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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已经参观过游艺室了,对吧?”她说。

  “在过去四天的时间里,我有充分的时间去参观您这栋漂亮的宅邸,小姐。”我告诉她。

  她顿了顿,手按在门把上。她看着我。“四天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也很充分了,伊芳……”

  我不喜欢她那种强调的口气。我真的很不喜欢。

  她打开门,带着我走了进去。

  窗帘是拉上的。惟有的照明是放置在窗台和壁炉架上的蜡烛,让房间笼罩在闪烁不定的橘色光辉里,仿佛要准备某种邪恶的宗教仪式。桌球台盖上了布,搬到一旁。在房间中央空出的地板上,面对面地放着两张木制厨房椅。除此之外,还有个男仆站在旁边,戴着手套的双手交扣在身前。我记得他的名字是米尔斯。平时的米尔斯会微笑着鞠躬,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这是仆人面对从法国来访的贵族千金所应有的态度。但此时此刻,他却凝视着我,面无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冷酷。

  珍妮续道:“四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派人到法兰西去核实你的身份了。”

  史密斯跟着我们走进房间,站在门边。我被困住了。讽刺的是,在我为此抱怨了好几天以后,我真的被困住了。

  “小姐,”我说着,难以掩饰语气里的慌张,“说实话,我觉得这整件事都令人困惑,而且让我不舒服。如果说这是什么恶作剧,或者我没听说过的英国风俗,那么我请求您能告诉我。”

  我的双眼看向男仆米尔斯冷酷的面孔,看向那两张椅子,又看回珍妮。她神情冷漠。我突然很想念韦瑟罗尔先生。想念我的母亲和父亲。还有阿尔诺。我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恐惧和孤单过。

  “你知道我们的人在那儿发现了什么吗?”珍妮问。她没理睬我的问题。

  “女士……”我语气坚决,但她仍旧置若罔闻。

  “他发现莫妮卡和卢西奥的确曾以语言技巧谋生,但并不足以雇佣仆人。他没跟本地女孩结婚,也没有孩子。当然也没有名叫伊芳·艾伯丁的女儿。他们母子在特鲁瓦附近过着还算体面的生活——直到四周前被人谋杀为止。”

  我屏住了呼吸。

  “不。”我脱口而出。

  “恐怕这是真的。你的圣殿骑士朋友们趁那对母子熟睡时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不。”我重复道。我的心里很痛苦:既是因为伪装被揭穿,也是因为莫妮卡和卢西奥的不幸遭遇。

  “恕我失陪一下。”珍妮说着,离开了房间,留下我面对史密斯和米尔斯的视线。

  她回来了。“你想要的是那些信件,对吧?你在罗顿小路上几乎已经告诉我了。你们骑士团的大团长为什么想要我弟弟的信?我很好奇。”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选择掠过我的脑海:坦白,拼死抵赖,找机会逃跑,发火,崩溃大哭……

  “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小姐。”我恳求道。

  “噢,我相信你是明白的,埃莉斯·德·拉·塞尔。”

  上帝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但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珍妮做了个手势,而史密斯打开房门,另一个男仆走了进来。他粗鲁地把海伦推进了房间。

  她被按在其中一张木头椅子上,随后用疲惫而急切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她说,“他们说您有危险。”

  “的确,”珍妮说,“而且我们没有说谎。事实上,你们两个都有危险。”

  “告诉我,你们骑士团要那些信做什么?”

  我的目光从她转到男仆身上,明白局面已经彻底无望了。

  “抱歉,珍妮,”我告诉她,“我真的很抱歉。您说得对,我是个冒牌货,我也的确想找到您弟弟的信——”

  “你想把信从我手里夺走。”她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我垂下头来。“是的。是想从您手里夺走。”

  她双手拄着手杖,身体前倾。她的头发盖住了眼镜,露出的那只眼睛燃烧着怒火。

  “我的父亲爱德华·肯威是位刺客,埃莉斯·德·拉·塞尔,”她说,“圣殿骑士团的密探袭击了我的家,在你如今所在的这个房间杀死了他。他们绑架了我,让我过上了连我最可怕的噩梦都会逊色的人生。这场活生生的噩梦持续了许多年。跟你说实话吧,埃莉斯·德·拉·塞尔,我不怎么喜欢圣殿骑士,当然就更不喜欢圣殿骑士的密探了。埃莉斯·德·拉·塞尔,你觉得刺客兄弟会对密探的惩罚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小姐,”我用恳求的口气说,“但请您别伤害海伦。如果伤害我能让您满意,就尽管动手吧——但请放过她。她什么都没做。她是无辜的,对这一切全不知情。”

  但这时珍妮发出一声短促的干笑。“无辜?那我还真同情她的处境,因为我曾经也是个无辜者。

  “你觉得我应该被绑架和囚禁么?他们像对待妓女那样对待我。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无辜者应该遭受这些么?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无辜者应该在孤单和昏暗中渡过余生,为可能在夜晚到来的恶魔担惊受怕?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想。但你也要明白,无辜不是你的挡箭牌,尤其是在圣殿骑士和刺客的这场永恒之战里。埃莉斯·德·拉·塞尔,你如此渴望加入的战争夺走了众多无辜者的性命。对刺客和圣殿骑士一无所知的妇孺。无辜者死于非命——在每场战争里都是这样,埃莉斯,圣殿骑士和刺客之间的战争也不例外。”

  “这不是你。”最后,我开了口。

  “孩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不会杀我们的。”

  她板起脸来。“为什么?这是以眼还眼。你那一边的人屠杀了莫妮卡和卢西奥,而他们也是无辜者,不是吗?”

  我点点头。

  她挺直背脊。她的手指攥紧了手杖的象牙握柄,直至指节发白。我看着她凝视着空气的样子,想起了我们初遇时,她坐在椅子里,注视着炉火。我很不愿意承认,但在我们相处的短暂时间里,我渐渐对珍妮·斯科特产生了好感,甚至是敬佩。我不希望她是那种能够伤害我们的人。我觉得以她的品格做不出这种事。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最后,她长叹了一声。“说实话,我恨透了你们这些人,”她的语气带着释然,仿佛等待了多年才说出口,“我厌恶你们。等我把你和你的侍女——”她停了口,用手杖指着海伦,“她其实不是侍女,对吧?”

  “是的,小姐,”我说着,看了眼海伦,“她觉得自己欠我一笔人情。”

  珍妮翻了个白眼。“现在换成你欠她的了。”

  我严肃地点点头。“是的——没错。”

  她看着我。“要知道,我能看出你的善良,埃莉斯。我看到了顾虑和疑惑,而我认为这些是优点,也正因如此,我做出了决定。我会把你想找的那些信件给你。”

  “我已经不想要那些信了,小姐,”我双眼含泪地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要了。”

  “你以为自己有选择么?”她说,“这些信是你的圣殿骑士同僚想要的。他们可以得到这些信件,但我有几个条件:首先,他们未来的战争不能把我牵扯进去,不能来打扰我的安宁;其次,让他们好好读那些信。等他们看过我弟弟对圣殿骑士和刺客合作的看法以后,他们或许——我是说或许——会把他的想法付诸实践。”

  她朝米尔斯挥了挥手,后者点点头,然后走到某块内嵌的墙板边。

  她朝我笑了笑。“你怀疑过这些墙板,对吧?我猜到了。”

  我避开了她的目光。这时米尔斯拨动了开关,让那块墙板滑向一旁,露出后面的暗格,以及叠放在其中的两只雪茄盒。米尔斯回到他的女主人身边,打开上面那只盒子,让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一叠用黑色缎带捆扎的信件。

  她看也没看那些信,随手一指。“海瑟姆从美利坚寄来的所有信件都在这里。我希望你好好读这些信。别担心,你不会窥探到什么私密的家族事务:我和我弟弟的关系一向算不上亲密。你会发现,我弟弟在信里详细描述了他的人生哲学。你还会在其中找到改变自己想法的理由——如果我没看错你的话,埃莉斯·德·拉·塞尔。也许你在当上大团长的时候,也能带着同样的思考方式。”

  她把上面那只盒子递给米尔斯,然后打开了第二只盒子。里面是一条银项链。垂饰上嵌着闪闪发光的红色宝石,而垂饰本身是圣殿十字的形状。

  “他还寄来了这个,”她解释说,“是他给我的礼物。但我不想要它。它更适合圣殿骑士。比如你。”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没有选择,”她说,“收下吧——两样东西都收下。尽你所能去结束这场毫无结果的战争吧。”

  我看着她,虽然我不想改变她的心意,但我还是忍不住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血已经流得够多了。”说完,她迅速转过身去,仿佛再也不想多看我一眼——仿佛在为自己内心的仁慈而羞愧,又希望自己能狠下心肠杀了我。

  接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的手下把海伦带走。看到我想要抗议的表情,她说:“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珍妮续道:“海伦一开始不愿意开口,因为她想保护你。真了不起,埃莉斯,你居然能让她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也许你可以运用这些天赋来说服你的圣殿骑士同僚。我们等着瞧吧。这些信可是很重要的。我只希望你能仔细读完,并且记住其中的内容。

  她给了我两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我读完所有的信件,并且形成自己的疑问了。足以让我知道,还有另一条路。第三条路。

  珍妮并没有和我们道别。我们走出屋子的后门,来到马厩前的院子里,那里有辆马车正等着我们。米尔斯扶我们上了车,而我们一言不发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