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流放反派他元配上一章:第39章
  • 穿成流放反派他元配下一章:第41章

  毕竟虽说味道没有多好,但却是实打实的肉。这年头缺衣少食,自然物以稀为贵。后来西施铺子做起来,镇上的肉食铺子生意才受到了影响。只需要派人出去打听,哪家铺子在味道没做相应改进时还能保持生意不差或者生意更红火,那必定是放了东西的。

  其实不用叶嘉提醒,道理懂的都懂。

  秋月着人去卖肉食的两家铺子盯了两三日,果然就发现有不同。

  东乡镇一共才三家卖肉食的铺子,其中有一家姓刘的人家这一个月生意突然红火起来。他家是以卤羊肉为主,兼卖一些牛肉。铺子的位置不算好,在西街。以往做的肉食虽说能卖,但挣的钱也只够养家糊口。近一个月不知怎么回事,吃过他家羊肉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越吃越想吃。

  这不必说,定然就是这户人家了。

  秋月将消息禀告给叶嘉时,叶嘉正在会客厅与吴家三少见面。

  说起来,先前谣言一事给吴家生意造成不小的打击。香胰子的生意停了不说,胭脂水粉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原先镇上跟吴家作坊定胭脂水粉的商户少了一半。

  但这点损失对吴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吴家这些年做胭脂水粉生意做的很大,虽不像程家那样的跑商,拥有商队。但吴家上几代人会打拼会做人,生意东到燕京,西到西域,都有合作者。镇上损失的这一点点蝇头小利对吴家来说不痛不痒,但不得不说这却是堵到吴家人心里的一口恶气。

  吴家经商有四五代,别看着家盘子不显,其实家业很大,祖业也藏得深。

  吴家人自诩读书人,所有吴家子嗣从小都要读书识字的。若非吴家子孙读书资质有限,他们早就一跃摆脱商户成了官身。根本不用怕一个校尉。不过也正是因着家底足够深厚,吴家人个个打心底傲气。老一辈还能装装样子,小辈们心高气傲是藏也藏不住。

  先前谣言之事吴家明面上只作不知是周家人的手段,没有计较,不动声色。但私心里盘算着找机会找补回来。即便找补不回来,也务必要教训周家人一回出出气。

  按耐了两个多月,吴家三少这回上门的意思很明确,玲珑铺子怕是不能跟周家合作了。

  “这般当真是遗憾,若非事出有因,我吴家必然不会做这等毁约之事。”吴三少是一副彬彬有礼的书生打扮,说话做事比他的兄长要老练不少,“都督府如夫人亲自指定来的货源,推拖不得。我等也没办法。东乡镇就这么大的市场,我吴家小门小户卖不出太多货,怕是无法再与夫人合作。”

  他将如夫人搬出来说的有理有据,倒是显得叶嘉非要他家承受作坊的生意是以权压人。

  叶嘉其实早就预料到这一日,丝毫没有意外。唯一的意外,大概是吴三少居然耐得住性子,晚了三个月才上门。

  当下也没说什么,沉吟了片刻便干脆地点了头:“既然如此,那契书作废也可。”

  虽说早就等着这一日,但不代表叶嘉能轻易让他们糊弄过去:“但这个违约如何算?”

  生意人要讲诚信,先前的徐有才见利忘义已经给了前车之鉴。叶嘉大致明白有些小商户的契书意识淡泊,诚信有待考证。但吴家跟徐有才这等小商户可不同。

  “自然是按契书上写的来。”吴三少笑道,“事发突然,这是我吴家应当承受的。”

  吴家根本不在乎这点赔偿。吴三少此次前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份契书作废的,银子都是随身带着的。叶嘉这边才一同意与他解除契约,他立即就将银子奉上。契书约定的是三年佣金的两成。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两。这点东西对吴家来说不痛不痒。

  契书一解除,吴三少站起身来笑笑,表示有机会再合作。

  叶嘉也笑了笑,客气地将人送出去。

  这份合作对吴家来说算个苍蝇腿,但对周家来说却不是。周家的进项中最稳定的就是吴家商铺的进项。但冲突已经形成,这门生意也早就岌岌可危。叶嘉见着人走远,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地冷淡下来。

  秋月将刘家肉铺的事情告知,叶嘉沉吟了片刻,转身回了屋子。

  无论刘家肉铺是不是影响到西施铺子的生意,在吃食里加罂粟壳子这件事叶嘉必然要管。不管是为了东乡镇的安宁,还是为了自家的生意。

  一旦这个东西泛滥开来,若是各家铺子都使用,岂不是要乱了套。毕竟,谁知道刘家会在肉里放多少这东西?会不会够成瘾的量?想得更深一点,长此以往地吃,这样是否会削弱驻地兵丁的战力?

  阴谋论地猜测一番,细思极恐,着实令人心生不安。

  说起来,这里头还有个常识。叶嘉记得罂粟这种植物只能在湿热的气候中生存。后世大面积种植的区域也都是击中在缅甸、越南、老挝这等低纬度国家的境内。

  换句话说,北庭都护府的气候不适宜这东西的养殖。作为药材从外地引入,价格偏贵。这东西怎么都不该出现在东乡镇一个小小肉食铺子里。就像历史上的鸦片战争。鸦片击垮人的意志实在太容易。若这东西被恶意流入北庭,那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越想越觉得得查,还必须抓着这条线一路摸到底,务必查得清清楚楚。

  叶嘉私心里觉得不管这东西是被人恶意引入,还只是机缘巧合的被用在了肉食上,不明内情的人都有很大的可能会受利益的驱使滥用。无论哪一样,一旦滥用,对如今内忧外患的北庭都不算一件好事。

  思索了许久,叶嘉觉得这桩事有必要告知周憬琛。

  东乡镇是周憬琛的管辖低,一旦乱起来,周家难辞其咎。叶嘉于是取了笔墨纸砚,思索了片刻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阿芙蓉的危害一一写明。为了让周憬琛重视,她特意强调了阿芙蓉的负面效用。一条一条的列明。

  余氏见叶嘉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推门进来看。

  “无事,”叶嘉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处置刘家肉铺,嘴上宽慰她,“相公此次出去要在外面待许久不回,写封信给他。”

  余氏一听是给周憬琛写信,顿时放下心来。

  她走过来,款款在叶嘉的面前坐下。见她仔细地将信折好放进信封,面上倒是有些欣慰之色。儿子儿媳磕磕绊绊这么久,两个年轻人可算是养出了好情分。就是儿子事务缠身,鲜少有时日陪伴叶嘉,“嘉娘,倒是苦了你跟允安新婚燕尔,却聚少离多。”

  “哪儿啊,我不在意。”叶嘉笑笑,“若是相公整日在我面前晃,指不定我还会烦他。”

  余氏:“……倒也是。”

  儿媳这性子,主意大得很,确实不是个粘男人的。

  两人说着话,喜来将孙老汉叫过来。

  叶嘉把信交给他,指定他送到来福客栈,又吩咐他找司南展临来一趟。司南和展临是周憬琛先前特意安排保护叶嘉安危的,不住周家,只有叶嘉有事出远门才会跟着护送。平常有什么急事也能叫他们帮忙。

  孙老汉接过信就匆匆去送了,司南和展临来的也很快。

  叶嘉也没有跟他们多说,只叫他们盯着刘家肉铺。看看这家人跟什么人来往,又是从何人手中得到的罂粟壳子。展临等人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叶嘉神情这般严肃,便也答应一定严密地盯着。

  这桩事还没个结果之前,先来到东乡镇的是顾家人。

  顾明翼兄妹俩如今还是不死心呢,总觉得他们还有机会。毕竟他们细细盘算了过往,打心底不认为顾明熙退婚一事当真就没有转圜之地。当时景王府出事,顾家撇清关系的做派确实有些无情。可顾明翼认为以周憬琛的行事作风,应当能理解才对。毕竟他们顾家可不只有顾明熙一人,阖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总不能景王府出了事,他们顾家就跟着陪葬才算重情重义吧?

  当然,周憬琛心中有气他也是能理解的。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心生膈应。可刨除这些纠葛,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应当懂得取舍。景王一脉都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周憬琛应该识时务为俊杰。

  思来想去,他为了将相助周憬琛的姿态做的更令人信任,带着顾明熙又找到了东乡镇。

  且不说他们先去的驻地附近,见那附近只有一户人家。发现那户人家如今没有住人,只余一群工匠在修屋舍。特意打发奴仆去问了方知这一家人已经搬走。就说他们再三打听到周家如今的住处已经是一日后。顾明翼几次到沈府门口,看门的人一听他是姓顾,都给挡了回去。

  顾明翼试了几次无果,开始琢磨着让顾明熙负荆请罪。

  顾明翼兄妹这般折腾实在是烦不胜烦,叶嘉这些日子忙的事情很多,实在没心思跟这兄妹俩扯皮。琢磨着要不然找个机会见一下顾明熙,试一试她,看这女配是否是穿越者或者重生者。

  她心里的打算且不说,就说一封信送到周憬琛的手中已经是三日之后。

  彼时,周憬琛才刚刚带着一批人赶到了邕州驿馆。

  先前押送赛利克去燕京的人正巧是杨成烈。这般也正常,杨成烈乃苏勒图的心腹,苏勒图要收拾赛利克,送人的活儿自然就落到最得力的下属杨成烈头上。说起来,杨成烈本身因为驻地那几桩事对周憬琛抱有不少好感,此次周憬琛过来接应,他是亲自来迎接的。

  具体什么情况以及他们走到半路怎么遇到袭击一事,杨成烈没有半分隐瞒,都说与周憬琛听。

  周憬琛点点头,问道:“赛利克如今人在哪里?”

  虽说苏勒图有意让赛利克有去无回,但明面上这位是突厥三王子,还是大燕身份贵重的客人。朝廷既然已经选择了与突厥议和,自然这位如今就不是犯人。杨成烈把人抓回来以后还得好茶好酒的伺候着,除了行动受限以后尽可能地满足赛利克的需求。

  “人在赵家别院。”赵家自然指的是邕州刺史赵冲。

  杨成烈这伙人带着赛利克滞留邕州境内,原本是应该安顿在邕州驿馆的。但赛利克自打被抓回后心生不满,找尽各种理由折腾他们。嫌驿馆破败,杨成烈奈何他不得,只能带着人借住到赵冲的别院。

  杨成烈一提到赵冲,周憬琛的眉头就皱起来:“赵冲?”

  邕州是玉门关前的一座城池,算得上是一个大燕中原地域出关对外的窗口。此地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且不多赘述,这个赵冲,周憬琛却是印象深刻。上辈子突厥大军铁蹄踏平北庭直逼冀州为何会那般顺利,赵冲有不容忽视的责任。

  此人贪生怕死,在突厥逼近前夕弃城而逃,让突厥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上辈子邕州到底死了多少人,周憬琛没有准确的记忆。犹记得邕州城内哀鸿遍野,血染城池。

  正是因为这一桩事,周憬琛趁机起势反了。

  “嗯。”杨成烈对赵冲此人也是颇为看不上,“赵刺史在府邸设了宴,说是要为北庭的将士接风洗尘。”

  周憬琛眉头一扬,缓缓地勾起嘴角:“倒是一派和乐之相。”

  杨成烈听着这话觉得莫名,但也没有在意。他摆摆手,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赵冲的厌恶:“既然是为你跟你手下那批人设宴,你且自己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去吧。我就不必了,且跟姓赵的说我偶感风寒,就不扫大伙儿的兴致了。”

  说完,指使了一个兵卒出来给周憬琛带路。他则揉了揉后脖颈子,趁着夜色走了。

  周憬琛目送他走远,并没有去赵家府邸。而是直接去了驿馆。

  期间,赵冲的人来驿馆请了两趟,周憬琛都以舟车劳顿需要歇息的理由拒了。赵冲自然做理解姿态,当下表示明日再接风也是可以。周憬琛没有拒绝,赵家人这才满意地离去。信件递到周憬琛手中已经是深夜周憬琛看到信封上‘相公亲启’四个字,颇有些受宠若惊。

  说起来,他的这个小娘子可是无情的很,往日他不管去哪儿何时回来都不闻不问的。这回竟然想起给他写信。周憬琛自然会觉得高兴。

  嘴角不自觉翘起来,但拆开信以后他便渐渐有些笑不出来。

  阿芙蓉周憬琛自然是知道的,大燕世家把这东西当成滋补药材,暗地里吃的人不在少数。周憬琛上辈子亲眼见过大量或长期食用成瘾的人,模样比骷髅架子还难看。且吃这东西的人一旦成瘾无法戒断。周憬琛心中奇怪,阿芙蓉膏十分昂贵,他倒是没想到这东西会出现在东乡镇。

  听叶嘉的意思,这东西也是才冒出来没多久。暂时只被人用在了做菜上。周憬琛思索片刻,给叶嘉回了一封信,并且又给郭淮去了一封信。这件事郭淮查会更方便些。

  叶嘉这边着人盯了两三日,终于查到了一些东西。这些罂粟壳子是旁人送给刘家肉铺用的。

  这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吴家。

  吴家因着做的是胭脂水粉的生意,需要用的胭脂花量非常大。除了胭脂花,各种制作胭脂需要用的花都有花田。由于不同的花受到生长环境的限制,只能在适宜的气候下生长得绚烂,其实吴家名下是有许多花田只能设在外地。制作胭脂水粉的作坊也大多不在东乡镇。

  生意需要天南海北的四处走动,吴家人自然见多识广。似罂粟这等东西,吴家也有涉猎。毕竟阿芙蓉膏那般赚钱,商人逐利,吴家名下自然也是有罂粟田的。

  先前吴家暗中琢磨要给周家一个教训,当然并非单纯地解除契书那么简单。一个契书能怎么叫周家吃到教训?毕竟他吴家不接周家的生意,还有别家去接。如此这般,吴家赔了款还受的委屈不就白受了?

  心高气傲的吴家人自然不能忍受。明面上不敢动作,暗地里自然得用点法子。

  罂粟壳儿只是其中一个。旁人不知内情,将阿芙蓉膏这东西当成滋补品吃。但卖这东西的吴家却心中十分清楚不是,阿芙蓉膏就跟五石散是同一个玩意儿。吴家人太清楚这东西沾染了就甩不掉。便怂恿了人放一点到饭菜里,定能叫食客吃了还想吃。

  他们吴家人明令禁止沾染阿芙蓉膏,但不妨碍他们拿点儿出来给旁人用一用。

  叶嘉还不知吴家为一己之私拿罂粟壳子给当地百姓吃,只知刘家肉铺跟吴家扯上关系,顿时就想到了两家这段时间的龃龉。叶嘉不否认当初折腾吴家的手段有些卑鄙,但她所说的事情也不全是谣言。吴家弄的那个香胰子确实是有损皮肤,她只是将现实点出来。

  那桩事后面闹得那么大,跟吴家没有做好公关有关系。吴家人打心底没把东乡镇的消费市场放眼底,敷衍了事,店大欺客。这才是问题的本质。吴家不好好反省,反而琢磨歪门邪道当真惹火了叶嘉。

  “确定吗?”叶嘉的脸色已经是铁青,她可以接受商业竞争,也能接受一些商场不光明的小手段。毕竟商场如战场,鹿死谁手看本事。但明知罂粟危害还故犯,这就是不拿人命当命了。

  “回夫人。送东西的确实是吴家的下人。”司南在刘家肉铺外头蹲了三天,亲眼看到,不会认错。

  余氏也知道叶嘉才查什么,听到这话脸色也不好看:“嘉娘,你预备怎么做?”

  叶嘉还是在纠结。虽说如今确定了刘家肉铺的大烟壳子来自于吴家,叶嘉却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第一,吴家的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又是如何得知这玩意儿成瘾的?第二,若是知道成瘾,且次次能拿到这么多壳子,是背后有大的种植基地吗?那有的话,吴家种植这些是想做什么?

  “我总觉得,这个事儿还能往里面深挖,兴许能挖出大毒瘤。”

  叶嘉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不过目前来说,刘家铺子的肉食是肯定不能再让他卖了。”

  不管这些罂粟壳子跟吴家的关系怎么回事,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虽说肉食里放一点点大烟壳子不会影响正常人的身体健康。但若是长此以往地吃,日结月累的,总归是会吃出毛病的。当然,刘家铺子这样做生意也影响了周家的生意,这算是主要原因之一。

  “确实是这样。”余氏十分赞同这一点,“但该怎么戳穿刘家吃食里放东西了这桩事?”

  这话一说,屋内一静。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好法子。叶四妹将目光投向了叶嘉,她这段时日也算被余氏给影响了,习惯了一有事就找叶嘉。似乎叶嘉总能想出好办法。

  叶嘉被人盯着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我倒是有几个法子,但也不好说。”

  余氏眨了眨眼睛,“什么法子?”

  “恶毒一点,找个人,装作吃多了中毒,往刘家铺子跟前一抬。”叶嘉无奈地道,“届时再叫大夫走一趟,指出刘家肉铺里加了料。但这个法子可以说是太恶毒了。一旦用了,届时刘家就倒霉了。不说一家人吃饭的饭碗都被砸翻,怕是做肉食的人还得下大狱。”

  叶嘉这话一说完,叶四妹跟余氏都低下了头。也觉得这个法子有些恶毒了。

  “缓和一点的,就是报官。以滥用药物为名举报,”就是东乡镇离喀什县城城内有些距离,得着人跑一趟,“叫衙门的人来查。”

  思来想去,还是报官。叶嘉不确定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吴家跟那什么都护府如夫人又是何等关系,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喀什这边县令是郭淮,那之后的事情就交给郭淮来处置吧。

第90章

  县衙的反应是很快的,不到十日,衙门就派了人过来查验阿芙蓉壳儿一事。

  刘家做事不算隐蔽,衙门的人蹲守三四日就将刘家给抓了个现行。府衙的衙差上门当日,正好是刘家铺子门前大摆长龙的时候。忽然那么将刘家铺子夫妻俩给捆着带出来,可吓坏了一帮前来买肉的人。尤其是此次来抓人的衙役各个凶神恶煞,仿佛刘家做了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一般。

  那阵仗十足的不客气,把排队的人吓唬得不轻。有些心中实在好奇的,当下就大着胆子上前打听。

  郭淮本身就是要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自然是越张扬越好。有道是上行下效,上面人张扬,下面的人自然就有样学样。见食客们眼巴巴地看着,其中一个嗓门洪亮的衙差大汉张口就倒豆子般地指出刘家的肉食里面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东西名叫罂粟,也叫阿芙蓉。吃着极易上瘾,加了这东西的菜一般人吃了还想吃。且一旦上瘾是决计十分难根除,能叫人吃得倾家荡产!二来,若是吃得多了人的身体不好,会日渐消瘦。在不知不觉之中消耗人精血,叫人死的不明不白。”

  衙役说完,还将刘家后厨做菜的卤料给拿出来。倒在大庭广众之下查看。

  为了以示公正,他们特意请了大夫上来检查。老大夫在镇上也算德高望重,说的话自然没有人不信。

  “确实是阿芙蓉。”老大夫说的斩钉截铁,刘家人的脸都吓白了。

  这一个突发阵仗可吓坏了不少人,人群顿时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这话仿佛一颗石头扔进深潭,当下就沸腾了。人群中立即有人大声的应喝:“怪不得我这些日子日日都得来吃这羊肉。明明也没觉得多好吃,怎地一顿不吃就抓心挠肝,原来如此!”

  “可不是!我就说这家肉食明明没有西施铺子做得好,做得腥膻得很,怎地就叫人少一顿都不行?”一个人说话点出来,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好几日我吃刘家羊肉时血气躁,冷汗直冒。天啊!我该不会是中招了吧?!大夫?大夫!大夫你也给我看看!”

  这一喊,有些常吃的,先前没觉得自己有毛病的此时也疑神疑鬼起来。有那本身就觉得身体最近有些不对劲的,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当下就开始破口大骂,有那等性情莽撞的,冲过来就要殴打刘家人。

  刘家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他们得了人暗地里的帮衬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原以为是交了大运遇贵人,家中不日要发。满心欢喜地算计着将来换大宅子买奴仆纳妾,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会有倒霉的一日。

  说实在话,当初听信吴家人的说辞给肉食里加那罂粟壳儿,他们心里也没底。他们不似吴家人见多识广,罂粟就是摆在他们跟前也不认得。但加了这东西就叫人吃了还想吃也确实奇怪。刘家人自家不敢吃,只做给当地百姓吃。才开始时刘家人还担心会露馅,放的很少。到后面被日进斗金给迷了眼,越放越多。能赚到钱,谁还管那些事?不是自家人吃谁管别人家死活。

  刘家人的脸色白得跟纸似的,被人一拆穿就身体抖如筛糠。

  刘家掌柜的站在前头,首当其冲地被壮汉一拳头砸在脸上,当下就噗地吐出一颗牙。妇人们想到家里孩子吃了,气狠了也冲上来撕扯。一个个地动起手来,其他心里害怕的也围了上来。

  衙役牢记着上头人的交代,怕这群莽汉把人给打死噌地一声拔了刀:“都给我退下去!谁敢动手!”

  有衙役的恫吓才吓退了这群怒火中烧的食客,他们不敢靠太近,但私心里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刘家这桩事儿一被爆出来,在镇子上闹出了不小的轰动。且不说同为做肉食的几家人幸灾乐祸,背地里心中有鬼之人为此受了不少的惊吓。但衙门人在不敢造次。毕竟郭淮也立下了威信。

  事实上,自打郭淮上位以后就折腾了不少事。整个县的人都知郭淮是个怎样不好惹的混不吝。光棍一个不怕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隔三差五地拿一些大地主大商户开刀。这回若是郭淮审出了什么或者刘家瞎说,牵连到吴家人头上,吴家怕是要被郭淮扒下一层皮来。

  闲言碎语地乱传了许久,刘家人被押送出东乡镇时,还有不少气愤之人追上来扔烂菜叶子。

  郭淮的动作特别快,不到几日就关了刘家的铺子。

  加东西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消除,好些人被刘家给吓到了,如今都不敢在外头买熟食吃。周家的生意因此也受到了些影响,叶四妹每日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无事,不要着急,慢慢来。”一般出这种事儿食客都会有一段时日的消沉,这种情况正常现象,“人的忘性是很大的,等这一阵子的风头过去,生意自然就会变好。”

  叶四妹也只能点点头,耐心地等待。

  话虽然这么说,叶嘉却不会放任这件事太久。断了一项大的进项,铺子的生意自然得抓起来。叶嘉琢磨了半天,找来喜来去镇子街道上寻了许多乞丐过来。给这些走街串巷的乞丐一顿饱饭和一些赏钱,叫他们满大街地宣传西施铺子要整顿大酬宾。

  所谓的整顿大酬宾,自然是一个噱头。

  总统做了五十来斤的肉食,以半价搭配二两猪大肠的形式来卖。先到先得。为了叫被刘家肉食铺子给吓到的当地百姓相信,叶嘉特意请了镇上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来坐镇,当场检测食物。

  乞丐们得了一顿饱饭还有赏银,自然吆喝的卖力。

  不到一下午的功夫,整个镇子都晓得西施铺子又要大酬宾。叶嘉在折腾这些时候叶四妹就不是很懂她的意图。五十斤的肉不便宜,全部卤出来也是需要人力的。这般白白送出去等于不挣钱。余氏也不解,但余氏从来不怀疑叶嘉做事的方式,就是有些好奇。

  “娘,你那梨花膏的瓶子画出来了么?”作坊的梨花膏早就制出来,至今还在大罐子里密封着。拖了几个月,叶嘉也有些等不及,“可有事先找好工匠定制?”

  余氏这段时日就在操心这一件事,熬了半个月画了几幅图。几个样式迥然不同,她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叶嘉忽然问起这件事,她有些惊慌地回道:“画是画了,但我总觉得还能画的更好。”

  “不确定就拿过来给我瞧瞧。”叶嘉艺术天分不是很高,但审美还行,“我来参谋参谋。”

  余氏就打算找她参谋来着,瞥了一眼一屋子人。扭身回了自己屋。

  不一会儿,取了一小沓纸过来。她捏着这些还有些含羞,从未做过这些事总是有些不自信。不过在家中,这些事除了她也确实没有旁人会。

  思索片刻,她一咬牙,将自己的画一张一张摊在桌子上。

  第一张是一个红色的雕花圆木盒状,红色的,盒子上镂刻浮雕梨花。样子看起来很像那种古朴的胭脂盒。第二张是白色瓷瓶,瓶身点缀了些盛开的梨花,写意又大方。第三张是个圆罐子,下窄中宽上收口,瞧模样特别像一个矮墩墩的鼓。瓶口浮雕一层梨花。

  “如何?”余氏自知画技粗陋,纸上的东西不及她想的十分之一,“是不是有些不好?”

  此时花厅里头除了叶嘉,还有叶四妹在。便是奉茶的铃铛也过来瞥了一眼。叶嘉盯着几张画不说话,余氏这心里头就没底。她两手攥在一起有些忸怩:“若是不好,我再重画……”

  “娘,若论好看,这个胭脂盒自然是最好看的。”

  叶四妹也点点头,她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是觉得胭脂盒这个形状好看。

  说实在的,叶嘉一眼看中胭脂盒。但装梨花膏还得考虑膏体本身的特性。那种水润润的膏体其实很容易挥发,胭脂盒这么大的开口。若总是开开关关的,兴许用的还没有挥发的快:“但论起实用,还是后头这两种更好。毕竟那膏子很容易干,收口小,更利于保存。”

  叶嘉这么一说,余氏倒是愣住。低头看了眼三个形状,回想梨花膏的特性,还真是。

  “那后面这两个……”

  “这个下窄中宽上收口的瓶子就挺不错。开口不算大,也方便手指伸进去取药。”叶嘉想了想,去取了笔在瓷瓶上下加了点花纹,“再弄得精美一点就能用。”

  余氏听叶嘉这么说,脸上立即就浮现了笑容。她当下就压抑不住雀跃,收起几张画稿就充满干劲:“既然第三张能用,那我这就回去改改,明儿去镇上找窑厂。”

  “也行,”叶嘉是相信余氏的审美的,“娘弄好了就订做吧,咱们作坊的梨花膏不等人。”

  余氏眉开眼笑地回了屋,叶嘉刚想站起来,花厅外头就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叶嘉还没问是什么事,那人就急急忙忙地冲进来道:“主子,校尉大人被抬回来了。”

  叶嘉先是一怔,片刻后面色一变,顿时就大步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前院离得大门不算很远,走过来不过一炷香。叶嘉赶到大门前之时周憬琛正巧昏迷不醒地被人抬进来。一张脸白得像纸,身体也消瘦了许多。衣裳穿得齐整,叶嘉一眼看过去,也看不出他哪里受了伤。只能往后退了几步将路让出来,都不太敢碰他。

  她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冰凉,心中警告自己冷静下来,跟着抬人的人指使他们将周憬琛抬进屋。

  随行之人中有军医,满脸花白胡子的军医不顾规矩地跟着进了卧房。将药物放下后又给周憬琛耗了脉,确定伤势才转身告诉叶嘉事情的经过。

  原来,周憬琛人到邕州没两日就遭了人偷袭。突厥那帮人果然没有善罢甘休,赛利克一日滞留在大燕境内他们一日便不会放弃救人。兴许他们早就察觉到苏勒图的心思,猜到苏勒图不会让赛利克活着离开大燕。赛利克一直以各种理由拖延不出邕州。

  先前折腾杨成烈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时机逃脱。谁知道北庭接应的人来得挺快,周憬琛也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不给突厥人时间,强势地带走赛利克。赛利克的人见情形不对,立即采取了行动。

  当日夜里,在邕州城内爆发了一次冲突。

  混乱之中,赛利克以邕州刺史一家老小的性命要挟,要求周憬琛放他们出城。周憬琛自然不可能放虎归山,赛利克资质不必说,最终会继承突厥下一任王位。

  此人极其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擅长征战,又有知人善用之才。上一世大燕血流千里,尸横遍野,一半以上的流血事件出自他手。大燕朝廷被打得节节败退,在他手中丧失了十七座城池,将近一半的国土。这辈子周憬琛遇上他的第一桩事就是废了他的手脚,以绝后患。

  谁承想即便此人残废了,突厥王仍旧十分看重。几次三番救人,不惜大军压阵,以战威胁大燕还人。

  周憬琛当下便做了一个决定,让赛利克死在这次动乱之中。但坏就坏在赵冲此人竟然以一己之私坏人大事。大燕的刺史是没有兵权的,但赵冲仗着天高皇帝远,私下养兵。人数虽说不多,只有三百余人。但周憬琛此行所带之人也不过五十来人。

  因为赵冲的人搅局,周憬琛虽说趁乱斩下了赛利克的头颅,但也身中一箭。

  “中了一箭?中了哪里?”叶嘉看不见他身上的伤,只闻得见浓郁苦涩的药味。眼睛从头扫到脚,最终落到了周憬琛的胸前。

  一般射箭重伤,中的要么是背部要么是胸前。

  “校尉大人也算运气不错,虽身受重伤但没有伤到要害。”军医见叶嘉面色不大好看,宽慰道,“大人最严重的那段时日已经熬过去了,如今只是乏力虚弱,需要静养。”

  叶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谢过了军医:“劳烦大夫照看。”

  军医跟叶嘉说了些注意事项,当下也没有在周家久留。他留下了一副药方,“留下来的这幅药是一日三萜,外伤上药要三日换一次。切记不能沾水。”

  交代完这些,军医便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叶嘉换来了小梨,吩咐她下去煎药。小梨跟环佩自从来府中以后就一直贴身跟着叶嘉,外出更是寸步不离。樱桃和琳琅是跟着余氏。得了叶嘉的吩咐她便立即离开,叶嘉回头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人。乌发散开,唇色都有些发白。她看着看着,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泛酸。

  先前周憬琛受伤她虽说紧张但不心疼,如今倒是有些替他感觉到疼了。

  转头将屋子的门给关上。叶嘉走过去床边坐下来。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些不放心想知他的伤势到底如何。叶嘉便准备解开他衣裳看一眼。

  然而手搭到他的腰带上,忽地被一只手给握住。

  叶嘉:“!!!!”

  低头看了眼那只手,抬眸又看向了闭紧眼睛的人。

  叶嘉:“……”

  那人松松地握着叶嘉的手,紧闭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一条缝。周憬琛的眸色极深,似那乌黑的墨玉,总显得他眼白微微泛滥。此时仰躺着看向叶嘉,眼睫缓缓煽动地睁了全开。

  叶嘉是个非常苦夏的人,天气一热就会掉肉。原先冬日里贴上来的膘,一两个月就又掉得差不多。她粉黛未施,眉目清亮,乌发压鬓的样子显得人白皙而纤弱。周憬琛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地弯了弯眼角。嗓音干哑:“做什么解我腰带?”

  ……都这幅死样子了,还硬撑调侃人:“看一下你的伤。”

  “我没事。”

  周憬琛嗓音哑得不像话,说一句话叶嘉都替他疼。

  “……没死就算没事吗?”当下挣脱了他的手,叶嘉忙去桌边熬了一杯温茶水过来。周憬琛静静地看她走过来走过去,见她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自己便乖顺地靠在叶嘉的怀中。得亏身后是一个结实的床柱,不然叶嘉这小身板还真撑不住他,“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周憬琛听到她这么说不仅没有难过,反而轻轻地笑出声。

  叶嘉看他还笑,捏了他胳膊肉一下。听到他嘶了一声才将那杯水喂到他嘴里:“喝水。”

  周憬琛连喝了三杯水,终于嗓音恢复了一点清冽。他头发全散开了,凌乱但是不显得污糟,只旖旎地铺在枕头床上。他靠在叶嘉的怀中许久,忽然说了一句:“嘉娘开窍了,终于懂得心疼我。”

  叶嘉:“……”

  懒得理他,叶嘉看他眉眼中挥之不去的倦怠,知道他必定是伤得很重。当下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来,不管这人如何调侃,冷酷无情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整齐的衣襟里面绑满了绷带。从肋骨下面一直卷到腋下的位置。精瘦的腰肢硬邦邦的,流畅的肌肉线条没入裤子中。

  ……倒是没渗血,但药味儿很浓。

  “没事了,就是一点小伤,死不了。”

  周憬琛从军以后身上有些大大小小的伤,但这人好似不是疤痕体质。除非伤得很深才会留下印记,大部分伤势很快就没了痕迹。

  叶嘉手在他腹部摸了一下,感觉到他肌肉不自觉地绷紧,笑了一声才替他将衣裳合上,“老实一点,好好养伤。大夫说你伤势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好全,这段时日你就在家好生躺着吧。”

  两人在屋里说话,余氏着急也没有去打搅,人就站在屋外等着。

  此时听到叶嘉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她才面带焦虑地上前来问。叶嘉也不好组织语言。干脆让开,叫她自己进屋去看。余氏便也没耽搁,忙不迭就进了屋去。

  叶嘉没在屋外等着,想着一会儿还得喝药,便准备去小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才走两步路就又有人匆匆地进来,是看门的门房。叶嘉一看他那脸色以为又出什么事,结果门房脸色古怪地对叶嘉道:“主子,那个顾姓的姑娘又来了。如今人在外头死活不走,非要见大人。”

  ……真是阴魂不散,这段时日里顾家兄妹时不时就要来这一出。叶嘉当下没有了好脾气。

  “人还在门外候着?”这顾家人就属那牛皮糖的,脸皮厚的叫叶嘉都咋舌。

  “是。”门房忆起那人说的话,正色道,“那位顾姑娘说是有要事要与大人说,关系到边境的安危。”

  叶嘉心里一动,垂下眼帘。

  斟酌片刻,她才道:“把人请去东苑那边的花厅吧。”

  顾明熙在门外死缠烂打了这么些日子,一直没能进来沈府半步。不仅没有进来,连周家人的面儿都没见着。不过能进来便已经足够,顾明熙听说周憬琛是受了重伤被抬回来的,心里担忧他的伤势。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到用这个办法让周家人松口允她进来。

  在花厅等的时候她有些坐立难安。顾明熙这次顾明翼没有跟她一块过来,是打听到了周憬琛的消息自作主张。

  叶嘉过来时,顾明熙已经喝了两盏茶下肚。

  她从一开始的期盼到不耐烦,再到一肚子火。看到叶嘉的一瞬间那火气蹭地就冲上了头顶。不过到底还是知晓如今在别人家里,身边就带了两个仆从,顾明熙是逼着自己硬生生把一口火气咽下去。她绷着一张脸看向叶嘉:“姐姐如何来的这般慢?允安哥哥还好么?伤势如何?”

  “不是说有重要事情禀告?”叶嘉不跟她扯皮,单刀直入,“顾姑娘若有要事,且先与我说便是。”

  顾明熙用这个借口是为了见到周憬琛,可不是为了跟叶嘉说话。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这些事也无用。允安哥哥在哪儿?不如你带我过去,我与允安哥哥详说。”

  叶嘉眉眼明显不耐了,“若是顾姑娘只是为了诓我,我府上事务繁忙,顾小姐还是请吧。”

  顾明熙被戳中了心思,脸一瞬间通红。

  她指着叶嘉气得无言,磕磕巴巴了许久才面红耳赤道:“自然是有要事!我有那等闲心诓你?笑话!只是这等事情你根本担待不起,你一个不识字的乡野村妇,如何知道轻重缓急。还是奉劝你识大体,莫要在大事上拈酸吃醋,耽搁了要机。”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叶嘉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她这人不发怒时敲不出深浅,一旦沉下脸来,气势十分尖锐。顾明熙本还想趁机贬低叶嘉几句,被她这个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秃噜一句话说出来:“再过不久,突厥要开战。”

  叶嘉脸色大变,眼神如针一般刺向她:“你如何知晓。”

  顾明熙被她这个眼神吓得脸发白,翕了翕嘴角,她不知该怎么说。

  顿了顿,发现自己居然被叶嘉一个眼神给吓住,她顿时恼羞成怒。顾明熙脸色不好看,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解释的理由。只能狠狠一跺脚,道:“我就是要告诉你们西北要开战了!千真万确,我才懒得骗你,你且叫我跟允安哥哥说!”

  叶嘉的心里咚咚一声跳,凝视着她许久忽然开了口:“顾姑娘认识程毅么?”

  ‘程毅’两个字一出,顾明熙的脸色煞白。她有些惊恐地看着叶嘉,叶嘉直直地与她对视。她不知回忆了什么许久才狼狈地躲闪开,磕磕巴巴地否认:“我,我不认识。”

  叶嘉的眼睛一瞬间眯起来,原来,顾明熙是重生者。

第91章

  顾明熙并非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即便她尽力在隐瞒,但还是显得十分的蹩脚。

  叶嘉的眼神落到她身上,话都没有说,她自己便控制不住眼神的躲闪。不仅控制不住面部神情,情绪激动了还会口不择言。好似一个不够资格上牌局的赌徒,胡乱地将手里抓的牌往外乱扔。叶嘉原本还以为她有多厉害,结果不过一个抓了好牌的傻子。

  事实上,叶嘉也不大认识程毅这个人。除了知道是程风的兄长,似乎有投军的倾向以外就只剩下周憬琛当初见到这个人时的神情异样。虽说不知何种缘由,这个人都不应该被顾明熙认识才对。

  顾明熙一个世家贵女,养在深闺人未识。程毅一个跑商的长子,听程家老爷子的意思还颇有些不务正业。换言之,应当对家业也不大上心。这样一个人,二者从逻辑根源上就不该有交集。但顾明熙不仅认识,且表现出来十分明显的惧怕和忌惮,除非这个人曾经给她造成了非常大且非正向的影响。

  逻辑相悖,叶嘉才断定了顾明熙的诡异之处。

  “你不用在这装模作样的试探我!我与你到底是不同的,我顾家家大业大,有的是手段得知消息。”顾明熙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她见叶嘉忽然安静下来,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国家大事,生死攸关,不容你在此地蓄意阻拦隐瞒。带我去见允安哥哥。”

  叶嘉:“……”这个姑娘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叶嘉本还想出言反驳,忽然觉得任由她这般傻着也挺有意思的。

  脑海中不由冒起上辈子看过的一个关于韩信的故事。韩信在树下乘凉,有个孩子在树上撒尿尿到了韩信头上,韩信并未发怒,反而给了小孩子几文钱。第二个人来树下乘凉,那孩子又往第二个人身上撒尿。结果第二个人手起刀落,将小孩儿劈成两截。

  看着眼前气鼓鼓的顾明熙,叶嘉当下笑了一笑,也不与她横眉冷对了。

  “顾姑娘,兴许你觉得我出身卑微,不配与你相争,所以并不将我看在眼里。”叶嘉虽说不记得剧情,但记得她作为顾明熙结局并不好,“作为一个世家贵女,寡廉鲜耻的事情还是莫要做为好。并非是全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你这般除了给我造成困扰,也是在拉低自己的身份。”

  ‘寡廉鲜耻’四个字一冒出来,顾明熙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气的。

  事实上,自打顾明熙出生起至今便从未受到过如此严苛且不留情面的指责。哪怕顾明月找上门来指着她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顾家爹娘也是尽心尽力护着她的。上辈子出嫁以后被莺莺燕燕挤兑,但那些卑贱的妾室到她面前也都是跪着的。如今这个叶氏,这个叶氏居然……居然如此骂她!

  “你,你说谁寡廉鲜耻?!”顾明熙是真不会骂人,气红了脸也只是狠狠瞪着叶嘉。

  叶嘉不搭理她的话,反问道:“顾姑娘此次前来给周家通风报信,想必知道更多的事。既然如此,不如将你所知道的事情说的更详尽一些。不至于白跑这一趟不是?”

  “我要说也是与允安哥哥说,与你费什么口舌!”顾明熙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怒道。

  “周憬琛人不在。”

  “你骗人!”顾明熙真要被气死,“我亲眼所见允安哥哥今日回府,你信口雌黄也不打打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