时候,岑清猷目光不经意间与陆辟寒相撞。

陆辟寒眼里的那一簇寒火烧得更猛烈了点儿,却是硬生生地掐紧了掌心,并没有向这少年寻仇,更没有出言责备。

乔晚觉得一片目眩,在听闻“我将那缕神识剥离了出来”之后,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生生地扯下了一块儿,一抽一抽地疼。

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想起,眼前只有个模模糊糊的青色的身影,发顶好像落了个温暖的掌心,唤她:“阿晚。”

岑清猷微微颌首,又退了回去。

乔晚绷紧了脸,心里陡然涌出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

想要冲出去!冲出去!!

岑子尘见状立即高呼了一声:“孩子,不行!!”

然而,一对上乔晚的视线,岑子尘猛地吓了一大跳,脚步硬生生地顿在了半空。

她很难受,面前的少女,乔晚她很难受。

粉衣的少女眼泪直愣愣地流了出来,泪水疯狂在脸上交织蔓延。

摸上自己的湿热的脸,就连乔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

她就觉得听到“神识被剥离”,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儿,有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贵的东西再次被夺走了。

看着少女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周衍沉默了一瞬,眼前又浮现出乔晚跪在他面前,血泪交加的模样。

他的心,好像被攥紧了,抽搐了一下。

世道对她太过不公了,而他,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她这悲剧命运的推手。

岑子尘和马怀真也想不到乔晚竟然会哭成这样,毕竟按理说她应该是没见过她这位生父的,或许是没从师尊哪儿得到关爱,将一切都寄托在了这位素未谋面的生父上。而这一想,饶是岑子尘,齐非道等人鼻子也不由一酸,不论如何,再也没资格去拦了。

周衍喉口滚动了一下,跨出一步,伸出了手:“阿晚。”

白发的谪仙人动了动唇,眼里露出了点儿哀求之色。

没想到少女动作极快,反手就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直接刺穿了他的掌心。

血穿过掌心,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

乔晚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剑,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一路冲到了苏瑞面前。

苏瑞抬手,拦住了其他魔兵的攻势。

萧焕看着她,眼里掠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乔道友,节哀顺变。”

这是这怜悯更像是嘲讽。

少女冷冷地提着剑,眼泪还在往下流,用力抿了抿唇,流到嘴角的泪,有些咸有些涩。

她没想起来对方是谁,脑子里却猛然浮现出了一段话,看着面前这拥着狐裘,一派养尊处优的青年,被一股莫名的欲|望驱使,乔晚一字一顿,定定地说。

“他临死前,一直在念着你。”

萧焕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我不想死,我还想见我大哥,救我。”

乔晚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个少年模模糊糊的身影,那少年看起来就阴郁桀骜,他一身血趴在她背上,吃力地笑笑,断断续续地说着些什么。

乔晚只是流着泪,木然地复述。

“大哥他很孤独。我觉得我和我娘都对不起他。如果不是为了把我娘抬回来,他也不会这么早就没了母亲。”

“我以前很不是东西,总欺负他,但他一直不计较,还总帮我顶锅,帮我写作业,带我出去吃喝玩乐,没事儿还总爱摸我头,烦死了。”

“你说得或许是对的,大哥是有意把我养废,但这么多年下来,大哥对我的好也作不了假。人人都有私心而已,我这几天想通了,也能理解。”

每说一句,面前的萧焕脸色就白上一分。

好像有细密的刀子钻入了心中,又如同万蚁噬身,咬得萧焕生生地疼。

最后萧焕彻彻底底地沉默了。

雪花漫天,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天空上“停泊”着的庞然大物,静默地伫立在昏暗的风雪中,昏黄的探照灯穿破了风雪。

俊秀阴沉的少年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大哥,疼……快去……快去救乔晚他们……”

萧焕踉跄了一步:“阿绥。”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萧焕忍不住苦笑,却没想到临到头被乔晚狠狠地捅了一刀。

这一刀,快准狠,捅得他呼吸都好像纠结在了一起。在满身算计,满身风霜之后,他突然后悔了。

青年神情怆然地阖上了眼,像是最后一次的温言安慰:“阿绥,阿绥乖。”

“正好,我也不想当什么家主,这位子本来就属于他,在我大哥庇护下,当个闲散的小少爷似乎也挺好。”

最后,乔晚结束了自己的话,心里却更疼了,疼得好像有一把大手紧紧攥住了,怎么呼吸也喘不上来气。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乔晚如此流泪,泪水横溢。

这姑娘在人前表现得一直很坚韧,简直就是血和火里淌出来的马怀真二号。

如今,却猛然意识到,这姑娘她过得太苦了。

岑清猷自然也没看到过,他也沉默了,半晌,从储物袋里突然抽出了把黑金色的剑。

“辛夷,这个交给你。”

“还有几天时间,若你愿意来魔域,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黑金色的剑身,剑柄上书了个峻峭挺拔的大字“行”。

抱着剑,乔晚终于跪倒在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

很快,又被一片风雪掩盖。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儿难写,但大结局总归是HE。

——

感谢在2020-04-01 15:40:26~2020-04-02 18:4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沾血的尖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oeiabcd 2个;池屿、 糯米、陆曼曼其修远兮、骨衾枕、孟希、Mazee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排马四 60瓶;佳佳 39瓶;喵法心悦晚妹 38瓶;朱朱、糊涂大大 30瓶;水水水叔、飒飒、温徒逸瓜、咂咂渣、梓月、见放、26386793、26445518 20瓶;妙笔声花 15瓶;离殊、嚭嚭、晚辞、一厘米阳光的味道、木木木 10瓶;脸脸和晚妹的眼泪?、zZTT、巴扎黑、浮珑山龙树、米洛悠薇、旬源从头、41930216 5瓶;涟漪~~~、41180710、池恙、石钟山游子、萌长司机 2瓶;落曦、罗罗、遐光、哥罗拉、离古、绿生凉、花丼、坚果姑娘、3940355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全线溃败(二)【二合一】

北境全线溃败的消息并未传到南线战场之前, 宝宜府内,人们的生活依然痛苦不堪。

王氏去世了。

外出的时候被人敲了一闷棍打死了拖到了草丛里。等到穆笑笑带着二丫赶过去的时候, 就只看到了一口锅,锅里吃剩下的一点儿肉, 和地上散落的骨头。

穆笑笑睁大了眼, 眼里有点儿茫然,又有点儿想吐。

二丫哭得几乎快断了气,穆笑笑跪坐了下来,沉默地将这一地散落的尸骨收拢后。

“想报仇吗?”她听到自己轻声问。

二丫点头,揪着她衣摆几乎快哭出了血泪。

穆笑笑抬头看了眼天,天上繁星璀璨。

她顺手拿起了一根腿骨, 找到了那一伙流民,然后一个个将腿骨捅进了他们的体内,将这些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流民统统丢进了锅里, 架起了火。

看着水上倒映出的人影, 少女笑起来时依然是如此甜蜜。

可穆笑笑隐约觉得, 在宝宜府生存的这段时间,她体内好像有一根弦彻底地断掉了。

她的生存智慧一直摆脱不了男人,而没有男人她竟然能活得如此游刃有余,甚至能保护这个依附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

二丫低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爹娘相继去世,大哥参军,从此之后,这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了。

小姑娘几乎下意识地就攀附上了穆笑笑。

她很喜欢穆姐姐, 穆笑笑性格温柔,笑起来时颊侧有酒涡,她头发又长又黑,长得又好看,几乎满足了她对未来所有的畅想。

她梦想着能成为像穆姐姐那样的大侠,那样的仙子姐姐。

但□□岁的小姑娘,许多月没洗澡,又脏又臭,头发乱糟糟油油地堆在脑袋上,一流鼻涕就用手背用力地擦擦,在手背上留下点儿白白的鼻涕印记,说话的口音也带着抹不去的土气。

小姑娘瘦得骨瘦如柴,眼里流露出殷切的期盼。

要是战争结束了就好了。

晚上的时候,二丫闭着眼一直许愿,希望爹和娘都能回来,大哥也能回来,一家人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吃晚饭。

等再长大点儿她要像穆姐姐一样上山修仙去。

穆姐姐曾经和她说过不少修士的故事,比如修士是踩着剑飞行的,能搬山移海,缩地成寸……御剑穿梭在名山大泽间,无所不能。

穆笑笑说不上来自己对二丫的感情,她怜悯她,同情她,有些喜欢,也有些厌恶。

厌恶她眼里的贪婪,厌恶那脏兮兮的手背,厌恶那个透过她看到的幼年的自己。

二丫让她想到了曾经狼狈不堪的自己,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笑起来轻柔甜蜜的,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是天之娇女,是整个昆山备受疼爱的小师妹,玉清真人坐下高不可攀的穆仙子。

当魔兵攻入了宝宜府之后,穆笑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半夜,少女抱着膝盖,长发垂落在地上,垂着眼沉默地看着睡得正熟的二丫很久。

然后轻轻摇醒了她:“穆姐姐要离开一趟,外面太乱,你在这儿别乱走,不许动。”

王二丫几乎唯她是从,想也没想,立刻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抿抿唇角,伸出了手:“穆姐姐……你快点儿回来……”

她想伸手去拽穆笑笑的衣摆,却被少女眉眼弯弯地笑着,不着痕迹地躲过了。

王二丫讪讪地收回了手。

穆笑笑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王二丫听话地一直都没有动。

可是她好饿,她饿得快受不了了。

从前几天开始,她就没吃什么东西。

王二丫咽了口唾沫,一双眼贪婪地死死地盯紧了不远处一伙流民吃剩下的一口锅。

她好饿,可是穆姐姐不准她走动。

想到这儿王二丫眼神微黯。

不止饿,她还好疼。

小小的这一间屋子里屎尿横流,臭气熏天。

她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会饿死的。

就算穆姐姐不准她走动,她也要去找找吃的。

看到这一口大锅,里面漂浮着的骨头。

王二丫紧张地心都揪起来了,伸出手,沾了点儿汤汁,放进嘴里贪婪地吮吸。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粗暴的怒吼,紧跟着,王二丫眼前一花,立刻就被一股大力给拽得踉跄了一下。

一抬眼,看见的却是那些流民愤怒的脸。

他们怒骂:“干嘛呢?!!”

“死丫头!狗娘养的玩意儿!!”

“跑到这儿来偷东西?!”

有人拽起她头发,狠狠地往锅里砸。

锅里滚烫的全溅进了她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王二丫一声惨叫,吓懵了,忙求饶:“错了!二丫错了!二丫没有偷!二丫只是太饿了!!”

可是这些流民好像还没撒完气,又拎着她,把她提到了平地,让她跪下,从灶坑里拿了红通通的烧火棍,往她嘴里捅。

王二丫哭声一瞬间变得极为尖利,像是垂死的哀鸣。

“对不……对……!”

她想说,她错了。

可是她说不出口

女童小小的身子一阵抽搐。

红通通的烧火棍捅进了嗓子眼里,柔软的喉咙被烫得焦黑,血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二丫惨叫。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二丫好痛啊,二丫错了。

周围好像都是光怪陆离的扭曲的影子,在被包围了这么多天之后,就算是人也被逼成了饿鬼。

男人一边捅一边骂:“狗娘养的贱种。”

最后,他们好像终于累了,将烧火棍随手丢在了一边。

王二丫惨叫着一直往前跑,一直跑,重新跑回了家里,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被吃掉。

她缓缓地蜷缩着身子倒了下来,咳嗽干呕,躺在这一地混着血水的呕吐物里面。

王二丫模模糊糊地闭上了眼。

好疼啊。

嗓子好疼,胃里好疼。

她下面好像又流血了。

好疼。

穆姐姐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还有大哥,她好想大哥和爹娘啊…………

想到那锅里上下沉浮的肉块,王二丫忍不住吐了出来。

穆笑笑回来的时候,王二丫基本已经进气儿多,出气少了。

她整张脸烫得全是泡,喉咙里吐出焦黑的腐肉和脓血,明显已经不行了。

穆笑笑霎时间就愣住了,她扶起王二丫。

女孩悠悠转醒,无声地“啊“了一声,眼泪直挺挺地往下流。

她在说,好疼好疼,二丫好疼啊。

穆笑笑抱着王二丫坐了很久,临死前,她脏兮兮的手攥紧了她的衣摆,吃力地挤出了漏风的几个字。

“穆姐姐……大哥……找到……”

“苍梧洲……”

然后就不行了。

穆笑笑眼眶立刻就红了,少女呜咽了一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等你好了,穆姐姐带你一块儿去找你大哥。”

“别多想了,你不会死的,二丫,穆姐姐保证,你不会死的。”

王二丫真的相信了穆笑笑说的“她不会死的”的话,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颤巍巍的,胆怯地抽回了攥着她衣摆的手,露出个吃力的笑。

“穆姐姐,等我伤好,长大之后,我也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仙子。“

女孩的眼里闪烁着强烈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希冀,最后,她抬眼看着苍梧洲的方向,眼神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穆笑笑阖上了眼,眼里突然浮现出不久前那些魔兵的话。

“穆贵妃?那是谁?没听说过。”

“这魔域哪来的穆贵妃。”

她将希望再次寄托在了别人身上,殷切地期盼着魔域能带她回去,能将她从地狱上带归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她现在却宛如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原来“穆笑笑”这个名字在这乱世中毫无意义。

她不切实际天真幼稚的期盼,害死了王二丫。

静坐了一会儿,穆笑笑动手翻出了王二丫脖子上的吊坠,一把扯了下来,塞进了袖子里,将这个小女孩就地掩埋,孤身一人出了城。

少女脸上的笑涡隐去了,她抿紧了干涩的唇,缓缓地想。

她要奔赴千里去南线战场,去找一个叫王玉田的修士,越快越好。

……

孟沧浪在氏石崖被俘的消息,是与北境全线溃败的消息,一块儿传到白家驻守的玄阴冰原的。

消息一传到,白家上上下下立刻开了个会,一众长老神情严肃,最后商讨出了个结论。

弃守玄阴冰原,回去,回白家本宗去,保留白家的战力。

白珊湖辈分小,只能远远地坐在一边,沉默地听着。

会议结束后,白贺川叫住了自己的女儿:“珊湖,我知道你性子好强,但如今大势已定,回去吧。”

“这儿本来就不是女人的主场。”白贺川说着说着皱紧了眉。

对这容貌清丽坚韧的女儿,看上去还有些不满。

这几年时间,白珊湖作为白家子女跟着白家上上下下一块儿上了战场。

常年在北境待着,少女肤色粗糙了不少,但眉眼依然是清艳绝尘。

其实这几天白珊湖一直在思考着自己要做什么?她性子强硬,决定了的事谁都不能阻止她。

有时候白珊湖也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即便这位照海仙子并不知道精神分裂是什么意思,她皱紧了眉,沉默地绷紧了脸。

白家一向保守,她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一个长得美术法不错的仙子,体面地嫁给萧焕,结成两姓之好。

但白珊湖不愿意,她不想这样,她觉得煎熬。

白贺川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她的爹娘都很疼爱她,她是白家的女儿,受父母养育之恩,行为处事一向谦逊守礼。

鲜少有人能看出这姑娘掩埋在清冷外表下的一股倔强劲儿。

白珊湖沉默了一瞬,颌首行了一礼,知礼地想要说声“好。”

和之前一样,孝敬父母,恪守白家家训,做个白家的好女儿。

但北境全线已经崩溃了,就像一张网从天而降,把她牢牢裹住,白珊湖觉得疲惫,但她还是垂着脖颈,一声一声地应着白贺川的嘱咐。

白贺川也知晓自己这女儿不愿撤离,说到末了,只好沉声加重了点儿语气:“珊湖,族中本来就对你有些不满,你不要再任性了,你那些师弟师妹自会有人去救的。”

当天下午,白家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临走前,白珊湖坐在营帐中,皱着眉想了很久。

她已经脱下了战袍,换上了代表白家女儿的服饰,云鬓半挽,步摇垂落,柔顺温婉,明艳动人。

因为出生高贵,反倒要和萧焕联姻。

白家的女儿都是傀儡和木偶,而她痛恨这样的生活,更看不上萧焕。

于是,她从小就努力修炼,企图摆脱自己的命运,甚至和家人闹翻也在所不惜,来到了崇德古苑,成了崇德古苑名副其实的大师姐。却没人知道,这看似果决利落的大师姐,实际上被家族责任,被礼节被孝道缠身,狼狈又局促。

白珊湖的唇抿得更紧,她从来就不像当什么照海仙子,她只想当个女战士。

而战士的归宿,合该就是战场。

合上了妆奁,她突然快步走出了营帐,往另一个方向走。

白珊湖闯进来的时候,岑夫人姜柔正在配药。

少女来得突然,姜柔和岑向南一时间都不由得愣住了。

岑夫人疑惑的轻声问:“珊湖?”

白家出过不少医修,半年前,岑夫人就跟着白家一起驻守在这玄阴冰原上,白珊湖打起仗来比较拼,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少女行了一礼,微微颌首:“岑夫人,白珊湖有一不情之请。”

姜柔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药:“你说。”

白珊湖沉声道:“珊湖不愿撤离,想请夫人与我一道儿去氏石崖,救下被困在氏石崖的若干同袍。”

岑夫人一愣,还没开口,岑向南已经愕然抬眼,男人皱紧了眉,不赞同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姜柔……”

白珊湖看也没看岑向南,目光落在了样貌柔顺寡淡的岑夫人脸上。

少女目光通透如炬,她知道岑夫人与她是一类人。

岑夫人的医术之精湛,不少白家顽固的老头子都不由为之惊叹,至于岑向南,白珊湖根本看不上,也不屑于与之多交谈,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和漠然,她在等岑夫人的回答。

冰原上落日的余晖,穿过了营帐,落在了岑夫人的脸上。

面前的少女袖手站着,披帛飞扬,恍若仙子,云鬓雾鬟,堪称绝色,但说出口的话却锋利又沉稳。

“北境全线崩溃,夫人此去危险重重。”

“夫人若不愿,珊湖不勉强。”

岑夫人突然笑了。

这一笑,岑向南猛然觉得有些陌生。

心口更是忍不住微悸,他又多久没看到阿柔这么笑了?

曾经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少女,成长了个柔顺得体的主母,少年的他不屑于岑夫人的因循守旧,他情不自禁的被犹如一团火的林氏吸引,阿柔很好,但是太乏味,就像一截枯木。

一身正气的少年郎喜欢衣袂飞扬,忽而巧笑倩兮,忽而扬唇微笑,捂唇轻笑,合掌大笑,明艳的林氏小妖女。

少年被宛如一团雾一般妖娆诡艳的林家小妖女吸引,他想要探求她身上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姜家妹妹,让他无所适从,少年只能抿紧唇,加快了脚步,冷硬相对。

四目相对间,岑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她笑了一下,看着白珊湖,说好。

白珊湖立刻也笑了,她笑起来时笑容很淡,却恍若明灯照亮了营帐。

岑向南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皱紧了眉:“……阿柔……”

女人咳嗽了两声,鬓角的白发垂落,她搭上了白珊湖朝她伸来的手,大笑了起来。

笑起来时,眉眼如同月牙儿,眼角细纹浮起,却恍若少女。

是,她不愿在这个时候撤退,她宁愿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的,她想治病救人,她胸中还有一捧豪气,那是那个叫辛夷的小姑娘带给她的。

姜柔先是莞尔,继而是轻笑,又忽而是大笑。

岑向南沉默地看着,眼神仿佛被刺痛了,他从来不知道岑夫人也会这么笑。

笑起来时明亮又潇洒,甚至不输林黎。

白珊湖莞尔,与姜柔一道儿脚步轻快地走出了营帐,来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灵兽前。

少女解下了步摇,岑夫人也解下了发髻。

她其实一直不太喜欢这种妇人头。

在那一瞬间,她们抛弃了身上的枷锁,在夕阳的余晖下,跨上了灵兽。

岑向南追了出来,神情难看:“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