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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憬琛饮了一口茶缓缓道,“杨老太自是不能接受。她这人性情刚烈,时至成年抵死不从。奈何她看中之人却没有她的坚定决心,这边求娶不成便另择良配,舍了她。”

  “这样啊……”

  叶嘉眨了眨眼睛,心里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所以她负气之下另择他人?选的这个便是乔惗卿?”

  “倒也不是,”周憬琛古怪地看了一眼叶嘉,顿了顿,才仿佛斟酌片刻才很是客气地说了一句话:“杨家只有一女,杨老太年轻时候被娇养得性情十分骄纵。”

  周憬琛素来是点到为止,从未用极端的词形容过谁,这还是他头一次用‘十分骄纵’来形容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正常来说,不是你若无心我便休么?

  周憬琛抚了抚衣袖,笑了笑。似乎不想恶语形容一个年过半百之人,只尽量含蓄地一句话带过道:“总之,杨老太即便被父亲压制着与乔惗卿成了婚,心中却一直没有放下过旧事。与乔惗卿成婚五十多年里,直到乔惗卿身死命陨之前都只惦记着旧人和旧事。”

  叶嘉顿时喉咙里一梗,顿了顿,问道:“……什么叫一直惦记着旧人旧事?”

  周憬琛见她神情一瞬间变得复杂,顿时忍不住笑。旁人的事情他不好说的太难听,只点了一句:“嘉娘以为为何两人成婚五十多年,膝下并无一子半女呢?”

  “……总不能拿别人的夫婿当自己的夫婿,拿旁人的子孙当自家子孙吧?”

  周憬琛没想到叶嘉一猜就猜到了全部,诧异地抬起眼帘。

  “猜对了?!”叶嘉一看他这诧异的神色,喉咙一哽,心里跟吃了脏东西一样哽住了。

  周憬琛没说话,只重新斟了一杯茶:“喝点茶水,消消火。”

  “消什么火?”她又没生气。话虽这么说,但叶嘉还是抓起茶杯一杯饮尽。

  她抓了抓头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时回想杨老太为亡夫疯魔的模样感观就有些奇怪了。不能说恶心吧,但至少是没有没那么感动了:“……就算这般,他们的这桩婚事是靠什么坚持五十多年的?正常来说不是该早就分道扬镳?哦也对,杨家家大势大,这婚事也和离不了。”

  “并非,”周憬琛看着她摇了摇头,“乔惗卿当初与杨老太成婚,并不是入赘。”

  “那怎么还能撑五十多年?男子不是都是吃不得亏的么?”叶嘉这句话说的随意,却一句话点破实质。

  周憬琛脸上笑容一窒。顿了顿,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看着叶嘉的眼神颇有些幽怨:“……那也分人,嘉娘你莫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叶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那要么就是乔惗卿忌惮杨家不敢对杨老太如何,要么就是乔惗卿本人有隐情……”

  话说到这,叶嘉撇了撇嘴,到也再没继续说。

  有道是死者为大,她并非是当事人,根本不知内情。这般在一旁肆意揣测已死之人确实有些不大厚道。不过这般也并非叶嘉看不起男子的情谊,而是时下男尊女卑,女子属于从属地位,男子薄情寡义早已司空见惯。

  “若说有何隐情,即便乔惗卿并非是杨家招来的。而是他年少时偶遇杨老太,一见倾心。”

  周憬琛本不愿多谈旁人家事,但叶嘉这对女子的误解让他颇有些被威胁的紧迫感。说起来,乔惗卿与杨老太之间的旧事其实也不算是隐蔽,稍稍打听一番便能打听清楚。杨老太乃是龟兹出了名的糊涂人,众所周知的草包美人。

  龟兹人如今骂那等不守妇道又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子,都是拿杨老太来作比的。

  周憬琛三言两语的概括,叶嘉不由无语:“……她名声差到这般地步么?”

  “嗯。”

  年轻时候,杨老太仗着夫婿疼爱,杨家家大势大,拿着乔家的东西肆意地贴补意中人一家。如今两人膝下养着的义子乔正渊就是杨老太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男子,张叶雨的孩子。杨老太当初一意孤行,一碗药绝了自己的子嗣,再以家中香火无人继承需要孩子,堂而皇之从意中人家中抱养庶子。

  这里面的内情真是随便撵出来一点儿都是一笔烂账,杨老太的肆意妄为恶心了两家人。

  叶嘉皱着眉头,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杨老太意中人的妻子是何种心情。这般肆意妄为,两家自然会诸多龃龉。青梅竹马一家子虽说受益匪浅,但时时受一个外人的干扰估计也没有好日子过。乔家这边因着杨老太执意不给乔惗卿留后代,心甘情愿养别人的孩子,也算是害人害己。

  “……既然如此憎恶,早早和离不是更好?相互折磨五十多年,又是何必?人死了做出这般情深的姿态又有何用?”叶嘉如今是半点感伤不起来。

  “谁知道,”周憬琛从始至终对杨老太的行径不做评价,“许是后知后觉吧。”

  叶嘉:“……”我可去你的后知后觉。

  虽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叶嘉作为外人不需要太多情感投入。

  知道内情以后,叶嘉对杨老太的感观便没有那么好了,她收起了多余的同情心:“……乔惗卿无子嗣,只抱养了一个孩子在身边,只要尽心教养应该也算弥补了遗憾。不过那个义子如何能堂而皇之地继承大都护的官职?这般行事未免有些太狂妄了。”

  “狂妄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

  叶嘉一想也是。叹了口气:“边境的安宁何等重要,对边境要地管制如此松懈委实荒唐。”

  “朝廷行事素来荒唐,这般也并非稀奇之事。”提起朝廷的人,周憬琛的神情便没有那么轻松惬意了。他垂下眼帘,挡住眼底锋利的幽光。

  “……”叶嘉一想也是,大燕境内的荒唐事确实不少。

  买卖官职,徇私舞弊,甚至连科举都能三年不开。一个正二品大员身死的消息被瞒住,下面的人在朝廷不知不觉之中取而代之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么一想,叶嘉不由觉得恶心。一个政府能把威信降到这个水准也真是有能耐:“乔惗卿一死,杨老太便流落府外……”

  “乔惗卿虽爱重杨老太爱屋及乌地疼爱义子,却并非意味着乔家义子会心存感激。”周憬琛淡淡道。

  以心换心这种事只发生在有良知的人身上,无良知的人如何奢求他们能念恩?叶嘉沉默了。

  “那那个虎符……”

  “自然不会还回去。”周憬琛理直气壮。

  叶嘉一键他这态度,顿时翻了一对白眼给他:“……不用还,我把你那个假的给她了。”

  周憬琛挑了挑眉,忽然笑起来:“嘉娘是我的福星。”

  ……

  天色渐晚,夜色降临,来寻人的乔家旧仆也安抚好了杨老太,特意过来感谢叶嘉与周憬琛。他们也没有旁的东西做谢礼,只是给叶嘉送了一枚印章和一块令牌。

  令牌自不必说,是叶嘉给杨老太的那个假的虎符。这印章跟令牌一起给,那必然也是差不多的信物。

  “这个是杨家积累几代的祖业。”

  说话的人是那个中年妇人,她的母亲是杨老太的贴身丫鬟。她也算是杨老太膝下养大的,虽说顶着仆从的名义,但在乔家那是被当做姑娘养大的。这些年伺候在杨老太身边,是真心将人当自家长辈,“我家主子如今的模样,这些东西拿在手中也是怀璧其罪。”

  这妇人好似还读过书,说话文绉绉的。

  叶嘉瞥了一眼那个假的令牌,捏着这个杨家的印章觉得莫名有几分烫手。虽说周憬琛总爱说她是个福星,叶嘉却觉得这个运气有点太过了。哪有随便捡一个老妇人就捡了人家的祖业?她又不是什么天命之女。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把这些东西给她肯定是另有所图,叶嘉没作声,安静地等着。

  果然,那中年妇人将东西呈上来后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等了片刻没见叶嘉有什么特殊的镖师,顿时就自顾自地哭起来:“夫人,杨家名下的祖产遍布安西都护府各处。商铺,田地,家仆,牲畜,都有。我私自做主将杨家的祖业送到夫人的手中,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一定答应。”

  能在大都护府被当成姑娘养大的家仆,自然是特殊的。因着杨老太一生无亲生子嗣。虽说抱养了一个疼得如珠如宝,却也不妨碍她喜欢小姑娘。中年妇人便是被杨老太当成亲生女儿疼爱着养大的,从小与老太太亲近也跟随主子四处走动,自然也是有见识的。

  那中年妇人一路打听过来,其实早就猜到这夫妻俩身份没那么简单。他们如今这般也是没有办法想,病急乱投医。心中挣扎了片刻便狠下心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中年妇人要讲的话比周憬琛说的更详细些。

  事实上,乔家的事情确实如周憬琛所说。杨老太年轻时候痴恋青梅竹马的富家公子,以至于那富家公子另娶也不罢手。

  “但这般,也并非全是我家夫人之过。”

  那妇人深吸一口气,道:“那张叶雨时常给夫人递送幼时的两人私下互相赠送的物品,时常缅怀过去。他这般痴缠,才致使我家夫人与过去割舍不下。”

  张家那老头子如今已经去世,中年夫人提到张家那个老头子还是会恨得牙痒痒的:“张家虽说是富商之家,但张叶雨并不擅经营。娶妻之后,一家子更是坐吃山空。这么些年靠着厚脸皮在杨家庇护下活得逍遥自在,却背地里耻笑我家夫人恬不知耻……”

  “此事是我家夫人糊涂,糟了这般报应也怪不得旁人。可那乔正渊呢!”

  中年妇人提及旧事是涕泪横流,当真是恨不得泣血,“那乔正渊吃我乔家的,用我乔家的,我家大人手把手教导他成才。他竟然半分不顾念教养之恩,与张家沆瀣一气,趁着我家大人病重,毒杀大人。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这个印章忽然就烫手了起来。

  叶嘉眨了眨眼睛,将印章啪嗒一声放到了桌子上,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小夫人,我知这般要求实属为难,但我等被赶出了乔府也是没了别的办法。”中年妇人知晓自己的要求十分的为难,但她也是有底气的,“这个黑色的令牌是虎符,那个乔正渊擅自继承了大都护的位置,其实根本就没拿到虎符。他如今霸占着大都护府不过是仗着外面人不知内情,仗着我们夫人得了癔症无法揭穿他。只要你们,只要你能将这件事揭发,自有人会要他的命。”

  话音刚落,那中年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就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叶嘉一瞬间眯起了眼睛,缓缓地勾起了嘴角。事实上,中年妇人不傻,叶嘉更不傻:“若只是揭穿这件事,你二人不是一样也能做?又何需我来做?”

  她虽贪财,却不会为财不要命。杨家的祖业确实挺大吸引力,但如今的形势,谁知道这东西真正能落到手中的有多少。那个乔正渊既然已经占了大都护府,难道还会放着杨家的祖业落到别人手中?中年妇人一个家仆,就算再得主家信任,也不可能会比义子更有话语权,他们被赶出乔府便能证明……

  那妇人身子猛地一僵,忽然不说话了。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年纪不大,却并不好糊弄。那妇人的身体忽然就颤抖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发颤。

  叶嘉也没说话,淡淡地看着她。

  中年妇人抿了抿唇,许久,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说话,叶嘉自然也不会开口。气氛一瞬间冷凝下来。

  那中年妇人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许久许久之后,她才仿佛受不了僵持才终于承认了。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滴在地上,手指攥着裙摆,用力到手指青筋都吐出来。斟酌地道:“我手下是有杨家的商铺,听说过北庭都护府有一骁勇的战将,姓周。家中娘子酷爱行商。此夫妇二人十分好辨认,样貌极其出色。”

  “嗯?”

  叶嘉扬起一边眉头,歪着脑袋:“……单凭这一点就能认出来?那也未免太草率了。”

  她虽说没有什么激烈的言语,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十分恫吓。

  那中年妇人终于知道叶嘉看似年轻,其实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顿时不敢再胡乱说话敷衍。她低下头,面上显出几分挣扎。片刻后,她吞了口口水才终于下定了决定:“……其实并非,只是我等私下的猜测。是有人告知我,周大人的身份的。”

第103章

  周憬琛的身份曝露了?

  叶嘉的眼神一瞬间锐利了起来:“谁告诉你们的?”

  锋利的眼神落到跪在地上的中年妇人身上。那中年妇人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看似温和的叶嘉居然也有这么凌厉的时候。顿在地上好半晌,磕磕巴巴地开口:“是一个姓柳的公子。那位公子直言,只要我等奉上手里有的东西,我乔家的仇一定得报……”

  “姓柳?”叶嘉的眉头皱起来,她所认识的姓柳之人就一个,柳沅。

  柳这个姓氏其实并不少见……叶嘉不由地思索起来。说起来,柳沅自打去岁被调去轮台以后就没有再没有过音讯。叶嘉上回去轮台也没见到柳沅,不晓得这个柳姓公子是不是她以为的人。不过周憬琛既然说了他们出行这一次的行踪要隐蔽,这般曝露就不由令人警惕起来。

  “除了你们还有谁知晓我等的行踪?”叶嘉严厉道,“那柳姓公子何等模样?”

  中年妇人一见叶嘉这般冷冽,有些受到惊吓。她慌忙地摆手解释说自己等人并无恶意,遇见柳姓公子不过是偶然。姓柳的公子只是见他们可怜才出言相助,并无曝露叶嘉一行人行踪的意思。

  话虽如此,中年妇人也知自己的话不具有可信性,嗫嚅道:“小夫人,我等得知夫人一行的行踪并未擅自宣扬。那柳姓公子也警告过我等,万万不可胡言乱语惹来麻烦。我等已经走投无路,自然知晓轻重,不会曝露你们的行踪。这般坦言与你也是诚心诚意,还请夫人不要动怒。”

  叶嘉倒不是说动怒,只是这桩事可大可小。周憬琛毕竟在做些不可搬到台面上的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并围追堵截,到时候可是要丧命的。

  她皱着眉头,顿时没有了与这两人闲话的心思。只让他们待在屋中,自己则回了屋里。

  周憬琛人就在屋中,正端坐在窗边看书煮茶。

  这段时日是他难得的清闲,这厮好似就干脆不出门了。叶嘉走过去,言简意赅地将中年妇人的话复述了一遍。她有些担心会不会出别的意外,周憬琛听完却没有太意外的反应。只伸手将叶嘉拉到身边来,说了三个字:“是柳沅。”

  叶嘉一愣,眨了眨眼睛,立即意识到了这里头恐怕有周憬琛故意:“你是故意要她们找上来的?”

  “嗯。”

  “……话说相公,你这段时日在龟兹该不会忙的就是这些事吧?”他不说,叶嘉还不敢大胆猜。他这么一说,叶嘉倒是有些回过神来。

  “差不多。”这般也是占了上辈子的便宜。事先知晓了许多关键他做起事来才会事半功倍。

  叶嘉看着他慢慢地输出一口气。挠了挠脸颊,放松下来:“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收下杨家的家业,帮杨老太赶走不肖子孙,给乔老都护报仇?”

  “自然。”事实上,周憬琛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拿下安西都护府。一是安西都护府的位置至关重要,等闲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二来周憬琛也在打一个时间差。趁着朝廷没反应过来之前做好一切部署,防止朝廷与突厥对北庭都护府两面夹击,方能置于不败之地。

  安西都护府虽说兵力不如北庭强势,却也拥有十万驻兵。这十万驻兵光凭人数就足够威慑,一旦发生冲突,对周憬琛正要做的事情是有极大阻碍的。

  原本他没想过一举拿下,安西都护府地广人多,势力繁杂。需要抽丝剥茧方能找到关键人物并且搅乱局势,趁机出手拿下。谁知他娘子运道强势,半路上就捡了个关键人物。要知道这疯疯癫癫的杨老太,他上辈子可是花了将近两年半才找到。

  “我等此行本就是为虎符而来,拿下乔正渊是必然。”周憬琛对叶嘉自然是不隐瞒的,“本来要做的事能完成且顺道帮了一把杨家人,何乐而不为?”

  叶嘉斜眼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叶嘉总有一种周憬琛早就知道的感觉。

  那人不躲不避地任由叶嘉打量,含笑地将手中的书合起来。

  三月中旬之后,天气转暖,万物复苏。窗外的树木早已发了新芽,安西都护府真的比北庭暖和太多。嫩黄的枝叶被阳光照着氤氲出朦胧的绿意,像流水一般流淌到周憬琛的白袍上。

  他这人肤色极为白净,乌发如缎,唇色如朱墨晕染,与这淡淡的绿色营造出一股淡淡的剔透之感。他常用的木簪子取下来,如今用的叶嘉买的那根红色的发带高束墨发。发带的绳子连着两端的流苏垂落到胸前,为他清冷的容颜添了一抹妖艳之色。

  “……该不会你其实早就料准了一切,就等着那些人自己送上门吧?”

  周憬琛终于是笑起来,也不隐瞒:“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必要的时候采用一些手段是必须的。”

  叶嘉:“……”

  倒也是,他们如今面临的都已经是这样的形势,周憬琛作为主帅自然是心眼子多比不多强。手段也不一定要光明正大,后世的伟人说得对。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

  “那杨家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安置?杨老太神志不清,印章到底能调动有多少产业也说不准。”拿了人家的家产,总得对人负责,叶嘉觉得这点良知得有:“再来,以你先前所说的。杨老太对义子那般信任疼爱,杨家的祖产恐怕早就被挪得不剩什么了吧?”

  “这几个人就劳烦嘉娘你多看顾了。”

  周憬琛站起身来走到叶嘉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回去坐下。

  说起来,周憬琛的伤势最近已经好了许多。这回他的伤看似严重,其实只伤到了皮肉,调养得好恢复得也快:“乔正渊的人也在找这两人。那个妇人是已故杨家老家主手底下出来的人。”

  “也就是说她知道杨家有多少产业?”

  叶嘉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乔正渊的人还在找这两个人,至少证明一件事,这两人要么本身有些什么重要的秘密,要么就是掌握了什么叫乔正渊在意的东西。想到杨家的印章是中年妇人交出来的,这个妇人在杨家地位怕是不一般。

  周憬琛笑了笑,没再说话。叶嘉这会儿也知道周憬琛的意思,回去就将印章收下了。

  她收下这个东西就代表着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中年妇人顿时喜不自禁,跪在地上不停地给叶嘉磕头。叶嘉到如今还有些不能适应别人动不动磕头,见状就让她赶紧起来。

  那妇人抹了眼泪,诺诺地站起身。

  “乔家的事情你且放心,我既然答应便不会食言。只是你几人身份特殊,不便留在此处。若是不介意,在乔家之事得到解决之前,你二人带着杨老太先去别处避避风头。”既然乔正渊的人在找他们,那叶嘉自然是不能继续带着。他们此行只随身带来几个护卫,一旦出了事上了自身那可得不偿失。

  叶嘉这般安排,也正好切中了中年妇人的心思。他们害怕乔正渊那白眼狼不讲人性会杀人灭口,其实早就想带着杨老太离开。只是苦于手无缚鸡之力,势单力孤,根本不敢乱走。

  “我会派人送你们的。”叶嘉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若是无处可去,你们往北走,去北庭避一避。”

  叶嘉话说到这,后面他们要怎么办全看自己的打算。叶嘉虽说好心,却也不喜欢当保姆。杨老太已经有忠仆照顾,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她操心。给指了一条明路,叶嘉也干脆把话说明:“若是要走,奉劝你们尽早走。拖长了只会夜长梦多。”

  “我们明日便走。”中年妇人立即道,“小夫人且放心,我等必会守口如瓶。”

  叶嘉点点头,事情交代清楚,后面要怎么安排就他们自便。

  她弹了弹衣袖,起身又回了自己的屋子。

  如今夜色已晚,四下里静寂无声。客栈里一些歇息的早的客人早就熄了灯。叶嘉提着灯笼回屋时,周憬琛已经洗漱好端坐在床榻上拿着一本书在看。乌发被水浸湿,身上还散发着水汽。

  凝眉沉吟了片刻,叶嘉忽然开了口:“相公,粮仓的事情我已经敲定了,你大约需要多少粮食?”

  周憬琛抬起头来,诧异了一瞬:“这么快?!”

  叶嘉忍不住翻了他一双白眼:“我做事的效率还需要质疑么?”

  “……倒也是。”周憬琛笑起来。

  摇曳的烛光照着屋里亮堂堂的,叶嘉走到了他身边,莫名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

  叶嘉死鱼眼:“……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再乱吃药?”

  周憬琛没想到她鼻子这么灵敏,这点儿味道都能闻出来。他也不尴尬,走下床来接过叶嘉手里的灯笼吹灭,放到桌子上。叶嘉这一晚上跑来跑去的,也没用多少饭食。桌子上放了些点心和吃食,是周憬琛刚叫后厨做了送过来,此时还散发着热气:“陪我用点吃食吧,晚膳没见你用多少。”

  叶嘉确实有些饿了,看了他一眼,便也坐下来陪他一起用饭。

  吃了三四只一指长的素馅儿饺子搭了一碗鸡汤,叶嘉便放下了碗筷没有再吃。她这边啪嗒一下放下碗,对面周憬琛的眉头就皱起来。说起来,叶嘉这段时日不知为何,食欲退减得厉害。往日叶嘉虽说吃的也不多,但似碟子这般大的面还是能吃干净的。

  叶嘉本人没注意到这事儿,周憬琛却早早注意到异常。此时皱着眉头看向叶嘉,见她抬头时又舒展了眉头作出平常姿态。他也放下了筷子,轻声问道:“用够了么?”

  “嗯?”叶嘉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他问的什么时候才点点头,“嗯,够了,不想吃了。”

  周憬琛抿起了嘴角,盯着叶嘉看了片刻,将她碗里剩下的几个饺子夹过来吃完。见这小娘子半点不上心的模样,他又放下碗筷伸手摸了摸叶嘉的额头:“嘉娘,你近来是怎么了?怎么胃口不好?”

  “胃口不好?”叶嘉愣了一下,回想最近确实是吃的有些少。

  “估计是吃食胃口不合口味。”

  客栈的厨子做菜很是敷衍,哪怕周憬琛特意使了银子开小灶,味道也很是一般。叶嘉往日在家吃的都是叶四妹做的饭菜,或者四妹没空,她亲自做。总之,味道都是没的说的。外面没有这个条件,吃的就挑剔了起来,“总觉得吃了叫人肠胃难受,有些食欲不振。”

  周憬琛却没有接受这个理由,他盯着叶嘉,清隽的眉头皱得很紧。

  “怎么看着我作甚?”叶嘉被他严肃的神情给逗笑了,“放心,我身体好得很。”

  周憬琛如今倒是想起来,上辈子嘉娘是不到十九岁就去了的……

  具体怎么死的他印象有些模糊,没有深究过自然是不清楚死因。这辈子一切有了改变,嘉娘也并非‘叶氏’,但总叫人担心同样的命运会发生在叶嘉身上。或许是真正在意的人总会叫人心中不安,连周憬琛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店中的伙计送了热水过来,叶嘉看了一眼坐在桌边垂眸沉思,不知在琢磨些什么的人。也没有管他就起身去后头沐浴了。

  若是平常,周憬琛定然会凑过来逗弄一番,今日却有些安静。叶嘉皱了皱眉头,回想自己最近身体有哪些不同寻常的改变。好像除了吃的少一些,比以往要懒散一些,其他也没什么变化。没胖没瘦,脸色也红润,身体健康得很。这么一想,叶嘉就将心放回肚子里。

  不过她洗漱好出来,周憬琛人已经不在屋内。叶嘉擦拭着头发走到床边,床上也没有人。

  “奇怪?大晚上的又跑哪儿去?”叶嘉嘀咕了一句就躺回床上。

  等了片刻,头发垂在床沿边上都快晾干了,门外才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她迷蒙地睁开眼睛,就听到门外周憬琛清冽的嗓音让什么人稍等片刻。而后就是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一道黑色的阴影从头上笼罩下来,叶嘉睁开眼睛,周憬琛立在床边。

  “嘉娘,醒一醒。睁开眼睛,”他手里拿着叶嘉的外衣,把躺着晾头发的叶嘉扶起来,“刚才去请了大夫过来,你稍作收拾一下。”

  “请大夫干嘛?”叶嘉顺了顺头发坐起身,将周憬琛递来的衣服穿上,“我没事。”

  “不管有事没事,请大夫看一下更放心。”周憬琛在床沿边上坐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替叶嘉顺着垂落在肩头的头发。叶嘉的头发已经晾的半干,但还有些冰凉的湿意在。顺了几下,又帮叶嘉把衣裳的领子理得整齐,他才起身去了外厅。

  片刻后,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跟着他进来。

  那老大夫目光在叶嘉的脸上落了落,让叶嘉把手腕递过去,号脉。

  中意讲究望闻问切,老大夫先是耗了脉,又叫叶嘉伸了舌头给他看。许久,才捋着胡子开了口:“莫慌,莫慌,你家娘子并非是病了,十之八九是有孕了。”

  这话一出,惊到了两个人。叶嘉本还有些意兴阑珊,听到这话瞬间瞪圆了眼睛。

  周憬琛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立即就皱起了眉头:“大夫你确信是有孕?”

  “你这后生这话说的!你这意思是怀疑老朽回春堂的金字招牌是么?”老大夫本来笑眯眯的,周憬琛这一开口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胡子也不捋了,吹胡子瞪眼的瞅着周憬琛,气得不轻,“若是一个有孕都号不出来,老朽还开什么医馆坐什么堂?”

  “并非质疑大夫的医术,只是……”周憬琛着实没想到叶嘉可能是有孕。一般来说,有孕不是应该胃口大开么?再说,他平常与叶嘉行房都是用了药的。

  “她如今脉象虽说还不显,是因着月份还浅。”老大夫哼了一声,“再等上十天半月就该显出来了。”

  “不可能啊,”叶嘉震惊之后可算是回过神了,“我与相公每回都用了避子药的,不会有子嗣。”

  老大夫倒是没想到这小夫妻是吃了汤药的,倒是愣了一下。

  顿了顿,他才缓和了口气:“避子汤药也是要分成分的,并非所有避子汤就是百试百灵的。有些汤药效用强,一贴下去不仅能避子还能绝子。有些汤药药性温和,只能起到阻碍的作用。你二人若是用药,也得弄清楚是哪一种。药性温和的吃了也防不住,尤其是你家相公看面相就是个那方面强势的……”

  老大夫说着,眼睛还瞥向周憬琛的手指:“你相公手指修长且匀称,身量高大且精瘦有力,这身量体格就非一般人,再加上如此年轻……那方面肯定是弱不了。”

  叶嘉:“……”

  周憬琛:“……”

  这一番话直接把叶嘉跟周憬琛两人给说红了脸。

  “手这玩意儿还有讲究的麽……”嘴里不自觉的嘀咕,叶嘉眼睛不自觉地顺着老大夫的话看。还别说,周憬琛的手确实很长,周憬琛的手原本是搭在叶嘉的肩膀上。被她这么看着,莫名有种不该拿出来的窘迫。老大夫看两人这般羞涩,倒是把那口气给吐出来。

  他瞥了眼周憬琛,开口道:“你们夫妻平常用的什么药,拿出来给我瞧瞧。”

  叶嘉挠了挠脸颊,周憬琛忙从怀里掏出了小瓷瓶。这个小瓷瓶里的药丸是周憬琛后来去了一位伤害较大的药材后,叫人磨得避子药丸子。他是找大夫看过的,依旧具备避子的功效。

  老大夫拿到手上闻了闻,眉头皱起来。而后当着两人的面到了一粒出来,捏碎了尝了尝。

  叶嘉眨巴着眼睛,就看到老大夫眉头慢慢舒展开,开了口:“确实是避子药,也有避子效用。不过这药效也不绝对,这东西还是会因人而异。遇上那等体质比常人好许多的女子,药效不一定能全防得住。若是再添上一味三棱之类的药材,效用会强上许多。”

  “这个药并非是我吃。”叶嘉又道,“其实是我家相公在吃的。”

  “那就怪不得了。”老大夫把药瓶塞上,又递回给周憬琛:“这药丸子若是女子吃,避子的效果必然比男子吃强。不过女子吃多了容易宫寒,伤身子。”

  话说到这,两人其实都听明白了。说到底就是避子药效用没防住周憬琛,给这丫的命中了。

  “这个药对孩子和母体有影响么?”周憬琛立即抓到关键,单刀直入:“我与娘子还年轻,想着不要太早养育子嗣才会这般。平常行房之前会吃上一粒,会不会对母子有损害?”

  “多少有些损害的。有道是是药三分毒,没事乱吃药肯定伤身子。”老大夫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不想早点要子嗣的,谁家不是盼着早早开枝散叶?不过这些都是人家家务事,他一个大夫自然不会说什么。老大夫方才尝过药丸,大致知道里头是哪些药材,“不过也不算大事。”

  老大夫也不管两人是不是听得懂,只自顾自道:“你用的这些药材主要效用都是活血破瘀。换言之,这些药材是不利于胎儿盘踞母体。只要后续开些保胎的药,还是能挽救的。”

  这话说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们年轻人也真是胡来!年纪再轻,底子再好也经不住这般造作。”老大夫一边写药方一边还是没忍住批评道,“等你们折腾坏了自己的身子,往后想要治好就难了。”

  说完,他将那药方给了周憬琛,这么晚了也不好抓药,便道:“明日一早来抓些药。”

  周憬琛捏着药方与叶嘉面面相窥都有些懵,他看似冷静,其实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飞出来。两辈子没有子嗣,原本也想好了五年后再要,结果猝不及防嘉娘就有了身孕。周憬琛只觉得此刻他仿佛置身于云端,脚落到地上,踩下去都是软绵绵的。

  “嘉娘……”事情发生了变化,自然也得面对。

  周憬琛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并非不喜孩子。只要一想到叶嘉的肚子里孕育着他们俩的孩子,他就的脑袋就忍不住晕陶陶的。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喷薄而出的喜悦,他镇定地将老大夫送到门口。非常诚心地表示明日一早必定会去取药,还给了老大夫十两银子的赏钱。

  等人走远了,他回到屋内,抱着叶嘉就忍不住将脸埋进了她的颈项。

  叶嘉比他更懵,她不是就有点吃不下饭吗?怎么忽然就怀孕了??

  两人呆愣地大眼瞪小眼半天,周憬琛到底没忍住,笑咧了嘴:“我必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保护好你们母子的,嘉娘放心。”

第104章

  事情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计划自然就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周憬琛原本将叶嘉带出来是存了私心的。他们夫妻二人成亲一年多总是聚少离多,时日长了肯定会影响感情和睦。为了杜绝这种事情,周憬琛才做出将叶嘉带出来的决定。

  但如今叶嘉怀了孩子,当然一切以叶嘉的安危为主。

  不过如今因特殊原因将人送回去,周憬琛私心里还是十分不舍的。他怀抱着已经睡熟的人悠悠地叹了口气,兴许这就是报应。上辈子他不将任何女子放心上,这辈子心中爱重之人没心没肺,对他若即若离。

  深深吁出一口气,周憬琛才闭上眼睛睡下。

  罢了,是块石头也总有焐热的一天。

  次日一早,护卫已经去回春堂将叶嘉要吃的药抓回来。怕旁人煎得不好,周憬琛用他煮茶的小炉子自己煎。叶嘉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儿,差点没恶心得她把昨夜吃的都给吐出来。她捂着鼻子从床上下来,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相公,你在煮什么东西?”

  “药。”周憬琛听到动静从外厅过来,看到叶嘉穿得单薄忙取了外衫递过去,“注意保暖。”

  叶嘉其实不冷,如今都已经是四月份了。虽说清晨还有些凉意,但只要不见风,屋子里面是一点不冷的。不过周憬琛递过来的衣裳她还是顺手披在肩上,出来就看到门外小吊罐正在汩汩地冒着水汽。那股又酸又涩的苦味儿就是从吊罐里冒出来。

  不必说,周憬琛亲自看着,这定然是昨夜老大夫说要吃的保胎药。

  叶嘉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矫情。事关自己的身子,该吃的药不能少。窗外的天色才将将亮,鸟雀在枝丫上鸣叫。叶嘉去屋子里换好衣裳的同时,客栈的跑堂已经送了干净的水过来。叶嘉快速地洗漱好,还没来得及吃药,倒是杨老太主仆三人先来见叶嘉。

  他们来的挺早,朝食没用便在屋外候着了。

  叶嘉想了既然没别的事,就让那中年妇人有话进屋来说。

  中年妇人换了身方便行走的短打,看样子就是早早做好决断了。叶嘉眼眸微闪,请她坐下。事到如今叶嘉才知道她的名字。姓杨,得主家的爱重赐姓了杨,单名一个丽字,杨老太称呼她为丽娘。另一个老仆是杨家的老管家,跟了杨老太一辈子。

  两人被乔正渊赶出来以后就一直在外寻找疯了的杨老太。

  “周夫人,我等打算即可启程去北庭都护府。”丽娘昨日听了叶嘉的话以后就做了决定,倒不是有多信任叶嘉,而是他们除了信任叶嘉也没有别的法子想。乔正渊正在到处找她们,他们势单力孤,推三阻四只有被抓的份儿,“不知周夫人承诺过会替我主仆三人安顿的话可做的准?”

  “自然。”叶嘉说话不敢说一口吐沫一个钉,但也绝对信守承诺,“你们只管去收拾行囊便是。”

  杨丽顿时面上露出喜色,她直说早就收拾好了行囊,只等着叶嘉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你们且稍等片刻。”叶嘉手头是有些人的,不过如果这主仆三人身份特殊,周憬琛兴许还有别的打算。护送他们,让周憬琛安排护卫更稳妥。

  这般,叶嘉略一思索,便将他们打发回去,转头立即去寻了周憬琛。

  周憬琛人不在屋中,昨日老大夫的话叫他高兴了一宿没怎么合眼。一大早醒了,亲自去回春堂取了药回来。如今正端坐在院子的树下石桌旁边煎药,他不知打哪儿弄来的精致瓷碗,正专心致志地将吊罐之中的汤药倒进茶碗里。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他的脸颊肩头衣袖上落下明媚的光斑。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是叶嘉顿时就玩起了眼角。修长素白的手指捏着粗糙的吊罐把柄,阳光下仿佛晕出一层前单的光晕。

  “过来,正好不烫不凉一口闷。”

  他坐的位置刚好是上风口,一阵风吹来,叶嘉脚步一滞,那股要命的药味儿差点没把叶嘉给熏吐了。

  叶嘉:“……”

  “嗯?怎么了?”周憬琛没听见身后的动静,扭过头来。

  叶嘉皱着眉头,幽幽地瞥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瓷碗,说实话,不矫情不代表不嫌弃。药这种东西,尤其是中药,真的是很难吃。她犹豫了片刻,捏着鼻子走过去,把头扭到一边在周憬琛的面前坐下来。言简意赅地将杨老太主仆三人的事情说清楚。

  “……杨老太对你来说应该有用吧?”叶嘉虽说不知道具体内情,但也是知道一点大概的。想着周憬琛的种种举动,大约能猜出来他的打算:“把他们送去轮台如何?还是说你这厢另有打算?”

  比如拿杨老太作筏子对乔正渊发动讨伐?

  “头扭过去作甚?”周憬琛见她手碰都不碰一下茶碗,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放心,我没放黄连。”

  叶嘉:“????”

  ……你还想放黄连?

  周憬琛被她瞪得想笑,转移话题道:“我会安排人把他们送去北庭的。”

  杨老太主仆三人确实对周憬琛来说有用,且用处不小。周憬琛之所以来于阗,就是为了找这个人,“后面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的,嘉娘且放宽心。”

  说起来,乔正渊身边的那些所谓的心腹,其实都是看在乔惗卿的恩情上才会对乔正渊唯命是从。若是那些人知晓乔惗卿的死与乔正渊有关,或者由杨老太亲自站出来指责乔正渊弑父之事,后面自然不必他出手。自有人会出手对付乔正渊,安西都护府一乱,他拿下安西都护府便容易得多。

  叶嘉听他这么说便放心了,点点头:“那行,我会跟他们说明。对了相公,印章是给我了?”

  “嗯?”周憬琛扬起一边眉头,顿了顿,意识到叶嘉说的是杨家的印章便点头笑道:“自然是给娘子收着。嘉娘在管理钱财方面的能力,远胜于我。”

  叶嘉:“……把吃软饭一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就只有你了。”

  “不行么?”周憬琛笑起来,“嘉娘不乐意养我么?”

  叶嘉:“……”

  东拉西扯了半天,叶嘉全程眼神就没有往药碗上瞥过一下。周憬琛目光在她跟药碗之间转悠了几次,到底还是选择了拆穿她:“药再苦也得喝,别左顾而言他。”

  叶嘉:“……”

  两人坚持了许久,叶嘉没忍住翻了他一对白眼,伸手端起了碗。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熬出来的,比余氏的补药还难闻。她只能捏着鼻子,正准备一口闷。忽然从树上啪嗒掉下来一块大石头,然后稳稳地砸在了周憬琛的后脑勺上。

  那石头砸过周憬琛的后脑勺,顺着他的肩膀滚到石桌上彭地一声响。叶嘉与周憬琛的目光同时落到那块石头上,石头的尖角部分还沾了红红的液体,是血。

  两人面面相窥,周憬琛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摸到一手红:“……”

  叶嘉:“!!!!!”

  她抬起头看向身后的大树,只见树上一只灰扑扑的好似大狗的生物四爪抓着大树的支杆,嘴里还叼着一块碎石头,正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树下的两个人。这东西一身毛茸茸和一对立起来的耳朵,看起来有点眼熟。叶嘉皱着眉头看了许久,顿时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