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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被称呼老爷的男人一双眯缝眼,眼睛就往叶嘉和余氏这边一瞥。管事的立马转换了态度,笑容满面:“二位瓦可看好了?我这就叫人领你们去瞧瞧。”

  若说小学徒的眼神没什么,这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眼神就叫人颇为不喜了。余氏挡在前头直说瞧过了,下午再来。说完,就跟叶嘉两人推着独轮车离开了这个巷子。

  婆媳两人出了巷子身后那色眯眯的视线才消失。叶嘉如今低头瞧着两人身上灰扑扑的衣裳心里倒是庆幸。李北镇并不太平,女子长得好不是件好事。叶嘉跟余氏两人心事重重地推车回到家,心里想的怕都是一样的。叶嘉难得吃完饭去了东屋。

  余氏瞥了一眼,默默把想去东屋找婶娘的蕤姐儿给拉走。

  “相公。”娇娇俏俏,悦耳动听。

  虽然早已听过几次,但这般面对面的听叶嘉喊他相公,周憬琛还是觉得怪异。

  叶嘉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只皱着眉头盯着他的腿许久,然后一双手就摸上来。周憬琛眼眸微闪,克制着没躲开,但眉心跳的更明显了。这人是真的沉得住气,任由叶嘉在他腿上摸捏半天,面上还是不动如山。一双眼睛有些锐利地审视叶嘉。

  许久,叶嘉什么都没摸出来又悻悻地收了手:“相公,我找人给你打个拐,明儿你跟我一起上镇子卖吃食吧。”

  没见这男人喊疼,叶嘉也摸不清他的伤势。想着原先是穷途末路了才顾不上自己这张脸招祸。如今有了存银,就空出心思来考虑别的事。

  今日给她提了个醒儿,她跟余氏两人在街头做生意到底是不保险的。李北镇不太平,她们在街头这么久没出事是运道好。但人不能一辈子靠运道,总有失手的时候。她跟余氏两人连个炉子都得抬着走,真遇上那等无赖色痞,怕是只有吃哑亏的份儿。

  “娘年纪大了,早上叫她多歇歇。”她想想说,“做生意还是相公搭把手更好。”

  周憬琛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叶嘉的意思。想着上午她们回来那脸色,嘴角抿直了,点点头:“好。”

第12章

  砖窑不便去,瓦片却还是得拉。屋顶老漏雨也不是事,没的那么多盆空出来接雨水。叶嘉叫了辆牛车,花了二十文叫她常雇车的那家老汉帮着去把那一千块小瓦给拖回来。叶嘉则去了趟木匠家里,真找人打了个拐。就是木匠问周憬琛多高时,叶嘉回忆了半天。

  想着自己站周憬琛跟前到他下巴,模糊地比了个高度。木匠就给粗糙得打了个拐。

  十文钱,连木头一起算了,还挺便宜。

  叶嘉拿上拐坐上牛车,一车瓦回去。说来,这老汉跟叶嘉也是老打交道的。叶嘉这段时日镇上村里两头跑,大多都雇他的车。一来二往的两人也熟识了。

  拉瓦的路上,叶嘉便顺嘴说了句想找人修屋顶的事儿。

  老汉听着,搓了搓手,嗫嚅了好半天才说自家有个儿子能吃苦。很是有一把子力气,弄泥搅浆都会,爬高上低也利索,就问叶嘉这活儿能不能给他小儿子来干。

  叶嘉跟老汉也算是老熟人。老汉话不多,但为人还挺实诚。人黑瘦黑瘦的,佝偻着腰,衣裳破破烂烂就是穿得有点埋汰。

  听他说他大儿子在驻地那边当兵,一年到头家不回。儿媳妇耐不住,跑了。留下两个孩子还在地上爬。家里老伴儿又得了病,生病抓药需要钱。没人替家里收拾,一家老小日子过的极为困苦。叶嘉自家情况也没好多少,听的心酸也帮不上忙。但他都这般张口,叶嘉沉吟片刻就应了。

  “一日三十文工钱,再包两顿饭。”叶嘉不清楚这地儿的人工费标准,她是按照上辈子的概念结合当地的物价水平再压低了水准报的价格。

  谁知这待遇一说出来,老汉眼睛里都冒了泪花。这年头人工不值钱。

  他在镇上赶牛车,起早贪黑的也就拉那么两三趟。时常跑得没日没夜,一日赚个几十文。叶嘉这一张口就是三十文,还包两顿饭。可不就是存了心的照顾?老汉心里十分的感激。当即就拍了胸脯保证,他小儿子定会好好干。

  叶嘉点点头,让他把瓦片堆在院子里便结了钱给他,让他儿子明日巳时过来。

  人走,她立即拿着拐进了东屋。

  周憬琛如今已经能下地走了。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他腿骨骼愈合得挺好的。只是不能负重,得由人搀扶着。叶嘉把拐拿过去,扶着人起身。周憬琛如今已经习惯了叶嘉靠近,时常被她碰碰手摸摸腿,都不会觉得不自在。

  叶嘉把拐递给他。周憬琛拿过去拄着试走一下,短了。

  叶嘉:“……你多高?”

  “八尺有余。”

  这地方的度量衡有点类似于战国,八尺有余差不多是后世一八五一八六的样子。叶嘉忽然走过去,周憬琛拄着拐杖一愣,不明所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低头看着她差贴到他的怀中。离得近了,呼吸相闻,仿佛他将人给抱在了怀里。

  贴着他的叶嘉倒是没这感受,她正皱着眉头手胡乱地比画。所谓胡乱的比画,就是她是从自己的头顶去慢慢地往斜上方走,然后抵到他下巴这停下。

  周憬琛的呼吸轻轻的,贴得太紧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单手拄唇咳嗽一声偏开头。叶嘉抬头。然后他握住叶嘉的手从自己的下巴挪到了自己的喉结处:“在这。”

  叶嘉一脸震惊。

  有点接受不了事实,叶嘉以为自己是长手长脚的窈窕身姿。现在看来她至多一米六几?也有可能一米五几?不是吧。她腿明明挺长的啊……

  心里默默的崩溃,叶嘉木着脸:“你将就着用吧。”

  说完,不给他回应就打着门帘出去了。

  周憬琛看着来回晃动的门帘和叶嘉掩不住愤然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好笑。

  修屋顶得有人看着,家里的买卖不能断。叶嘉不清楚老汉的儿子会不会弄,还得亲自回来盯着。

  古时候建筑按规制分位糙砌,淌白、丝缝和干摆三个级别。

  一般规制卑下的农村土屋用的就是糙砌。像周家这种就是。垒砌时应照顾横平竖直,灰缝较宽,每用三七插灰泥砌一层砖之后即以桃花浆灌足,加强墙的整体性。桃花浆就是灰白黄土浆。修屋顶的话也简单,碎瓦码好,也要拿桃花浆灌结实的。

  只有结实了,雨雪冰雹才不会再给屋顶砸得四处漏。

  夜里叶嘉跟余氏说了明日让周憬琛跟她出摊的事儿。余氏有些犹豫:“还是我跟着去吧。允安的腿还没好利索,便是去了也帮不上忙。指不定得叫你分心照看他,这不是耽搁事儿么?”

  “相公能下地走动了。”叶嘉皱着眉头,“刚给他打个拐,他试着走过,能行。”

  余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去东屋问过,儿子也打算去:“母亲,这地方兵荒马乱的。妇孺丢失被拐是常有。嘉娘那副姿容在外摆摊,身边没个男子,你放心吗?”

  余氏哪里不晓得。今日去那砖窑碰上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粘在儿媳身上那淫邪的眼珠子余氏都想叫人给他抠了。若非落到如此境地,她周家的媳妇何至于被这等小人惦记。

  思来想去,自己跟去确实不如儿子去妥帖。她力气还没有儿媳大,真遇上事儿也只有儿媳护她的份儿。余氏便也不劝了,只是忧心:“虽说咱们村到镇上不远,但你拄拐怎么都是不好走的。若家中有马车还好说,坐车一刻钟就到。你这般,总不能坐车上叫嘉娘推你吧?”

  “母亲放心,嘉娘会安排。”周憬琛淡声道,“再说,这点路我还是走得到的。”

  这般说完,余氏又想起搬屋的事儿。成婚这么久了,虽说不似高门大族成婚办得那般隆重,两人却也是明媒正娶的婚事。正经夫妻哪有一直分房睡的。她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允安,嘉娘嘴上说不来软话,但性子其实还是不错的。明理又大方,你搬去跟她处处就晓得了。你看……”

  余氏原以为这次还是会遭到拒绝,没想到她话说完,自家儿子垂着眼不言语。她心一动,凝神去打量儿子的神情。但知儿莫若母,余氏知他看似文雅实则是几兄弟中心最硬的。

  知逼得太紧不好,余氏放下帘子:“罢了,你再想想吧。”

  翌日,叶嘉照理是天未亮就起了。

  余氏跟她出摊成早起习惯了,她一动,余氏也就起来了。叶嘉这边在屋里快速地洗漱,余氏就已经去后厨搬东西。等东西搬出来,周憬琛已经在堂屋,人也已经收拾妥当。

  院子外头,一个老汉赶着牛车正在外头等。

  叶嘉自打决定让周憬琛跟她一道去出摊,就干脆包了老汉的牛车。让他辛苦些,每日早晨来周家接他们出摊,等下了摊子再送一趟。平常若周家需要运送东西,也由他来接送。叶嘉给他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包月工钱,别的活儿也别接了,这一个月就专注周家的事儿。

  这个要求有些霸道,其实是多给。老汉一个月跑得腿肿都跑不来一两银子,叶嘉这般是在照顾他。他自然是千恩万谢地接下了这活儿,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帮着搬炉子锅灶和饼坯子。

  东西收拾好,叶嘉让周憬琛上了牛车,自己则在他旁边坐下来。

  三月中旬,大地复苏,白日里已经不冷了。只是清晨没有日头还凉的很,叶嘉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块土布巾子,跟村里很多大娘大姐一样把头跟脸都包起来。

  察觉周憬琛目光看过来,她打结的手一顿。默了默,问:“……你也想要?”

  周憬琛:“……”

  这么久的汤药调理,这人已不是当初那副枯瘦冷峻的模样了。屋里闷得一个月,肤色捂得雪白。如今真要说容貌,说他一句‘秋水为神,月为骨’都不为过。方才他才出来,第一次见到这家男人的老汉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连连地嘀咕长得跟仙人一样。

  什么仙人不仙人的,谁家仙人裤子破两个洞?叶嘉听见了就在后头小声地嘀咕。

  周憬琛一面想笑一面也没忍住低头看自己的膝盖。膝盖上确实破了两洞,已经打了补丁。虽然衣裳是破烂了些,但浆洗得干净,穿着也不算寒碜。

  两人一车到了镇上,买饼的人立即就围了过来。

  这一个半月,吃饼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想家里做,但家里头没这手艺做不出这味儿,所以每日就想吃这一口。这不,摊子还么摆好,一群人就在这等着。叶嘉瞧着他们偶尔也觉得有点像当初读初高中的时候。那时学校门口就几个摊子,做的味道最好的那家饼摊,每日一大早也是这般围满了人。这人的馋样都是一样一样的。

  周憬琛第一回 来,瞧着觉得颇有意思。

  他不似余氏,第一回 放不下身段。别看他一举一动还保留世家子的风雅,但算账收钱眼疾手快的比叶嘉还精明。叶嘉本来把他叫来只为了撑个场子,谁知还真找了个帮手。之后就都不必她来算和记,周憬琛一人就将这些做好,叶嘉只顾煎饼就够了。

  叶嘉先把围着的一群人要的饼给做了,转头指了指鹿砦前头的两个壮汉。

  如今跟他们也算熟识,如今两位大哥对叶嘉的摊子照顾得很。婆媳俩做这么久生意没出事,跟这两位大哥也有关系。

  周憬琛都不必叶嘉特意明说,包了几个就给送过去。

  他拄着拐,走得慢。送过去那俩壮汉听说他是西施摊老板娘的相公,拿了饼将他好一番打量:“这一家人怎地个个这般会长?”

  周憬琛过去送饼,叶嘉这边忙活。倒是巧了,一抬头遇上了熟人。

  彼时叶嘉正在给人煎饼,身边的空地上来了人。一个黑方脸的高壮汉子挑了几百斤的萝卜咚地一声就将两担东西在摊子旁边放下来。是张家兄弟。张家兄弟不认得叶嘉,挑了约莫三百斤的东西到镇上肚子饿了,使了张春芬过来买两个饼垫肚子。

  张家今年种了好些萝卜吃不完,挑到镇上瓦市来碰运气。

  不知张春芬是怎么说服了兄弟,跟来了镇上。此时穿得一身簇新,面上还抹了胭脂脂粉。若非衣裳袖子太短,裙子不合身,倒也有几分娇俏。她张口要了两个饼。叶嘉忙着呢也没抬头,就给她做了两个。东西做好油纸一包递过去,抬头正好与张春芬对了个眼儿。

  叶嘉一手拿铲子一手拿筷子,穿的灰扑扑的旧衣裳,瞧着比那村口的老妇还穷酸。

  张春芬细长的眼那么上下一扫叶嘉就笑起来:“哟,这是在周家日子过不下去来卖东西了?怎地就你一个人?你相公呢?哦也对,听说你那苦役相公躺床上半死不活。”

  叶嘉懒得搭理她,木着脸就一句:“十文钱。”

  张春芬笑得畅快,本是要给钱的。但一看老板是叶嘉就不想给了。笑话,她拿叶嘉的东西还需给钱?她那铜扳往兜里一揣,拿着饼就想走。

  才走两步,被叶嘉一把拽住胳膊:“十文钱,听不见?”

  这边的动静立即惊动了四周人,鹿砦那边的人都看过来。周憬琛本在跟两个壮汉说话,一瞧不对就赶紧回来。那张春芬跋扈惯了,张口就在指责叶嘉小气。什么姊妹之间还收钱,说的好像叶嘉要钱多不合理似的。

  叶嘉正要回嘴,身后传来一声清淡悦耳的男声:“娘子,这是怎么了?”

  周憬琛张口,叶嘉还没多大反应,张春芬扭过头,傻了。

第13章

  张春芬做梦都没想到,叶嘉那个半死不活的相公长着这副模样。这是个真人吗?光洒在那年轻男子的肩头,像天仙下凡。

  她盯着周憬琛,那呆愣愣的模样被久等她不归找过来的张家兄弟瞧见了赶紧上来把她拉开。

  他这妹妹打小就爱攀比,见不得别人好,也不知这性子像了谁!

  “十文钱。”叶嘉管他那么多,吃了饼就得给钱。

  张家兄弟壮得跟个黑熊样儿性子却有些木讷。在一旁站半天说不出话,跟张家牙尖嘴利姐妹俩的性子不同。见叶嘉冷脸,他忙不迭地摸口袋。磕磕巴巴地数了十文钱递过来,粗糙的大手指甲缝里都是泥,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张春芬还不服气,“我就吃她两块饼怎么了?我姐是她嫂子,给她叶家生养了五个孩子,我还不能吃她两块饼?二哥你真是的,胳膊肘尽往外拐!”

  张家兄弟脸窘得抬不起,闷闷的直说下回不带她来。

  “不就是萝卜丝饼么?当谁不会做呢!”张春芬恨恨地咬了一口饼,临被拉走前还不忘放狠话,“赶明儿我也支个摊子,我做的定然比她的好!”

  “行了行了……”张家兄弟连拖带拽地把张春芬给拖走了。

  ……

  人走了,四周围着的人也就散开了。本也不是什么热闹,就一个癞子吃东西不给钱,这等事儿在李北镇不少见。这年头真穷的人家饿得脖子伸,哪里还晓得礼义廉耻?

  正好瓦市开了,鹿砦拉开,商贩们也不看热闹了,急着进去占位儿。

  乌苏和四勒,就是每日看瓦市的那两个大汉又给留了个靠门边的位置。叶嘉这边慢吞吞的收拾,一面问起周憬琛方才在跟门口两大汉说什么。

  周憬琛便也没瞒着,直说跟两人聊了聊。而后跟叶嘉说了件事,这两大汉看着粗莽,其实是驻地里头的兵。因着跟营地里一个百户长内眷沾了点关系。几年前从战场退下来,被安排到这边看守瓦市。瓦市这边收的钱是要送去驻地的。

  叶嘉的手一滞,看向他:“……你不就去送了一趟饼?都聊这么深?”

  “随口寒暄。”男人不以为意,“在人家这儿做生意,总得打听清楚好行事。”

  叶嘉:“……”她这边给那两人送了一个半月的饼都不晓得两人名字。

  似乎是知道叶嘉在想什么,周憬琛瞥了她一眼,轻易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忽然发觉叶氏性子颇有些好玩,要强得很。跟他一个大男人也要比一比。他笑笑,转身把竹篾筐端过来。修长的手捏着筷子有条不紊地把油锅里的煎饼夹出来装好。

  叶嘉兀自郁闷了片刻,拿出锅盖盖上。

  正准备将锅炉往独轮车上抬,被人按住了手臂。

  “去旁边站着,我来。”

  叶嘉撇了撇嘴,接过他的拐,往后面站了站。

  伤归伤,男子的力气大是天生的。周憬琛的腿伤不影响他臂力,平常叶嘉需要跟余氏一起抬才能搬得动的炉子他轻轻松松就给端到独轮车上去。

  都给码稳了才转头又把那一大桶的饼坯子拎上车,对叶嘉道:“走吧。”

  “……”这主动权还拿捏得挺自如。叶嘉沉默了片刻,乐得轻松。

  不过周憬琛接下来的话,倒是给叶嘉的给点清楚了。

  事实上,李北镇是被归驻地捏在手心的。

  说来西北地广人稀,不似中原设置官衙严密,职责分明。内里管制都是一团乱。偌大的北庭都护府就捏在大都护一人手中。此人是个靠战功爬上去的寒门。会打仗却不善治理。书没读多少,下面养着不少守备。且那些守备都是一丘之貉。

  都是占着名分又不管事的主儿,靠着手下那点兵和战功伸手往下面要供奉。

  西北这地儿穷,一是穷在了地理位置,二来跟人未尝没有关系。驻地那边缺银子缺粮食缺人了都要伸手的,他们手中又有兵权,百姓们也不敢不给。

  叶嘉心里琢磨着事儿,推着独轮车跟他一道进了瓦市。

  今日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两百五十个饼不到一会儿就卖的差不多。也是出奇,今日来买饼的好些是镇上的妇人,只见她们进去瓦市转悠一圈就绕过来。站在饼摊前挑挑拣拣的跟周憬琛说话。

  这厮端着一张含笑的脸,说话轻声细语。他嗓音好听,一字一句能叫人酥了半边身子。妇人们盘旋在饼摊前不走,一个两个饼的要,没一会儿就卖了不少出去。

  搞半天还是看脸的啊!

  叶嘉发现后颇有些后悔,她不禁开始思索,若色相这么好用的话,她是不是该把自己这丑头巾给摘了。转念一想,算了,男人跟女人不一样,还是别争一时之气。她心里想什么脸上都显出来,周憬琛瞧见了,到底还是乐了。

  叶嘉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又不笑了。

  捏了捏肩膀,叶嘉摘掉袖套,准备收摊。想着家里的萝卜没有了,叶嘉又去瓦市里转转。

  她一走,张春芬溜溜达达地就过来。她兄弟那摊子摆在中间,离这边有点距离。因着萝卜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大早就没卖出去多少。到如今那边还在空等。

  只见她那细长的眼睛若有似无地往周憬琛的脸上绕,眼珠子滴溜溜的,不一会儿面上就带了丝不忿。周憬琛眼角余光留心到,懒得搭理,只做看不见。

  张春芬心里能想什么?还不是那点跟叶嘉的私怨。

  若说原先她心里极看不上周家,这会儿却又有那么一点酸。人都是这般,嫉恨当头,恨不得死对头一点好处都沾不上。在她看来叶嘉就该过的又苦又累,男人又丑又穷,最好一辈子被她压得抬不起头。谁承想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苦役长的这幅天仙模样?若早知周家儿子长这样,她才不会叫叶嘉得便宜。

  是了,在看到周憬琛以后她又觉得叶嘉占便宜了。多亏她推得这一手,叶嘉才嫁这么俊俏的后生。想想便心气儿不顺。叶嘉凭什么男人运这么好?

  张春芬上来跟周憬琛搭话。她也不说别的,上来就问叶嘉最近怎么不来镇上玩。

  周憬琛随口一句:“她不是日日在?”

  张春芬一看这张脸就有点犯晕,张口就道:“不是来镇上摆摊儿。是来找人。你不晓得吧?嘉娘她可会讨男子欢心了,惹得人上赶着送好东西给她呢……”

  “哦?”

  张春芬当下就想把叶嘉那些丑事给抖出来。可她刚要张口,扭头看叶嘉领着人回来了,怕叶嘉会闹得她没脸,留了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就走了。

  周憬琛目送她走远,目光落到四周异域商贩身上。叶嘉回来见他目光在瓦市的人脸上逡巡,还是问了一句:“在看什么呢?”

  “无事。”周憬琛摇摇头,那边孙老汉赶着牛车就过来了。

  叶嘉盯着他瞧了许久,没瞧出什么就没管了。

  孙老汉就是叶嘉雇车的那个老头儿,姓孙。他利索地帮叶嘉把东西都搬上牛车。身边还跟着个黑脸的年轻人。精瘦精瘦的,穿得一样破烂,长得倒是一副憨厚的长相,眼神也清亮。孙老汉忙把人拉出来跟叶嘉说这是他的小儿子孙玉山,就是今日要去周家做工的。

  “老板娘。”孙玉山咧嘴就是一笑,瞧着更憨了。

  叶嘉上下打量了下,看他个子好似不高。其实做零工也没那么多讲究,能把活儿干明白就行。她稍稍看看就点点头,表示同意了:“行,一会儿就跟我回去看看。”

  倒是一旁周憬琛瞥了孙玉山许久,见他走路落脚很轻,眼神微微闪了闪。

  叶嘉没注意到他的神情,指挥孙老汉把牛车赶到外面去。自己则去卖羊的大叔那拎了小半桶羊奶回来,而后又买了一大筐的萝卜叫人送出来。

  大包小包的,一行人就先回周家。

  瓦片昨日就拉回来,孙家父子俩帮着卸了锅灶和萝卜。

  余氏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一看又是这么多东西,赶紧过来帮忙。她今儿不必出摊,人在家里闲着就做了早饭。说是做早饭其实就是煮了粥。别的她也不会。帮着把东西弄进屋,扭头看孙老汉怀里装着个窝窝头脏兮兮的,干脆叫进来让他一块吃。

  孙老汉自然是推辞。他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来做客的。哪能又拿人家钱又吃人家饭的。但推辞一会儿见不是假客气,就跟着吃了碗粥。

  周家人厚道,他们自然是尽心。孙老汉临走前嘱咐孙玉山要好好干活,见儿子点了头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孙玉山确实如孙老汉所说是个手脚勤快的。吃完就立马爬上屋顶去看。

  叶嘉就站在院子里,隔老远往屋顶上看。蕤姐儿好奇,也学着叶嘉往屋顶瞥。不过她个子低,瞧不见。倒是余氏站在一旁眼里脸上都是笑。她忍不住瞥向一旁的儿子。屋顶要修,家里自然不能留人。周憬琛腿还没好利索,站不了多久得坐着。此时正坐在屋子外面的板凳上。

  “今日跟嘉娘出去如何?”余氏是盼着他跟叶嘉好好的,难得两人独处,自然是要问的。

  周憬琛面上不动声色:“生意挺红火的。”

  “娘是问你这个么?”他油盐不进叫余氏有些气恼,“娘是问你,你与嘉娘如何了。允安,你俩成亲两个多月至今还分着屋呢。顾家的那个你就莫想了,跟嘉娘好好的过日子。”

  周憬琛沉默不语。

  许久,他忽地问了句:“嘉娘经常去镇上?”

  这一问,余氏心口猛地一跳。她当下扭头打量儿子神色,这小子也不知像了谁,心思沉得很。余氏猜不透他,便含糊道:“她是镇上长大的,自然时常走动。”

  “嗯。”

  母子俩的话到此为止。

  屋顶的情况确实跟叶嘉猜测的差不多,上头没拿浆子灌过,只码了瓦。瓦片碎得厉害,盖得那一层草也烂了。怪不得屋里头一股子难闻的霉味儿,估计就是这烂草发出来的。

  孙玉山问余氏要了把扫帚,把上面盖的草全给扫下来。

  那草一落到地上,被风一吹,那味儿夹杂的灰尘差点没把余氏跟蕤姐儿给呛昏过去。余氏赶紧捂住小孙女的鼻子,白着脸问叶嘉这些草还要不要。

  “不要了,”都烂成这样还要这干嘛,叶嘉包头的布巾子都没摘下来。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了个细长的布条,把自己的鼻子给遮起来,“娘若是想那这些烧火的话,我劝你别了。”

  余氏没想到叶嘉一眼看穿她想法,当下讪讪:“扔了也是浪费,烧了还能顶一两天柴火。”

  叶嘉瞥了一眼余氏刚想说话,扭头发现院子拐角被烂草砸了一头一身神情难得懵的周憬琛。头上肩上都是烂草,灰尘扑了他一身,几根烂草还插在头发里。这人素来没什么表情,这狼狈模样还是头一回,叶嘉从旁幸灾乐祸得笑出声。

  周憬琛拄着拐站到一边,手在身上头上拍。

  他拍得不咸不淡的。不知是瞧不见才摸不着还是怎么滴。就有一根烂草直直地插在他的头发缝隙里,怎么拍都拍不到。

  叶嘉本来是看热闹。但眼看周憬琛那只手每次都精准地错过那几根草,她就有点笑不出来。一次两次的没掉,三次四次还在。叶嘉这该死的强迫症,到底没忍住,疾步上前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把人给强行扯弯下脑袋摘了那根草。

  拽完了草才发觉不对,四目相对,两人贴到一处了。

  余氏瞠目结舌地看着。叶嘉一扭头,她忙装作好忙,抱着小孙女就走:“嘉娘啊,萝卜我洗出来了,我端进去切啊……”

  一生要强的叶嘉:“……”

第14章

  烂草弄下来,上头的碎瓦也是要弄下来重铺的。孙玉山做过泥瓦匠活儿,但充其量是个学徒。活儿会干,内里门道不大懂。他在上头把烂草和碎瓦清理下来,后面要铺瓦还是先灌浆他没个章程。

  站上头挠了半天脑袋,叶嘉叫他先下来。

  他不懂,叶嘉却清楚。古时候农家建筑不似后世,步骤其实差不多。基本的梁柱骨架构造不变,木柱承担横梁,梁上再立矮柱支撑斜梁。架与架连结,纵横交叉构筑稳固的构架体。再往屋面板上抹大泥,民间称之为大泥的,就是这桃花浆。上部抹细,再铺瓦。

  桃花浆是指生石灰和黏黄土加水调成的灰浆。拿黏黄土和生石灰三七分调水搅合。黏黄土后山就能挖,就是生石灰不知哪里有。

  她嘴上嘀咕着,孙玉山耳朵灵听见了。说镇上有得卖,十五文钱一袋。

  “那感情好。”抹屋顶的话两袋够了。

  叶嘉本想跟他一块去,但转念一想没他脚程快耽误事儿,干脆给钱叫他去买。

  孙玉山脚程快得快赶上驴车,东西不一会儿就买回来。叶嘉蹲在旁边捻了一把。技术缘故,生石灰没后世的细腻,但也能用。孙玉山把两袋生石灰扔地上,又去后山挖土。

  这小伙子确实能干活,做事利索。没一会儿,他就担着两大担子黏黄土给挑回来。

  叶嘉着实吃惊,这人看着瘦,力气竟这么大。那两大担子少不得两百斤。又抓了一把放手里碾了碾,土质十分细腻。叶嘉抬头看了眼天空,听村里老农说明日可能有雨。她于是指挥孙玉山按比例调好泥浆,尽快修。后头的事儿就全交给孙玉山去干。

  家里在弄屋顶,做吃食也不好在院子里弄。不然舞得到处是灰。

  余氏去后厨把那筐刷洗得干净的萝卜拖到后院的空地,想着一会儿在后院做。不过她这边才拖就被叶嘉给拦住,“娘,今儿咱们不做,明儿歇一日。”

  萝卜饼做了快两个月,扣除一家四口的口粮和杂七杂八的花销,纯进账有二十三两六钱银子。这些铜板本余氏拿小细绳儿串起来,藏在西屋的床底下。本来余氏是想把钱给叶嘉放着,毕竟都是她赚的。但叶嘉没要,让她仔细收好,她这才美滋滋地收起来。

  周憬琛静静地看着叶嘉指挥孙玉山调浆,目光又再次落到灰扑扑的女子身上。

  女子无华服美裳,亦无珠钗环佩,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光色中熠熠生辉。许是日子太久,记忆模糊了。又许是上辈子他自顾自沉浸在愤慨中没留意过叶氏,他才发现这叶氏似乎是个妙人。与他记忆中蠢钝自私的人相去甚远。

  叶嘉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扭过头,与坐在板凳上那人目光对上。

  方才被烂草给砸的,他这会儿把板凳端到篱笆墙边,人正靠着篱笆墙坐。四目相对时,那人朝她弯了弯眼角。叶嘉心口突突地一跳,绷着脸把脸扭回来。拿铁锹把泥浆铲进桶里,扭头又回了后厨。

  既然叫人来家里干活,叶嘉自然不会吝啬。早上下摊子时叶嘉特意割了两斤肉,还买了一条大赤鲈。

  说起来,西北这地儿其实也不算荒。要肉有肉要鱼有鱼。野生鱼像哲罗鲑、白斑狗鱼、大头鱼、裸重唇鱼、五道黑、岁鱼、赤稍、北极茴。李北县是有河的,物种也丰富。寻常的鲤鱼、鲫鱼、草鱼、黑鱼都有。只不过当地人吃鱼的不多,这些河鲜才很少被搬上桌面。

  叶嘉是南方人,最正宗的江南水乡长大,爱吃鱼也会做鱼。平常不做是因为周家调料不够,二来嫌麻烦家中有小孩儿。这会儿招待人自然要好好做一道鱼。

  这条大赤鲈她打算做红烧的,其实照她的口味自然清蒸鲜美。但北边人口味重,吃不惯清蒸鱼。考虑到他们可能会觉得腥才做红烧。叶嘉这般端着盆鱼到井边,拿着刀看着鱼就皱起了眉。余氏抱着蕤姐儿也跟过来,在一旁不敢发声地看着她皱眉。

  许久,余氏好似发现叶嘉的苦恼,小声地问了一句:“嘉娘,可是不会杀?”

  叶嘉的表情僵硬了:“娘,你会吗?”

  “……”余氏的表情也僵硬了。

  婆媳俩一个是前景王妃,十指不沾阳春水。流放三年被磨平了棱角,万事都在摸索但学得一团糟。一个是寒窗苦读二十年的工科高材生,会做饭但鸡都不敢杀。看着木盆里甩动着尾巴犹如游龙入盆的大赤鲈,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叶嘉皱眉想了片刻,觉得自己都落到这幅田地了还矫情什么?准备去屋里把棒槌拿出来。活得鱼她不敢,棒槌砸死她就敢了。

  她一咬牙站起来,刚准备走就又听到了一声轻咳。

  叶嘉烦躁地抬起头,板凳上的人已经站起来,拄着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周憬琛的嗓音还是那么好听,清清淡淡的:“刀给我吧。”

  说完,他人就这么到叶嘉的跟前。

  然后握住了叶嘉拿菜刀的手,慢条斯理的拿走她手里的刀。蹲下,抬手就是精准一刀。血崩出来,他脸上还挂着疏淡的笑意。阳光照着他的脸,鸦羽似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氤氲出青黑的影子。这人相貌是罕见的俊美,肤色如玉,泛着莹莹的白光。

  什么叫笑容如沐春风?这就是。当然,若没沾血就更如沐春风了。叶嘉麻了,低头看向身首异处的大赤鲈。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切人如切瓜的家伙。

  “这要怎么弄?”男人抬起头,眼睛里漏进春光,静静地亮得晃人眼睛。

  叶嘉:“……”既然手上都沾了腥,干脆就他来弄。

  叶嘉其实也没那么矫情,杀个鱼而已。上辈子她还在厨房看老妈像发羊癫疯一样抓着鱼疯狂地往地上砸,溅的厨房墙上天花板都是血。这才哪儿到哪儿?

  于是她蹲下来,一本正经地指挥周憬琛如何取出鱼鳃,开膛破肚,清理内脏,顺便将鱼肚子内壁的黑色薄膜揭下来:“这东西必须清理干净。不然又腥又苦。”

  周憬琛点点头,孺子可教地弄得特别干净。

  叶嘉全程在旁边监督,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扭头又去把肉给端出来,啪嗒一声放到他身边:“既然都干了,干脆全干了。相公,肉切块。”

  说完,她用手比了一个厚度,让他照着这个厚度切。

  周憬琛:“……”

  他切肉也很快,那把叶嘉觉得不是那么好用的菜刀在他手里灵活得跟他的手指一样。

  叶嘉收拾了心神快速切了配菜。蕤姐儿蹲在一边被葱辣的眼泪哗哗的。一面被辣得睁不开眼一面还死活不挪窝,两只小短手捏成拳不住地揉眼睛,还不忘问:“婶娘,做好吃哒?”

  “对,好吃的。”叶嘉真是看得都想笑,“你站远点,葱花辣眼睛。”

  小孩儿听话地往后挪了挪,还蹲着不走。

  两个月过去,蕤姐儿已经变了样。原先跟柴火棍似的小丫头片子圆润了一大圈。肤色也养白了,枯黄的头发没那么容易养好,人早已养得白白净净像个福娃娃。

  说到底,周家就没有长得丑的。听余氏说,蕤姐儿的父母亲相貌是一等一的好,怕是往后只有允安的孩子能跟蕤姐儿比。说完,余氏还不忘拿眼角不住地瞥叶嘉,那意思傻子都能看得懂。叶嘉装聋作哑的当看不见,笑话,他周憬琛的孩子跟她叶嘉又有什么关系?

  孙玉山干活又快又好,一个上午的功夫他就已经糊了半边屋顶。约莫吃顿饭,下午就能弄完。

  叶嘉做了一条大红烧鱼,又狠心炖了两斤红烧肉。醋溜白菘做了一盘,又捏了萝卜丸子。配上几个凉菜,弄了一大桌。中午虽然是杂粮饭,叶嘉蒸了一锅大白面馍馍。寻常人家是吃不起顿顿白面馍馍的,面粉贵。说来,叶嘉的萝卜丝儿饼卖得好也有面粉的功劳。

  孙玉山一身泥巴从屋顶跳下来,叶嘉给他弄了点热水擦洗。而后就在院子里摆了一桌。

  乡下人只有过年桌上才见荤腥,孙玉山见周家招待他又是鱼又是肉,心里也是感激。

  等尝了一口肉,那眼睛都从碗里抬不起来。别说孙玉山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周憬琛尝到鱼肉也挑了挑眉。叶嘉做的红烧鱼是用的江南这边的烧法,喜欢放点糖提鲜。

  这鲜甜的味儿吃得蕤姐儿一个劲儿要鱼。连余氏这等总嫌鱼腥的人都多下了几筷子。

  孙玉山下午干活更卖力了。叶嘉看他累的直喘气儿,忙将人喊下来喝点茶水歇会儿再上。不过这人坐了没一会儿又上去。到天黑,周家的这屋顶才算修完。

  叶嘉退后老远往上面打量,瓦码的很密。等赶明儿应该就不用怕漏雨了。

  晚上孙玉山在周家吃了饭,叶嘉结了工钱。其实这屋顶他一个人分两天修也是使得的。但这人确实实诚,硬生生一天修完。叶嘉想着中午还盛起了一碗肉,就让孙玉山端回去。

  “这哪里使得?”孙玉山拿了四十文的工钱,还吃了两顿好的,早就觉得拿得多。这会儿连连的摆手不敢要,“老板娘厚道,我这也不能连吃带拿。”

  叶嘉本就不是跟他客气,这肉还真是给孙老汉的。说她烂好心也好,叶嘉就是觉得那老头儿瘦巴巴挺可怜。乡下人实诚,她就乐意给人点吃的:“叫你拿回去就拿回去,明早叫你爹别过来了。今儿家里没做饼,明天不摆摊。后天再看,若是下雨,就叫你爹在家歇一日。等雨停了再来。”

  孙玉山又是感激又是羞的,连连谢过叶嘉才走。

  周憬琛在旁边瞧着,许久,忽然开口:“嘉娘,那个孙家可是靠乾县的那个贺家桥的孙家?”

  “啊?”叶嘉哪儿晓得乾县贺家桥是哪儿?愣了下,不是很确定,“应该是吧。”

  周憬琛凝视了她片刻,见叶嘉在他的目光中慢慢地红了脸,他低下头又是笑。

  “……”叶嘉脸红倒不是别的,是羞耻的。不知为何,跟周憬琛说话总有一种被他碾压智商的感觉。眼睁睁看他慢条斯理拄拐离开的背影,那种自如的感觉让这种既视感就更强。

  算了,她干嘛老跟这个人争谁智商高?有那闲工夫想点什么不好。

  这般一想,叶嘉扭头回屋。

  还别说,被叶嘉给说着了。晚上天还好,第二日天还没亮就下起了雨。

  瓦市雨天不开的。叶嘉睡到天亮起来,盯着屋顶有些忧心。屋顶泥浆昨夜不知干透了没有,下雨不会白修吧?她撑伞出来,还好那瓦码得密。昨日怕不够,昨儿特意又追加了五百片瓦。码得密密的。雨水打在瓦片上,没有沾湿下面的泥浆就滑下来。

  一家人松了口气,想着还好嘉娘狠得下心花这个钱,不然这屋顶又白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