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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的刺激没让我理智尽失,反而令我心底起疑:“你凭什么说那不是我的东西?”

一丝犹疑从杜见襄脸色滑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掌住方向盘的姿势更加稳妥,稍稍朝我的方向倾一点儿身,竟是微微笑了笑,怔得我差点没能回过神。

“除了察言观色,察物观人不也是我的强项吗?这魔方明显的样式与材质明显是特别定制,市面根本没有。简而言之,我不认为你买得起。”

杜见襄谈起逻辑来比秦月亮还井井有条,我甘拜下风,但……

“我还是不准备以任何形式卖给你。”

示威地做了一个鬼脸,我大步朝小区门口跑去企图逃离现场,没料身后的车却以不罢不休的姿态跟在我身旁,我慢它慢,我快它快。两分钟后,我终于忍不住地猛地转过身去:“到底要怎样?!”

“要魔方。”

其实我不是成心要和杜见襄唱反调,那个魔方的价格我并不清楚,但我就是有预感,总有一天,它会以某种方式,再度回到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孩子手上。而在此之前,我的使命就是好好保管它。可我铁了心不给,杜见襄也真跟了我一上午,中途我进一家小理发店的时候,他紧皱眉头,犹豫了半会儿,还是选择了大步跨入。

从进理发店门开始,杜见襄就演尽了‘霸道总裁爱上小菜鸟’的戏码,他戴上墨镜,身着一套我压根说不出牌子的休闲装,一声不吭地翘腿坐进那张廉价的大红沙发里,不开口说一句。导致帮我吹头的理发师被他弄得脊背发凉,生生将我描述的空气刘海,给剪成了不过眉毛的厚头帘,霎时让自诩好脾气的我勃然大怒。

“你确定这头帘儿叫‘空气’而不叫‘被狗啃过’?”

闻言,沙发上的杜见襄憋着笑说了进门的第一句话:“你这么说,考虑过狗的感受吗?”

杜见襄抱臂旁观的态度令理发师有恃无恐,他捏着剪刀轻描淡写回我:“哎呀,今天没感觉嘛。”

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令我从座位上暴起,忽然明白了秦月亮曾经的一条签名——我的梦想是,有天能给理发师剪一次头发。

在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杜见襄终于看不过去地插了手。他当着所有理发店员的面揽过我的肩膀,扔出某全球限量的什么玩意儿卡干脆利落地说了两个字:“结账。”

然后回过头来对我说话,一嘴刻意的京腔:“宝贝儿咱不气,谁叫你老爱来这种叫不出名字的地方?明儿我就把这条街给买下,给你开家高级造型室。左边来个巴宝莉,右边添家LV,对面是你喜欢的肯德基……”

一看,哟,这是惹到土豪了,方才还嚣张的理发师立即狗腿地跑过来道歉:“对不起,这不是我们的真实水平,怎么还敢收钱呢?”

然后对着我九十度鞠躬:“下次有时间您可以再来,我免费帮您修理。”

顺杆子往上爬这种事我最擅长,立即狗仗人势地斜着两眼,尖着声音牛哄哄说了七个字。

“人家才担不起。”

说完,扬长而去。

走出门,杜见襄问我对‘新开始’的感想,再度令我内伤:“如果你真还想要魔方就别火上浇油,请让我保留最后的倔强。”

他眉毛一挑:“这是打算将魔方卖给我了?”

我吧,是个有便宜必须讨的主。可相对的,我也是有恩就报的人。我得承认,方才杜见襄的出手相救,令我对他的看法有一点点改变,可我语气上还是尽量表现得不屑一顾。

“一年。”

“嗯?”

“一年过后,魔方原来的主人还没出现,我就把它送给你,反正我留着也是暴殄天物。”

我的提议似乎让杜见襄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他的表情甚至有一些错愕:“按照你的逻辑,如果我没发现它的存在,你还会为一个陌生人做无谓的等待?”

“为什么不?”

他离我更近:“那你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会出现?也许你们永远都不会再相见。”

“可人生不是每件事情都能有意义的啊?有些感觉,说不清楚的。”

我不明白自己的回答对杜见襄具有什么意义,但面前人保持了长久的缄默。我立在他圈起来的阴影下,忽然有种与时光较量的错觉。

许初颜找上门来我始料未及,彼时我刚从公司大楼出来,方姐让我去跑某个合作单位通稿,却迎头碰上派头十足的她,踩着轻快的小高跟。

大概因为女孩子的关系,她走哪儿身后都跟了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寸步不离,她则给了我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余笙?我们见过的,杜氏酒会上。”

那种情况下的匆匆一面,我对许初颜的了解仅限于有些目中无人。今天的她外搭一件米白小坎肩,及踝的果绿长裙,声音也与她的颜值成正比,甜。那股甜里又带着易碎和骄傲,专属于养尊处优的小公主,笑起来足以令除杜见襄以外的雄性动物怦然心动。

我一边为找到依据证明杜见襄不正常而高兴,一边捏着资料佯装镇定地退到安全范围:“幸会。”

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大楼,接着道:“我到旁边的咖啡店等你。”

说完,蹬着那双轻快的小尖跟,以同样的哒哒哒频率转身就走,甚至没问我有没有和她谈话的意愿,似乎她所说的话被执行都是理所当然。这样看起,和杜见襄倒是百分百相配。自从杜见襄来找我要魔方事件以后,我老是忘不了他在日光下与我对恃的表情,从而导致他的名字老在我脑子里转悠,令我情不自禁地甩了甩脑袋。

咖啡厅里。

“虽然想礼貌地说见到你很高兴,但又不想说违心的话语。”

刚一落座,还没来得及喘气儿,这许家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发招。

她字句如此有攻击性,表情却那么真诚,令我当即想打退堂鼓,一股脑地告诉她别介意,我和杜见襄只是演戏而已,如你果想得到他就别浪费时间在我这儿了赶紧去努力。三分天注定,七分靠爸拼,你最少占了九分就差那临门一脚……

但我出口的却是:“不用说,因为我也不喜欢被欺骗。”

唰。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弥漫整个包间。

也许秦月亮说得对,我没有亮眼的特长,没有高雅的爱好,没有远大的目标,连彩票都懒得买却整天嚷着中五百万……但,我固执。在过去十多年里我都固执坚持着一个理念,那就是——这世上除了秦月亮攻击余笙可以不被反弹外,其他人都默认启动爆炸装置。

大概没有人那么直白地同自己开过战,许初颜表示吃惊,她身边其中一个保镖有行动的迹象,而我放在桌下的左脚已迈离桌腿一步,只待危险时刻伺机逃跑,即便这样看起来没有刚刚的威风,甚至很丢脸,但我不认为我学的那些招数足够对付两个训练有素五大三粗的男人。我是固执,可我不傻啊!

结果我当然想多了,那保镖并非要动手,他只是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了许初颜身前,随即他家主子用中指扣着它又推到我身前,抛出一句比打我一顿还严重,严重到令我胸中十万兵顷刻消弭的话。

“你喜欢我哥哥,是吗?”

霎时,我所有准备好的回击如鲠在喉,连带着还未涌上鼻腔的呼吸。

我面前堆着的是一沓照片,上方的我正陪乔北方买马卡龙,他在人群里排队,而我在背后深情凝望。以及我冒充他女朋友时,硬拉着他的胳膊的行为,都一一在眼前闪现。

许初颜倾过身子,离得我近了些,用她那双无辜的眼睛盯着我,片刻后喜笑颜开地做了陈述性总结:“看来是的。”

我缓缓恢复呼吸,尽量轻地将照片放回原位不去看它,眨了眨眼睛对面前的人对视。片刻,我问她:“额,恕我冒昧,你们上流社会的人都这么直接吗?”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话让许初颜开怀大笑,她捂着肚子对我说:“余笙你知道吗?你是第二个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有意思到想亲近的人。你知道,我们上流社会的孩子是没那么多好朋友的。”

“那第一个让你觉得有意思的是?”

“第一个就是,我暂时不能和你做好朋友的原因。”

当然指的杜见襄。

根据许初颜的意思,她来找我并不是劝退。她说,她知道我和杜见襄没什么关系,因为她找人跟踪过我,发现我和杜见襄一个月来仅接触过两次,没有任何亲密的迹象。

“那天来杜氏酒会的人都心知肚明,许杜两家会宣布联姻。可那一晚过后,杜爷爷竟亲自出面同我父亲谈话,大致意思是小辈的事情当留给小辈解决,顺其自然。我有预感,这和你的出现有关,所以才雇人调查你,发现你和杜奶奶的名字相同,大概见襄哥是想利用这一点说服杜爷爷拒绝联姻吧?不瞒你说,我也非常讨厌商业结合,但对象若变成自己喜欢的人,那就不一样了啊。”

“余笙,你有没有很喜欢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这个人对你充耳不闻,可当你看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话时,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

喜欢到这个人对你充耳不闻,可当你看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话时,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

自从见过许初颜以后,我这一整天的状态都显得有些不对。进电梯。出电梯。拿钥匙。开门。重复了千万次的动作,却在今天显得尤其笨拙。回到公寓门开,恰巧碰见秦月亮抱着她美二从我眼前晃过,双方施舍给我的眼神都是嫌弃无疑。

“如果在八小时内你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保证每天定一朵康乃馨送到你们报社,让送花员将你的名字念得整个办公室都在响!”

自从秦月亮七岁知道有审美这个东西后,她就特别受不了俗气东西,尤其那些烂大街的花。

“还!有!你!你再敢跟着她作奸犯科我就每天催吐将呕吐物喂给你吃!!”

我对惊吓过度的美二进行着精神折磨,秦月亮终于难得忐忑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余笙余笙别吓我。你疯了,我的另一半房租怎么办啊。”

“……”