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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章(上)

乔晚其实曾经想象过, 她要是一朝能和她那个便宜大哥相认会是怎么个场景。

她可能会面无表情地先糊对方一脸。

说好的来接她呢?!呵,男人。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她那个便宜大哥竟然是谢行止。

那个传说中有六段情缘的挂逼孤剑谢行止。

这事情发展实在太过魔幻, 以至于萧博扬, 方凌青几个张大了嘴,都呆住了。

陆辟寒一怔。

远在北域的其他人,连带马怀真目睹这一幕,都懵逼了。

谢行止和乔晚竟然是兄妹?!!

“卧槽,”不知道是哪个师兄感叹了一句,“这也太牛逼了。”

这并不是个认亲的好场合, 而且十多年没见,所谓的兄妹情意实际上也没多深刻。

谢行止这几十年来一刻不停的寻找,想必也是为了心中一个执念, 更何况, 她这个做妹子的还坑了对方一脸血, 两人差点儿结成了仇人。

势同水火的那种。

如今突然发现仇人变兄妹。

谢行止微不可察地僵住。

兄妹两个相顾无言,沉默了半秒。

乔晚张了张嘴,满腔心思,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复杂地说:“呃……夏天摸田螺,差点儿溺水?”

“冬天被爹打屁股罚跪?”

“隔壁的王大娘?”

“村口的那条大黄?”

“谢道友?”乔晚不确定地问。

一样一样地对下来,陈年往事被乔晚扒了个干干净净,连条裤子都不剩, 已经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谢行止定定神:“嗯。”

“阿晚?”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好像在这一刹那间与记忆中那声温柔的“阿晚”重合了。

在失去了阿爹和前辈之后,她竟然又多出来个大哥,乔晚心情复杂,张张嘴,话却像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不下去了,泪水喷涌而出,冲出眼眶,在脸上留下两道湿亮的痕迹。

远处,兽潮已经越来越近了。

这不是个适合认亲的场合,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叙旧。

乔晚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走上前,“砰”!一把抱住谢行止,给了对方一个结实的拥抱!

一向冷傲的青年有些慌乱,犹豫着反手抱住了她,“阿晚。”

对怀里的温度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师兄见状丢了一坛酒过来,笑道:“兄妹相认值得高兴才是啊!”

“来!喝酒!!”

顿时有人笑骂道:“操,上战场还带酒。”

“能不带酒吗?要不是我带了,咱们临死前不定能喝上这一口。”

轰隆——

轰隆——

封泥被揭开,酒香伴着燥热的腥风散在了大漠里。

谢行止仰头灌下第一口,然后将手上的酒坛递给了乔晚。

眉眼冷峻,道袍染血,宛如巍峨高山,浩气刹那间冲上眉心,看着她的眼神冷傲中含了三分温柔,

在视线下,乔晚也忍不住笑了。

可能是死到临头,反倒将一切看淡了。

“大哥!!”她开心地大喊了一声,伸出手。

与男人双手交握,击掌大笑,握得紧紧的,痛快饮下了第二口。

然后将手上的酒坛递给了身侧的陆辟寒。

“大师兄!!”

受这气氛感染,陆辟寒盯着她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开。

他的身体太弱,常年忌酒,这一口烧刀子太呛,呛得男人佝偻了腰,但陆辟寒却颇有几分豪迈地擦了把唇角的酒渍,然后将手中的酒坛子递给了萧博扬。

没想到他有天会死在这儿……萧博扬抬头看了眼天,神情复杂,又有些轻松,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一饮而尽。

不过,也算值得?

方凌青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他身为儒修,早就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青年眉眼整肃,将手里的酒坛又递给了楚桐徵。

少女娇娇俏俏的笑着,笑容明媚动人:“这样死可有意义多啦。”

就这样一个传着一个。

生死不过一眨眼的事儿,众生皆苦,谁能一辈子自在,不如及时行乐,也算得上风流。

就在这坛酒即将见底的刹那,就在这时,远处的海浪中突然飞溅出几捧血花!!

一道熟悉的凛然的剑气一剑破开了兽潮,宛如浩荡的江河在大漠中平铺开来,又一道白练突然递出,将那酒坛一裹,抛上了半空!

“孟师兄?!”

“白师姐?!”

有人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飞快凑近一看,那浑身浴血的青年男女不是孟沧浪和白珊湖还能有谁?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白珊湖沉静地抿了口酒,就酒坛子又递给了孟沧浪,孟沧浪收了剑,眉眼平静:“崇德古苑白珊湖,孟沧浪,来援。”

“诸位道友,我们来迟了,烦请诸位道友,带上我们师姐弟二人。”

方凌青眼眶顿时就酸了,“师兄,表姐,你们……你们来什么呀。”

白珊湖摸了摸自己表弟的脑袋,淡淡道:“战死沙场,是我们的荣幸。”

她与孟沧浪能做到的只有破开兽潮抽身前来,远处的兽潮,如水般又逐渐合拢,几只魔兽的死,并未阻挡它们的脚步。

死前能认得大哥,身旁有朋友,有家人,她已经满足了。

酒坛一摔!

闻斯行诸出鞘,乔晚转身看向了兽潮的方向。

海浪渐渐逼近了。

乔晚平静地拔出了剑,“一起吧,大哥,大师兄。”

谢行止:“好,一起。”

今天他们都豁出去了,弄死几个算几个,至少回本。护佑天下苍生而死,不亏!

什么是少年。

少年是三尺青锋,银鞍白马,一捧赤血丹心。

是浩气长存,肝胆相照,英勇无惧。

是“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

于是,眨眼之间。

乔晚飞身而上。

玄铁重剑,轰隆一声,剑气一分为二,三十多道浩然剑气瞬发,将面前这兽潮一剑劈开。

于此同时,方凌青十指灵丝齐发,暮色下,犹如天罗地网,朝着兽潮兜头罩下!!

至于萧博扬和楚桐徵走得属于精神类攻击。

哪个师兄师姐撑不住了,萧博扬立刻抽身回援。

孟沧浪神情镇定,面不改色地拔出门板巨剑,巨剑上水膜流动,刀刃上旋转的水流再度成了个旋涡,配合着白珊湖手中的披帛,宛如平湖生浪,白练腾空!

裴春争手中惊雪剑,走得是轻灵轻巧的路子,剑锋一扫,血洒如雨,配合手中符箓,脚下阵法,扭转阴阳乾坤!

几百人的小队,背靠着背,肩并着肩。

从高空看,这如潮水般的兽潮中,竟然硬生生扫出了一小圈空地,空地上不时有血花飞溅。

乔晚与谢行止并肩,几乎杀红了眼。

一只兽蹄朝着谢行止脑门即将压下,面门前却飞起一道剑光,将这兽蹄立斩与剑下。

“大哥,小心!!”

剑光几乎挨着眼睫贴在了面门上,谢行止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又掣出一道剑光,一剑捅死了乔晚身后的魔兽。

配合,如行云流水般默契动人。

他们杀,杀,杀!

杀到身体脱力,半跪在地上,血染红了身下的尘土!

杀到这几百个人的小队,人数越来越少。

萧博扬和方凌青得互相扶着才不至于一跟头倒下来。

楚桐徵修为最低,如玉的肌肤上全是深可见骨的口子,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变丑了。”眼里却没有惋惜之意。

她眼看着快撑不住了。

至于裴春争神情也苍白得像张纸,始元帝尊回归之后,他这个魔主也就当到了头,在这兽潮包围之下,他甚至没办法求援。

暗沉沉的血色晚霞间,不断有无数魔兽咆哮着往前奔腾,宛如翻涌的海浪牢牢占据了半边的天空。

陆辟寒远远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兽潮,散落的长发垂落在瘦得脱相的颊侧。

他身上的金蝉印,修为每爆发一层,攻击力就会递升一层,但后果是,伤势稍后就会反噬本体。

倘若,倘若他在这儿将金蝉印在一瞬间全数爆发,说不定就能救得了众人。

他闭了闭寒光炯炯的眼,似乎下定了决心,刚准备出手,却被人摁住了掌心。

“大师兄,别。”乔晚摇摇头。

用力将闻斯行诸拔出,带出的热血泼了她一脸,乔晚定定地想,用不着大家自爆丹田,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能救众人于生天。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大师兄,大哥,萧博扬,小芳,楚桐徵……白师姐,孟师兄……她不愿意他们死在这儿。

用神识?

她皱紧了眉,旋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行,她的神识就算再牛逼,也支撑不了面前如此庞大的怪潮。

还有一个办法。

还有一个办法……

这么想着,乔晚顿住了。

“我想到了。”她轻声说,自言自语,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闻斯行诸。

还有一个办法能救大家。

少女身形摇晃了一下,突然飞身宛如一线箭光直冲入了怪潮中!!

速度之快,谢行止愣了一瞬,伸手一捞:“乔晚?!”

却捞了个空!!

飞身而过的刹那,乔晚攥紧了剑,哂笑,轻声说:“大哥,再见。”

谢行止心中疯狂抽紧了,只剩两百多人的小队立刻陷入了骚乱,惊愕地看向扑向怪潮“送死”的那个身影。

“乔道友!”

“师妹!回来!!”

众人眼前一花,那道身影就一路靠着神识牵引,冲入了怪潮中央,身形腾空,跃入了其中一头魔兽的肩膀!!

那一刻,陆辟寒,裴春争等人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奇怪的念头。

站在魔兽的肩膀上,乔晚轻轻阖上了眼,手上剑意疯狂流转,她开始运转她只用过了一次,就筋脉寸断,再也没有用过的诛邪剑谱。

霹雳一声巨响,一道冲天的浩然剑意从她手中脱出,宛如夭矫的游龙,直入云霄!

一道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剑形,从苍穹中一剑斩下,在贴近地面的那一瞬,一生二,二生三,数十万剑气轰隆隆贴着地面尽数犁了过去!!

万剑归宗!!!

刹那间,怪潮的脚步蓦地一滞,紧跟着以乔晚为中心,一寸一寸,自内而外,寸寸爆开!

剑意一剑搬山,一剑倒海,将四周邪氛涤荡了个一干二净!!

伴随着怪潮在巍峨如山岳的剑意下,尽数被压为齑粉同时,乔晚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筋脉寸裂的“咯吱”“咯吱”的动静。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帮助她压住这澎湃的灵气了。

就算侥幸被救走,她也活不了了。她的单薄的筋脉已经支撑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晚闭上眼,再度抬起了闻斯行诸,只是这一剑却如同李判一样劈向了自己。

这一剑切开了自己的气管,砍断了她的脖子。

在选择被残存的魔兽撕成碎片这个死法前,乔晚选择了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一开始,她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不沦为原著中,得罪了裴春争后,被魔兽四分五裂的结局罢了。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原点。

但这一次,她心里很满足。

一生如飞蓬飘絮,从太虚峰上一跃至今,她曾有诸多不甘诸多愤懑,但她如今,道心已证,吾道不孤!!

裴春争缓缓站起身,眼睫上挂着血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谢行止,陆辟寒,萧博扬,楚桐徵,方凌青……在场几百人俱都愣住了。

大漠天际,晚霞赤波千里,少女恍若骑跃长鲸,冲破了浩浩的沧溟,逍遥于天地间。

这一次,谢行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刚认的妹子,她张开瘦弱的双臂,晃了一下,以一个无比惨烈的方式,栽向了这残存的兽潮中。

偏偏就在这时,天幕裂开了。

一道雪白的游龙,伴随着五条黑色的龙气,呼啸着,龙吟响彻天地,自天穹中跃下!!

“乔晚!!”马怀真双目赤红怒吼!

这一次,没有奇迹,白龙没有接住。

残存的兽潮不算多。

但她下坠得速度太快了,宛如一颗急速坠落的流星,顷刻就被残存的魔兽卷入了蹄下,扯成了碎片,眨眼间,又被碾成了一滩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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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章(中)

那道宛如流星般急速坠落的身影, 刺伤了谢行止的眼。

他与陆辟寒,裴春争, 周衍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晚, 坠落, 坠落,一分为二,二分为三……最后被兽潮的洪流卷入,消失了无影无踪吧。

伴随着一声马怀真一声怒吼,天幕缓缓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那位铁血煞神,红着眼, 抬手,“刷”“刷”“刷”,暮色的天际好像下了一场暴雨。

漫天的, 数不清的箭矢, 自天穹朝着兽潮铺天盖地的射下。

箭矢快而厉, 精准地避开了天穹下那几百道人影,密密麻麻地射入了兽潮中。

那是妖族带来的援军,妖族的精兵弯弓射箭,拉弓如满月。

两百多个残存的修士,衣衫褴褛,沉默地望向天际。

天穹中,十多条雪龙夭矫升腾,翻飞, 宛如匹练般的星河倒悬。

雪白的鳞片反射着天光,恍若星光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人发上,肩膀,身上。

楚桐徵愣愣地伸出手,接住了这星光。

真美啊,象征生的希望。

萧博扬他们被这十多条雪龙载着,直入云霄,越过了空间裂缝,终于离开了这个血色的地狱。

但没一个人说话的,众人神情疲倦,再冷硬再坚强的汉子,眼眶也是泛着红,眼里泪花闪闪。

就在刚刚,乔晚没了。

为了救他们,强行运使诛邪剑谱,一剑砍断了自己的脖子,扑向了兽潮。

战后,马怀真穿越空间裂缝,落在了魔域,清点战损。男人坐在轮椅上,看着暗部弟子穿梭在大漠中,翻开这一地魔兽的残尸,企图从这蹄子上面抠出来点儿血肉。

马怀真他脚下,摆着个血染的储物袋,一片零碎的衣角。

几百个暗部弟子,忙活了半天,最终只抠出来个指甲盖大小的血肉,用布小心翼翼地兜着。

这就是乔晚了。

一个指甲盖大小。

那化成人形的白龙面色惨白,看着这指甲盖大小的“乔晚”,禁不住嚎啕大哭。

那位妖皇伽婴倒是什么都没说,平静地指挥着手下帮着修真联盟收拾残局,远远看去,身形静默地好像融入了这片血色夕阳中。

终归是来迟半步。

王五沉默地看着马怀真,这位冷硬铁血的汉子,不忍心地默默别过了眼,嗓音哑得好像渗出了血,“行了,包起来吧。”

马堂主是哭了吗?

王五抽了抽鼻子,擦了把眼,错愕地想,一瞥眼,只看到马怀真那血红的干涩的眼珠子,并没有眼泪滑落,眼泪或许已经被他流回了心里。

袁六用一架轮椅,推着宛如个血人的梅康平走上来。

他下半身骨骼尽碎,费尽力气放出了始元,结果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梅康平冷眼看着忙忙碌碌的暗部弟子,一边看,嘴角一边有血不断呕出来,那是碎了的骨头戳进脏器里导致的,但暗部弟子个个恨不得咬死的,自然也不会好心帮他疗伤。

没死就行。

“我问你。”马怀真嗓音淡淡的,“这兽潮是你放出来的吗?”

梅康平本来不欲回答,但目光触及那指甲盖大小的碎肉时,嗓子忽而又哽住了。

他无端觉得一阵疲倦,闭上了眼,“不是我,是酆昭。”

“几百年前,他得知扶风谷之战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之后,就转投了魔域,他是天下最好的傀儡师,把同袍炼制成了阴兵陪着自己。”

这马怀真是知道的。

之前同修会上阴兵出来了一次,之后那几年,这些阴兵让修真联盟吃了不少苦头。无他,只是因为众人面对不了从前那些同袍,好友,那些父辈母辈。

转投魔域之后,酆昭就一直帮着梅康平炼制人牲,方凌青也是倒霉落到了他手上,被他一时兴起改造成了个傀儡。

“我问你,”马怀真目光炯炯,“善道书院那小子和他什么干系?”

梅康平:“他转投魔域之后,就将自己的善恶念一分为二。善念是郁行之,恶念就是他,如今纯粹的他。”

他的确喜欢过王如意,由于自己身为修士,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他担心王如意她老子王钦不同意,就瞒下了自己的身份。

后来,从扶风谷活着回来的他,已经是那个纯粹的恶鬼,他骗了王如意,杀了她,本来想将她炼制成行尸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但因为正道的追杀,他时间太紧,只能暂且将她砌入了墙里,自己提前离开,只等日后折返再将自己的新娘子取出来。

结果这一错过,活下来的阎世缘买下了这客栈,将这客栈放在了芥子空间里,带着它四处云游,在鬼市落了脚。

同修会上他目睹了郁行之的存在,他不欲他活下来,没几年,就帮着岑清猷,灭了善道书院满门,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又让郁行之跑了出去罢了。

现在看起来,这倒不是巧合,是岑清猷刻意放跑的。

马怀真眼神平静,一言不发地听着。

“他人呢。”

心里想的却是,弄死他。

梅康平:“死了。”

男人木然地说,“被赶去救自家侄子的苏瑞捅了一枪,丢进了兽潮,被兽潮反噬,死在了兽潮里。”

酆昭就是个和始元一样的疯子,魔域和修真界他谁都没放在眼里,和他为伴的就只有魔兽与行尸,最后落得个被魔兽人牲反噬的下场。

问完,马怀真紧紧地看着梅康平。

他的确是想弄死他的。

但他不能死,他有许多顾虑,只能憋着一腔杀意,闭着眼,让袁六把他带了下去。

接下来被带上来的是萧焕。

萧焕形容狼狈,满身血和沙,却依然维持着一副雍容的体面,苦笑道:“马堂主,许久不见。”

转投魔域之后,落得这个下场,谁能料到呢?

萧焕静静地想。

他这半辈子苦心经营,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叫那位妖皇出了兵,有妖族帮忙镇着,此刻的魔域在始元死后,梅康平被流放,一盘散沙。

马怀真懒得搭理他,沉声让暗部弟子直接将他扫倒在地上,拖了下去,等候发落。

至于岑清猷被带上来的时候,四目相对间,少年只说了一句话。

“师尊还有救。”

马怀真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那储物袋,不卑不亢地说,“在得知师尊入魔缘由之后,我曾经在师父身上偷偷下了道禁制,保得他一缕生魂不灭。这道禁制,也是当初碧眼邪佛能轮回转世的原因。”

“倘若集齐天下术士法修,为其寻魂,再将尸身放入寺庙中供养,受天下香火,师父就能活下来,非但能活下来,还能借此化解残余罪业。”

妙法尊者能活下来?!!

此言一出,马怀真立刻惊了,愣了半秒,旋即皱眉问:“那乔晚呢?”

岑清猷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如果能集天下术士做法寻魂,寻得半缕残魂,她和师尊一样,或许犹有生机。”

“师尊死前曾经取出来了孟广泽的神魂,只要炼化一具肉身,孟广泽不日就能活下来。乔晚是他用自己的血肉所孕育的,或许等他醒来他有什么别的办法也未可知。”

不管岑清猷说的是不是真的,马怀真眉头一拧,赶紧沉下声让袁六带着岑清猷,拿着乔晚的储物袋下去张罗。

伤员如今统统都被安置在乔晚琢磨打造的那钢铁飞舟里,准备等明天一早就飞往昆山。

那儿专门设置了营地,接待这次道魔大战受伤的伤员。

天花板上悬着温暖的灯光,萧博扬和方凌青几个靠在船壁前,手里捧着热水,垂着眼看着忙忙碌碌的医修。

岑夫人来了,看了他们的伤势,柔声安慰他们叫他们不要担心。

修真联盟的医修们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路过,男人一身染血的道袍,身姿矜贵,道冠下散乱的头发却是一片霜白。

那是谢行止。

在离开魔域之后,众人惊疑不安的发现,谢行止他头发在一夕之间全白了。

他与暗部弟子前往船头,听着马怀真等人商讨出来的办法。

他们要召集天下修士为乔晚和妙法尊者寻魂。

谢行止眼露茫然,怔了一怔,颊侧肌肉用力地抽搐了一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伽婴身上。

这位妖皇眼神触及到他手上捧着的那小布包时,忽然顿住了,他移开了视线,沉声说,“若有用的着妖族的地方,堂主尽管开口。”

他们能指责妖皇伽婴不厚道吗?事实上,最后要不是妖族与龙族反水,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结束这场大战。

召集天下修士为妙法尊者和乔晚寻魂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这场大战,能寻回的也只有妙法与乔晚的残魂,大多数弟子包括李判与绿腰,都死在了这场战争中,甚至连寻魂的可能性都没留下。

命令下达之后,马怀真坐在船舱里闭目养神,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道粉色的身影在晃来晃去。

突然间,袁六的惊讶的嗓音传来:“堂主!!你快看!”

对方手执着火把,惊讶地朝下面看去。

这道消息刚传达出去一晚上,北域就被蜂拥而来的修士所挤满了,这都是听说了魔域之战连夜赶来的,什么都没收拾,有些人甚至还穿着单薄的衣裳,连件厚衣服都没带,直带了寻魂要用的法器。

冰原上的火把汇聚成了温暖的赤红色的海洋。

他们站在风雪中,头发随风飞舞,有一个身形佝偻,一脸橘子皮的老者上前一步,弯腰行礼,说,他们都是来替尊者和乔仙子寻魂的。

法阵持续了整整四十九天,前前后后寻得了佛者几缕残魂。

但乔晚的残魂却迟迟没有下落。

没有。

没有。

整整四十九天做法下来,众人一无所获。

等到第五十天的时候,马怀真心知找不到了。

乔晚已经彻底地消散在了这个天地间。

这一次没有任何奇迹,但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一点。

苏瑞带着裴春争离开,少年走遍天下,说是要寻找其他办法。

萧博扬继承了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