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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姐雷厉风行扔下话,散了会,又马不停蹄地联系了乔北方的助理,将参观药厂的时间定在了下午。

吃完午饭,我刚拿到社里配下来的相机,又接到方姐办公室内线电话。

“余笙,下午你单独走一趟,我临时有点急事撇不开。”

许氏的制药工厂距离市区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到的时候助理正好从里边儿走到大门处,见我顶着大太阳,特别细心地举着遮阳伞递到头顶上方寒暄。

“地方很难找吧?”

我连连摆手:“没有啊,这出租车师傅认路,就时间长点儿。”

“那余小姐……”

她一句未完,被我自作主张打断:“你可以直接我名字没关系的,条条框框之类的场面话我也不是很适应。”

似乎没料到我这么直接,对方一愣,随即展眉一笑,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来。

“既然如此,我叫林一。”

工厂比想象中大,好在有专门的小型代步车,两边镂空,沿着工厂设定的轨道缓速前行。我脖子上挂着单反,从干净整洁的入口处便开始拍摄,林一坐在右手边不厌其烦地讲解。

“这是专门生产抗生素的一个小工房,那儿是植物化学药房,如果有需要的话,等会儿可以下车我带你逛逛。”

我举着相机,一边点头,嘴里问这问那,直到右眼世界里出现一抹挺拔熟悉的身影,让我拿相机的手抖了抖。未待有所反应,林一已经探出身子,对着那边正穿着一身药白大褂的人招手:“主管?余小姐到了。”

我急急忙忙放了相机,举起手要打招呼,不料手肘莽撞地磕到了车角边缘,痛得小声嗷叫。乔北方正在和另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讨论什么,看见我两,不经意间扬眉淡笑,不染凡尘得几乎让我眼盲。

待小车行到他跟前,我和林一双双下去,乔北方伸出手来与我做礼貌交握。

“余小姐,欢迎。”

这次,我比打断林一还更加急迫:“听说乔主管与我年龄相仿,林一对我已经不再客套,我们也可以互相称名的吧?”

在我满心期待的眼神里,乔北方想想,最终将手伸回去,芝兰玉树地立在她面前。

“这样也好。余……笙。”

他如是叫。

听罢,我像个不经世事的少女,几度哽咽。没人知道,这两个简单的字眼,我已等待十二年。

有了乔北方接待,林一告别去办其他事,我则在别院等候他换衣。

整个等待过程中,我站在一颗小树面前犯花痴,不断重温刚才仿若初恋般的重逢,深情而专注。当然,深情是我臆想出来的,专注的人也只有我,但这并不妨碍我的忘乎所以,甚至双手逮着那颗叫不出名字的小树使劲摇晃,让那原本就青黄不接的小树更显耷拉。

我不清楚乔北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我身后的,反正我狂喜抽搐转过头时,他正抚着衬衣袖口,表情略微尴尬地望着我,以及那颗已经半死不活的树,导致我的一脸甜蜜变惊慌,做错事般两手往背后一藏:“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乔北方应该在心里原谅了我八百次,才能做到最终薄唇微抿,不咸不淡地说了三个字:“咳,走吧。”

可我总觉得,他真正想说的三个字是:“你,滚吧。”

一路上,我小心翼翼跟在乔北方背后不发一言,生怕再出什么差错,他就回过头来,像小时那样对我怒目相向。但后来我想,如果他真的那么做,我大概只会更高兴一些。

越过两块区域,乔北方径直带我去了制药成品房,套上消过毒的大褂和口罩。我手里拿着相机,关掉闪光,穿梭在一排排的橱窗之间。里面有几位工作人员正在忙活,不知是我除了视力嗅觉也敏感的原因,还是怎样,总觉得戴上口罩,还能隐隐闻到一股中草药味儿。

“这里多是最近研制的SA2,里面采用了大量草药提取的成份。”

我恍然大悟:“哦……那代表我的结论毫无偏颇咯。”

声音有点儿小,乔北方不明所以,抑扬顿挫地一声:“嗯?”

我火速转身,背对他,避免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假意奉承。

“许氏涉足的领域一向算业界楷模,旗下产品大多亲民,这次的风波必然是意外。所以秉着对良心企业的信任,我才做出当日的冲动之举。”

我永远不敢告诉他,就像他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些信任,全都只因为是他,而已。

正当我心猿意马之际,一工作人员推门而入,皱着眉报告:“乔管,今天务必送到医院的那批药出了点问题。”

他眼角微微上翘:“怎么?”

“约定好五点交货,阿明刚才抱箱的时候,不小心与抱另一药品的工作人员碰上,两药撒一地,全混在了一起。”

闻言,面前人眉头一紧,抬手看了看腕表,接着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掉地上的药肯定不能再送医院,距离交货还有两小时,你马上出具一份声明给我签字,去库里重新调一箱。”

“好。”

“地上的两类药务必分开处理,否则容易造成化学污染。”

说到这儿,对方难住了:“这……全是白色的,也没有特殊标志,若非要分开,必须重新提取成分来验,工程量会很大的,现在厂里都忙不过来。”

乔北方略一踌躇,“带我去看看。”

到了现场,便见满满当当的白色铺一地看守现场的两个人让开了一点儿,站在阶梯上不停说着“抱歉、不小心”之类词语的男生,估计就是他们口中的阿明。

面对如此诚恳的抱歉,乔北方也没理会,眼里似乎只有遍地的药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分钟后,他招呼阿明和另一个当事人:“你们两从相同的方向和角度再撞一次。”

不明所以的二人接到命令照办,演示完毕,乔北方下意识伸出右手道:“给我一根树枝。”

他的右边只站着我,人群齐刷刷地将目光投过来,于是我用一种诡异的速度,将魔爪伸向了最近的枝桠。

当天,乔北方为所有人演示了什么叫惯性、物理定律、公式推演、高等数学运算。他利用这些原理,用一根树枝,准确地在所有白色中划出泾渭分明几条线。

“左边的几乎可统一清理,右边大约有三分之一混杂在一起,这块,这里和这里……”

午后三点的盛夏阳光,与当日他在气象所翩然而至时一模一样。我望着他,那个白马一样的少年,如今让白马都追不上,而我只是近距离地看着,轻轻叫一声他的名字,都仿佛说了句无人听闻的梦话。

讲解完毕,现场作鸟兽散各自工作,乔北方才起身,掸了掸衣角,逆光侧头来看我。

“久等了。”

语出,我手里的快门键也同时按了下去,咔嚓。

象征性摇了摇相机,我顾左右而言他:“用作报纸上宣传。”

心里却暗暗较劲,警告自己手千万别抖,相机在人在。不料乔北方对一张照片的抵触没想象中大,他甚至好奇地探过身:“感觉自己不会很上相的样子。”

他无意识地低头凑近,与我面对面,此时只要来一阵风,男子的发梢似乎就能刮到我额头的皮肤。我全身紧绷,一心只闻到面前人身上的消毒水气息,却怪异地那么好闻。

这里没有香樟,你已够我仰望。

返程时,乔北方坚持将我送回家,待下车立定,还没来得及趁机要个电话什么的,他已经挥别我绝尘而去。我站在原地,懊恼地敲几下脑袋,才泄气地转身进楼。

等待电梯的时间,我忍不住摸出手机,想按老规矩与秦月亮分享进展,电话那端却提示占线。电梯正好到达一层,门一开,秦月亮却从里边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

她看起来特别着急,发现面前人是我也没停留,甚至换上了她一向鄙视的平底鞋,捏着肩头背包就要往外去。

我一把将她拉回来:“你去哪儿?”

秦月亮整个人夹风带雨,怒火中烧。

“找、人、算、账。”

我和秦月亮一同飞奔出小区大门,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下客,见我两风驰电掣,师傅大老远就开始摆手。

“交接班!不载客了!”

秦月亮恍若未闻,直接开了后车门,仿佛黏了一屁股的502,坐上去就下不来的架势。

师傅从前方转过头,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秦月亮索性连眼角都不对着他了,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出神。

眼见大战在即,我连忙缓和气氛:“哎哟哟师傅您说说,这是什么事儿啊?一男人,放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在家里独守空房,三天两头出去会情人。你说,你要真不爱咱,咱也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对吧,你倒给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啊?没想到这禽兽啊禽兽,做了丑事还要赶尽杀绝,连房子的名字都给偷偷改了小三的,要这一次不能捉奸在场找到证据,在法庭上……”

兴许是秦月亮的表情真挺像被老公背叛的少妇,那司机师傅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当机立断拍板:“什么都别说了姑娘,像这种人渣若还能安好,才真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