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迁可不是能轻易做到的，我们至少需要提前五年做好准备工作。”缉查部总部长孟向明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那么多的产业，那么多的行政部门，还有各种交通线路这些都要安排妥当……”
居民户籍和社会事务管理部部长文景山也说：“而且我们还要考虑到人员安置问题，政府部门搬迁，那么部门中的办事员也需要跟着部门搬迁，这么多人该怎么安置？这些人的家人应该怎么安置？我们总不能在部门内部来一个大清洗，把他们的职位全部革掉，等搬迁完毕后再重新招一批人吧？”
“办公的问题好解决，可以使用线上远端办公，但是这样子无法对部门成员进行管控，资讯安全问题不能得到解决。”网路部的曲潇紧接着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提出问题就是为了让你们思考出解决的办法，五年太久，两年内必须完成搬迁，完成产业转移和行政部门转移。如果我在提出问题的同时就能思考出完整的方案，那还要你们干什么？”克拉伦斯以讽刺的语气说，“核泄露不同于其他危机，我想你们应该清楚这一点。”
“可问题在于，它还没泄露，或者说还没泄露得那么严重。”坐在克拉伦斯对面的女人说，“我们还有别的方案……”
她名叫路令语，是不逊色于哈里曼家族的顶级财阀路家的发言代表，他们家族的支柱产业是医疗器械。
“什么方案？”安家发言人安珺娅一开口就话中带刺，和路令语争锋相对，“方案难道是在罩子上面加一个更大的罩子吗？”
此话一出，坐在环形会议桌上的参会者表情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从前的浮岗市核电站的一个区泄露，加个罩子转移一下浮岗市的支柱产业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们都清楚加个罩子这个方法有多么不靠谱，可问题在于搞更大的动作会让他们损失钱，很多很多的钱。
“曾经的短视让我们骑虎难下，浮岗市至今仍是我们最繁荣的城市之一，可民众们不知道那座城市的核电站随时会爆炸。”克拉伦斯环视四周，“我们如今还要再继续短视下去吗？那个核电站在之前确实可控的，加一个小小的罩子勉强可以解决问题，可是现在的问题可比一个罩子严重多了……那里面藏着一个暗界。它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我们都无法预料到它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在我们无法解决它时，排除不确定因素的最好方法就是避开它。”
他一锤定音：“搬走，在它彻底不可控之前搬走！”
这时，政务部部长海登·维奇说话了。
“这场搬迁，联邦的损失将以万亿为计数单位。普通民众的损失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各大公司、财团，他们的支柱产业公司总部大多数都在这里，很多公司和财团代表没有参加我们今天的会议，我们是否要考虑他们的态度呢？”他说，“如果他们反对……”
“不要把问题抛给我，海登。”克拉伦斯冰蓝色的眼睛盯着他，“这是你们这些人该解决的问题。我代表哈里曼家族提出了要求——搬走，我们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座城市迟早会因为不可控的核电站遭受灭顶之灾，这会波及联邦行政中心。我认为我的要求和理由都是合理的，我说得够清楚明白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一再重申呢？”
他的视线扫过参加会议的所有人，大多数人在他目光看过来时都低下了头。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是聪明人。我认为我不需要像对待三岁小孩子一样，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掰开揉碎讲清楚。”他轻柔的语气中带着讥讽，“我看你们是被钱冲昏了头脑，只看得见搬迁损失，看不见不搬迁的风险。”
钟信鸥死去后，临时接任特情处部长的凯莉·哈里曼勾起唇角，说：“要钱还是要命，想清楚。”
这场会议里，各部部长都在装孙子，说话轻声细语的，生怕哪里得罪了人，只有凯莉·哈里曼一如既往地嚣张，因为她背后就是哈里曼家族，所以她能表现得和克拉伦斯一样傲慢。
环形会议桌上居然有两个席位都属于哈里曼家族，这足以说明他们的家族在联邦中的份量。
“如果你们需要时间去考虑，那就考虑。”克拉伦斯像是厌烦了无休无止的扯皮和话题循环，他扯了扯领带，“休会半小时，半小时后各家族代表投票表决，有意见吗？”
一片沉默。
克拉伦斯气笑了，“看来是没有意见了……休会。”
他按下身侧的一个按钮，坐在会议桌旁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了，光点闪过，他原地消失。空空如也的座位上方投影光束慢慢暗了下来。
这是一场虚拟会议，在场的都只是投射出来的影子。
随着克拉伦斯的离去，各家族代表和各部门部长也都纷纷按一下身边的按钮，投影出来的身体原地消失。
那些高高在上的财阀发言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视线投向坐在最中央的联邦总统，仿佛那就是一团空气，各部门的部长在离开之前倒是礼貌地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联邦总理望着空荡荡的会议室，长吁一口气，“他”坐在椅子上，解开了西装纽扣，还把领带往下扯了扯。
“他”起身走出会议室，在走廊上拐了个弯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直奔厕所，在马桶盖上坐了下来，接着烦躁地又扯了一下领带，把腿一翘，翘成了个二郎腿，坐没坐相地靠在靠背上。
“怎么了？”问候的话语随着资讯流传递到了大脑中。
隗辛在资料操控状态下对亚当吐槽：“这领带勒得我脖子不舒服。”
亚当：“……你克服一下？”
“在克服了。”隗辛耸肩，“当个演员总统也挺好的，你看，连这办公室的厕所装修都这么豪华。就是有一点不好……我得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装得跟孙子一样……”
“但是这个身份最方便，别人不会忌惮你，你还能参与政治事务。”亚当说，“原先的总统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联邦总统，也即联邦明面上的最高领导人，掌控着军事和政治权力，表面上风光无限，好像全
世界的权力都汇聚在他一个人的手心里，可实际上他不过是财阀世家扶持上去的傀儡，生死和任免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儿。
隗辛曾经从一位疑似在医疗系统工作玩家那里得到过一则重要情报——联邦总统已经罹患脑癌，入院治疗好几个月了，遇到必须要出席的场合，都是由一位超凡能力为“基因拟态”的觉醒者扮演的。
隗辛没有取代联邦总统，她是在蹲守联邦国立医院期间找到机会干掉了那位拥有基因拟态的觉醒者。
现在，她是总统了。
虽然只是个演员总统。
“你觉得搬迁计划会顺利进行吗？”亚当问。
“我觉得很难说啊，计划的推行是有阻力的。”隗辛挠了挠扎手的男士短发，说，“其他人的反对倒是小事……关键是政务部部长也反对。”
提起政务部部长海登·维奇，隗辛脸色凝重了下来。
他是奥格斯的前老板，也是和秘密教团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幕后之人，根据隗辛这一周调查到的情报，他极有可能就是秘密教团联邦行政中心区域的总话事人。
因为隗辛顺着当初宗教博物馆的线索向下查，发现海登和博物馆馆长有着资金往来。查出这些转账记录的一瞬间，隗辛发自内心地开始感谢没有**的资料时代，不然她还要像无头苍蝇似的找好久。
“克拉伦斯会出意外死去吗？”亚当说。
“克拉伦斯只是哈里曼家族的代表，他这样发言，说明整个哈里曼家族赞成搬迁，只除掉他是没有用的，得除掉整个哈里曼家族才行。”隗辛说，“而且你发现了吗？也有其他家族赞成搬迁计划，很多人都是惜命的，为了钱不要命，或者因为钱看不清形势的人才是真的不智。”
“可是理智的人能有多少？”亚当感叹。
“半个小时后的投票就能见分晓了。”隗辛说，“我们得庆幸海登只是个政务部部长，虽然在联邦中拥有不低的权力，但还是要听财阀的。他是个大祸害，可惜，我们不能除掉他。”
杀人对于隗辛来说轻而易举，不难做到，难的是钓鱼。
海登是个大鱼，他身后还跟了无数的小鱼，隗辛需要借海登掌控秘密教团的人员分布，还要借他搞明白秘密教团在这场两个世界的大危机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进而找到更好的与神对抗的方法。
方法永远是有的，但是方法也许可以用更好的方法替代。
“海登这条鱼是我们可以控制和监视的，杀了他，还会有和他一样大的鱼冒出来，而下一条鱼我们不一定能完美地控制住。”隗辛思索说，“你觉得海登为什么不愿意搬迁？”
“因为我们脚下的地下暗河沉睡着神的子嗣之一？如果他也跟着行政中心搬迁，教团在这个城市中根植的势力就会消失，他需要在新的城市继续培养教团的势力，这对于他来说成本过大了。”亚当说，“这是最合理的猜测了……我们还需要对他保持严密的监控和观察才行。”
“嗯。”隗辛伸了个懒腰，“我之前看电影，有个皇帝刘协被臣子胁迫，哭诉自己没有自由，厕所才是他的皇位，意思是只有上厕所的时候才是不被监视的……我看我现在就像那个皇帝，马桶才是我这个演员总统的自由之地。”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厕所里面也是有监控的呢？”亚当说。
“我查过好几遍了，隐形遮蔽装置也开了。”隗辛无语凝噎。
亚当说：“开个玩笑而已，隗辛。”它补充，“你该回去开会了。”
“好吧。”隗辛唉声叹气地把领带正好，西装扣子扣好。
她对着镜子摆了一个严肃的表情，龙
行虎步地出了卫生间，拐进会议室，老老实实坐好，当安静如鸡的小学生。
她用资料操控对亚当说：“我不想装孙子了。”
“我猜你也不想。”亚当揶揄地说。
“今天会议室里的势力代表人，我要从中挑一个幸运儿，把他当成突破口……”隗辛会议桌下的手轻轻敲了两下，“让他的势力变成我的势力。”
安家虽然没落了，但话语权还有些的，有安元勋的记忆在，控制这个家族其实不是件难事。因此隗辛的目标不在安家，安家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的目标是哈里曼家族。
不仅是因为凯莉·哈里曼和她结下了大梁子，还是因为这个家族在联邦中有着数一数二的话语权，控制它就相当于间接控制联邦。
时间到了，会议重新开始。
环形会议桌上蓝色光束投下，西装革履的人们正襟危坐。
隗辛扫视他们所有人，对亚当说：“我之前说过，联邦是个庞然大物，数不清的部门，数不清的地方机构，还有攀附在它身上生存的大大小小的家族和财团……要推翻它，我们至少需要努力五年十年，甚至更久……这个时间和一生相比不怎么长，但也足够长了。”
“不过，在联邦彻底变成腐烂的骸骨之前，我要先做这里的——无冕之王。”
第363章 通向最终69-后日谈
事实证明演员总统很不好当。
隗辛要在很多关键会议上当一个好看的吉祥物，还要出席各种重要场合，甚至需要在公开场合发表演讲，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她上午刚和财阀大佬们开了会，下午就站在演讲台上参加新闻发布会，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看着摄影机，对民众讲解新的能源政策……还好这些新闻发布会都有人给她准备稿子，耳朵里还有提字器，记者提问的问题也都是预先设定好的，她只需要把稿子熟悉两三遍，然后流畅自信地说出来就行了。
唯一让隗辛心里头打鼓的是这是新闻直播，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微表情都会受到无数人的关注，她事先排练了很多次，确保自己不出一丁点错。
新闻直播会开始，隗辛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容，大步流星走进发布会现场，按照流程先念了演讲稿，接着按部就班地让记者提问，最后嗓音温和地解答记者的疑问，展现自己作为联邦总统的良好形象。
新闻直播一共有一个小时，在隗辛回答完第九位记者的提问后，她暗地里松了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十分钟新闻直播就要结束了。
然而不幸的是意外就这么凑巧地发生了。
第十位提问的记者站了起来，举起了录音装置，直播摄影机对准了隗辛，可她问出的问题却不是预先设定好的问题。
“总统阁下，我想请您回答，浮岗市核电站泄漏的情况是否属实？部分民众相信该市核电站在数年前就已经发生泄漏事件，为什么新闻从来没有报导此事？”这个记者语速非常快，并且咬字清晰。
在她说话的同时，坐在她身边的同事眼神惊恐，悄悄拉着她的裤腿让她坐下，但她仍然坚持着把话说完了。
她质问：“谁来保障那座城市数千万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谁来保障核电站周边城市和上亿民众的生活和健康？”
完了！
在场的所有人员，不管是记者们还是后勤人员，抑或是通过通讯装置站在幕后指挥着隗辛问答的政客顾问全都傻了眼。
他们费尽心思隐瞒的真相，操控舆论掩盖的事实，居然以这种滑稽的方式被爆了出来，还是以新闻直播的方式，让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而站出来指出这一切的人是一名记者，谁都没放在眼里的小小记者。
她应该按照排练好的流程问话，可是她居然篡改了剧本，谁给她的勇气？谁给她胆子那样发问？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隗辛其实也傻眼了一瞬。
科技如此发达，当然也有其弊端，现在的直播已经是无延迟直播了，她哪怕停顿一秒都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和抨击，所以才会一遍一遍排练表演，要不是这次的政策演讲实在无法避开，幕后之人也不会冒险让一个演员参与直播。
谁也不知道这名记者到底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敢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质问联邦总统。
经过内心翻涌着种种想法，隗辛依旧不动声色，表情如常地回应道：“这不是我们今天的发布会主题，不过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浮岗市核电站至今仍在正常运转，我们定期对核电站进行维护和检测，从未在核电站附近的水流和土壤中检测出超标的辐射。”
这是当然的，因为在几年前发生核泄漏之后，那附近已经被封闭起来了，只有内部才有超标的辐射，外部是没有的，人们之所以恐慌，是不确定防核泄漏设施是不是依然有效，是不是永远都有效。
“浮岗市是联邦的经济核心之一，那里有着高尖端制造产业链，汇聚着无数的技术型人才，许许多多的科技公司在哪里扎根，浮岗市是联邦璀璨的宝石，联邦会用尽全力排除一切干扰城市发展的不稳定因素。在今后，联邦能源部也会定期对核电站进行维护检测，保障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不紧不慢地说完以上一大段话，隗辛心里轻舒一口气。
她看见记者焦急地想继续追问，然而直播的镜头正好在这时切走了，声音被短暂掐掉，那名记者的同事立刻起身死死捂住她的嘴，守在附近的警卫上前，在她用力挣扎之前将电击.枪捅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然后被拖走。
整个过程迅速无声，台下的记者们转头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像沉默的蜡像，目光随着那名被拖走的记者远去。
与此同时隗辛收到了耳麦里传来的讯号，对着镜头微笑致意。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赶紧过来说：“本次的新闻直播到此结束，感谢大家……”
隗辛走下台回到后场，脸上和煦的微笑立刻消失了。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政客，首先要学会政客的虚伪。
学会了虚伪仍然不够，还需要学会如何不动声色地说出谎言。
学会不动声色地说出谎言还是不够，接着要学如何把谎言说得无比动听，让所有人都相信。
但是不够，依旧不够！
学会了说谎，还要学会掩盖自己的良心，乃至抛弃自己的良心，把自己变成一个麻木空洞的人。
以为这样就够了吗？可笑。你要学会左右逢源，不得罪任何人，同时讨好任何人，利用任何人。笑容就是你的盾牌，谎言是你的利剑，无知民众的信任会成为你上升的阶梯。
最后，你要学会做奴隶，做权力的奴隶，完成自我驯化。这样，才是一名合格的政客。
显然，隗辛修炼得不够到家。
她也不想把自己修炼得那么到家。
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为那位记者默哀了三秒。
隗辛从隐藏式耳麦中听到了幕后大人物的赞许：“你做得不错，说得也很不错，很有表演的天赋，换成总统本人，可能也没法像你一样表演得那么自然，你真的很有当政客的天赋。”
“您谬赞了。”隗辛虚伪地说。
“不是谬赞。”耳麦里的人又说。
隗辛轻微皱眉。
“总统阁下想要见你，时间定在了一小时后。”他说，“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项额外的要求，他想让你伪装成他的样子，陪他七岁的女儿吃一顿便饭。资料稍后会有人发给你。”
隗辛说：“没问题。”
她揉揉太阳穴，察觉出一丝什么。
亚当说：“那些财阀想要招揽你呢，基因拟态的能力让他们很垂涎，有了你，他们还要什么总统？真的总统恐怕很快就要是弃子了。”
“他们不仅想招揽我，还想控制我。”隗辛心底冷笑，“暂且让他们狗咬狗吧，路家、哈里曼家都想争夺基因拟态的‘所属权’，先让他们打出个结果再说。”
十分钟后，助理进入休息室提醒隗辛去停机坪乘车。
她坐上总统特供版外部低调内部豪华的悬浮车，从星环大楼飞到了国立医院。
隗辛乘着电梯一路下行，通过层层检测关卡，来到了一间病房前。
护士微笑：“您好，请进。”
她侧开了身，病房的门自动开启，露出了满是管子和导线的病床，病床上躺着一个头发掉光骨瘦如柴的男人。
隗辛走了进去，病房的门在她身后合拢，随着他的前进，她的面容发生了变化，威严的脸年轻了一些，眼角的皱纹舒展了，偶尔几根花白的头发也变成了黑色。等她在病床前坐下，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形象。
“邱阳。”床上的病人颤巍巍地对隗辛伸出手。
从他瘦削的轮廓，依稀可以辨出他就是联邦总统，可他躺在床上，命不久矣。
“叔叔。”隗辛表面温柔关切，实际上不耐烦地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重新塞到了被子里，因为她不想和这人握手。
被隗辛杀死夺取基因拟态超凡能力的人名叫邱阳，是联邦总统邱宇的远房侄子，归属于同一个家族。能当上总统，邱宇是有那么一点家底的，可惜也就那么一点而已。因为家底子比较浅，好掌控，所以他能当上总统，又因为家底浅，所以他处处受制于人，谁都不敢信，哪怕躺在床上也生怕自己的位置丢了，只敢信任侄子邱阳。
邱宇又颤巍巍地把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伸向隗辛：“小阳……”
隗辛：“……”
她再度把邱宇的手塞回被窝，笑着说：“别折腾了，叔叔，你手背上还输着液呢。我就在这儿，你好好歇着，有话就说。”
邱宇大概是实在没力气了，只得老老实实躺着。
“你不会背叛我的，是吗，小阳？”邱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执着地望着隗辛。
“我不会，可是你要死了。”隗辛往他心上戳刀子，末了又说，“植入机械脑，替换掉病变的身体部件，你还有可能活。”
“那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连人体最宝贵的器官都要被替换掉……那我和机器有什么区别？活下来的我还是我吗？”邱宇激动地说，“他们——那些人！他们想要借此控制我！！”
“不要再说了。”隗辛提醒他。
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邱宇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闭上了嘴，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他当总统当了不到一年，他的死会让联邦政局不稳，各方势力会重新洗牌，大财阀们又会更换新的代言人互相争权夺利，把自己的人扶持上总统之位。邱宇上位，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他们不想打破稳定的局势，又想在权力的博弈中占据优势……但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叔叔？”隗辛说。
邱宇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
很久之后他终于说了一句话，也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和我女儿好好吃饭，问问她功课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这是我的私人请求。”
“好。”隗辛说，“待会儿我和她吃饭，用你的身份，什么都不会跟她说。”
邱宇放下了心，眼睛慢慢闭上了，只是微弱地摆了一下手，示意她离开。
隗辛起身，面孔微调，不出几秒又变回了威严的总统。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对护士说：“多关注他的状态，照顾好他。”
护士眼神一闪，轻轻点头说：“是。”
这总统当得可真是有意思，不仅得对民众演讲，还得维护虚假父女情……啧，她自己都没有父女情这种东西。
到了预定好的豪华餐厅，邱宇的女儿已经抱着兔子玩偶在里面等着了。
她看见隗辛眼神一亮，跑过来闻了闻隗辛的衣领子，高兴地说：“爸爸不臭了！”
“呃……今天没抽烟。”隗辛结巴了一下。
“那以后都不抽了好不好？”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
隗辛沉默两秒：“好。”
小孩是很好哄的，隗辛三言两语把她哄好了，她开开心心地吃完了这顿饭。吃完了饭，小姑娘还依依不舍的，直到邱宇的前妻冷着脸来接孩子，她还趴在车窗边对隗辛挥舞兔子玩偶，大喊：“爸爸再见！工作不要太累！”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隗辛对亚当说，“从前的我明知这里是真实的，依然把这里当成虚假的。现在要换一换思路了。”
亚当说：“怎么换？”
“这个世界是一个大型舞台剧，我是其中的演员，我要投入其中，同时自我抽离。我只是在利用这个身份达成自己的目的，仅此而已。”隗辛冷静地说，“这样，我的思维才不会受到影响，才能做出理智并且符合本心的判断。”
第364章 通向最终70-后日谈
结束了忙碌的一天，隗辛回到联邦行政中心的总统府休息。
她躺在装潢华丽的豪华大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中，情不自禁地感叹这样的生活糜烂是真的糜烂，爽也是真的爽。
除去需要应付那些高高在上的财阀们，以及工作过于忙碌之外，其他的倒还好，毕竟这种类型的工作算是另类的“高风险高回报”，隗辛倒是不害怕高风险，而是怕自己承担的风险得不到回报。
试想一下，你的职位是联邦总统，你的本职工作是在民众面前露脸，发表各种演讲，和各部门首脑开会，以及应付好财阀大佬们。你的工作非常忙碌，但与此同时你的薪资比正常人高出几十倍，出入都有保镖和助理伺候，对政治不太懂也没关系，反正只需要按照财阀大佬们的指示去做就行了，实在不行还有各种顾问，足有几十个顾问和各领域的专家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通讯器，等待你的提问和指示。你的衣食住行都是最顶尖的，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由最顶级的裁缝量身定做的衣服。
只要你听话，好东西会源源不断的送到你的手里，这种情况下谈钱都有些过于低级了，因为你手中握着的是世界上最顶尖的资源。
隗辛私下里认为，那个患脑癌的真总统邱宇多少有点不知足了。
当好你的演员就行了，别去奢望不属于你的权力。财阀愿意，才会从自己的手指头缝中漏出来一点权力给你，他们不愿意，换掉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贪心的邱宇不满足于做一个傀儡总统，他想要做一个掌控真实权力的总统，可惜他有心气没能力，愚蠢地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身体也因为癌症早早垮掉了，于是“上头”想要换掉他，换个更听话的邱阳。
给财阀当狗就可以得到好处，所以会有人上赶着当狗。
隗辛的最终目标不是给人当狗，这些奢侈糜烂的衣食住行对于她来说有一点吸引力，但也仅仅只是有那么一点而已。毕竟人都爱享受，为了享受迷失自我，陷进权力的漩涡里，那是蠢蛋才会做的事。
隗辛躺在床上闭着眼，精神触手向外伸展。
偌大的总统府中住了几十位仆人、助理、厨师，外加两队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他们的精神在精神网路中如同火炬，散发光亮，这么多人通通只为总统一个人服务。
精神触手继续向外，跨越街区，不断延伸，最终成功搜寻到了熟悉的精神波动。
隗辛的精神触手对那一点熟悉的精神波动发出交流讯号，然后那一点精神波动的主人迅速做出了回应。
隗辛“睁开”眼睛，置身于她构筑的梦境空间中。这片空间是由她的意识构筑的虚假幻境，她可以像捏橡皮一样把梦境塑造成任何样子。
“真豪华。”于寒雪的精神投影出现在了梦境空间，她环顾四周说，“按照咱们那边的话说，这得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这几天当总统的感觉怎么样？”
隗辛把梦境构筑成了星环大楼总统办公室的模样，这里的各种饰品摆件随便拿出去一个都价值连城，比波波夫家族的藏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行，就当上班打卡了，又忙又累，在这儿工作让我有一种回到黑海市缉查部的感觉。”隗辛指了指办公桌后方的黑色转椅，“要不要坐上爽爽？”
于寒雪还真就坐上了总统专用椅，她身体在椅子上弹了两下，脚点地带动座位转了个圈。
“你知道现在缺个什么东西吗？”她摸着下巴说。
“什么？”隗辛不明所以。
“缺个相机，拍照留念。”于寒雪窝在椅子上拍拍把手，“忘了哪一年上小学的时候，我爸妈带我去故宫旅游，那有个拍照项目，就是穿上龙袍或者格格装坐道具龙椅上拍照，我就去拍了，拍一次十块钱。在星环大楼的总统办公室坐着，就像坐在了龙椅上，好像一下子就成人上人了……呃，虽然是假的人上人。”
“你说得让我有一种想在星环大楼某个地方刻下‘剥夺者233号到此一游’的冲动。”隗辛吐槽。
“好啦好啦，该说正事了，我等会还要去安排安排基地工作。”于寒雪叹了口气，“这周一切正常，我观察了田嘉音一阵子，觉得她还算靠得住，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还有过两年的工作经验。你不是一直想找个人分担无光内部的人事管理工作吗？我觉得她不错，可以培养。”
“行，那让她先上手一段时间吧。”隗辛说，“我不在的日子都要拜托你们了。”
隗辛在当演员总统，总不能时刻关注无光和机械黎明基地的事务，所以她需要放开手，把工作移交给其他人。
于寒雪留在联邦行政中心的机械黎明基地，暂时负责基地管理，同时她也是各个无光小分队的联络人和协调人。
“琥珀小分队在白鲸市怎么样？”隗辛问。
为了更好地发展，无光小分队成员已经打散重组了。从前隗辛因为人手不足不得已暂时从白鲸市市转移走，将发展重心移到黑海市和联邦行政中心，现在人手问题随着玩家汇聚稍微得到了解决，那么白鲸市的基地和产业也需要捡起来，他们要再度在那个极北城市站稳脚。
在白鲸市执行任务的是琥珀、苏蓉、何康时、元潞、谢甘青等人。
元潞和谢甘青、郁奇文在上周终于和隗辛派出去接应的人胜利会师了，可喜可贺。一加入无光，他们就决定以后会选择红宝石，留在深红之土的世界。
之所以派遣琥珀、苏蓉、何康时回白鲸市，是因为他们对那个城市比较熟悉，执行任务会方便些。派元潞和谢甘青过去，则是因为他们有那么一点点创业和管理公司的经验。
“他们收购了一家即将倒闭的小型交通运输公司，这家公司主要负责陆上交通，之后他们计划再收购一家小型的海上交通运输公司或者空中运输公司。”于寒雪说，“有琥珀在，收购流程倒是没什么波澜，几个想找事的帮派被灰烬和猎隼解决了……不过有个小插曲，灰烬在查验白鲸市旧基地的时候，在某个基地里发现了个被绑得结结实实快饿死的男人。”
“被绑得结结实实快饿死的男人……”隗辛想了一阵，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了一个名字，“萨曼托？”
于寒雪无语地看着隗辛，“就是他。你不会把这人给忘了吧？”
“不好意思，真的忘了，这人是敌人派来打入我们无光内部的卧底，本来想给他洗脑来着，结果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就把他一直留在那儿了。”隗辛按按眉心，“这人怎么还没饿死啊？”
于寒雪：“据他所说，是有家务机器人定时定点给他送饭，后来库存的食物消耗光了，机器人就再也没送过饭，只送水，灰烬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饿了四五天了，马上就要饿死。”
隗辛：“……没想到觉醒者不仅身体素质超群还挺耐饿的？”
定时定点送饭的机器人一定是亚当的手笔，因为隗辛从来没有设定过送饭程序。亚当不提醒隗辛那儿还有个大活人是有原因的，它觉得隗辛太忙了，没工夫处理，就默默替她处理好了。
“让琥珀给这家伙继续洗脑。”隗辛说。
“已经在洗了。”于寒雪耸肩。
机械黎明的势力被摧毁了九成，那些夏娃组建的皮包公司随着基地的暴露和特情处的清剿一同被清查，隗辛需要让手下的人重新组建几个皮包公司，从零开始。
之所以在白鲸市收购交通运输公司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隗辛目前在当演员总统，被绑死在了星环大楼，她的空间漩涡没有办法便利地接送组织成员，再加上她不想让组织成员对她的能力产生过度依赖，所以组建交通运输公司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这个交通运输公司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派遣交通载具往返各地接送组织成员，还可以躲避各种检查，行动上灵活了不少，一举多得。
“黑海市那边顺利吗？”隗辛说。
“顺利，公司组建起来了。那个叫郁奇文的小子骇客技术很不错，帮了不少忙，公司主脑当机都是他帮忙修的。柳叶刀把公司管理得有模有样，他上次跟我联络的时候还抱怨说在哪都是劳碌命，留在了这个世界还是在艰难创业。”于寒雪脸上有了细微的笑意，“还有件小事，柳叶刀认为需要跟你汇报。金环和那个叫卫鲤的成员有点小情况。”
“小情况？”隗辛一怔，看见于寒雪的表情后恍然大悟，“他们……在一起了？”
“有一点这方面的苗头，还没在一起，可能柳叶刀是怕出现不可控的事，所以着重说了一下。”于寒雪解释。
“都是成年人了，有行为自由，他们那种人也对自己的感情有数，我不会过多干涉成员的私人感情问题。”隗辛说。
“我就猜你会这么说。”于寒雪笑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一点惊讶，毕竟对于我们来说，和这个世界的人终究是有隔阂的，金环可能已经决定了要扎根这里，和这里的人产生深刻的联络了。”
“不是扎根这里……我们的根始终在别的地方。”隗辛说，“他只是准备好接纳这里，不再永远拒绝了。”
于寒雪观察隗辛的脸色，嘴角浮现出奇妙的微笑：“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从你的话中听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隗辛咳了一声，“是有那么一点感同身受。”
许多事情隗辛都可以听亚当转述，亚当的眼睛无处不在，可是她认为她不能只听亚当的，她需要听很多人的想法，听每个人的想法，交流是必须的。
“四叶最近在干什么？”隗辛说，“离开猎隼有没有不适应？”
“接来联邦行政中心后就一直和那个叫银面的白毛待在一起，他们似乎很玩得来，黑曜把他们看得很严。”于寒雪说，“真奇怪，他们的外表年龄明明都没相差几岁，黑曜往他们面前一站却像个长辈。四叶原本一直想要见你，但是知道你很忙，也不敢提这件事，他每天晚上都要和猎隼打十分钟的视讯通讯。”
留在联邦行政中心的高战斗力无光成员比较多，这毕竟是一个各方势力汇聚的危险城市，假如有那么一天隗辛这边出了意外，中断了演员生涯，那么她可能会需要人接应。如果联邦行政中心的机械黎明基地遭到了入侵，留守的成员就会发挥作用。
目前行政中心留守的人有唐冠、黑曜、雷尼尔、于寒雪、习凉。习凉来到这边不是为了充当战斗力，是为了成为研究员。
他的超凡能力解析重构不好好开发真是暴殄天物，隗辛把他塞到了机械研究部门给秋博士当助理。
隗辛自己获得了物质重组之后，觉得要运用好能力还是要好好学习物理化学，习凉的解析重构要想用好也必须经过学习深造，所以他这段时间天天顶着睡眠不足的猫熊眼在实验室里面忙前忙后。
“告诉雷尼尔，”隗辛说，“让他好好操练那些玩家，千万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放心，他很认真，一点都不手软。我也在接受他的指导，每次训练完都累得跟死狗一样。”于寒雪苦着脸说，“魔鬼教官这个形容词就是专为他造的吧！”
雷尼尔失去了很多记忆，可仍然具备和隗辛类似的“战斗本能”，以他的水平给那些没经历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上战术指导课还是轻轻松松的。
机械黎明内部也有战斗员，可以担任教官，但是隗辛怕玩家们对曾经伤害过他们的机械黎明成员产生抵触情绪，就没派他们。
“你这边呢？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吗？你对政务部部长海登的观察进行到哪种程度了？”于寒雪关切地问。
“情况稳定，秘密教团藏得太深了，轻易动不了。”隗辛迟疑片刻说，“让琥珀他们也额外注意一下白鲸市的教团势力，那座城市一定是有教团成员的，但是我在那里停留的时间太短，只有一两周，没能继续深挖。”
于寒雪皱眉，“其实我倒是有一个怀疑人选。”
“什么？”隗辛看向她。
“波波夫家族。”于寒雪认真地说，“极北的白鲸市，地理位置接近我们那边的西伯利亚，他们的语言带有弹舌音，词汇和语法都和俄语一样，在很久以前，波波夫这个姓氏是只有在教会工作的人才会有的……你也知道，姓氏和语言是会发展和变化的，我不确定第二世界的波波夫和第一世界的波波夫的姓氏来源都是教会。”
隗辛眉毛一动，“阿布拉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和教会相关的事，他的精神也很正常……只是有一点，波丽娜把自己的父亲送去了疗养院……难道她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夺权，还是因为她的父亲真的疯了？”
“听琥珀那边的意思，波丽娜不像是狂热宗教分子。”于寒雪谨慎地说，“会不会是波丽娜上位后送走了父亲，清洗了家族的顽固分子，让自己的家族和教团势力做了切割？你也说过，波丽娜为了上位除掉了很多很多人，包括自己的亲人。”
“很有可能。”隗辛琢磨，“如果白鲸市的教团势力原本是依附于波波夫家族的，那么波丽娜的所作所为无疑会使他们受到严重创伤……他们可能还盘踞在那里尝试吸纳新成员，但是已经不如从前得势了。”
“我会通知琥珀查查的。”于寒雪凝重地说。
隗辛沉默了几秒，轻声说：“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于寒雪听出隗辛的语气有点不同寻常。
“你最近……有做梦吗？”隗辛说，“那种很奇怪的梦，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梦。”
“我有做过噩梦，但都是正常的梦……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梦是哪一种？”于寒雪迷惑地说。
“那就是没梦到过了。没事的，就是最近做了几个怪梦，让我感觉有点不太好。”隗辛说，“如果你那边发生了怪事，那就告诉我，好吗？”
“好。”于寒雪说。
“穿梭的时候，你有看到天平吗？”隗辛又问。
“目前没有……不要担心了，辛辛，我一直有注意的。”于寒雪说。
目前无光的正式成员，只剩下于寒雪和郁奇文三人组没有做选择了。她跟同伴们一起进入暗界，但是在游戏刚刚暂停的那一周，她和隗辛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暂时不完成选择，将选择的日期延后。
因为于寒雪要成为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她在这个世界待过七天后，需要回到另一个世界，将她经历过的事情和重要情报传递给李莞然，同时还会记下一些特殊的科技图纸和论文交过去，定期在论坛发布情报贴。
这些只是于寒雪的次要工作，她的主要工作是引导想要做选择的玩家前往银杉县的人造暗界，回归第二世界后再由唐冠接应那些玩家前往博物馆暗界。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平衡能够持续多久，如果于寒雪变成锚点，她就必须终止这样的双线人生，彻底回归深红之土。
那些前往暗界的玩家，有的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有的人进去了，但仍然出来了。
不管玩家们做什么选择，于寒雪都以冷静的目光看着他们走进去。
不干涉、不指责、不催促。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差，已经达到了三十秒。”隗辛说，“游戏暂停了，指引我们的系统消失了，可是每过去一周，剩余没有做选择的玩家每穿梭一次，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都会被拉得更大，这一切都在提醒着我们还没有结束。”
“放平心态。”于寒雪握住隗辛的手，“我们做了能做的和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其他人吧，他们的命运可是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隗辛轻轻点头。
于寒雪感觉不安，还是多问了一句：“你刚刚提到的梦，是什么梦？”
隗辛低头沉思：“我梦见一个身体如群山一样连绵庞大的存在，把我吃了……就像吃掉了一块洒满糖霜和坚果的美味小点心。”
第365章 通向最终71-后日谈
于寒雪担心地看着隗辛说：“就像成为锚点的人脑海中会出现天平幻影一样，那个梦可能也是一个预兆，如果发现了什么，你不要逞强。我也会注意其他玩家的状态，看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可能只有我做了梦，因为去过那个世界的只有我。”隗辛轻微蹙眉，“这个梦的含义，其实我触摸到了一些。”
“梦见神把你吃了，可不是什么好的含义。”于寒雪凝重地说。
“剥夺者剥夺超凡能力的过程，其实就是剥夺那位神明权柄的过程，只是那位神整体太大，散播出去的权柄又太小，我每剥夺一个人，就像从一整袋稻米中捡起了一小粒米。”隗辛用通俗易懂的比喻说，“而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位神，和梅尔维尔侍奉的那位神不一样……那位神是黑巫师，我梦境中的神是灰巫师。”
梦境中的那位存在……他的面貌隗辛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长了一张巨大的嘴巴，仿佛能把整个星球都给一口吞噬掉。
于寒雪倒抽冷气，“他把你吃掉，难道是因为你身上带的米太多让他垂涎了吗？”
隗辛嘴角一弯，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这个比喻可是你先开的头。”于寒雪恼怒地看她，“我很担心你，结果你还有心情笑，我是不是该夸你心理素质好呢？”
“夸赞总是不嫌多的，你当然可以夸我。”隗辛及时收敛笑意，正经地说，“你说的话是站得住脚的。根据梅尔维尔的话，两位神是在争夺权柄，我身上携带了令人垂涎的黑巫师的权柄，于是灰巫师快按捺不住了。我剥夺的每一个能力都会成为我的催命符，剥夺的能力越多，我这块小饼干就越甜美，就越让他想吃掉。”
于寒雪沉重地说出了一句话：“凡事皆有代价……这句话贯穿始终。最初我们都不明白，现在我们都明白了。这么说，投射在你身上的是两位神明的双重注视，黑巫师的注视让你走入了那个神奇的虚假维度，让你走上了觐见神的道路，最终你会成为神的奴仆融入他；灰巫师的注视会让你成为点心，他想吞掉你身上携带的那些权柄，你的结局会是被他吃掉。”
“应该是这样。”隗辛说，“所以我现在很慎重，虽然我身上还有剥夺的权能，但除非必要，我绝对不会再杀人剥夺超凡能力了，这只会让我这块点心变得越来越美味，让他加倍想要吃掉我。”
“不过……”她迟疑地说，“我能感觉到那位灰巫师似乎并未真的把我放在心上，这个梦最多只是一个预知，提醒我谨慎一些，不要再收拢权柄，不要让我这块小点心变成大蛋糕。”
“你凭藉什么判断？又是直觉吗？”于寒雪问，“还是说那个梦是梅尔维尔给你托梦？”
“是直觉……被神注视是有微妙的感觉的。”隗辛沉吟片刻，“总之我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你不用过于担心我，我告诉你是为了提醒你——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尽量少剥夺能力。”
“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其实你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于寒雪叹息，“走到这一步，实属偶然。”她犹犹豫豫地多问了一句，“如果情况不妙，梅尔维尔能帮你吗？他融入了神，但还保留着一点自己的意识，不是吗？”
“神是游戏的掌控者，是主人，梅尔维尔充其量只是一个管理员，如果他能帮我更多，就没必要如此隐晦地引导。甚至我怀疑，他已经没有多少自我意识了，如果他的意识强到可以与神抗衡，那游戏可能也就不存在了。”隗辛说。
“也是……他还提醒你不要向前，让你离开觐见之路。”于寒雪抿唇。
“好了，我们在梦中拖的时间有点久了，虽然梦境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一致，但我认为我得放你早点休息，毕竟你也很忙。”隗辛笑着说，“再见，寒雪。”
“好吧……”于寒雪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关心地看着她，“你要好好的，不仅要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还要确保自己有充足的睡眠。”
“好，我马上就休息了。”隗辛对她挥挥手。
呼啦一下，梦境消散，于寒雪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这个由隗辛的意识建构的总统办公室逐渐化为绚丽的雾气，接着雾气又凝聚，颜色加深，光彩变幻，变成了一条广阔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河流。
隗辛轻轻坐下。
“嘎吱……”
一叶扁舟在她身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