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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嘉:“……”本来还想怼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官一顿,到底没忍住抽了嘴角。

  勋贵重臣们:“……”

  若说满燕京贵族因为这对夫妻俩日子过得是十分艰难,还比不上顾家。顾家如今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那真是过街老鼠都不如。

  说起来,顾家家主为官几十载,大错没有,但手脚绝对称不上干净。先前家族出了顾明月这一个皇后,理所应当跟前朝是绑死了的。但事实上他们顾家根本没享受过外戚的荣耀,甚至因为顾明月的恶意打压,一家子活的像个笑话。

  如今顾明月倒是跟周晔跑了,顾家又被落下了,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周憬琛忙于其他事,暂时没有处理顾家。但不代表顾家就有好日子过。满燕京的贵族都知晓顾家曾做过的重重,不论是出于趋炎附势还是恶意得落井下石,都在给顾家难看。

  顾家这段时日有多煎熬只有顾家人自己知晓,日夜担惊受怕。他们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后悔没坚定地跟随周憬琛,临时变卦倒戈周晔。好处半点没捞着,反而两头吃刮落。若是当初他们摆好姿态笼络周憬琛,顾家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且不说顾家人惶惶不可终日,就说顾明熙也在后悔。

  她总是在事情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才开始忆往昔,后悔没做出正确的选择。事实上,周憬琛当初进燕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了后宫。后宫三千佳丽周憬琛全部送去了京郊的寺庙吃斋念佛。寺庙住不下的,就送去皇陵守灵。

  顾明熙作为周晔曾经的宠妃,自然也被送去了华清寺。

  叶嘉如今对这个女配已经没了印象,手头事情变多了以后她将精力都花在了刀刃上。她除了要时刻关注朝堂的政务,还得分出心思去过问一下手头的产业。甚至挤出时辰还得去抱抱孩子,与余氏说说话。她无视了被迫削发为尼的顾明熙,其实更关心周晔落下来的两个孩子。

  原书中,没有这个长子的。这个长子被顾明月为给周憬琛表衷心亲手掐死了。后头得了周憬琛保驾护航登基的其实是这个襁褓中的小孩儿。

  叶嘉不知道原剧情有没有影响,这两孩子如今还活着,将来会不会对小述白有威胁。

  依照历史上对待前朝遗孤最妥善的法子,自然是处理掉。斩草除根,方能避免后来的乱子。毕竟周晔没死,且带走了将近一万五千多的禁军。大燕也是有周晔的拥趸的。周晔之子也是周姓皇族,将来有心之人拿这做文章,将周憬琛举国的旗再举一遍也不是不可能。可杀掉未免残忍,一个才三岁一个目前还不会说话,只是人事不知的小孩儿。

  叶嘉皱着眉头踢了踢身边正在看奏折的周憬琛:“你打算怎么处置周晔的两个孩子?”

  “嗯?”周憬琛眼睛没从奏折上移开,一心二用。

  “这两孩子将来,兴许会成为述白的隐患。”叶嘉也在批奏折。真是的,旁人夫妻深夜都是在享受闺中之乐,床笫之欢。他们夫妻俩是排排坐,批奏折。

  “嘉娘有何打算么?”周憬琛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眸看向身侧的叶嘉。几年过去,叶嘉的容色也褪去了少女的稚气,变得浓墨重彩起来。她的眉眼拉长,乌发压鬓,肤色白皙得像玉骨捏成。气度沉淀下来,越发的勾魂摄魄。

  一缕发丝散落下来,滑落进了衣领之中。周憬琛眼眸一闪,眼眸暗沉了下来。

  叶嘉毫无所觉,提笔飞速地在奏折上批注:“你说周晔愿意拿多少银两换这两个儿子?”

  原谅她钻钱眼里,但若是能换钱干嘛白白杀掉?

  周憬琛忍不住一笑,凝眉思索了一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叶嘉的身边。手指捏住了叶嘉垂落在身侧的腰带,绕在手指中把玩。他短促一笑:“大约是不愿出钱的。”

  “嗯?”这回轮到叶嘉吃惊了。

  她骤然抬起头,瞧见周憬琛嘴角讽刺的弧度,眨了眨眼睛:“这不是他跟顾明月所生的子嗣么?据说周晔为了顾明月可以豁出性命?”

  周憬琛眼睛的光色半明半昧,灯火照着他的脸颊清隽如仙:“兴许是认错了人呢?”

  叶嘉:“!!!!”

  “认错人?”叶嘉傻眼,她以为报错千金已经够土的了,居然还有这种狗血吗?

  “认错了谁?”

  周憬琛笑得狡黠,手下狠狠一拽,叶嘉的裙子瞬间就散开。这宫装便是如此,腰带一散开,裙子就好似流水滑落下来。叶嘉瞪大了眼睛,他才贴着叶嘉的耳边将林泽宇与顾明月的纠葛说出来。叶嘉按住他的手,有种脑袋被雷劈了的无语。

  怪不得周憬琛当初非要将林泽宇买下来,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在……等等,周憬琛怎么知道顾明月与林泽宇的瓜葛?他被流放之时,顾明月还没当上皇后宠妃吧?

  叶嘉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一把拽住周憬琛垂落到自己衣襟里的发丝:“你给我说清楚。”

  周憬琛发丝被她拽着也不喊疼,低头在她的锁骨上啄了一下:“说什么?”

  “别给我装傻。”叶嘉某些时候不够敏锐,但某些时候又超常的敏锐,“景王府出事之时,顾明月还没当宠妃呢。顾明月当时就只是个无名小卒,你是怎么注意到林泽宇的?”

  “我为何不能注意到?”周憬琛没否认,歪着脑袋,笑得坦荡。

  “别打马虎眼。”

  两人四目相对,周憬琛还是笑了:“果然是我的嘉娘,还是骗不过你。”

  就像叶嘉没掩饰自己不是原主,周憬琛也打算摊牌。虽说这件事不摊牌并不会影响他与叶嘉的情意,但周憬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叶嘉。

  “我是复生一世之人。”

  叶嘉:“!!!”

  “重生?”

  “嗯。”

  “我去,”叶嘉是打死没想到周憬琛居然是重生之人,毕竟这辈子做的事情跟书中所说的大差不差。他虽说会做些提前部署,但并未有太多的异常……哦不对,他提前预知了岭南干旱,让她先屯粮了。原来周憬琛早就表现过,但她没放心上。

  “可是你……”叶嘉刚想说你怎么会重生,但转念一想,顾明熙都可以,凭什么周憬琛不行?

  想到顾明熙,也就这时候叶嘉能想起来顾明熙了。她不知为何有点酸,酸得她忍不住阴阳怪气:“那你这辈子就没点遗憾什么的?比如说跟上辈子没能在一起的人再续良缘……”

  周憬琛就喜欢看她这样子。难得看到她醋了,笑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他手环住叶嘉的腰一直笑,一直笑,笑得叶嘉都炸毛了,他才满含愉悦地收敛了放肆的表情。低头在叶嘉的唇上贴了一下,郑重道:“重获一世得你,夫复何求。”

  “……得了一个聚宝盆,你当然夫复何求。”叶嘉不想看他太得意,刺他道。

  “对,”周憬琛又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他一字一句道:“我预备就这么绑你身上了。这辈子吃你软饭,下辈子还吃你软饭。”

  叶嘉:“……滚,下辈子我换个更俊的。”

第134章

  被周晔舍弃的两个孩子尚不知事,周憬琛最终还是没有杀掉。只是废除皇嗣身份,踢出玉蝶,隐姓埋名送入掖庭。不过防止将来被有心人利用,明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人已经被处理的假象。两人身边知情者则被全部被流放去西北,以绝后患。

  因为有兵权的加持,土地改制比预料得顺畅。周憬琛在小述白登基的第一年,又一次开设恩科。

  余老太爷带着余家一家一众归朝,以首辅的身份重新登入朝堂。张昌礼与其得力徒弟等一众曾受过冤枉的犯官则在沉冤昭雪后,也重新被启用。当世大儒桃李满天下的余家大舅舅任国子监祭酒,主持恩科。虽说周憬琛入驻燕京后屠戮了一大批的前朝官员,将位高权重的蛀虫拉下马。但一些重要职缺,动一下便会伤筋动骨的官吏他还是没动的。

  杀人容易,补缺难。虽说以余老太爷在读书人中的威信,号召了不少有能之士效忠朝廷。但想要大燕内部各个州大换血,还是需要源源不断的新血液。

  周憬琛一面在科举取士,加大力度吸收新鲜血液,一面又大力提拔有特殊才能的寒门,不拘一格降人才。渐渐地,大燕一时间埋头苦读蔚然成风。

  除此之外,周憬琛又特命人修筑了细致的商法和大燕律法。从叶嘉经商处获得的灵感,企图以商业作为引子来快速促进大燕经济复苏。并从实践中规避前朝律法中的弊端,制定更符合时下形势的律法。轻摇赋税,鼓励开垦农田,修建漕运,并以官府做头开通南北商路和海运。

  ……

  整整耗费了五年的时日,周憬琛将奄奄一息的大燕从濒临破产的边缘给救了回来。

  等到国库一日比一日充盈,军备实力日益增强,人口激增,大燕百姓安居乐业,到处歌舞升平。周憬琛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讨伐周晔。

  多年前,周晔带着一万多禁军南逃。原本是逃到江南,又渐渐南下,逃到了大燕最靠南的一个地方割据下来。几年过去,周晔的势力并没有发展壮大,反而因为岭南军的严防死守而越发的逼仄。周晔好似对此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地陷入他的情爱纠葛之中。

  虽说顾明月顶了林泽宇的身份得到了周晔的爱情,后又因被拆穿而落入死局。但或许顾明月是这本书女主的缘故,她即便被挑断手筋脚筋也依旧留在了周晔的身边。只不过从无脑宠变成了虐恋情深。最终周晔还是死在了顾明月的手中。断手又断脚,怀孕、流产、又怀孕、流产,如此往复。顾明月在被周晔剜了一双眼睛后最终受不了,得林泽宇帮助,一杯毒酒毒死了周晔。

  只不过周晔死的时候并不像周憬琛那样唯美,死后他的尸体被顾明月大卸八块丢到了海里喂了鱼。

  周晔一死,顽强抵抗的禁卫军就失去了主心骨。最终没能抗住一个月被岭南军收编。林泽宇在这破地方呆了七八年,终于能堂堂正正换回男装。临走前刺瞎了顾明月一双眼睛,便即可赶回了京城。

  顾明月断了手脚又瞎了一双眼睛,被安置在岭南的一个庄子里终老。

  原本是想杀掉的,但很可惜,顾明月好似有神庇佑。除了周晔,其他人根本不能伤她分毫。周晔一死,林泽宇曾尝试过多种方式致她于死地,顾明月总是能离奇的避开灾祸。周憬琛在收到林泽宇的密信之后,选择了放弃杀掉顾明月。毕竟顾明月此时的模样与死也差不离。

  这些事叶嘉并不知晓,她在政务上不如周憬琛游刃有余,更不如他敏锐聪慧。叶嘉便扬长避短,重点接手了国计民生的重担。从精进武器、兴修水利、改善粮食作物和行商规则等方面入手。

  且不说张昌礼老头儿被接回燕京,得知周憬琛竟然真的篡位后有多震惊加愤怒。连着几日冲到御书房来指着鼻子骂周憬琛。虽不至于骂乱臣贼子,但也不是那么好听。

  周憬琛知晓这老头儿执拗脾气直肠子又多少有点迂腐,懒得搭理,随他去。

  这小老头儿闹腾了好些天,看到大燕的情况慢慢好转,百姓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后便开始心虚。他并非忠于周晔,只不过看不得犯上作乱的行径。

  但任何行为都需要时间的检测,随着燕京和大燕的局势稳定。他开始意识到周憬琛在兢兢业业为大燕百姓谋福祉,呕心沥血地重整河山,慢慢从心虚变成了别扭。心里觉得自己老当益壮,可以回来报效朝廷,但周憬琛装聋作哑不搭理他,他又拉不下脸面来求。

  于是便隔三差五的给北宁王府递拜帖,求见叶嘉。

  在叶嘉的缓和之下,他重新任大司农,继续研究起各色的粮食作物。为了缓解大燕粮食紧缺的现状,他特意研究了许多西域的粮食作物。这些作物的种子是他托叶嘉的关系搜罗来的,也在叶嘉的良田试种过。结合叶嘉所了解的后世种植知识和他在西北的种植经验,大大地提高粮食产量。

  一个朝廷只要百姓富足,能够安居乐业,便很快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态。

  殚精竭虑了六年,大燕的国力和兵力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叶嘉也从一个初来乍到靠土地雷吓唬朝臣的乡野异姓王,变成了跺一跺脚朝廷都要抖三抖的辅政大臣。她虽为女子,却是无数大燕女子心中的信仰。就连叶嘉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站的这么高。

  不得不说,时势造英雄。

  眼看着大燕渐渐的步入正轨,叶嘉的名声越来越响。朝堂内外出现了不少异样的声音,纷纷指责异姓王叶嘉狼子野心。大燕出现了一股反女子参政的讨伐之士,引经据典地大肆讽刺女子参政的弊端与危害。叶嘉原本埋头做事,并不放在心上。但天下愚民者众,骨子里的男尊女卑的男权封建社会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当叶嘉的威望和权势越来越大后,朝堂上也出现了这些议论。

  叶嘉冷眼看着这些所谓维护‘传统’和‘纲常’的卫道士,除了冷笑,她只想着快点退休。

  她明明才二十几岁就已经心血耗尽,想快点回封地养老了。若非周憬琛父子俩用可怜巴巴的求她留下来,不能丢下他们自己走,她真的想撂挑子走人。考虑到小述白虽然已经长成了一个比他爹还少年老成的小老头儿,但也只才七岁,叶嘉还是翻着白眼忍下来。

  不过叶嘉可以忍,周憬琛却偏偏不惯着这些人。拿请愿和上书的手段威胁,他一律暴力正压。

  不得不说,有些叫嚣得很猛的读书人,背地里写诗厉害,当面杠却很怂。绝对的武力威胁之下,他们只有夹紧尾巴做人的份儿。

  男尊女卑,自来如此。曾经的则天皇帝都不能改变的事情,叶嘉从不妄想自己能变。不过她还是小小地做了点事,由她牵头,周憬琛的支持,经过几日的内阁会议中激烈的争斗,最终还是修改了大燕女子不得入朝为官的旧制。周憬琛亲自下令拨款设女学,颁布政令,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叶嘉也作为表率,提拔了诸多有能的女子在身边做事,担任要职。

  且不说这一做法又激起了多少卫道士的口诛笔伐,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但朝廷政令已发,卫道士们不满也不敢有过激之举。因为周憬琛跟历朝历代生怕背负骂名的皇帝不同,有惹到他的人,他是真的会杀。而且人家也不是皇帝,只是暂代元启帝监国的摄政王。

  前几次的暴戾镇压吓到了不少人,尤其是吓到那些深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读书人。

  只能捏着鼻子认。

  之后的几年,不断有世家将拘在后院的姑娘也给放入了学堂。

  叶嘉趁机组建了一支十分强悍的娘子军,让小梨和环佩着手训练。分文武两支,由大批以叶嘉为信仰的女子组成。名单不公开,分布在燕京的各行各业。叶嘉掌握了不少豪门秘辛,一下子捏住了私下里癖好各异的勋贵的咽喉。在一个一个不知所谓的勋贵被叶嘉当众扒到亵裤都没有后,燕京的‘纲常’卫道士终于尝到了厉害,再不敢暗地里阴阳怪气。

  “怎么感觉我这么霸权呢?”叶嘉偶尔也反思自己,搞明朝东厂、锦衣卫这一套。

  周憬琛似笑非笑瞥她:“你还会反思?”

  叶嘉白了他一眼,往软榻上一躺:“我也该退休了。”

  周憬琛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也合上了手中的案牍。

  权势挺令人上瘾,但久了也就那样。叶嘉虽然喜欢忙碌,但她只是喜欢单纯搞钱。大燕渐渐国泰民安,清河海晏,叶嘉便琢磨起了退休的日子。正好朝堂之上余家和柳沅、郭淮之流的镇守着,又有不少后起之秀辅佐,他们也该功成身退。

  小述白十岁这一年,叶嘉最终卸下手中的重担,与周憬琛一道回归封地。余氏本想一起走,但她不像这对没心没肺的夫妻舍得把亲生儿子一个人丢下,到底还是留在了燕京。

  “你爹你娘真是的,你还小呢!”余氏看着十岁便已经沉着冷静的小述白,又骄傲又心疼,“大燕这么重的担子说甩给你就甩给你,一点都不晓得心疼人!”

  小述白对这对无良的父母早已麻木,反过头来还得宽慰祖母莫生气。

  余氏也不是生气,她也想走。

  其实在她看来,这劳什子的皇位不要也罢。一家人去北庭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最是美满。但也知晓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不能拱手让人。一旦失了势,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担子只能接下来。想想,她摸了摸小述白的脑袋:“你爹你娘忙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给你添弟弟妹妹了。”

  为了大燕,嘉娘这么多年都不敢有孕。余氏也看在眼里:“唉,我们述白辛苦了。”

  ……

  元启八年,灵安郡主叶五娘终于完成了自己开大酒楼的梦。

  叶五妹跟来燕京后自然也得了封赏,作为叶嘉的亲眷被赐封为郡主,号灵嫣。她性子比较倔强,认定了便不达目的不罢休。硬是在没有叶嘉的帮助下将酒楼做得红红火火,名声享誉燕京内外。她的酒楼每日都宾客爆满,便是身份稍次的半个月都订不到厢房。

  这些年燕京企图娶叶五妹的人从门口排到城门口,不少人曾寻过叶嘉做媒。不过叶五妹一直都没有出嫁的念头。叶四妹和余氏从旁侧击地问过很多次,她都一副无心婚事的态度。

  叶嘉倒不是非逼着人出嫁,叶五妹想出嫁便出嫁,不出嫁也能活得自在。在得知了叶五妹的态度以后,叶嘉将络绎不绝的求亲者都给挡在了门外。谁知在叶五妹二十三岁这一年,忽然生下了一个孩子。突然得整个燕京都震惊了。不过无论是谁都问不出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原本以为这辈子孩子的父亲身份都成谜了,谁知叶嘉跟周憬琛跑去江南采莲时,收到了来自柳沅的一封气急败坏的告状信。

  信中痛斥了灵嫣郡主薄情寡性,始乱终弃,淫邪荒唐。嫌弃他年过而立,半老儒生,私藏柳家独苗不说,大肆在府中豢养面首。还一次性养了三个,每日在府中寻欢作乐,带坏了燕京大好风气。柳沅在信中恳请叶嘉做主,让叶五妹务必还他一个公道。

  叶嘉:“……”

  凑在叶嘉身边一起看的周憬琛:“……”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猝不及防和无语凝噎。

  “……他俩何时凑到一起去的?”叶嘉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叶五妹跟柳沅有何纠葛。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叶五妹向来看柳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我还真不知晓。”周憬琛虽说消息灵通,但也不管儿女私情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哦,在惠州有过一段时日是相识的。”叶嘉想来想去,只记得在惠州时叶五妹为了讨银子缠了柳沅好一阵子。不过那时候两人虽说有交集,但也好似没有多亲近。

  略一思索,叶嘉忽然问了一句:“柳沅这么多年无妻无妾无相好,是不是有毛病?”

  周憬琛:“……”

  “阳痿?”

  周憬琛嘴角一抽:“……嘉娘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告状信都写到叶嘉这里来,当然是给他打回去。她都退休了,还想怎样?!

  对于叶嘉的决定周憬琛深以为然。

  垂下眼帘将人揽进怀中,周憬琛的面上尽是柔色。小船在湖中飘着,他伸手一手扯了莲叶盖在叶嘉的头上,淡淡笑道:“下一处嘉娘想去哪儿?”

  叶嘉不知怎么想起了生蚝,默默嗦了一口口水,斩钉截铁道:“闽州。”

第135章 番外

  初春才至, 叶娣拎着洗衣桶从堤坝下面上来,两只手已经冻得通红。

  她方才蹲的太久,腿发麻, 一不小心踩到水塘里湿了半条腿。手背的冻疮又疼又痒, 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李北镇是很少有雨的, 今年不知为何已连着好几日的雨,下得到处湿哒哒黏糊糊的。湿冷的寒气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尽往人骨子里钻,冻得她腿脚发麻。

  想起落水了生死不知的三姐,叶娣不免有点担心。哪怕是家中最受宠的三姐, 再被卖了大价钱以后爹娘也不管她死活了。大冷天的被张春芬推水里,不晓得周家有没有给请大夫?

  心中嘀咕着, 叶娣朝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重新提起洗衣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她才走到村子口, 还没进村子, 就看到村口石碑的旁边一群人正蹲在地上不知干什么。叶娣心里一惊,立即垂下眼帘不敢往那边看。村子里有不少混不吝的油子, 叶家三姐妹相貌是出了名的好。叶娣哪怕年岁还小, 也遇到几次色痞的调戏。

  不想招惹麻烦, 她于是调转了方向抄小路回村子。

  只不过她才走两步,那群油子就注意到她。其中一个正巧是往日调戏过她的,看到叶娣就跟狗看到骨头似的贴上来。他们架也不打了, 溜溜达达地就把叶娣给围了起来。

  “叶老三,你想干什么!”叶娣黑沉着脸, 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黑马脸。

  叫叶老三的小混子就喜欢她这横眉冷对的样子, 龇开一嘴大黄牙就想伸手摸叶娣的脸。叶娣吓了一跳, 拎着洗衣桶咚咚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一退, 几个小混子就来劲了, 贱兮兮地非往上来贴。

  叶娣的汗毛炸起来,湿了半条腿的裤子冷得像冰,冻得她腿麻。眨眼的功夫,叶娣就发现自己被小混子给包围了。既然说是混子,自然就没那么客气。看到落单的俊俏小姑娘就伸手想摸,叶娣吓得抬手就给了不规矩的手一巴掌。啪地一声响,几个本还笑着的小混子脸色顿时就变了。

  叶老三一把拽住叶娣的头发,用力地往旁边一扯。

  叶娣疼得脸瞬间白了,没忍住一声尖叫。

  旁边小混子看老大动手了,嬉笑着也伸手一把攥住叶娣的手腕子,用力就想把人往怀里扯。叶娣吓得张口就想喊,但她才发出短促的一声,嘴就被人给捂住了。叶娣已经不仅是流冷汗,拼力挣扎起来。但她越挣扎,这群小混子就越来劲。

  就在叶娣以为这群小混子终于对她下手时,忽然拽着她头发的人飞了出去。一声惨叫过后,叶老三重重地砸在地上。

  不等她看清楚,就看到身边人眨眼间就咻咻地砸到地上,呜呼哀哉了起来。

  叶娣不知发生了何事,下意识地蹲下身体抱住膝盖就要喊。但她才喊出口,一声短促的笑声就砸到她的头顶:“叫唤什么?方才有事不叫唤,打完了你倒是晓得叫唤了?”

  说完,他扭头对着地上呜呼哀哉的人呵斥了一声,吓得地上的人麻溜地爬起,一溜烟跑了。

  “啧,麻烦。”感觉身前一阵风声,似乎有人靠近了。

  叶娣愣了一瞬迅速从膝盖中抬了起头,只见眼前不知何时蹲着一个人。

  她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是一个穿着戎服的年轻男人。叶娣没读过多少书,说不上来。她只知道看到这男人的一瞬间,满脑子就只剩下‘俊’了。

  “人我都给你丢出去了,快回去吧。”这年轻男人见叶娣呆愣,无趣地砸了咂嘴。

  似乎没工夫跟叶娣闲扯,他拍了拍膝盖站起身来。

  柳沅本来是奉命过来查看一下布防,警惕有马匪活动的迹象。来巡过一回便打算回去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空阴沉沉的,好似要下大雨。这破天气下大雨是真的冷,比寒冬都要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要下雨’。他目光又落到一旁不知何时倒在地上沾了灰尘的衣裳上。

  小姑娘估计是刚洗完,衣裳还滴着水。不过方才被那群小混混给吓唬,衣裳掉地上又沾了灰尘,白洗了。

  不管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好似听不懂人话,他看到帮一把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柳沅可没有抚慰小姑娘的心思,他手脚极快地将洒落的衣裳给捡回去,放到叶娣的面前就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直到他人走出去好远,叶娣才感觉自己的脸颊仿佛着了火一般,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烧了起来。

  她捂着嘭嘭乱跳的心口,看向稳稳当当放在她面前的洗衣桶。心里想的不是衣裳脏了拿回去娘会不会斥责,而是刚才那个男人穿着戎服,难道是驻地的兵吗?

  心里感觉自己有点奇怪,叶娣深吸一口气,难得没有怨气地拎着洗衣桶又回了河边。

  等她重新洗好衣裳拎回家,一场大雨又降了下来。叶苏氏端着笸箩坐在门边,嘀嘀咕咕的不舒坦。嫌下雨耽误事儿,嫌叶娣懒要下雨了才把衣裳给洗了。以至于如今湿哒哒的衣裳没地方晾,耽误事儿:“你这时候才洗,等会儿你大嫂回来又要骂你。”

  叶娣没有反驳,她早就习惯了亲娘这态度。正是因为亲爹亲娘都这态度,大嫂姐妹俩才可着她们三姐妹欺负。因为没人疼没人管。也不说话,她默默去后屋拿绳子在屋里挂,把衣裳晒起来。

  等她忙完,大嫂果然骂骂咧咧的回来。不晓得她又在外面被什么事儿给惹了,嘴里没有一句干净的。估计全家人的嘴加起来都没有大嫂一个人嘴皮子利索,整个叶家除了亲爹,就大嫂最大。叶娣没出去讨骂,缩在屋里默默想今天遇到的那个男人。她长这么大没有见过这么俊的男人,就算镇子里最叫认惦记的金龟婿程风也不及那男人俊,也不晓得那男人是谁……

  叶娣知道只要大嫂回来一准没好事,她干脆没有出屋子,省得受无妄之灾。

  果不然,大嫂又在家里闹起来。

  张春芬推了三姐下水那事儿,她们就算不想给周家一个交代,也必须给出一个交代。以爹那爱脸面的性子,这件事就算他自个儿不想给个说法,也得为了外头的风言风语给个交代。没得被村里人嘲笑叶家无情义,为了个外人不管亲生女儿死活。

  但是爹想得再好,到了大嫂这都不好使。

  大嫂护张春芬护得几个侄女都得靠边站。为了这事儿,堂屋那边都吵翻了天。叶娣听不见亲爹的声音,大嫂那扎耳朵的尖嗓门却听得清清楚楚。

  “爹,三丫头那个要强的性子旁人不知晓你难道不知晓吗?”

  整个叶家就叶张氏敢大声跟叶童生喊,“两人闹成这样,肯定是三丫头作的!再说,三丫头都嫁出去了,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人周家都没上门吵,肯定是三丫头理亏。这会儿她都没来,咱家难道还上赶着给她认错?这也太没道理了!”

  叶张氏歪理邪说一堆,真吵起来就是叶童生都吵不过他。

  叶娣竖着耳朵听着堂屋那离谱的话,安静地等爹这回能不能给家里女儿做一回主。结果等了不消一刻钟,就没声儿了。张春芬捧着个包裹笑眯眯地从门口经过,半点没有被斥的样子。叶娣木着脸看着张春芬从门口经过,嗤了一声。鞋子一脱,往床上躺上去。

  她就不该指望爹能给三姐做主。赔钱货怎么能跟给家里生儿子的大功臣比呢?

  早已经麻木的叶娣见惯不怪,一直躺倒门被推开,叶媛走进来才转过身。叶媛不晓得从哪里回来,袖子两边都沾了水。面上还残留着没消的笑意,一抬头跟她对上。

  “怎么了?”叶媛收起了嘴角的笑,轻声问。

  “四姐。”叶娣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整日什么都不想的四姐,到嘴边的话就这么没了。她忽然觉得说了也没意思,四姐跟她不一样。四姐根本不懂她天天烦什么,觉得爹娘做什么都是对的。

  “没事,”她垂下眼帘,“你出去见未来四姐夫了?”

  叶媛面上一慌,连忙捂住她的嘴。

  叶娣被她给逗笑了,咯咯地笑了两声。叶媛才羞羞答答地承认了,自己去了镇上见未婚夫。叶娣叹了口气,偶尔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乡下姑娘不都是这个样子么?在家给家里当牛做马,出嫁以后给夫家当牛做马。人人都这样,她不服气才是不正常的。

  “四姐,没成婚前还是少去见四姐夫吧。”叶娣劝了一句,“虽然你俩定了亲,但是你总这么上赶着。会被夫家看不起的。”

  叶娣被亲妹妹这么顶了一句,脸上有些尴尬。但她也知道叶娣就这性子,亲姐姐才会说一嘴,旁人她是多一句话都懒得说的。她纤长的眼睫颤了颤,面上也露出了难色来:“我也知这个道理。但他总是来找。我若不去见,他便要生气。一生气就得气好久,话也说的难听……”

  这事儿旁人不知,叶娣却很清楚。那金家说是说家底殷实,金大成说是个老实的,其实脾气也大得很。殷实人家的独生子打小养得娇,四姐看似定了门好亲,但内里有多难只有自家心里知道。

  叶娣也说不出悔婚这种话,这年头除非女方犯大错被嫌弃,不然定了亲是等闲不能悔的。再说,家里还等着要四姐的彩礼钱呢,二十两彩礼钱一般人家谁拿得起?

  话说到这份上,叶娣也不想叫四姐不高兴。随便打了两个哈哈把话题扭过去,问了别的事:“四姐,你说咱要不要去王家庄看看三姐?听说三姐病的挺重的,昏迷了好些天还没醒。爹娘这边每个表示,也没人说。咱们不然去看一眼也放心?”

  “去自然要去,”叶媛也想去看看,虽说跟三姐不亲,但是亲姐妹,“我手头存了点私房。”

  说着,叶媛把嗓子压得低,生怕被隔壁听见了。

  叶娣一听也明白,四姐能从哪儿弄到钱,肯定是金大成给的。金大成脾气大,嘴巴说话不好听,但对四姐还是大方的。

  两姐妹这么一合计,打算明后日事情做完就去一趟王家庄。

  姐妹俩打算得好好的,本打算走。谁知道次日两姐妹把家里家外的家务都给干完了,叶媛才收拾好准备出门就被叶张氏给拦住了。叶张氏昨儿跟叶童生闹了,没讨找好。叶旺山别的都好说话,因为春芬推叶嘉那事儿被村子里的人给说到了,戳到了公爹的脸皮。公爹闹着非得把春芬给送走。她心里不痛快,就想拿叶家两姐妹出气。

  一大早的,她去灶台喝了两碗稠粥下肚。正好撞见两姐妹,扭头把自己屋跟儿子女儿妹妹屋里的被子给拆下来,非得叫两人给洗了。

  俩姐妹最怕这个大嫂,叶娣还好一点,叶媛就跟老鼠遇上猫似的半句话不敢说。

  叶娣看样子又要被留在家洗被子,当即就顶了一句要去看看三姐。她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叶嘉叶张氏就火冒三丈。在她看来,要不是叶嘉那边出的事,公爹也不会把春芬送走。

  当下就指着两姐妹的鼻子骂起来。

  她也不好揪着叶嘉的事儿,就光指责她们懒,吃白饭不干活。那震天响的嗓门能在三里地外都听得见。叶媛根本绷不住,红着脸拎起被子就回了屋。叶娣气得要命,正准备辩驳。就看到门口站着一群人,亲爹带着村长和两个穿戎服的兵卒站在门口。也不晓得看多久了,叶媛一抬头就对上其中一个人的眼睛。那人眼波流转,她心咚地一声跳动了起来。

  “都吵什么吵什么!瞧瞧你们在干什么好事!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叶旺山气得要命,叫人撞见家里这么不体面。他一张老脸红彤彤的,瞪着叶张氏和叶娣,恨不得上来抽两巴掌。

  叶娣心口一缩,偷摸地瞥了一眼那男人,脸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柳沅被小姑娘给逗得发笑,见那小姑娘不停偷瞄他,干脆站直了让她看。

  小姑娘绷着一张小脸,装的一副严肃的模样。眉头紧紧皱着,一双眼睛藏不住的好奇,跟小孩儿撒谎兜不住一样好玩。柳沅也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几眼,还故意趁她看过来的时候看回去。见那小姑娘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还挺好玩儿。柳沅当然不至于觉得小姑娘对他有想法什么的,他还挺有自知之明。自己都弱冠了,这小姑娘看起来都没及笄,小孩儿。他哪里有想法。

  在那小姑娘第五次偷瞄过来时,他不仅怼上去,还故意眨了一下眼睛。

  本以为会看到那小姑娘震惊的表情,就见那小姑娘跟被吓到的小鹿似的,倏地扭过头转头小跑着回了屋,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柳沅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

  柳沅被叫过来,纯粹是刚好在村长家遇上了。村长觉得他驻地的官儿,这些农耕畜牧的事儿既然听见了后头都听一下。驻地虽说不是当地的衙门,但李北镇的税收是被驻地收走的,也算是跟驻地息息相关。今年天气反常,很可能会收成不好,该让驻地的官儿都知道。

  听了一耳朵的闲话,柳沅也没说什么建议。看天色差不多,他称还有要事便告辞了。

  村长不敢拦,让他就这么走了。

  叶娣到院子没动静了才出来。一出来,那个俊俏的军官已经走了。不仅军官不在,村长和叶旺山也都不在。叶娣看着被她丢在院子角落的被子,咬着牙就是不洗。

  但又不敢不干活儿,想想,转头去了灶下做饭。

  ……

  这日夜里,素来不做梦的叶娣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出现了一张脸,她多看一眼就脸红。等她弯着嘴角醒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对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军官心生爱慕了。叶娣捂着脸在后厨发了好久的呆,忽然想到了很多的问题。那个人多大了?看起来比她大很多的样子。成亲了吗?

  他好像挺喜欢逗她的,这是对她也有意思的意思吗?叶娣不知道,人生第一次有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第136章 番外

  大雨连下了好些天, 她们最终没去成王家庄。

  不是她们又不想去了,实在是被爹娘据着干活出不了门。他们没去,反倒伤着的三姐自己找回来了。说起来, 这还得是那日她们姐妹与大嫂吵闹之事被外人撞见了, 亲爹觉得大面儿上过不去,才终于狠下心要将张春芬送回去。大嫂拗不过,只能去找三姐回来劝和。

  三姐顶着一脑门的伤自己回来。叶娣在屋里头听着动静,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三姐看似跋扈实则耳根子最软, 为了别人几句话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心上。

  叶娣心里凉的很,不晓得该说什么。听着外面的动静扯了扯嘴角把门给插上了。

  不过那日出乎意料,叶娣没想到三姐伤了脑袋倒是出息了。

  那日三姐来这一趟,什么钱都没给,臭骂了大嫂姐妹俩一顿就走了。叶娣在屋里听着有种欣慰的感觉, 摔着一回,三姐可算是把脑筋给摔清楚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连着天儿的下雨。倒春寒的日子不好过。

  嫁三姐的三十两彩礼钱看着很多, 其实根本经不住花。给小弟请大夫抓药,一花就是一两二两。家里就二嫂一个人干活儿, 再养几个畜生。那点家底就养不起这一大家子人。加上二哥要读书,笔墨纸砚花钱, 大嫂又想方设法的抠家里钱补贴娘家, 三十两很快就见了底。

  爹娘数着日子等金家来下聘。只要四姐嫁出去, 家里就又有钱了。

  叶娣站在主屋的门外,听着里头亲娘说出这样的话觉得十分难过。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哥小弟不用干活, 还能读书识字、吃最好的。为什么她们三姐妹从小当牛做马, 长大了还得给家里卖钱?不都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吗?女儿就不是人吗?

  心里不服气, 叶娣也知自己想法离经叛道。村子里的女儿家都这么过来,穷点儿的跟人换亲都是常有。爹娘费心给他们挑家境殷实的婆家,已经算是不错。

  默默将这点不忿压下去,叶娣不知为何总是梦到那个军官。如果是嫁给他,她是愿意的。

  一想到那人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笑得样子叶娣就控制不住脸红……如果有机会再遇见,她一定要问那人的名字。还问他成亲没有。

  叶家的日子平淡如水。虽然吃不了多好,但也不至于饿死。只要大嫂姐妹俩不出幺蛾子,家里还算太平。叶娣委实没想到,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等着出嫁的四姐会出事。

  还一出事就出了个毁一辈子的大事。

  事情发生那天,轮到叶娣拎着衣裳去河边洗。家里衣裳是交给姐妹俩的,一人洗一回。刚好晴了两天,叶娣看日头儿不错干脆把被子也搬出来晒。结果大嫂见叶媛闲着就看不惯,打着给张春芬相看人家的幌子硬是把四姐给拽出去。

  本来去就去吧,结果就这一去,把如花似玉的四姐的清白就这么给砸在里头。

  四姐都要出嫁了!再有两个月就要接到金家去。大嫂就这么把四姐给害了,就不该付出点代价吗?叶娣看着哭到昏厥的叶媛,想着气得吐血的亲娘,气得恨不得把张春芬姐妹俩给打死。但是她才冲到叶旺山跟前,话还没说就被他给赶出来。

  “爹!”叶娣觉得不可思议,“娘都被气吐血了,你都不管管吗?”

  叶旺山是不想管吗?他这是不好管。叶张氏给叶家生了五个孩子,大儿子跟丈夫都在外面服兵役。他趁着儿孙不在把人给赶出去,青山回来不是要寒心?再说,张家不是好惹的,张家兄弟一个能打叶家两个。青山不在,清河残了。青江要读书,哪里闹得起?

  这么一想,他看着这个挑事的五女儿就烦:“滚!家里的事儿轮得到你多嘴?!”

  叶娣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亲爹,这个老糊涂还想替大嫂姐妹遮掩吗?

  叶娣从小就知道爹娘靠不住,气得眼泪直流,浑身直抖。当真是没哪一刻能比此时更叫她心凉,亲爹亲娘根本没拿她们三姐妹当人看。就算是养条畜生,养这么多年也会心疼吧?但她爹娘看在大嫂给大哥生了那么多孩子,还真就硬生生吞了这口气。叶娣觉得她这辈子也没盼头了,不如去投河。反正她就是死,也不想留下来给叶家换彩礼钱!

  “爹,大嫂你舍不得,张春芬呢!”

  叶娣站在主屋的窗外,哭着朝紧闭的窗户喊,“大嫂是咱家的功臣,张春芬也是吗?她把你三女儿推水里,害你四女儿的一生,你就一句话不说?!”

  叶娣感觉胸腔都憋着一股火,烧得她脑袋发昏:“你就这么懦弱吗!”

  这一句话骂出来,紧闭的窗户啪地一声打开。里头伸出一只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这一巴掌根本没留情,差点没把叶娣给扇得眼冒金星。

  里头叶旺山是怎么骂的她听不清了,耳朵嗡嗡的长鸣。

  叶娣坐在地上好久才缓过劲儿,然后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她看也没看窗户里头的人,也不顾窗户传出亲娘呜呜的哭声,捂着脸颊转身就走。转身回屋关上门的瞬间叶娣就听到他爹咬牙切齿的一句话——“晚上不准给她吃晚饭!养着你,给你吃给你穿,竟然敢骂她老子!”

  挨了这一巴掌以后,饿了两天。叶娣没有再说一句话。

  ……能说什么?又能怎么办?她才十四岁,离了叶家,她哪里都去不得。

  叶娣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天,叶家吵吵闹闹的,最终还是没把张春芬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