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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北方也被惊了一下,却很快恢复镇定,象征性地拍了拍我的背安抚,之后便打开了车门下去。

片刻,他突然蹲下身,再起来时,手上多了一只类似猫的玩意。不对,它就是一只猫,并且很瘦,很脏,颜色已分辨不出,只有那双尚明亮的眼睛,正隔着玻璃窗和我遥遥相望。

虽然在荒郊野岭遇见一只猫,对我来说也是件足够恐怖的事情,但它盯着我看的眼神,像极了十二年前,乔北方初到那天,那只调戏我的猫。后来为了寻找它,让我和乔北方吃尽苦头的那只,叫美美的猫。

“看样子不像是野猫,左脚的地方有伤口,应该是被主人丢弃了。”

乔北方将小东西举到我眼前,它看我的眼睛更亮了,令我心里的惧怕霎时消弭,完全没注意到它身上有多少灰尘,一把抱过。

“不然,我把它带回家?”

面前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会照顾动物吗?”

“不是很会,我可以学!”

乔北方却比我考虑周全说:“不如这样吧,我先带回去处理伤口以免感染。你要真喜欢,等它伤好了我再给你送过来。”

我赶紧点头如啄米。

之后,他饶有兴致地挠了挠小家伙的头,好像这样的姿势已经做过千遍万遍,末了问我:“那叫它什么好?”

我想也未想,脱口而出:“你以前不是有只猫叫美美吗,那这只叫美二好了。”

语毕,乔北方猛地片头看我,表情具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养过一只叫美美的猫?”

我张口结舌,眨眨眼,踌躇着要不要趁现在月黑风高清风朗月表个白,他紧接着道:“可惜死掉很久了。”

语气里满满的落寞。

“我十三岁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伤得特别严重,醒来以后有段记忆缺失,医生说是心因性失忆。大约意思,是说我潜意识想忘记一些事情,医药费是许叔叔伸的援手。去到许家以后,我比以前更不爱说话,唯独一只白猫整天跟在我身后转悠。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是我儿时收养的流浪猫,叫美美。”

他越往下陈述,我的心就跳得越快。

“可是很奇怪,那只猫每到夏天傍晚,就爱跑到一颗大油桐树下的石桌上睡觉。有次它又不知道跑哪里去,天色已经很晚,是初颜向家里撒谎替我打掩护,同我一起出门寻找,却在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出了车祸,导致她小腿骨折,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

他称呼许初颜的口气,听得我心里一抽一抽。虽没有恋爱经验,可我也看多了电视,乔北方话语间的柔软和亲昵,恰恰说明这个名字对他有多特别。

“那时我和母亲刚进许家不久,和大家都不熟。所有人都等着我被许叔叔责骂,初颜却从床上挣扎着要起来帮我说话。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助我,不过自那,与我亲近的人又多了一个。只是动物与人的寿命相比始终太过短暂,没两年,美美就患上忧郁症死掉了,是初颜陪我走完了最难的日子。她是世上第一个陪伴我的姑娘,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乔北方越说,我抱住猫的胳膊就越忍不住加重力道,导致怀里的家伙止不住小声喵呜。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偏激地指责他。我想说美美之所以爱跑去油桐树下睡觉,是因为十二年前的每个黄昏,你都会带它到气象所的大树下帮我补习。它之所以患上忧郁症,是因为看不惯你整天对另个姑娘好,为我抱不平,这才撒手人寰。

是你害死了它啊,乔北方。

因为在你生命里,第一个朝你伸出手的姑娘,是我啊!

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你和我,以及那只叫美美的猫,在气象所的斜坡下抱团取暖。黑暗之中,你眸若汪洋的样子,隔了这么多年,仍在我心里发亮。可是你,选择遗忘。

第9卷:要得到你身旁那宝座,唯有一团熊火试炼我。

距离那晚的半路惊魂过去半个月,我出乎意料接到乔北方主动打来的电话。

“美美的伤好了,我在你家楼下,你来接它吧。”

原本我正帮秦月亮做服装参考,她好像有什么重要约会,平时的自信一扫而光,竟然相信我的眼光。结果乔北方人一到,我丢下了她,只听得身后越来越远的歇斯底里。

“警告你余笙,我们家只能有一个畜生!你和它谁留下来,你自己选!”

这天的乔北方难得休息,整个人显得不慌不忙,一身简单休闲的白衬衣,浅褐色长裤。我跑出大楼的角度,正好看见他侧头逗猫的样子,场景霎时重回1999年盛夏。

捂着叫嚣的心脏靠近,乔北方已打开副驾驶车门,美二正趴在上方,慵懒地盯着朝它狂奔而来的我。远远望去,它不只毛色和体形被养得柔顺圆润,连身上那股‘赏我一口饭吃’的穷酸劲也一扫而净,取而代之的是与美美一样的骄傲。

我问:“这么早?”

他抬起左手上的腕表看了一眼:“是啊,还没过午饭时间。”

被奚落的我却更加好心情,伸手将副驾驶上的傲娇妞抱起来,闻到它身上一股月桂淡香,美二却侧侧头,对我身上的肥皂味表示嫌弃。就在那刻我有预感,秦月亮会很喜欢它。因为在竭尽所能鄙视我的阵营里,她又多了一个盟友。

当日,我以答谢修电脑和照顾美二代的名义,提出请乔北方吃饭。可能因为理由太正当,又恰逢饭点,他并未拒绝。去的是一家粤菜馆,用乔北方的话说就是:“这家菜清淡却也刚刚够味儿,女孩子得注意养生。”

中途,他连连接了好几个电话,从开始的婉拒到后来的割地赔款,一字一句被我听得清清楚楚,遂问:“是许小姐吗?好像听见她说想吃马卡龙。”

提到这个名字,乔北方的表情无奈又包容:“对,这家不行,那家也不行,可我知道的专卖店就那么几家。”

“我倒是知道一家小店,味儿正,每天限量,要买的话我们现在就得动身过去,再晚估计就没有了。”

那家小店开了十余年,就伫立在我和秦月亮就读的中学后门。我们到的时候才下午一点半,门口人已经满满当当,轮到前面几个已经售罄,大家悻悻而回。乔北方摸出钱包和老板交涉,大意是给手工费,让老板再做一份,可人家再做得重新开机器做各种准备,而且,根本不差钱。

待小店摆出打烊的牌子,大家一窝蜂作鸟兽散去,乔北方也被人流挤到门口。我放眼四处打量,正好看见两中学女生从面前走过,一个正捧着小巧的甜品盒发愁。

“怎么办,买到了又不是很想吃。”

另个回:“我也不吃,最近肚子上已经有游泳圈。”

闻言,我当机立断冲过去,吓得二人双双退好几步,我却尽量笑得和蔼可亲。

“你好,我没有恶意,只是嘴馋想吃这家的马卡龙,可惜来晚了没买到。所以我想说,如果你们不想吃的话,能不能将它转让给我?”

说完,指了指那个精美的包装小盒。

她们对陌生人有一定警戒,互看几眼都不搭话。我怎么也是当过小姑娘的,知道诀窍在哪里,立即后退好几大步,将不远处的乔北方拉到二人面前立定,笑得更加明朗:“我男朋友愿意多付一倍的价钱。”

帅哥出马,尤其气质内敛型,小姑娘的抵御能力通常为零,终于将马卡龙买到手。

正当我得意洋洋之际,其中一姑娘又倒了回来,盯着放钱包的乔北方,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哥哥,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吗?看起来不怎么般配啊。”

语出,我惊怒交加,碍于乔北方的面只能佯装镇定。待那二人已远走,他侧头,笑意盎然地将手里的精致小盒子举到我眼前道:“Thanks。”

他突然的笑容,像黑暗里的明火,让我几乎想要飞蛾扑火告诉他:“北方,不要对我说谢谢,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

无奈,我在别人面前的炮语连珠,在他面前都化为了勇气不足,最后只能呆呆地回应一句:“my-pleasure。”

我两的对话像英语作文般官方,他再度嗤一声笑,尴尬得我本性尽露吼他:“没见过语感这么好的姑娘啊?!”

他收声,定定看我三秒。

“没见过。”

霎时,我的玻璃心碎一地,以致我并未注意到不远处,那清脆的一声咔嚓。

周日。

冷空气悄悄来袭,一夜之间便入了秋,穿短袖已经开始有凉意。

我难得早地起了床,想去剪个刘海,刚下楼便窥到一辆车,隐隐觉得很熟悉,正琢磨着,车顶的敞篷应声而开,缓缓露出杜见襄精神抖擞的一张脸。

他的出现,完全是强逼我重温醉酒一事,乃至于我底气不足地主动打了招呼:“嗨,你有朋友住这儿?”

杜见襄却头一偏:“真挺烦你们女人的那些小心思,明知出现在楼下的男人是在等自己,却非凭空捏造个你我他,好像不逼出对方一句‘我在等你大驾光临’就很不痛快似的。”

顿时,我娇气也装不了,小鸟依人也装不了,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有时也挺烦你们那些男人的,以为全天下女人都期待你的垂青吗?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能给对方添个堵?”

见我发怒,杜见襄跟变态似地终于舒畅,耸了下肩膀道:“如果你能把你房间里那个魔方卖给我,我可以考虑不添堵。”

果然无利不起早。

虽不知杜见襄对魔方究竟有什么情结,也明明清楚那不是我的东西,可因为在身边久了,我便潜意识将它归为私有。所以当杜见襄开口要魔方的时候,我断然拒绝。

“等你知道怎样能将你给我添的堵都收回去,再来找我吧。”

语毕,他眼里的瞳光忽重,死死盯着我:“揣着别人的东西,做出开价多少都不给的样子,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对原主人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